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两家茶楼重新开张已愈月,优惠活动结束后,来客量没有因此下滑,反倕有所成长,且客人的口耳相传,成了茶楼的最佳宣传,带来更多的客源。
人人都说范雨棠夫妻俩十分本事,短短时日便将两家茶楼经营得有声有色,当然,这事也传进了范许氏耳里。
范家从前拥有全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醍醐居,曾是地方豪绅名仕聚会商谈的最佳去处,可自从范仲原卧病在床,范许氏母子俩接拿管理后,盛况不再,最后其至得变卖两家茶楼以解燃眉之急。
清河县城的人们都在私底下议论、讪笑着范雨鹏是无能的败家子,还说要是范雨棠,一定能将范家事业发扬光大这一切看在、听在范许氏眼底、耳里,相当不是滋味,不过最教她感到惊异及惊疑的是佟袖珍这号人物。
她原先以为佟袖珍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姐,不料她竟有打理生意的才干及本事,这些日子她几度悄悄到茶楼外去观察,发现比起范雨棠,佟袖珍几乎才是茶楼的灵魂人物,她一个人里里外外的张罗着,不管是伙计还是客人,她都应对得游刃有余。
看着佟袖珍,再看看家里那些没本事、肚皮又不争气的媳妇儿,范许氏不禁生起闷气,镇日不给好脸色看。
陆凤仪、慧心及莲儿时常听她明嘲暗讽表示她们事事不如佟袖珍,压抑许久,心里自然不舒坦,这日两方人狭路相逢,便给了她们找荏的机会。
“大姐,是她。”慧心一见佟袖珍走来,便悄声提醒着陆凤仪。
陆凤仪见机不可失,立刻领着慧心、莲儿及婢女们朝她走了过去。
“袖珍小婶,去哪?”陆凤仪问得热络,脸上的笑意却十分虚伪一
“凤仪嫂嫂,我正要去茶楼。”姜珛贞有礼的回道。
虽同住在范府,但她与范雨棠屈居小院,难得跟这些人打到照面,当然,她也尽量跟她们保持距离,以免惹出争端,毕竟她们全跟范许氏母子俩同个鼻孔出气,不可能给她及范雨棠什么好脸色睢。慧心接腔说道:“袖珍啊,你真是有本事,听说你把季老爷跟李老爷的茶楼打理得有条不紊呢!”
这话听来是赞美,却酸溜溜的。
“慧心嫂嫂过奖了,其实我只是听令照办,没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姜珛贞谦逊地回道。
“你何必这么谦虚呢?大家都在谈论你,都说你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本事及能力都不输男人呢。”慧心说着,向一旁的莲儿便了个眼色。
莲儿会意,紧接着搭腔,“可话说回来,女人抛头塞脸总不是什么好事,再说茶楼里的厨子及伙计全是男人,袖珍小婶不怕惹人闲话?”
“谢谢莲儿嫂嫂提醒。”姜珛贞平心静气地回道,“不过在茶楼工作时,没人当我是女人,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行端坐正,就不生流言蜚语。”说完,她一欠身,“袖珍赶着工作,先告辞了。”
“哎呀,你急什么呢?”慧心一把拉住她的手,“我们姐妹三人难得碰上小婶一面,多说几句话何妨?”
“我一一”
姜珛贞本想要解释,怎料才说了头一个字,就被莲儿打断,她酸言酸语地道:“慧心呀,怕是人家佟二小姐瞧不起咱们的出身呢。”
慧心跟莲儿本是范府的丫头,她们两人攻于心计,知道范雨鹏喜欢枯花惹草,于是投其所好,跟他眉来眼去,最后才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妾室,这段过往,姜珛贞早已听方叔说过。其实出身如何,根本无法评断一个人,她想着,若是她们城府不要这么深,做人能够真诚一些,也许她与她们还能成为朋友呢。
“嫂嫂言重了,袖珍绝无此意,若有失礼得罪之处,还请嫂嫂们原谅。”她展现出名门闺秀的风范,优雅得体,当下便将两人给比了下去。
范许氏治家严厉,尤其是对自己的媳妇儿,范许氏没事就会把她们唤到跟前叨念训话,有时还迁怒于她们,她们受了气,便又迁怒到下人身上,甚至以此为乐,可如今见佟袖珍依旧淡定从容,一点都没被她们的话影响,三人不禁感到愠恼。
“我说你呀,也不比我们尊贵到哪儿去吧?不过是庶出的女儿,那么远的嫁了过来,身上看不见像样的首饰,还只带了个陪嫁丫发,有什么好嚣张得意的?”莲儿继续激她,就是想见她生气反击,甚至是委屈落泪。
“莲儿,你这话说的真对,要论身分,谁比得上凤仪大姐?她可是临滨城的富商千金,真真切切的金枝玉叶呢!”慧心附和道。
“哎呀,两位妹妹,你们别这么欺负人了。”陆凤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佟袖珍说:“小婶,她们心直口快,你可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其实,陆凤仪一开始对两名丫头摇身一变成了妾室是相当不满的,可不知是同病相怜,还是耳濡目染,最后竟也跟她们姐妹相称,并同进同出、同声同气了。
“是呀是呀,小婶,我跟莲儿都是出身卑微的丫头,不似你知书达礼,你可别怪罪。”慧心说着,跟莲儿又低声讪
姜珛贞不爱惹事,但却有说教的习惯,尤其面对这些闲着没事就爱欺负人的豪门怨妇,她忍不住想给她们上一课。
她温和地笑道:“嫂嫂们千万别这么说,不管富裕还是贫困,豪门仕绅还是乡野村夫,少爷千金还是下人丫头,都是爹饭娘羹养大的,都该受到合理且公平的对待。”
她指着正在前庭打扫的那些家丁仆役,续道:“那是他们的工作,而那样的工作不会使他们变得卑微下贱,如果他们有着一颖善良的心,他们的人格便是高尚的。”
“高尚?”陆凤仪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袖珍小婶,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了,他们不过是仰人鼻息的下人。”
“嫂嫂,人的出身没有贵贱之分,但品德却是高低立见。”姜珛贞目光一凝,直视着她,“嫂嫂说出这种话,只怕是贬低了自己的品德。”
陆凤仪没想到她竟会拐着弯骂她,地拔尖道:“你的意思是我品德低贱?”
“袖珍并无此意,只是觉得嫂嫂应该自重。”她说。
“天啊,你真是大胆!”慧心故意在一旁煽风点火,“凤仪大姐,她这是在羞辱你呢!”
“可不是吗?简直没把大姐放在眼里!”莲儿继续火上添油。
“佟袖珍,你……你把话给我说明白!”陆凤仪气得直指着她的鼻子,“你这是在骂我吗?”
“我没骂谁,只是在说个道理,嫂嫂觉得我说的是你,恐怕是嫂嫂自己如此认为。”她唇角扬起一抹淡定的笑意,“三位嫂嫂若没其他的事,袖珍先走了。”
见她转身就要离去,莲儿一把捶住她的手,张牙舞爪道:“站住!你想逃?”
“我就不放!”莲儿仰仗自己是范雨鹏的妾室,又有陆凤仪跟范许氏在后面揉膊,态度嚣张傲慢,“除非你立刻跪下来跟大姐赔声不是。”
“我跪嫂嫂?”姜珛贞抬头挺胸,“嫂嫂不怕折寿吗?”
“你还咒人?!”慧心这时也跳出来帮腔,“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分,范家如今是谁当家做主,你可知道?!”
“不管当家做主的是谁,都不能欺人太其。”姜珛贞态度坚定而强悍——
陆凤仪冷不防突然欺近,趁其不备,扇了她一耳光。
她跟小翠都被吓了一跳,而陆凤仪、慧心及莲儿露出得意且嚣张的笑容。
姜珛贞甩开了莲儿的手,神情冷肃的直视着陆凤仪。
陆凤仪扬起下巴。“怎么,眼睛瞪得那么大,你想还手吗?”
姜珛贞沉默了一会,思绪快转。范雨棠在范家处境困难,她绝不能给他添乱,她当然也可以立刻还以颜色,但这么一来,只会让她变得跟她们一样。
“嫂嫂放心,我不会还手的,因为人是万灵之首,并非被本能驱使的禽兽。”她神情骄傲而无惧,“若我对你动手,那跟打架的母猴无异。”
“母猴?你说我是……”陆凤仪恼羞成怒,气得满脸涨红,说不出话夹。
“凤仪!”突然,范许氏的声音传来。
大家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她正朝这儿走过来。
其实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范许氏都看在眼里,也听了进去,挑在这时才出手,是因为她好奇佟袖珍的能耐。
她走了过来,瞥了陆凤仪一眼。“你可是范家大少奶奶,喳喳呼呼的,成何体统?”
“娘,我……”陆凤仪想要辩解,却被范许氏一瞪,立刻噤声。
范许氏一转头,笑盈盈的看着佟袖珍说:“袖珍啊,该不是凤仪她们几人欺生吧?”
“不。”姜珛贞不疾不徐、不皋不亢地回道:“嫂嫂们只是想跟袖珍聊天,说得起劲,声音不自觉大了些。”
范许氏眼底闪过一抹深沉,然后勾唇一笑。“原来如此。”
“大娘,袖珍正要去茶楼上工,可否先行吿退?”
“去吧。”范许氏点头微笑,“路上小心。”
“袖珍知道。”姜珛贞弯身一欠,旋身朝大门口走去。小翠见状,也连忙向范许氏行礼,便快步思了上去。
范许氏目光深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好一会儿不说话。
陆凤仪凑上前,一脸委屈地道:“娘,为何……”
“闭嘴。”范许氏冷冷的喝道,“没出息,斗输了还不自知?”
陆凤仪先是一怔,然后畏缩的低下了头
范许氏冷冷的扫视她们三人一眼。“凭你们这点脸袋想跟她斗?下辈子吧!”说完,她转过身子,迈开步伐离开。
翌日,范雨棠正要出门,方叔悄声唤住了他,神情有点惶然?
“方叔,有事吗?”
方叔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二少爷,二少奶奶有跟你提起吗?”
范雨棠一脸困惑,反问道:“她怎么了?”
方叔似乎有点讶异。“二少爷不知情?”
看方叔神色有些憔乱,他意识到应该不是寻常事情,连忙又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二少奶奶都没说了,方叔这下也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范雨棠轻抓着他的肩头,神情凝肃地道:“方叔,你说吧。”
“是这样的……”方叔还是有点支支吾吾,“昨天二少奶奶她、她被……被大少奶奶打了一耳光。”
闻言,范雨棠陡地瞪大双眼,迸射出像要杀人似的锐利光芒。“你说什么?!”
“我远远的看着,虽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可是大少奶奶跟两位如夫人将二小奶奶围住,怕是在找她麻烦。”方叔一脸歉疚,“老朽没用,护不了二少奶奶。”
“方叔,不关你的事。”范雨棠安慰道:“你若介入,怕你也会摊上事情。”
“可是二少奶奶她……”
“不打紧,这事我会处理。”范雨棠轻拍他的肩膀,“没事,你忙去。”
方叔点点头,转身走开。
范雨棠站在原地看向远方,眼底进射出深沉、惊狂的锐芒。
难怪昨天袖珍到茶楼时,脸上湿湿的,想是她担心脸上的红印子会引起他的陵疑,才故意用水泼湿的,他不必问也知道她为何只字未提,还不就是顾及他在葙家的处境,怕他为了替她出头,而与范许氏等人杠上?
身为丈夫,他当然无法忍受妻子遭人欺负羞辱,可谋以忍为尊,尽管他目前还未有更深远的盘算,但也不宜太快摊牌,他想,袖珍便是体谊他,才会假装没事。
她是个坚毅聪慧的女子,凡事都能够自处自理,不需要他揉心担忧,但纵使如此,他还是感到愤怒难安,这一次只是巴掌,日后呢?
忖着,范雨棠又走回小院去。
“咦?”每天都会亲自帮范雨棠洗衣里的姜珛贞见已经先行前往茶楼的他又返回,不禁感到疑惑,“怎么了,是不是落了东西忘了拿?”
看着她那恬静温柔的脸庞,范雨棠的心猛然一揪。
他曾对她承诺过,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她,可现在他却让她受了委屈,其至可能身陷危险之中,但她因为替他着霉,百般隐忍着,这样的她,让他心疼又怜惜。
“雨棠?”见他一言不发,浓眉紧锁,两只眼睛定定的、煎熬的看着自己,姜珛贞难掩忧疑,“你没……”
她话来说完,他突然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劲臂将她牢牢的榷紧。姜珛贞先是一震,旋即平静下来。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他抱着她的力道,她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是激动且混乱的。
“雨棠,没事吧?”她柔声的向,“能告诉我吗?”
“没事,我只是突然想抱抱你。”她想瞒着他,他也无须说破。
她一顿,然后笑了,娇嗔道:“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我喜欢抱着你。”范雨棠在她耳边呢喃道,“这样紧紧拥你入怀时,我的心就会很平静。”
姜珛贞心头一热。“你能这样一辈子抱着我的。”
是的,他要一辈子抱着她,而为了能一辈子抱着她,他必须保护她的安全,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袖珍,我要你知道……”范雨棠轻捧起她的脸,黑眸深深注视着她,“我绝对会尽其所能的爱你、疼你。”
迎上他炽热的眸光,她不知怎地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鼻子发酸,热泪瞬间盈眶。“嗯。”她用力点点头,将脸埋进他温热宽阔的胸口。
第9章(1)
一个月后,范府来了一名面生的男人,他在仆人的带路下,直接来到范许氏居住的东院的小茶厅,范许氏正在里头候着,他进去后待不到两刻钟,便带着一个装着银两的钱袋,满脸欢喜的步了出来。
这时,范雨鹏正好回来,与男人擦身而退,疑惑的看了他两眼,走进入小茶厅后,见范许氏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的坐在那儿,根本没发现他进来,他不禁好奇地轻唤,“娘?“
听见儿子的声音,范许氏这才回过神来。“你回来了。”
范雨鹏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是我雇用的探子。”她说。
他又再追问:“探子?探什么?”
“佟袖珍。”
“咦?”范雨鹂眉头一皱,讶异又困惑,“探佟袖珍什么?”
范许氏有些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你是不长心眼还是不长脸袋?你难道不知道那小子埋他妻子把季魅跟李震东的茶楼打理成什么样子吗?”
范雨鹏哪里不知道,现在整个清河县城都在谈着他们夫妻俩的事,人人都说他们夫唱妇随,齐心协力让两家经营不善的茶楼起死活生,如今到茶楼吃饭饮茶,已在城里蔚为风潮,据说就连城守大人一家子都成了主顾客。
“我知道,可那跟娘探佟袖珍有何相关?”他还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