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上,臣已着手恢复旧税制,并且将近一年来重税所得的税银在各县盖学堂、医馆,一切都已遵照皇上的意思进行。”他战战兢兢的回报,同时不解皇上怎么会突然变成好皇帝了?不仅减税,居然还将无道课来的税收还给百姓,这让百姓得知后,可是欢欣鼓舞,大呼谢恩。
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说变就变?
“嗯,那就尽心去做,盖学堂与医馆的钱,给朕看好,谁要敢污去一个子儿,朕唯你是问!”祈夜白敲了下桌子。
廖福惶恐的立即叩地。“臣会看好这批税银的,每一分绝对都花在百姓身上,这点请皇上放心。”
“要朕放心很难,你们这些人总是欺上瞒下——”他话到一半,周彦突然赶到他身旁,附耳讲了几句,他双目倏然往窗外望,瞧见一个男人正在雪地里与九珍交谈,他神色一变。“廖福,你跪安吧,要外头的七王爷即刻进来!”他马上改口。
忽然被赶,廖福也不敢作声,只得慌张退出去,不久便换祈夜行进到御书房。
两个男人一见面,室内立刻生出剑拔弩张的气氛,随后九珍也紧张的跟着进来了。
两人视线同时向她射去,气氛更加紧绷,祈夜白脸上更是立刻出现一层乌云。
周彦见情势不对,机警的示意留在御书房内伺候的宫人全数出去,免得听见主子不想让人听见的事。
“朕不记得有召见七哥,七哥怎么进宫来了?”祈夜白寒着面容问。
祈夜行眼里也出现了愤恨的光芒。“你知道她是谁了?”开门见山的问。
“知道。”他也直截了当的回。
“如何得知的,是她告诉你的吗?”
“不,是朕认出她的。”
“她已不是九珍!”如何能够光凭外貌就认出?!
“不管她是谁,只要灵魂属于九珍,朕就能认出。”
闻言,祈夜行拳头握得格格作响,只觉得这话异常刺耳。
“七哥走这一趟,莫非就是来确认这件事?”
“没错。我听说你封了一位珍妃,这女子出自南陵李泰山府邸,所以特地过来瞧!”说这话时,他瞪向九珍,埋怨她私逃的无情。
九珍无奈的侧过脸。她心中有谁,他一直都清楚,这份怨怼她虽可以理解,但无法承受。
祈夜行见状更恨,为什么自个儿无法像祈夜白一样,一眼就认出她?!若不是迟迟不能肯定,想再三确认,他又怎会守不住这女人?!
原本他将珍藏多年的玉佩忍痛在她大婚时还给她,是下定决心斩断情丝的,当时那种不甘心的心情,这女人完全没有一丝动容吗?如今她变了个样子,却依旧回到祈夜白身边,难道不管是权九珍或是赵春水,他都得不到?!
“现在你已确认,可以回去了。”祈夜白森冷的撵人。
可祈夜行没走,只是不甘的对九珍低吼,“你对我就没有一份在意吗?”
她脸一僵,瞧见九哥脸色铁青,深知祈夜行已触怒到这男人的底限,她立即走至自个儿男人身后,坚定的回答,“没有。”
这两个字,让两个男人都清楚了她的心意,祈夜行顿时颓丧的垮下肩,而祈夜白则是缓了怒容。
“回去吧,七哥,这女人是朕的珍妃,已不是从前的任何人,从今请你自持身份,她是你的弟媳,别再对她造次无礼,否则朕不饶你!”
只要想到他曾将九珍当成私有物囚禁,甚至找他去愚弄,好确认她的身份,他就怒不可遏,要不是九珍拦着,他绝不会就此放过!
祈夜行全身涨满怒气。九珍不属于他,他能忍,但,为什么赵春水也不可得?!这激起了他空前的恨意。“不管是权九珍还是赵春水,无论是孝仪皇后还是珍妃,我都决心夺得,谁也阻止不了我!”他妒火冲天的咆哮。
“你敢!”祈夜白的目光已能杀人了。
九珍也愕然的瞪着祈夜行。这男人……是疯了吧?
九珍惴惴不安的窝在寝宫里,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不断唉声叹气。
那两个男人私下虽不合,但这般正式撕破脸还是头一回,德太妃若知道祈夜行狠成这模样,一定很高兴,因为正好方便她鼓吹儿子叛变,趁机将朝堂弄得更不象话。
唉,事情怎会弄成这个样子?她真想找个人商量一下该怎么办才好,可宫里除了春彩外,根本没人可以交谈。
要是小钗在就好了,自她上元节被九哥带回宫后,她只捎了信让小钗放心,几次想找她入宫,又怕小钗的身份惹争议,只得作罢,这会她孤立无援,还真是有苦无处诉!
“主子,凤宫派人来请,要您移驾,这是去还是不去啊?”春彩由殿外奔进来,慌张禀报。皇后特地招主子过去,也不知是什么事,让她好紧张。
九珍眼珠子转了转。当今皇后亲谕要见她,自个儿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在矮人一截的情况下,能不遵旨吗?
“去,不去行吗?”她无奈耸肩。
“可是,天知道那女人想做什么?”春彩脸上难掩不安。
“能做什么?我是新人,本该去拜见的。再说,不管如何我都是皇上宠妃,她不会乱来的。”她自信的说。
“宠妃?那更惨——”春彩忽然将声音压低,“主子,您有好一段时间远离宫廷,对她们这对姐妹的印象应该还停留在那时委屈求全的可怜模样吧?其实,宫中内外都知皇后与柔妃善妒,对皇上曾多瞧上两眼,或主动诱惑过皇上的女人,私下她们都会严厉对付,日前就有个舞姬企图色诱已酣醉的皇上,事后那名舞姬听说遭到鞭打,至今不能下床,这舞怕是再也跳不动了。”她惶惶的告知。
“竟有这样的事?”九珍不禁诧然。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担心您的安危啊!”
她沉下脸,怒道:“那我就更得去一趟了,我倒要瞧瞧她们敢不敢动我。”原来这一对姐妹之前的柔顺全是演的,演技这么好,也难怪德太妃会挑上她们合作。“这就走吧!”她起身。
“珍妃娘娘,皇上有请,请您移驾。”在她出殿前,周彦跑来说。
九珍蹙了眉。现在九哥才下朝吧?一般下朝后,他都会再接见几个人,讨论朝上的议题,不是正忙着,这时找她去做什么?
“可皇后有令要我过去一趟,你告诉皇上,我去过凤宫后,回头再去见他。”她这么说。他的事应该不急吧,反正那男人总喜欢找各种名堂将她拴在身边,这会怕是又想籍什么理由要她过去了。
“娘娘,皇上有惊喜要给您,皇后那里可以晚些再去,皇上会替您送消息过去的。”周彦笑嘻嘻的说。
“惊喜?”她秀眉高高挑起,半信半疑。
“是的,您的一个亲……友人由岭南回来了!”他瞧了圈四周,虽无外人,但还是维持一贯谨慎的态度,改以暗语说。
九珍登时双目骤亮。“四——他回来了?!”
周彦点头。“所以皇上才要奴才来请人,您还是快点过去吧。”
“好,我立刻就去!”她欣喜若狂,至于那两姐妹的事,只得暂时抛诸脑后。
一踏进御书房,里头的闲杂人等都已退出,房里只剩祈夜白与权永爱坐着,气氛有几丝欢喜,也有几丝哀愁。
“四哥!”九珍喜极而泣的冲进他怀里。
突地教一个陌生女子抱住,并且叫他四哥,权永爱先是一愣,接着才仔细瞧这又哭又笑的女子,半晌,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真是九珍?”
“四哥,我好想你,你总算回来了!”她抱着他不肯放,哭得梨花带泪。
“你居然——”他哽着声,心情太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四哥,你该知道了吧?爹娘还有大哥他们……呜呜……我只剩你了,全家只剩咱们俩了……呜呜……”想起权家过去的荣景与现在的凋零,她哭得更伤心。
权永爱终于找回思绪,以颤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是啊,只剩咱们兄妹俩了……”
他瞧了一眼端坐一旁的祈夜白。当他告诉自个儿九珍借尸还魂的消息,他原本不信,但见了面,那股只有亲人间才会流露出的熟悉亲昵感,便教他不得不信,自个儿的妹妹又活过来了!
九珍抱着权永爱哭了好久,祈夜白瞧着,默默心疼,直到她泪止了才将人拉回怀中搂着。“这次你四哥回来,我不打算再让他回岭南了,以后你们兄妹就能常见面,你也不会再感到孤单了。”他是为了她才将人召回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她见到权家人后,心能安定点,至少还有亲人相伴的感觉。
“谢谢你!”她马上感激的亲了亲他。他的心意她都知晓,这男人对她实在太好了!
第15章(2)
可权永爱却皱起眉头。“皇上,我真能不回岭南吗?岭南王那——”
“朕已顺利继位,岭南王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更不需要靠你传递消息,你就回来吧,那人若有意见,朕会去信解释。”
“但我听说七王爷与德太妃最近都蠢蠢欲动,臣担心若回来,会少了岭南那边的奥援,这好吗?”他仍忧心忡忡。
“你以为岭南王就你一个信使吗?朕这座宫殿里不知有多少眼线,真有异状,那人不会不知道。”祈夜白哼声说。
“这倒是。”权永爱闻之,这才笑了,但随即神情又转为严肃。“臣既留在京城,就必定会着手处理家中之事,德太妃是权家大敌,这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还请皇上成全。”说完,他重重跪下。
祈夜白沉下脸,亲自将他扶起。“九珍的家人也是朕的家人,况且,权家人的死是德太妃的阴谋所致,追根究底也与朕有关,朕同样容不下这人,迟早要拿下她的。”
一旁的九珍潸然落泪。“九哥让你回来,也是要你帮着对付德太妃,这之后咱们要做的事可多了。”
权永爱点点头,对祈夜白续道:“德太妃知道太多秘密,又掌有权势,这是皇上一时不能动她的原因,如今您又与七王爷撕破脸,七王爷未来的动向难料,九珍说的对,咱们要做的事确实很多……”
三人于是彻夜密谈了起来。
几日后,两位衣着华贵的美人仪态万千的踏入珍宫,瞧清这里的一切后,皆是一震。
如今的珍宫,原为颜宫,是座普通平凡的宫殿,可住进一名珍妃后,这里就彻底的改头换面了。
玻璃屋瓦,白云石砌,美轮美奂,比之凤宫毫不逊色,可见那男人是如何的娇宠这女人!
怀柔眸里的妒意清晰可见,让四周宫人无一不屏住气息,不敢贸然上前。
“不知皇后娘娘与柔妃娘娘驾临,不及远迎,春彩请娘娘们恕罪!”春彩匆匆由内殿出来,见着两姐妹便先福身请罪。
“春彩?你不是权九珍身边的人?!”怀刚先认出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怀柔脸色也难看。
春彩不安的回道:“奴婢是奉命来珍宫伺候珍妃娘娘的。”
“什么?是皇上要你来的?!”怀刚更是吃惊。
“是的。”
“珍宫、珍妃,现在再加上春彩……皇上究竟在想什么?”怀柔连声音都发颤了。
怀刚的脸也沉下。“珍妃呢?”她压抑着怒气问。
“娘娘不知皇后娘娘与柔妃娘娘要来,前一刻才刚到外头赏樱去,奴婢已要人去请,马上就回——已经回来了!”春彩才说着,便瞧见主子走进殿里。
季家两姐妹立即往殿门口的方向望,只见眼前姗姗而来的女子,穿了一身崭新的绛紫色衣裳,身形修长,举止容雅,但容貌还不如她们俩!甚至,一点也不像某个女人!
“珍妃见过皇后娘娘。”九珍只对怀刚行宫礼,因怀柔的身份还在她之下。
怀刚一愣,确定她平凡无奇,才冷淡的说:“起来吧。”
这声调与语气,真与之前在东宫西苑时相差十万八千里,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后派头了,九珍在心中暗想。
而怀柔只是一径的打量她,没向她施礼,但九珍也不想管她,笑容可掬的问:“两位娘娘怎会有空过来?”
春彩这时奉上热茶,神情极度不放心,九珍见了朝她笑了笑,暗示她不用怕。
对付这两人,她权九珍还绰绰有余,反正她们不来找她,她迟早也会去会会她们。
怀刚见她轻松喝着香茗,似乎没将她这个中宫放在眼中,脸色自是不豫。“既然珍妃不愿到凤宫,本宫只好亲自过来,顺道瞧瞧珍宫里可有缺了什么?”
“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珍宫里应有尽有,什么也不缺。至于上回没去向您请安之事,相信皇上也已要人向您解释过,臣妾当时身子突感不适,连床也下不了,还想着休息几日后,要亲自去向皇后娘娘请罪,不巧您就亲自到了。”她不疾不徐的从容答复。
这话听进怀刚耳里刺耳至极,心头立刻重新评估起眼前人。想来这珍妃也不是简单人物,实在很难相信她之前曾经傻过。
“身子要紧,本宫不会责怪你的,毕竟,你这身子得服侍皇上,当然要照料好才行。”她皮笑肉不笑的说。
九珍暗自哼笑。这女人挺厉害的,难怪当年可以委曲求全的喊她姐姐、窝在西苑,不过想到这两姐妹对自个儿男人下过迷药,让她对他误会甚深,造成她差点不愿回到他身边这事,她就十分恼怒,这笔账,她要开始清算了。“多谢皇后娘娘体谅,臣妾会照顾好身子,尽力伺候皇上的。”
此话一出,连怀柔都变脸,九珍清楚瞧见两姐妹忍气的模样,更觉好笑。
“既然珍妃身子已大好,那就照宫中惯例,以后晨起就立即到凤宫请安吧!”怀刚磨牙,有意让她天天上凤宫,藉此压下她的气焰。
九珍听闻后却面不改色的拒绝,“这臣妾恐怕办不到。”
“办不到?!”怀柔惊讶她竟敢公然违逆皇后的要求。
“是啊,皇后娘娘也说了,臣妾这身子是要伺候皇上用的,晨起之后……”她故作娇羞。“还得服侍皇上上朝呢,若赶着去见皇后娘娘,怕皇上知道了,会不高兴。”
“你敢拿皇上来压皇后?!”怀柔立即怒斥。
“怎能这么说?皇上确实夜夜都在臣妾这儿过夜,每夜都对臣妾需索无度,总之,臣妾这副身子快教皇上给疼坏了,若晨起伺候完皇上再赶着去见皇后娘娘,不出几日,皇上定会发觉臣妾的疲累,若失去让皇上爱不释手的丰腴身子,这……臣妾可不敢保证他不会为此发怒。”
说完,九珍自个儿都暗笑不已。她大概是有史以来最为张狂的妃子了,敢拿床第之事向皇后炫耀,想来真是厚脸皮,但没办法,她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