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绿薇毕竟是个姑娘家,也不好将自家小姐的婚事拿来说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看向一旁的惜香菡。
惜香菡暗暗恼怒,绿薇这奴婢虽然忠心,但有时就是太过心直口快,口无遮拦。
“乱说什么劲儿?”这时,她不得不出声,“平时我把你宠得都这么口无遮拦了?这里可不比司马府,由不得你胡说。二少爷都要为我主持公道了,你大可不必多说些什么,相信二少爷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赫琅的嘴角往上勾,笑意却没有传进阵底,也没有多说什么,直到他的护卫将孙绵绵带到屋内。
他见孙绵绵的模样极为悲惨,随即明了被人用过刑,让他的心底像是被人用力一拧。
她一头双丫髻凌乱不堪,不管是脸上还是身上都带了血,尤其是脸颊肿得像是发好的面团,又红又肿。
瞧她这副狼狈的样子,他完全不顾众人的目光,长脚一跨便来到她的面前,大掌出奇温柔的轻轻佻起她的下颚,看见她的嘴角还带着淤青,瞬间黑眸迸出两簇火焰。
“有人打你了?”他瞪大一双凤眼,咬牙切齿的问道。
孙绵绵根本没有力气说话,眼眶因为委屈而红润,直瞅着他。
“说话!”他一急,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喔……”她吃痛的叫出声,连连退了几步。
眼看她的情况不怎么对劲,于是他又上前,拉起她的衣袖,发现她的手臂上也有红肿青紫。
孙绵绵此刻别说一句话,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虽然她在他身边伺候才几个月,但只要他眉一挑、眼一挤,她大概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这般急躁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但他那双好看的凤眼映入她的眼底,其实已经冒出两簇火焰,心底正烧起熊熊大火。
“二少爷……”她一见到他,原本想要维持从容不迫,可是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又忍不住委屈的扁起嘴。“奴婢是无辜的,奴婢没有害惜小姐……”
刚刚她被绿薇和一名老嬷嬷刑求,硬是要教她承认下毒害惜香菡。可是她怎么能承认?想起四姐曾经教过她,孙家人向来就是威武不能屈,就算委曲求全,也要保留一丝骨气。
他紧蹙眉头。“从头到尾说一遍。”
于是孙绵绵便把在路上遇见安柔,然后如何来到惜香菡的房里,以及为何会见到惜香菡吐血的事情,都复述一次。
“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何糕点会有问题。”她跪在地上,小声的开口,“而且奴婢也没有毒害惜小姐的理由。”
“你怎么会没有?”绿薇再次跳了出来。“我家小姐与孙姑娘素无来往,她好心见你是二少爷身旁的大丫鬟,所以才请你进来喝杯茶……虽然奴婢不应该拿来说嘴,但是众人都知道,身为少爷身旁的贱婢,还不是哪天被爷儿看中抬做个姨娘……也许是孙姑娘听见这些天的传言,皇上有意将我家小姐赐给二少爷,她才心存嫉妒,想要加害我家小姐。”
孙绵绵眉头紧皱,若不是赫琅扶住她的身子,怕是再也站不住,抿了抿唇,轻声的说:“若要拿奴婢嫉妒惜小姐这理由说嘴,奴婢说个实在话,自从惜小姐进府之后,二少爷并没有接见过惜小姐,更无对惜小姐表现出任何一丝好感,哪里教奴婢有嫉妒的地方呢?”
若非她说话时的表情十分认真,赫琅还会以为她正在暗讽惜香菡……难不成是在自己的身边待久了,她也学会了伶牙俐齿?
在场所有的人,除了赫管之外,不是吃惊,就是愣住,没想到她一段话就戳破惜香菡最想维持的面子。
“说得好!只是我没想到司马府的小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给我。”赫琐冷笑一声,下段话一出口,让人真想当场捏死他。“圣上都还没有下旨,就急着想当赫府的太尉夫人了?”意思是说:皇上都不急了,你们这群没蛋的太监是在急什么呢?
果真,惜香菡的脸色忽青忽红。
孙绵绵则是转移目光,望向他的俊颜。
二少爷是有多爱让她拉仇恨值在身上啊?她想,今日自己会走得这么悲惨,赫琅真的要负起大半的责任。呜呜……谁说女人是祸水?男人才是祸害的根源……祸根啊!
“这……这是奴婢自己的揣测。”绿薇急忙爬至他的面前。“二少爷,您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好歹我家小姐是司马府的嫡三小姐,更是静妃娘娘的亲侄女啊!”
搬出身份来压人了啊!赫琅冷笑一声,一听到“静妃”两字,嘴角更加往上扬起。
“成。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孙绵绵下毒加害你家小姐,除了食盒是经过她的手外,还有什么证据吗?”
“奴……奴婢觉得可以搜她的身,或许还有来不及丢弃的证据。”绿薇望向孙绵绵,眼里流露出决然的光芒。
被绿薇这么一提醒,孙绵绵猛然想起前不久绿薇硬塞给她的小锦囊,于是紧皱眉头。“不用搜了。”她从腰间拿出一只小锦囊。“奴婢身上只有这只小锦囊,是惜小姐赏给奴婢的。”她将小锦囊递到赫琅的面前。
他伸出大掌,接过小锦囊,从里头倒出一张小纸张,上头还沾着细白的粉末。
旁人将小锦囊拿去一旁化验,果然与惜香菡中的毒是相同的成分。
“这可好玩了。”赫琅笑了笑,“你这奴婢口口声声说下毒的人是孙绵绵,可是小锦囊又是你家小姐赏给她的,岂不是打你家小姐的脸吗?还是说,下毒的人其实是你?”
“二少爷!”绿薇恐慌的趴在地上。“奴婢一向忠心护主,对我家小姐岂敢有二心?小姐赏赐奴婢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许是孙姑娘还想嫁祸给奴婢,才故意将这东西留在小锦囊里头……再说,奴婢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伤害我家小姐,请二少爷明监啊!”
“贱婢!”赫琅的长脚往绿薇的肩膀一踢。“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说一个下贱的奴婢想爬上我的床,你早有了那肮脏的心思,所以才故意主导这出戏,是吗?让你家小姐陷于危险之中,令本少爷来见你家小姐一面,然后好为你寻找机会,巴上我的身吗?”
呃……孙绵绵愣了愣。怎么剧情急转直下,而且还十分的……护短啊?
“二少爷,奴婢……奴婢不敢啊!”绿薇万万没想到锋头竟然转到自己身上。
“不敢?现在可是人赃俱获,那小锦囊经过的只有你和惜小姐的手,你倒是挺机伶的,暗示孙绵绵身上另有玄机。再说,食盒内的食物也会经过你的手,这下你还敢将罪责推卸至本少爷身边的大丫鬟身上?”赫琅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惜香菡和绿薇这对蠢主仆搞出来的,还得浪费时间让一群人陪着演出。
想要演,他就陪她们演,只是演出来的后果……嗯哼,自食其果吧!
“不……奴婢是冤枉的……小姐,救奴婢啊!”绿薇大声哭喊着。
“世子爷,您不可如此偏心啊!奴婢自小服侍我家小姐,怎么可能会加害她呢?”
“以前我养了一只狗。”他好整以暇的望着绿薇,眼底的冷肃因为她的叫嚣而减少一些,就像玩弄猎物般觉得有趣。
“该吃、该玩的,我都给了那狗儿,可惜那畜生有个坏毛病,就是每到发情时期,脾气就变得暴躁,连我这养它长大的主子也被狠狠的咬过一口。你说,畜生的心思也没有人类这么多,还不是为了本能而反咬主子一口,何况是你这有肮脏心思的贱婢,为了想出人头地,不惜破坏你家小姐的闺誉,云英未嫁的小姐有你这样的恶奴,以后谁还敢娶你家小姐?”
第6章(2)
惜香菡知道他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也只能紧咬着唇瓣,一句话也不敢说。
“小姐……”绿薇原本以为自家小姐会为自己脱罪,没想到她却莫名的安静下来,使得她只能自救,拚命的朝他磕头。“二少爷,饶命啊!奴婢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思,您不能为了一位大丫鬟而泼奴婢污水啊!您连查都不查,就把罪名推至奴婢身上,奴婢死不瞑目啊!”
“你以为这世上的事都是公平的?”赫顼不禁大笑几声。“你一出生的身份就决定你的未来,而你还不好好的珍惜眼前所有,竟妄想本分之外的事情,根本就是你自己在找死!”
他大手一挥,屋内的侍卫立刻上前,将绿薇押了下去,让屋内恢复寂静,接着他望了一室的奴仆,最后才望向惜香菡的脸庞。
“惜小姐,可让你受委屈了。”他莫名的笑得温和,却教人有一种莫名的冷寒。“被贴身奴婢背叛的感觉不是很好受吧?本少爷念在你也无辜的被贱婢蒙骗,这件事我就不打算追究下去了,惜小姐觉得如何?”
他说的话是给她一个台阶下,要她最好不要给脸不要脸,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惜香菡最后只能咬了咬唇瓣,讷讷的开口,“一切遵照二少爷的意思……”
“还有,”他冷笑的看着惜香菡,“这府里还有夫人们做主,有什么委屈就尽管向夫人们哭诉,可别再擅自扣押我的奴婢……”他刻意将孙绵绵交给一旁的嬷嬷搀扶,长脚一跨,来到床前,俊颜移至惜香菡的身前,薄唇贴近她的耳朵,“孙绵绵的命,比你想像中值钱多了。”
惜香菡一时气急攻心又一呕,紧咬的唇瓣渗出鲜血,又羞又气的看着他。
“春嬷嬷,派人好好的照顾惜小姐,若有闪失,我唯你是问。”赫琅回头,瞪着地上的奴仆。“安柔,这次我就不与你计较,你守在惜小姐的院子里,从现在开始,不准闲杂人等进入这院内,至于惜小姐身体抱恙,就让她在院中静养,不准她离开院子一步,直到她的身子养好为止。”
赫琅做得真绝!惜香菡气得胸口激动一荡,黑暗瞬间袭向她的眼前。这根本就是变相将她禁足啊!
“蠢丫头!”
赫琅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不悦的朝孙绵绵的耳旁大吼一声,一双黑眸冷冷的睇着她。
“二少爷息怒。”孙绵绵觉得自己很悲催,但还是好声好气的哄着眼前的男人。“奴婢谢谢二少爷的救命之恩。”
表面上是赫琅为她解围,他的方法却十分极端,表现得也非常护短,不管是她还是厨房一干奴仆都没罚到,反而还砍去惜香菡身边唯一的心腹。
他为她挑去一个老爱扎她的小刺,还将惜香菡软禁在府里的一个院子,未来想要动她脑筋怕是又要费一番苦心。
只是他的手法……还是如以前一样,非常、非常的高调啊!再一次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这下大家都知道她的命不但值钱,甚至是二少爷心口上的一个宝,谁动她,就是找死。
她明明很想低调的抱他的大腿,能够平安的生存着就够了,没必要这么高调的跟众人宣告,她是他罩的啊!
孙绵绵抚着额头,原本在府里大家对她就有些另眼相待了,如今主子这么护短,未来不知道又要被谁盯上了。
他原本怒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回应的是她软绵的态度,一时之间也只能瞪着她。
他也知道她平时笑颜巴结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于是对于她的一切,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她想要狐假虎威,他也不会多吭一声。
可是……
“你的名字取得可真好。”他冷讽的笑了一声,“性子如棉也就罢了,连脑子也装了一堆棉花吗?”
被打得像猪头一样肿的她,回来连告状也不会,只会吃痛的哀哀叫,仿佛一切都是她不小心跌伤的模样。
她的小嘴微微一扁,也只有在他的面前,才能表现出真实的性子。“二少爷,奴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您就别这样排揎奴婢了。”
“你知道你的小命是悬在一条绳子上?那为何还傻傻的自己送上门?这府里谁不知道你是我罩着的,送食盒这件事怎么不会随便找个小婢送,非要你亲
自送去才可?”他让她坐在床上,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脸颊,不管怎么看,他的心情都很不好。
有姑娘像她这么蠢的吗?明知道自己被他罩着,却连颐指气使这种气势都不会,竟然还想在他的身边混?
“咦?”她面露讶异,拍了下额头。“是喔!我怎么没想到找人替我送去呢?”她的语气非常懊恼,因为真的没想到这一点。
这时,她抬起眼眸,望向他,发现他正以一双冷眼瞪着她,让她瑟缩一下双肩,双唇也微微扁起。
“二少爷,您也不能怪我啊!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惜小姐长得柔柔弱弱的,却对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奴婢使心计,这……千算万算,就算机关算尽,我也算不出人心啊!”
“怪了,你平时脑袋空空,这下回嘴倒是回得挺有那么一回事的。”他黑眸一瞪,又让她的双肩一抖,那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不能全怪奴婢啊!”她表现得十分委屈。“现在府里都传着惜小姐未来有可能成为二少爷的妻子,若奴婢还避着她,岂不是拂了她的面子,更是让她认为少爷真的把奴婢宠上天而目无主子了吗?”
“本少爷乐意把你宠上天,又如何了?”他挑起眉头,轻哼一声。“惜香菡还真是个没眼色的人,明知道我与静妃门了这么多年,现在发现局势失利于惜氏,才想用联姻这套来困缚住我,可真是狗急跳墙的做法。”
呃……她主子的嘴巴还真是坏,竟然这么大剌剌的骂着静妃是狗,真毒。朝政的事情,她一向都不会多嘴过问,因为不是她该懂的,而她也不懂宫政之间的争斗,能懂的就是将自己置身事外,主子怎么做,她就怎么混。
于是,她只能沉默着。
“过来。”他瞅了她一眼,修长的食指朝她勾了勾。
她眨动一双无辜的大眼,听话的挪动臀部,来到床沿,抬起红肿不堪的脸。
他望着她的双颊,很明显的又肿又红,那该死的绿薇竟然下了这么重的手,若他晚一步回府,是不是就要了她的小命了?
一想到此,他心中的怒意莫名的狂烧。
接着,他亲自到柜子前翻找出一罐金玉膏,那可是太后赏给他的珍贵药膏,对外伤很有效。
他打开盖子,佣懒的望了她一眼,见她乖顺的坐在自己的面前,随即挖起些许药膏,然后轻轻的敷在她粉雕玉琢的脸颊上。
那金玉膏敷在脸上后,让她感受到一阵凉意,只是当他的指尖推开药膏时,她却感受到他微热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