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引难求吗?」听儿急问。
「不难,只是这毒为急毒,不立时解毒,大少爷恐怕撑不过半个时辰。」
苗千恩的心狠手辣由此可见,伍府里卧虎藏龙、高手如云,若不使用急毒,定不能逼伍府乖乖就范。只要能以急毒取得银两,他就能远走高飞。
「怎么办?若大少爷有个万一……」听儿拿出窄袖里的手绢,轻轻为伍学瀚拭去额上的细汗。若他有个万一,她定追随他而去。
「放心吧!表少爷要的是钱,若真要大少爷的命,他不会出现在这里。」易双劝慰着她。
张管事匆匆取来一万两的银票,在各自护卫的戒备下,三少爷和苗千恩交换了银票和白瓷药瓶。
苗千恩一拿到银票,立刻收入襟里的内袋中,而三少爷则连忙将解药交到易双的手中。
「妹子,你跟不跟大哥走?」苗千恩问。毕竟是亲手足,他还是顾念着自己的妹子。
「不要。我要确保大表哥安然无恙,否则我马上咬舌自尽。」苗千芙也怕兄长使诈。谁知那解药是真是假?
易双打开药瓶,见瓶中药丸呈蓝色,还带有淡淡的花香味,正是千里毒的解药。
「时得,拿下苗千恩。」易双将药丸让伍学瀚服下,同时高喊道。
时得听声剑出,舞出圈圈的剑花,直逼苗千恩身边的四名大汉。一旁的三少爷和四少爷也空拳使招。
苗千恩没料到伍府的人敢动手,他身边虽有四名大汉护着,无奈那四人加起来还不及时得一人,更何况还加上两位少爷的助阵。
不消多久,苗千恩已被时得的长剑抵住脖子,四名大汉也被打伤倒地。
「时得,你别乱来,你还需要我的解药。」苗千恩垂眼看着亮晃晃的剑身,从趾高气昂变成惊弓之鸟。
「易双,你有把握救回大少爷吗?」三少爷问。
易双点头说:「真正的解药我有办法取得,就请三少爷将苗千恩一干人送官法办吧!」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三少爷立即对苗千恩拳打脚踢一顿,然后才将苗千恩和四名大汉五花大绑,送交官府。
一旁的苗千芙自觉没有睑向伍家人求情,毕竟苗千恩的手段实在太狠,只得眼不见为净,转身奔回自己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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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三更,听儿仍守在床边。她连眼都不敢闭,怕若一个不小心睡着,就再也见不到他。
床上的伍学瀚依然在昏睡,不过气色红润、呼吸舒匀。
易双让他服下解药之后,就匆匆离开伍府,说黎明前一定会带回另一帖解药。虽然易双拍胸脯保证伍学瀚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她仍是心焦不已。
圆月高挂在窗棂外,映照她月牙般居眼里的重重哀秒心。
时得原本也守在床边,是她苦苦哀求,才让他同意回房休息。她想单独守着他,为他祈福,为他念经,希望天上诸神能听到她的请托,让他赶快恢复健康,她愿意长年诵经礼佛,以还上夭庇佑的大恩大德。
苗千恩虽已被捕,伍府上下仍不敢松懈,就怕会有苗千恩的党羽前来寻仇。
老大夫来过又走,替伍学瀚开了清毒之药,只是老大夫的医术虽好,却苦无药引,只能先以药物护住他的心脉,真正想解毒,还是得靠易双。
她跪倚在床边看着他。他是为了她,才会引来表小姐的恨意,也因此表小姐才有机可趁,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她。
只是她不会再畏畏缩缩的逃避,她要用一生一世来爱他,回报他对她的感情与恩情。
他的大手忽然摸上她冰冷的脸颊。「你哭了? 」他的眸只半掀,话犹如游丝般虚渺。
她破涕为笑。「瀚哥哥,你终于醒了。」
他的拇指顺着她的眼泪滑到颈子边,「别担心。」说完,眼一闭,人又昏厥过去。
「瀚哥哥!瀚哥哥,」她嚷着,却不敢惊动房外的桃花。
她的掌心覆盖上他的手,「你在作梦吗?梦里如果还牵挂着我,就快点醒来。你千万不能抛下我,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是我俩的孩子。」适才老大夫来的时候,见她脸色惨白,怕她忧郁成疾,就顺道替她把了脉,这才发现她已经有喜了。
老大夫劝慰她不能太伤心难过,要以肚里的胎儿为重,否则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母爱的力量支撑她的坚强,她强忍着悲伤,服侍他喝下汤药。
彷佛听到了她的话,他的眼睫动了动,却无力睁开,想笑也笑不出声。「你怀孕了?!」才说了这么一句,就觉五脏六腑烧灼得难受,一口气悬在咽喉处,根本提不上来。
她用手背抹干泪水。她得要坚强。「我怀孕了,你快当爹了,所以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他用尽力气睁开眼,想看清她的样子。她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我会长命百岁,和你一起抚育我们的孩儿长大。」
「嗯。」她紧握他冰冷的手。「易双去取解药了,很快就会回来。」
昏沉之间,他虽然痛苦拧眉,唇边却挂着淡淡笑痕。
清晨,易双果然取回了解药。他的人面广,五湖四海皆有他的朋友,要取得千里毒的解药并不是难事。
伍学瀚服下解药之后,时得和易双便轮流运功帮他逼出馀毒,只见一摊摊的黑血从伍学瀚的嘴中一再呕出,直到血色转为鲜红为止。
吐出毒血后,伍学瀚显得虚弱不已,不过神智已经恢复许多,眼神不再空洞,呼吸也很稳定,只是无法下床走动。
听儿整夜没合眼,直到确定他安然无恙,才倒在床边沉沉睡去。
暮色照地,一天将尽。
听儿侧转着身体,悠悠醒转。眼眸还未全开,就看见那张令她悬心挂念的俊脸。
「你……你醒了!」她惊呼的想爬起来,却被他的大掌按住肩头。
「别动!」他与她面对面侧躺着。「你这个笨丫头!都已经怀了身孕,还不知道要爱惜自己。你这样一整夜没睡,是想让我担心受怕吗?」
她浅笑嫣然,泛红的眼眶又溢出泪水。「你会骂人了,我真的好开心。」
「被骂还这么开心?」他抚上她飘散在胸前的青丝,眼底全是对她的爱怜。
「当然开心。我宁愿被你骂,也不要你不能骂人。」含笑的眼,泪水终于忍不住扑簌簌的掉下来。
他伸长手臂,将她轻轻圈进自己的怀里。「别哭了,你的眼睛都哭肿了。这会我不是好好的吗?」他能想象她泪湿枕畔的情景。在他时醒时睡的那段时间里,他心里悬念的也只有她呀!
「瀚哥哥,你别再吓我了,我真的好怕。」她缩进他的怀里,感受他心跳的力道。
「不会的,苗千恩已经落网了,以伍家的积善行仁,绝对不会再惹来杀机。」上次是她,这回是他,他不会让憾事再度发生。
「瀚哥哥,你就原谅表小姐吧!她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千芙对我下药,你还替她说情?」
「她是因为深爱你,才会一时失去理智。你昏迷的时候,她不时派小玉来打探你的病情,她已经受到良心上的谴责,也受到爹的责骂,你就不要再怪她了,毕竟我对她有份愧疚之心。」她继续替苗千芙求情。
「说你笨你还不相信,万一她真的下了春药,我岂不是非娶她不可?」他拧着她的俏鼻,略示薄惩。
「只要你快乐,我什么事都能……」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止住她想继续说出的话。就算她甘愿受委屈,他也不会让她难过,他要疼她、爱她,以弥补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
「我不会纳妾的,永远不会。我有你这样的贤妻,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话落,他又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话是最真心的誓言。她羞怯的回应他的吻。
浓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尾声
听儿拎着一只竹篮,竹篮里放着一壶刚熬煮好的汤药。在桃花的陪同下,她来到月华楼总店。
繁华的应城大街,还是吸引不了她伫足观赏。
从中毒到现在才过了七日,伍学瀚等不及身体完全复原,就迫不及待上月华楼视察生意,她只好带着解药和老大夫另外开的补药,亲自上月华楼一趟。
月华楼前依然热闹非凡,名流商贾川流不息。
她并不想太过招摇,因此在桃花的带领下,从后门走进月华楼。
在厨房外通往大厅的走廊上,她突然扯住桃花的衣袖说:「桃花姊,里头人多,我就不进去了。我在这里等你,你帮我找大少爷过来。」她毕竟是月华楼的少奶奶,虽然同月华楼里的伙计根本不认得她,她还是认为自己不该抛头露面的到处走动。
「嗯!我去去就来。你小心点,别再让人有机可趁。」桃花对上次在这里所发生的事还心有馀悸。
「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倒霉的。」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小心的四处看了一下。
桃花进去后,她挨着墙站,眼睛直往热闹的大厅里瞧。
正值午饭时刻,厅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突然上抹鲜艳的红引起了她的注意——是上次那个爽朗大方的姑娘!两次来月华楼,两次都看见她,她是这里的常客吗?!
眼神再移往红衣姑娘的身旁,不出意料,那器宇轩昂的男子,依然陪在红衣姑娘的身边。
她又往墙角缩去了些,免得被他发觉;只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的目光还是不时会瞟向红衣姑娘。
红衣姑娘的绝色,瀚哥哥的俊杰,两人的笑容是那么的相配……她不由得心一悸。
虽然前几天,他不顾身体的虚弱,坚持要按照原订计画大宴宾客,向世人宣告她这位正妻的存在;但她还是忍不住妒意呀!
「小姑娘,我好象见过你?」许财力带着几分酒意,眼神轻浮的看着听儿。
「没有,你没见过我。」她慌张的想跑开,无奈许财力双臂一拦,逼得她硬生生往后倒退两步。
「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嘴上虽这么说,但一双毛手已向她伸了过来。
「住手!你敢再上前一步,我就大叫。」她不再软弱,她得为瀚哥哥保护好自身的名节。
可她的威胁根本吓阻不了许财力,酒意已经让许财力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
当许财力的狼爪正打算摸向她小巧的下巴时,一记飞拳毫不留情的击中许财力的鼻头。
「砰」的一声,许财力问哼一声,直直倒地。
出拳的人却不肯就此罢休,一把抓住许财力的衣襟将他提起,又在他肚子上狠狠的补了一拳。
「瀚哥哥别打了!」她上前扯住伍学瀚的衣袖,阻止他继续出手。
伍学瀚这一动手,惊动了月华楼的所有客人,连红衣姑娘也闻声前来。
从来都是以和为贵、温和善良的伍大少爷,竟然会动手打人?大家莫不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你担心我打死这个败类、人渣?」伍学瀚气到口不择言。
「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万一动了气,伤了身体,那该怎么办?!」
她的柔声柔语,彷佛一道天然的冷泉,浇熄他的怒气。
他松开手,任凭许财力软倒在地,不断从嘴中逸出呻吟声。
「大少爷,这位姑娘是?」红衣姑娘代替现场所有看热闹的人,问出心中的疑问。
「她就是我的新婚娇妻。」伍学瀚自豪的宣布,顺势牵起她软软的柔荑。
听儿不喜欢被注视,只能垂低眉眼,紧紧依靠在他的身边。
众人莫不倒抽一口气。这位年纪轻轻,绑着两条麻花辫,一身朴实淡雅的小姑娘,就是前几日和伍大少爷再次拜堂成亲的新娘?
红衣姑娘媚眼生波的打量着听儿。「大少爷果然好眼光!」
「掌柜!」伍学瀚高声叫唤。
掌柜立刻迎上前,「大少爷,有何吩咐?」
「看清楚了吗?她就是月华楼的少奶奶,待会儿让所有的伙计、厨师都来见过,下次少奶奶到月华楼,要是还有人再敢对她不敬,就给我将那个人轰出月华楼。」
「是、是!」掌柜从没看过伍学瀚发脾气,吓得老脸一抖一抖的,连声答应。
「还有,我不是吩咐过,不准卖酒给许财力吗?将许财力给我扔出月华楼,断绝和他的生意往来。我不要这个登徒子再踏入月华楼一步。」
先前许大爷轻薄她,瀚哥哥还跟许大爷道歉赔罪,这回却动手打了许大爷,还不惜为她放弃这笔生意,她心头只觉得甜蜜蜜。
「是、是!」掌柜点头如捣蒜。
「掌柜,请每桌客人一壶陈年女儿红,代表月华楼的歉意。」
「是、是。」掌柜领命安抚客人去。
「有没有怎么样?」他眼神炽热的看着她,就怕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我没事。我只是想送药过来给你。」
「我们楼上厢房坐。」伍学瀚说。
「嗯!」听儿随着他往楼上走去。
「小心,爬楼梯慢一点。」他细心叮咛着,带她进入他惯常休息的厢房里。
「那位红衣姑娘是谁啊?」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
「紫玲吗?她是表妹呀!」
「表妹?」又是表妹。
「是呀!伍府几代开技散叶,我大概有二十几个表妹。」
「啊!」她微微惊呼。要是每个表妹她都得担心,那她不就一辈子都操心不完?
看到她一脸诧异,他取笑道:「你在吃醋?」
妒心可是犯了七出之罪,她可不想被他休离,就算心里有那种意思,她还是连忙否认。
「没有!怎么可能……」
但听到这样的回笞,他却大为失望。「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和别的姑娘同桌吃饭?」
「呃……」她有点心虚。
「我想听你说实话。」捧起她的脸蛋,凝视着她的眼眸。
「其实我很在意,只是我又不能表现出我在意。我……」她一脸为难。
他笑了,俊朗的眸里全是逗弄她的笑意。「我喜欢你嫉妒,那会使我很开心。」
「很开心?你应该要嫌我心胸狭隘的。」被他这么一说,她才发觉自己已不自觉的流露出对他满满的爱意。
「我喜欢你的心胸狭隘。这让我感觉到在你心里,我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
「你本来在我心里就是独一无二的。」说着,她拿出篮里的汤药。「先把药喝了吧!冷了就更难喝了。」
「药苦,我不想喝。」他像耍赖的孩子,药还没喝就皱了眉头。
「别这样,喝了才会快好。」她总是这样安抚他,一次又一次。
他就是敌不过她的软言软语。「我就是不想吃药,才会躲到月华楼来。」
「看在我辛苦替你送药的份上,你就喝吧!」
他无奈,只得忍住药味,一口将汤药喝尽。
日头照暖一室,荡漾恩爱深情。
她总算苦尽甘来,他总算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