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皇上厌弃明璇,明璇不会不知道,可是明璇什么也没说。」
「明璇那孩子是个闷葫芦,有事也不说。」对于这个最宝贝的孙子,阎老夫人骂不得,但又老是被他气得想两眼一翻倒下。
「母亲还不了解明璇吗?凡是跟靖国公府有关的事,明旋不会默不作声。」云阳郡主接着默默补上,不过,他只对国公爷和世子爷提上一两句,其它人就别想了。
「我相信皇上也不会厌弃明璇,只是这个丫鬟实在见不得人,真要留在明璇身边吗?」
阎老夫人是外貌协会的,漂亮的都说好,不漂亮的就摇头,难怪她为儿子挑选的媳妇都是草包,有老大的媳妇例外,这还是国公爷的意思。
「她是御赐的丫鬟,即便是东施,我们也要受着。」
东施?秦姌月唇角一抽,这位郡主的嘴巴厉害,没有对她到「丑」字,但已经点出她丑陋的程度……阎子骁真的很像他娘!
「可是我一看见她……」阎老夫夫人翻了一全白眼,「我就吃不下饭。」
「那就别看。」
秦姌月忍不住点头时和,就是啊,她乖乖待在湘竹园又没有四处吓人,是她们派出大队人马将她请到这儿,急得麻雀都快哭了。
「我只要一想到她在湘竹园……」阎老夫人一副快晕倒似的捧着胸口。
「那就别想。」
秦姌月突然生出一种错觉,阎老夫人是媳妇,而云阳郡主是婆婆,一个喜欢做戏,一个是权威,只是这个权威说话很柔软,绝不会令人生出霸道的感觉
「她在这儿,能不想吗?」阎老夫人说得无比哀怨,可是又不敢太大声。
秦姌月见状忍不住撇开头,这位老夫人真的很爱演,跟刚刚对待其它三位媳妇的样子实在差太远了。
「母亲喜欢为难自个儿,媳妇还能如何?」
这位郡主还真是直截了当,可是遇到阎老夫人这样的婆婆,若没有坚定立场还真是不行。秦姌月左看看右看看,化成一声淡淡的叹息,这一声,让云阳郡主特地瞧她一眼,她连忙垂下眼。
「你真的不管吗?」阎老夫人越来越低声下气。
「明璇自有主张,我们看着就是了。」
面对这么一个打雷也惊不动的媳妇,阎老夫人真是郁闷死了,终究只能孩子气的对着秦姌月摆了摆手,「出去了,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是,老夫人。」秦姌月欢快的向众人行礼,然后转身走出去。
众人顿时呆若木鸡,唯有云阳郡主眼中转过一抹深思,这个丫鬟真的是皇上赐给明璇的吗?
云阳郡主只生了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是整个靖国公府的骄傲,唯一人担忧的是,天仙到了他眼中也成了丑八怪,没法子,他自个儿生得俊美非凡,任何姑娘站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可是如今他竟然容许一个其貌不扬的丫鬟在身边伺候,这能不教人担心吗?
「娘又在叹气了。」阎子骁可以说是个孝顺的孩子,只要回府,他定先到明春园,若遇晚膳,必然陪母亲用膳,最后陪着在园子散步消食。
「你说实话,皇上为何突然赐了这么一个丫鬟给你?」明璇太挑剔了,至今身边没个贴心人,皇上怜惜,给他送个丫鬟这很正常,但是那张脸……难怪府里的人都以为皇上厌弃明岳了,这根本是在羞辱他。
「她是靖国公府的丫鬟,皇上不下圣旨,难道要我开口抢人家的丫鬟吗?」
云阳郡主很意外,「婧国公府的丫鬟?」
「对,她还懂医术。」
「是吗?」云阳郡主根本不信,不过是十四、五岁的丫头,怎可能懂医术?
阎子骁懒得解释,娘亲的怀疑不难理解,当初她了他,他也未真正将她的医术放在眼里,直到章四说要收她当徒儿,他才终于从心底相信她医术了得,而后来证明她的确是个大夫,还是章三姑娘特地请回来的大夫,他算是捡到宝了。
「她长得实在……不能见人。」
云阳郡主自诩高贵,说话当然要讲究,不过落在阎子骁耳中,觉得比起直接批评她丑更为讽刺,可是自个儿的娘又不能生气,只能严正的纠正娘亲。
「其实她很可爱,娘亲多看几眼就会知道了,最重要的是她聪明机灵。」
云阳郡主闻言一惊,儿子从来不会如此夸赞一个站娘,他对姑娘往往只有两个评语——丑死了、笨死了。
「你怎么会觉得她很可爱?还有你又如何知道她聪明机灵?」
「我就是觉得她很可爱,至于她的聪明机灵,我当然亲眼见识过。」
眼神转为锐利,云阳郡主想当然耳的问:「那个丫鬟在你面前使了什么手段欺哄你?」
阎子骁不悦的皱眉,「娘亲认为我是那么容易欺哄的人吗?」
「说不定她偏偏找到了你的弱点,哄得你将东施当成了西施。」
「没想到娘亲竟然如此小瞧我。」
「我看那个丫鬟就是个不简单的。」云阳郡主认真地道。
站在一群美人面前,那个丫不鬟不但不会自觉羞愧,还反过来一一品头论足,仿佛每全人都教她看透了,还当成了笑话。那个丫鬟令人太惊讶了,明明是个卑贱的丫鬟,却笑看远远在她之上的主子。
阎子骁微挑着眉,「娘亲见过她?」
怔愣了下,云阳郡主笑着反问道:「娘亲不能见她吗?」
「不是,应该是我带她来见娘亲。」
云阳郡主轻哼了一声,「她不过是个丫鬟,怎能让你特地带她来见我?」
「她不是一般的丫鬟。」
「御赐的丫鬟还是丫鬟,这一点你要记住,千万别因为她坏了府里的规矩。」云阳郡主的口气转为严厉。
「她很慬规矩。」
「初来乍到,即便不长脑子也知道守规矩,可是日子久了,你若不管不顾的宠着,人迟早被你宠坏了。」
阎子骁嘀咕的撇嘴道:「我想宠她,她还不见得愿意呢。」
「什么?」
「娘亲放心,姌儿绝不会恃宠而骄。」
姌儿?略微一顿,云阳郡主语带歉疚的道:「你是不是在埋怨娘亲?」
儿子的姻缘路真的很坎坷,虽然经由太后下懿旨逼儿子成亲,可是未曾想到人还未嫁进门就暴毙了,害儿子因此蒙上克妻之名,从此她再也不敢管儿子的亲事。
但见他不沾女色,她不免胡思乱想,担心他有问题,于是想方设法将漂亮的丫鬟塞入湘竹园,不过一段日子,他就打发一批丫鬟,还是最令人满意的,这教她更担心了,便再选了一批送进去……如今他弄了一个这么丑的丫鬟进来,这是对她的抗议吗?
「娘亲想多了。」
「娘亲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插手湘竹园的丫鬟。」
「湘竹园的丫鬟只要安安分分,就是养上上百个丫鬟也不打紧。」他处事只有个准则——别来招惹他。
话至此,云阳郡主知道儿子已经失去耐性了,今日索性到此为止,往后再仔细观察那个丫鬟吧。
阎子骁一走出明春园,守在外面的阎河立即靠上来,低声道:「麻雀刚刚来说,姌儿姑娘今日被唤到老夫人那儿,除了几个姑娘,府里的女眷都去了。」
脸色一沉,阎子骁冷冽的问:「说了什么?」
「麻雀被挡在处面,无法听清楚说了什么。姌儿姑娘岀来时,麻雀试着套话,可是姌儿姑娘口风很紧,一个字也没透露,反倒跟麻雀讨论几位主子的性子,据麻雀的说法,姌儿姑娘讨论得很欢快。」
阎子骁唇角微微上扬,她总是可以令人刮目相看,「她如何说几位主子?」
「我不方便细问,不过麻雀说了,姌儿姑娘看得很透彻,那几位主子想看姌儿姑娘的笑话,只怕反过来教姌儿姑娘看了她们的笑话。」阎河忍不住撇了撇嘴,「我看麻雀已经被姌儿姑娘收服了。」
阎子骁嘲弄的瞪了他一眼,「你不也一样吗?」
「……姌儿姑娘是主子的救命恩人。」他可是亲眼见到姌儿姑娘的魄力。
阎子骁冷笑,「你不是因为她胆敢在你主子头上撒野吗?」
嘴巴张开又闭上,阎河还是乖乖缩着脖子当小跟班,看到主子吃瘪,难免会幸灾乐祸,再说了,姌儿姑娘实在了不起,能不服吗?
其实,连他都服了她,他们怎能不服呢?阎子骁当然不会说出实话,一心只想加快脚步回去安慰那个可能深受打击的丑丫鬟。
秦姌月坐在院子凉亭的围栏上,两脚轻轻晃着,看着圆圆的月儿,享受夜风吹拂。
虽然今日被一群女人围攻超级不爽,真是一群以外貌取人的无知妇人,可是某一方面来说,她们不过是以自个儿的方式维护心目中的男神,不值得她生气,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群女人,她突然好想念外祖父、娘亲和弟弟。
她离开家有四、五个月了,他们都好吗?他们应该很想她,也很担心她吧。
严格说起来,她不过是个外来者,可是很奇怪,成为秦家成员未满一个月,她就融入这个家庭,这可能是因为这个家庭很有凝聚力、充满爱,原主更是为了救弟弟落水而香消玉殒,与家人感情本来就很亲密,她很自然就对秦家涌出一种归属感。
「你别跟那些无知的妇人计较,其实你很可爱,一点也不丑。」阎子骁从背后走近,双手搭在围栏上侧着头看秦姌月,见她眉宇之间挥之不去的寂寞,觉得很心疼,真想将她搂进怀里。
半晌,秦姌月微微偏着头看他,「你真的觉得我一点也不丑吗?」
「当然,难道你不认为吗?」
「我当然不丑,我心地可善良了,救人无数。」
阎子骁忍像不住的笑了,「你这丫头真不可思议,怎能对自个儿如此有信心?」
「我用不着对自个儿有信心,这原本就是事实。」
阎子骁无言了。他怎么还担心她会委屈难过呢?麻雀所言不假,想看笑话的人反而成了笑话,可惜那些人还不却道,以为她会因此羞愧得抬不起头,唯有他娘亲看明白了,才会说她不简单。
「虽然那几位主子没什么脑子,但是她们真的很维护你。」
阎子骁嘲弄的唇角一勾,「她们当然维护我,皇上若厌弃我,过不了多久成国公府就会成为三流权贵。」
「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私心、算计,至少她明白自个儿的荣华富贵仰赖你,这不是比靠你享受荣华富贵却还要算计你来得好吗?」
怔愣了下,阎子骁看着她的目光转为深沉,「今日受了气还为她们说话,不委屈吗?若她们知道,只会笑话你是个傻子。」
秦姌月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不跟不长脑子的人计较。」
顿了一下,阎子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立即招来她的斜眼一瞪。
「你不觉得跟笨蛋计较很蠢吗?她们连当我的对手都不配,我跟她们呕气,这不是自降水准吗?其实她们说来说去也只能绕着我的长相打转,这就好比……老生常谈,当下听了刺耳,但一转身就忘了。」
他细细品味,觉得她的说法很有意思,可是她的心情显然受到影响,「既然不在乎,为何坐在这儿?」
「今日真的好热闹。」
阎子骁不解的挑了挑眉。
「我们一家人凑在一起也是如此热闹,外祖父总是取笑我和阳哥儿像两只麻雀,死人都会被我们吵醒,可是,他总是由着我们说个不停,直到阳哥儿累了。」秦姌月一想到秦明阳眼睛都快团上了,嘴巴还舍不得停下来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她没见过比他还爱说话的孩子,而她因为不忍他唱独脚戏,只好跟他凑在一起。
「阳哥儿?」
「我弟弟,今年十岁,生得可俊了,当然,比不上你。」
这会儿阎子骁终于明白她的寂寞因何而起,「你想家?」
「我从来没有离开这么久,当然想家。」她偶尔会随外祖父去其它城镇给人治病,充当外祖父的助手,不过最多两、三日就回来了。
「既然想家就回去一趟。」
一顿,秦姌月半信半疑的看看他,真的还假的?
「你可以回去一趟,但是有条件,必须由我跟着。」
「……嗄?」秦姌月怀疑自个儿听错了,他干啥跟着她?
阎子骁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我怕你跑了,还是盯着你比较稳妥。」
秦姌月赏了他一个白眼,「我头上有道圣旨压着,我敢跑吗?」
「虽然有圣旨,但你没有卖身契,你若跑了,皇上也不好追究。」
秦姌月两眼一亮,「这是说,哪日我不想待在这儿,随时可以落跑吗?」
「当然不行!」
眼睛瞪得又圆又直,秦姌月没见过如此反复无常的人,「你刚刚明明说了,我若跑了皇上也不好追究。」
「我会追究。」
秦姌月差点一拳挥过去,「你有什么资格追究?若不是你没搞清楚我的身分,我会沦落到这儿当丫鬟吗?」
「你是皇上赐给我的丫鬟,你不见了,我如何向皇上交代?还有,你要怪就怪章四,若是他没有隐瞒不说,我一定会阻止皇上下圣旨。」
秦姌月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为何皇上会将我赐给你当丫鬟?」
「我在百草堂养病的时候,不是你在照顾我吗?」
这是说皇上来过百草堂的意思吗?秦姌月不悦的道:「你为何不告诉皇上,你身上的毒是我解的?皇上不应该让我当丫鬟,而是当御医。」
阎子骁嗤之以鼻的道:「你这丫头的口气可真大,哪有十几岁的御医?」
秦姌月真想拿东西砸他的,这是重点吗?「我明明解了你的毒、救了你的命,不让我大夫,却让我当丫鬟,你认为这像话吗?」
「谁教你在靖国公府就是个丫鬟。」
秦姌月恨恨地咬牙切齿,没错,她在靖国公府是丫鬟,皇上当然不可能让她变成大夫,但是他若有意偿还她的救命之恩,他应该要趁这个机会请求皇上除去她的奴籍,毕竟他以为她是丫鬟不是吗?
「我答应过你,不会超过三个月,我会给你新的身分。」
秦姌月挑衅的扬起眉,「若是做不到呢?」
「我何时不信守承诺?答应你的事,我不都做到了吗?」
这倒是,可世事难料,他说不定就是在这件事情上头耍她,带着一个懂医术的丫鬟在身边,他也不怕做什么危险事了。
秦姌月骄傲的抬起下巴,「你最好信守承诺,我可是受不得委屈的人。」
「我不会舍得让你受委屈。」
秦姌月抖了一下,他这话为何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秦姌月不自在的跳下围拦,落荒而逃,「时候不早了,我回房安置了。」
看看她的背影,阎子骁微蹙着眉,「阎河,我是不是吓到她了?」
过了一会儿,阎河的声音从幽暗的角落传来,「姌儿姑娘的胆子可肥了,怎么可能被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