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朕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就不能反悔,待章四回来,朕再下圣旨。」
阎子骁张开嘴巴又闭上,连他都说不清楚真正的心情,何必跟皇上争执不下?
「你是不是应该从燕州回来了?」
「还不行,卑职去燕州找人好歹要两、三个月。」他的人还在燕州还没回来。
咦?皇上向微挑起眉,还以为他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地方,他不是一直嫌弃百草堂可以将高手养成废人吗?
「你这出戏再唱下去还有意思吗?」
「卑职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在京城附近查探,说不定能找到谨王的线索。」阎子骁不自觉的看了阎河一眼,阎河正好抬头看他,两人的视线一碰触又立即弹开来。
阎河敢对天发誓,主子是为了姌儿姑娘想留在这儿。
「你还是安分一点,万一不小心落在豫亲王手上,朕可不会保你。」
「卑职知道。」
「百草堂好玩吗?」
「皇上在这儿住上一日就知道好不好玩了。」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若不是那只胆肥的老鼠在这儿转过来转过去,他很可能早就闷死了。
「朕看你在这儿乐不思蜀,气色好得不得了。」
「这是大夫的功劳。」话落下,阎子骁就后悔了,这不是等于承认他对那个丑丫鬟很满意吗?
皇上笑了,起身走出画舫,同时丢下一句话,「待此事尘埃落定,若想给你的丑丫鬟讨赏,记得带你的丑丫鬟来见。」
阎子骁赶紧起身送皇上离开,待皇上消在视线处,他瞥了阎河一眼,「管住嘴巴,今日之事不准泄露一个字。」
阎河觉得很委屈,「主子还信不过我吗?」
「你三番四次栽在那个丫鬟手上,我能信得过你吗?」
主子不也三番四次栽在人家手上吗?不过,阎河还是乖乖举手发誓,「皇上圣旨末下之前,姌儿姑娘绝对不会听到一点风声,否则,我跟赵英交换差事一个月。」
阎子骁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已经开始期待秦姌月成为他的丫鬟,但身边伺候的人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改变,脸上偶尔会出现不明的笑意,他们一致认为——主子春心萌动了,只是,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主子如此爱美之人怎么会看上这么丑的丫鬟?
因为有一张丑脸,人家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秦姌月在靖国公府可谓畅行无阻,想上哪儿就上哪儿,连禁地百草堂都可以自由进岀,不知不觉就忘了自个儿在这儿只是个奴婢,是一个极其卑微的存在,主子不准她走,她就不可以走。
「请问二姑娘拦下奴婢有何指教?」
虽然二太太心思歹毒,但是罪不及儿女,秦姌月对章清宁并没有意见,可是有句话说得很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位二姑娘一看就是二房出品,总是以为自个儿比别人高上一等,可想而知那气质转眼就折了一半,原本还算清秀的脸蛋瞬间毫无美感。
她突然明白二房为何要与三房过不去了,一边住东施,一边住西施,东施效颦更显出自个儿的劣质,能不嫉妒吗?
「你这个丫鬟真是丑死了!」章清宁随发出呕吐的声音。
这个丫头真是没礼貌!秦姌月眼中闪过一道狡猾的光芒,暗讽道:「容貌是父母给的,是美是丑,奴婢都只能欣然接受,二姑娘不也是如此吗?」
「你这张嘴巴挺能说的嘛,难怪三妹妹宠你……慢着,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很丑吗?」章清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眼神充满了杀气,恨不得撕烂某人的嘴。容貌一直是她最大的败笔,可是娘也说了,容貌不重要,女人最要紧的是手段,就好像爹后院的姨娘一个美过一个,不过爹最看重的还是娘。
秦姌月惊愕的瞪大眼睛,「二姑娘怎么可从说二太太很丑呢?」
「我哪有……」
「这明明是姑娘自个儿说出口的,奴婢岂敢论断姑娘的容貌?」秦姌月摇了摇头,一副「你别陷害我」的样子。
「你……你这个可恶的丑丫鬟,竟敢算计我!」章清宁终无意识到自个儿无意间被误导了,抬手一巴掌过去,可是秦姌月反应机敏,巧妙的跪下来大声喊冤。
「二姑娘冤枉啊,奴婢就是生得花容月貌也比不得主子,更何况奴婢这张脸根本见不得人,岂敢指着别人的容貌说长道短?」
一巴掌落空,还整人差点扑倒在地,章清宁气得青筋暴凸,「碧珠,过去给我狠狠赏她十巴昊!」
碧珠略一迟疑,秦姌月可是三姑娘的丫鬟,二姑娘这般越过三姑娘教训秦姌月,此举实在不妥。
这一点秦姌月也想到了。
「二姑娘使不得,奴婢可是三姑娘的丫鬟,二姑娘认定奴婢有错,非责罚奴婢消气,也应该将奴婢交给三姑娘处置。」秦姌月赶紧跳起来,不过也知道不能跑,让主子追着跑,没错也会变成有错。
她后悔了,不应该耍嘴皮子,主子就是主子,尤其遇到不讲理的主子,只有一种应对方式——唯唯诺诺。
「我想打你就打你,就是三妹妹在这儿,我也照打不误。」章清宁已经气得将平日的教养丢到脑后,用力推了碧珠一把,「还不过去给我狠狠打,往死里打!」
碧珠走过去,秦姌月抢先一步抓住对方的手,急忙喊道:「二姑娘三思,不过是一个误会,二姑娘何苦为了奴婢折损自个儿的好名声?」
「若有人敢将今日的事传出去,我就给她灌哑药。」章清宁狠戾的扫了众人一眼,接着指着最后面两个壮实的丫鬟,「你们过去帮碧珠抓住她。」
「二姑娘别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寡难敌众,秦姌月很快就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架住,然后捱了碧珠挥过来的第一个巴掌,接着她就发出杀猪似的尖叫。
碧珠吓了一跳,第二个巴就这么停在半空中。
「把她的嘴巴给我塞住,继续打!」章清宁气得跳脚。
「你们道这是哪儿吗?」一道冷飕飕的男声响起。
全部的人仿佛被下了定身咒,半晌,她们一一转向声音的主人。
身着灰衣道袍的男子走进众人视线,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去,冷得有如千年寒冰,「四爷说过了,无论是谁都不准在百草掌放肆,若有违背,主子跪祠堂,丫鬟婆子逐出靖国公府。」
「我们是在百草堂外面。」章清宁原本是要去潇湘阁找章清兰,却见到秦姌月往百草掌这儿走过来,因为听闻章清兰对这丑丫鬟好得不得了,于是半路改变心意跟着秦姌月,寻机想为难她。
「这儿已经进入百草堂了。」男子看了不远的石碑一眼,上头明明白白刻着「百草堂」三个字。
无论章清宁多么受老夫人宠爱,她也是晚辈,更别说这位深居简出百草堂的四叔乃老夫人的心头肉、皇上面前的红人,她万万得罪不起。
「我走,带上这个丑丫鬟。」
「慢着。」男子走到秦姌月面前,恭敬的行个礼,「四爷请姌儿姑娘进去。」
秦姌月第二次觉得「四爷」太可爱了,他竟然派人来救她!
「你是谁?」章清宁可不愿意如此轻易放过秦姌月。
「我是左堂。」
这位竟然是百草堂的管事!章清宁脸色微微一变,可是又很怀疑,左管事可以说是百草堂最神秘的人物——靖国公府人人皆知,但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四叔怎么会认识这个丑丫鬟?」
「姌儿姑娘为四爷酿酒。」
章清宁很错愕,「这个丑丫鬟为四叔酿酒?」
「姌儿姑娘,四爷还在等你。」左堂自顾自地转身走进百草堂。
「二姑娘,奴婢进去了,改日再送一坛挑花酿给你。」秦姌月快步的跟上去,待她进入百草堂,忍不住好奇的问前面的人,「你真的是左管事吗?」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久闻大名,今日能见到左管事的庐山真面目真是荣幸。」秦姌月狗腿的道。她这个人最识时务了,讨好左管事这样的人物绝对不会吃亏。
「姌儿姑娘,阎……四爷还在等你。」下一刻,左堂像是脚底生风似的,几步就不见人影了。
秦姌月看得瞠目结舌,这真的太厉害了。
这时,突然有一颗栗子砸在她头上,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回来,她左看右看,没半个人影,最后只能抬头往天空看,当然也没有半个人影,她摇了摇头,终于迈开脚步,「不管了,赶紧进去吧。」
若不是怕吓到人,秦姌月会扑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捆抱,「四爷真是太神奇了,如何知道我遇到危险?」
阎子骁当然不会告诉秦姌月,因为赵英巡视百草掌的时候发现外面的骚动,想到皇上将她赐给阎子骁当丫鬟了,于是赶紧回头呈报给他,他便让阎河请左堂出面。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她肿胀的半边脸,说不出的愤怒和心疼将他的脑子塞得满满,「你已经很丑了,还往脸上添伤,你是不想嫁人了吗?」
秦姌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伸手碰了一下左脸,叫了一声,「好痛哦!」
阎子骁唇角一抽,「你也知道痛啊!」
「当然,要不,你也挨一巴掌试试看,那丫鬟的手劲跟男子一样……药童,你去帮我摘杜鹃的吐子。」她应该冰敷消肿,但是遇到水,涂在脸上的颜色很难保得住,不小心就会将她的真面目露出来,还是用杜鹃的叶子消肿好了。
药童……阎河真的很想捶心肝,她明明说他不像药童,为何还唤他药童?他实在忍无可忍,今日非要纠正她,「阎河。」
「嗄?」
「我的名字,阎河。」
「哦,我的名字是秦姌月……」顿了一下,秦姌月突然想到一件事,古代女子的大名好像不能随便告诉外人……算了她又不是千金之躯,犯不着顾虑这么多,再说了,人家自我介绍,基于礼貌,她当然也要自我介绍啊。
阎子骁冷冷的瞥了阎河一眼,阎河立则明白过来的去找社鹍的叶子。
「你惹事的本领真是令人惊奇。」
秦姌月懒洋洋的看他一眼,明明是人家来惹她,为何变成她的错?
第三章 谜样四爷(2)
阎河很快就将杜鹃的叶子拿来,秦姌月将吐子捣烂敷在左脸上,这教她已经很丑的脸更为惨不忍睹,可是,她一点都不在意,还笑得很开心。
「很丑是吗?」
「没差,你的容貌本就已经无药可救了。」
「彼此彼此,你的嘴巴也无药可救了。」
阎河噗哧一笑,当即招来某人冷冽的瞪视,他连忙往后一缩,可是,那双眼睛还是没有放过他,怔了一下,他终于明白过来主子是要他滚远一点。
姌儿姑娘如今不再是外人,而是自己人,所以他识相地摸摸鼻子退下,可是退下之前忍不住又看了秦姌月一眼,真的很丑,可是越丑,好像越得主子欢心,真是稀奇
秦姌月觉得阎河的眼神很怪,还有,他不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四爷吗?甩了用头,这个问题不重要,她轻快的道:「今日这么一闹,以后二姑娘应该不会找我麻烦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阎子骁看着她,竟然觉得这样的她充满魅力,令人着迷,他是不是疯了?她完全不同于他见过的女子,无论何种情况她总是潇洒自在,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而这也正是她动人的地方?
敛住思绪,阎子骁转而问:「你为何惹上二姑娘?」
秦姌月双手一摊,「不知道,有些人就是以欺负别人为乐,要不就是她太闲了,没事找事干,可是,为何不干正事,偏干蠢事呢?」
阎子骁唇角又是一抽,若是章二姑娘听见了,应该恨不得将她嘴巴撕烂。
秦姌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拍掌道:「我知道了,有些人生来脑子不好,喜欢干蠢事,不喜欢干正事,这不是她的错……对不起,我忘了二姑娘是四爷的侄女。」
阎子骁仿佛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问:「你若没有招惹她,她何必跟你过不去?」
「她大概觉得我长得太丑了,碍着她的眼。」秦姌月不解的皱着眉,「她不是应该对我好一点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丑八怪,正好可以衬托出她有点姿色,她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阎子骁似笑非笑的挑起眉,「你是不是拿她的容貌耍嘴皮子?」
顿了一下,秦姌月一脸无辜的道:「我不过说了一句容貌是父母给的,是美是丑,奴婢都只能欣然接受,二姑娘不也是如此吗?然后,她就一口咬定我说她丑……我真的没想到,原来她认为二太太很丑……其实,二太太也没那么丑,不过是生得很普通,不会想多看一眼。」
闻言,阎子骁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秦姌月不悦的噘嘴,「这很好笑吗?」
「你果然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麻烦精!」阎子骁伸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可是见他若无其事的态度,觉得是自个儿太大惊小怪了,也就抛到脑后。「我哪有喜欢惹是生非?」秦姌月很不服气的撇嘴,「只是管不住嘴巴,不小心就将所思所想脱口而出。」
「你不知道一个丫鬟管不住嘴巴死得很快吗?」
秦姌月顿时蔫了,「我知道。」
今日深受其害,追根究柢就是对自个儿如今的身分没有认知,若不是他派人救她,她就是被打死了,章清宁也不会获罪,即使靖国公府没有她的卖身契。
「我早告诉过你,丫鬟就应该有丫鬟的样子,不知天高地厚,早晚……」
秦姌月举起双手打断他。「知道了、知道了,别唠叨了。」
唠叨?阎子骁的脸都僵了,是啊,他何时变得如此多管闲事?
「对了,今日四爷为了我从燕州回来了,这会不会给四爷添麻烦?」其实她很感动,他为了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得不谎称自个儿去了燕州|,如今却为了她现身,由此可知,他还是对她很好。
「虽然我从燕州回来,但又匆匆出门了,此事左堂会处理。」
怔愣了下,秦姌月佩服的道:「还有这样的事?」
「我说有就有。」
「是是,谁不知道靖国公府四爷最大了,就连国公爷都排在后面,即使你回来没打声呼又出门了,老夫人也会体谅你的。」这个世界很现实,父亲虽然拥有爵位,但儿子可直通最高权力,两相比较之下,实力强者胜出。不过也正因为他,以后再不会有人找她麻烦了。
阎子骁挑起眉瞅着她,「你不好奇吗?」
秦姌月机灵的摇头道:「不好奇,我只是个丫鬟,伺候好主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