「这只是我的猜测,二太太一步步成为忠勤伯府最受宠的姑娘,可见得是多么要强的人,如何愿意自个儿过得如此不堪?后院的姨娘已经够教人可怜她了,如今还要跟一个戏子抢夫君,她如何受得了?我想,若非二爷闹出纳戏子一事,二太太应该不会想借着安息香给三太太下毒,使三太太一辈子无子。」
半响,章清兰终于接受了,「我娘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二伯母就会鼓动祖母让李大夫给我娘诊脉、调养身子,可是,李大夫必然断定我娘得了宫寒再也不能生育,祖母因此逼着我爹纳妾……梦里的事会一一发生。」
「这位李大夫怕被二太太收买了。」
「什么?」
「大夫如此轻易断言一个女人不能生育,难道不怕逼死人吗?他治不了宫寒,也许别的大夫有此本事,他怎能随意断了一个女人的生育之路?若说他不是得到某人指示,我绝不相信。」
许久,意清兰才从震惊中缓和下来,「我从来没想过李大夫会被二伯母收买,只是你来之后,我不好请李大夫给我娘诊平安脉。」
「三太太出生书香门,家中人口简单,家人彼此互相扶持。可是二太太不同,她出生在生了一堆姑娘的忠勤伯府,不斗垮别人就别妄想往上爬,家人不见得是家人,更多是她的绊脚石,或是她的垫脚石。」她相当同意门当户对这个观念,相同的,接触的环境贴近,思考的方式相似,凑在一起才合得来。
「靖国公府的三个媳妇,我娘出身最不好,又不得祖母欢心,因此除了晨昏定省,她几乎过着足不出户的日子,她少有机会接触二伯母,自然也没有机会了解二伯母的为人,对于二伯母的认识是从丫鬟婆子口中得知。」
「三姑娘应该劝一下三太太,无论出身如何,如今都是靖国公府的人,画地自封并非保护自己,而是明摆着你低人一等,这教别人如何看得起你?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正是这个道理。」
「我明白,最近因为我的关系,我娘已经开始跟大伯母走动,以后会越来越好。」
秦姌月赞许的点点头,「二太太心思歹毒,但不表示其它人也一样,总要接触了才知道。老夫人那儿也是,婆媳之间从来都是敌对关系,你爹不纳妾,老夫人就不可能给三太太好脸色,但你是孙女,你出去就容易多了,无论她对你的态度多冷淡,记得你们有相同的血脉,她是你的祖母,人要相处才有感情。」
章清兰看秦姌月,真不敢相信她跟自个儿一样十四岁。
「我所言字字珠现,你可要记住。」
「我知道,不过你懂的也太多了吧。」
「……多看点书,处事的道理就会懂。」
「哦。」
顿了一下,秦姌月忍不住问:「你对四爷了解多少?」
不知为何,最近总会不自觉想起这个男人,他为何习医?老夫人没有逼着他成亲吗?他真的连个通房都没有吗?他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传闻?
「不了解,一年能见他的次数大概三次左右——围炉团圆的日子、祖父母的生辰,不过,通常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太惨了吧!秦姌月唇角一抽,说不定她比章清兰更了解四爷。
「怎么了?」
「没事,只是景仰四爷的医术,不知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下个月祖母的生辰,你应该可以见到,不过最多只能远远见上一面,绝对没机会接近他,还不如请四叔的药童帮你引见,说不定还能说上几句,四叔一定很高兴可以认识你,与你切磋医术。」
秦姌月随意的点点头,赶紧借口回房休息走人。
第四章 人赃俱获(1)
秦姌月一直很有信心,她一定能治好章三太太的宫寒之症,陈氏不过三十岁,还能生孩子,可是真的诊出喜脉时她还是怔住了,久久无法回过神。
「我娘怎么了?」章清兰小心翼翼的问。她知道秦姌月给人看病的规矩,可是她迟迟不说话,教人实在心急。
秦姌月又再仔细诊了一番,轻轻吐道:「是喜脉。」
「什么?!」陈氏和章清兰同时看着她,两人一样震惊。
缓了口气,秦姌月展颜一笑,「应该是喜脉,只是日子尚短,脉象很浅,最好过阵子再确认。」
「我……有了身孕?」陈氏颤抖的伸手摸着肚子,这是作梦吗?
「是,一个多月了,三太太最近别四处走动,最重要的是头三个月。」
陈氏低头看看肚子,又抬头看看女儿,若非女儿坚持,她已经放弃生子的可能……她实在太感动了,眼泪哗啦哗啦流下来,吓得章清兰连忙拿出手绢为她拭泪。
「娘,不可以哭,如今娘可是双身子的人。」
「是啊,母亲健康欢喜,腹中的孩儿就会健康欢喜,腹中的孩儿好或不好全随着母亲身心状况,三太太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陈氏用力点点头,「我会照顾自己,谢谢姌儿姑娘。」
「我娘要不要吃安胎药?还有,什么不能吃?」章清兰殷勤的准备文房四宝。
「三太太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不需用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至于该忌口的、该注意的事,我列一张清单,三太太和三姑娘看过之后交给林嬷嬷。」秦姌月执笔在纸上仔细交代,并吩咐此事暂时保密,只让近身伺候的人知道就好了。
回到潇湘阁,春晚自动自发的守门,让章清兰跟秦姌月单独说话。
「三姑娘,三太太有孕一事不可能瞒得住,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将二太太引出来。」秦姌月真的没预料到陈氏这么快就有身子了,如今二太太的事就不好再慢慢来。
咬了咬下唇,章清兰犹豫不决,「我知道,若是要我娘安心养胎,顺利生下腹中孩子,最好尽快解决二伯母的事,可是我真担心弄巧成拙,反过来危及我娘。」
「这是早晚要面对的事。二太太的威胁一日不除,三太太就要提心吊胆一日,今日是安息香,明日可能是吃食,府里的中馈拿握在二太太手上,要对付三太太太容易了,防不胜防。若要三太太好好养胎,顺利生下健康的孩子,二太太的事不能不尽快解决。」
章清兰闻言沉默不语。没错,自从娘得知自己的处境,凡事多了一分心眼,这是好事,她因此安心多了,可是如个有了身子,心思太重了就不是好事,多思多虑不利于腹中胎儿。
「其实,三太太只要配合我们演出诱使二太太出手,用不着冒生命危险。」
「你不是说过,若想安排一场巧妙的『人赃俱获』,需要人脉吗?」
「我们找四爷的药童帮忙吧。」秦姌月理所当然的想到某人。
顿了一下,章清兰怀疑的道:「他行吗?」
「行,他可厉害了,你不也见识过了吗?」
「再厉害,他也只是未满十岁的药童,再说了,这不是打探消息那么简单,同时让好几方人马凑在一起,真要有点本事。」章清兰不是小瞧药童,就是她爹出面,她也是不放心。
「三姑娘放心,这个药童很有本事。」
「我可以先见见他吗?」
「……不行,他这个人小鼻子小眼睛的,对于医术不如我这件事,他又羞又恼,因此受制于我,更教他觉得丢脸,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跟我有半丁点关系。」
章清兰若有所思的看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欺负人家?」
「三姑娘真爱说笑,即使只是个药重,也是四爷的荺童,我岂敢欺负他?」秦姌月嘿嘿嘿的干笑。虽然对三姑娘撒谎很过意不去,但是她又不能抖岀四爷,也不知道四爷在干什么大事,还要隐瞒多久。
「这倒是,我四叔的药童可都是精心挑选,若是轻而易举被你欺负,那太丢脸了。」
秦姌月继续干笑,然后转移话题,「今日开始,三太太晚上不再使用安息香。」
「我娘本来就没有……我懂了,你要慢慢释放我娘怀孕的迹象。」
「应该说,我们要释放三太太想怀孕,甚至是有可能怀孕的讯息。」
「这是为何?」
「若是确定三太太怀孕,二太太很可能采取激烈的手段对付三太太,所以,我们能制造三太太想怀孕或者有可能怀孕的假象,在大夫的建议下才暂停使用安息香。」
「可是如此一来,二伯母就不可能在安息香里面下毒。」
「根据我的了解,二太太为人相当谨慎,在安息香里面下毒是她最熟悉的方式,她也相信一切在掌握之中,因此她不会轻易舍弃这个法子,换言之,只要确认三太太没有真正怀孕,她还是会采取相同的法子。而三太太在大夫的建议下暂停使用安息香,无论想怀孕还是可能怀孕了,在二太太只能经由安息香出手的情况下,当然会在安息香里面加重马钱子的剂量。」
章清兰仔细想想还真是有道理,不过凡事都有意外,「二但母会不会改变策略?这些日子她以为我娘都有使用安息香,我娘竟然还有怀孕的可能,她会不会觉得在安息香里面下毒的法子没用?」
「先前二太太在安息香里面下的马钱子不多,而三太太平日使用安息香不过是一两炷香的时间,起不了作用不足为奇。所以,二太太第一个想法当然是加重马钱子的剂量,让安息香能够发挥效用。」
「可是,我娘不是在大夫的建议下暂停使用安息香吗?」
秦姌月狡猾的一笑,「这事还要靠那位婆子帮忙了。」
「怎么说?」
「你让林嬷嬷去姚婆子面前演戏——三太太晩上一直睡不好,老是梦到自个儿满身鲜血的惊醒过来,偏偏大夫建议三太太暂时不要用安息香,而林嬷嬷觉得大夫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能岀什么事。」
「这样有用?」
「你等着,我猜姚婆子一定会附和林嬷嬷,甚至提到有人怀孕使用安息香也安然无恙,待过几日林嬷嬷再告诉姚婆子,三太太又开始使用安息香了,不过只烧一炷香的时间,到姚婆子将这个消息传到二太太那,二太太肯定会加重安息香里面马钱子的剂量。」
半晌,章清兰只能看着秦姌月,这实在太厉害了!
「三姑娘别高兴得太早了,这是我的想法,能否将狼引出来,这要看老天爷是否站在我们这一边。」
「会的,我比较担心四叔的药童,他真的行吗?」
「三姑娘,有求于人,对人家就应该有信心,这是最基本的尊重,要不,我们自个儿想法子啊。」秦姌月拍了拍章清兰的肩膀,「别想太多了,我们各自分头进行,尽最太的努力达成目标。」
对「四爷」这个人,秦姌月也不知道自个儿哪来的信心,总之,她就是相信他,她唯一担心的是——他会帮她吗?
阎子骁似笑非笑的她,一脸的算计,「你欠我的帐簿上又添了一笔,长此以往,最后还不起,你如何是好?」
「这是靖国公府的事。」虽然她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但是不重述一遍这是他家的事,她又觉得很委屈。
「那又如何?」阎子骁也不厌其烦的重述自个儿的态度,差没补上一句——我又不姓章。
「你真的不觉得自个儿有责任吗?」秦姌月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怎么有人可以对自家人如此冷莫?好吧,若他真的什么都不管倒也可以理解,但他三番两次帮她,当然,这是因为她是救命恩人,不过懂得报恩,这就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我记得不久前才告诉你,除非我的妻,否则我不管他人的生死富贵。」
瞪着他半晌,秦姌月只有一个结论,「你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人不是应该有所坚持吗?」
张着嘴巴,好一会儿,秦姌月才懊恼的问:「你帮还是不帮?」
「帮啊,可是别忘了我的想矩——我不做白工。」
秦姌月皱着鼻子,撇了撇嘴,「知道了,四爷是世界上最小气的人!」
阎子骁举起右手,手指在她的额上弹了一下,姿态高傲的道:「不知感恩的,若非你,我可不会插手。」
秦姌月捂着额头,咬着牙道:「是是是,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格外施恩。」念念不忘救命之恩,她都忍不住怀疑是他救她,不是她救他。
阎子骁满意的点点头,「知道就好。」
秦姌月唇角一抽,他听不出来她的讽刺吗?
「我们言归正传,长此以往,若是还不起呢?」她不是说他是一个固执的人吗?他当然不会忘了先前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
「以后我也不会求四爷帮忙了。」换言之,她也不过欠他两次,不至于还不起。
「是吗?」阎子骁手指轻轻敲着几案,「可是,我有预感,你还会求我帮忙。」
「四爷是觉得你靖国公府还有许多魑魅魍魉吗?」
阎子骁闻言哈哈太笑,「没见过你这么鬼灵精的丫鬟。」
「四爷成日跟府里的丫鬟厮混吗?」成日窝在百草堂,他会见过才怪。
阎子骁不屑的产瞥了她一眼,「我才不跟丫鬟厮混。」
从小到大,他看遍无数妄想爬上主子床榻的丫鬟,再无耻、再愚蠢的事都干得出来,三个叔叔的后院一个比一个还乱,说出去只是教人当成笑话四处宣传,他可没兴趣成为别人的话题。
这一次换秦姌月对他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嘛,你很上道,行医之人的过间是拿来钻研医术,救治人命,可不是拿来跟丫鬟厮混。」
「我倒是忘了,最近我好像跟你这个丫鬟混得太凶了。」不但如此,他还越来越习惯有她的日子,每次她来的时辰到了,她还未出现,他就忍不住翘首期待,想着她为何还不来?明明还是那张丑脸,却越看越顺眼,甚至觉得长这副德性也好,就不会有人惦记着她……他真的疯了,从她成为他的救命恩人开始,她就甩不掉的钻进他的脑子,然后死赖着不走。
「……我来这儿是给四爷调养身子。」
阎子骁也不在这上头跟她纠缠不清,又回到最初的问题,「我还没得到答覆,还不起,你如何是好?」
秦姌月忍不住蒙人,「随便你处置,可以吗?」
阎子骁伸出手,「拿来。」
「嗄?」
「信物啊,否则你耍赖不认帐,我岂不是太吃亏了?」
「我说话算话,再说我还未走到那一步。」
「我怎么知道你说话算话?」阎子骁指着她系在腰带上的小玉瓶,「那个给我。」
「不行,这是我的小药瓶,里头有我特制的解毒丸。」
「我再另外给你一个小药瓶,至于解毒丸,药材房的药材随便你拿,你要做多少的解毒丸行。」阎子骁自动自发的靠过去解下小玉瓶,摸着小玉瓶的底部,上头果然刻了一个图样,不知道是什么,真令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