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挑眉,心里顿时涌现了浓浓的不悦之感。
画里的男人是谁?
再怎么说,就算只是画,她也不该把自己画得和男人如此亲密,再说那男人看起来也有年纪了,这样的男人不会至今还没娶亲吧?她和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依偎在一块儿,成何体统?
金桐蕊揉着眼睛醒来,就见任容祯拿着她书写的纸张蹙眉在看,她心里一个咯噔,连忙一把夺走,揣进兜里,一颗心在胸口里怦怦乱跳,没好气地道:“你做什么偷看人家的东西?”
这人特别敏锐聪敏,要是让他看出端倪来就麻烦了。
她的态度令任容祯更加不快,他也没想到自己并没有立场,冷声质问道:“你画里的男子是何人?”
金桐蕊就怕他问这个,听到他真的问起了,不免有些头皮发麻,但她尽可能故作镇定地哼了一声,“要你管!”
这三个字完全触犯了任容祯的逆鳞,尤其他心中早已将她认定为他的人,更是容不下他管不着她的事。
他眸光锐利的瞅着她,缓缓开口,“他是“老爸”吗?”
金提蕊惊讶得说不出话老,听到自已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她瞪着他,心急地追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我老爸?你怎么知道的?”
任容祯知道自己这会儿占了上风,气定神闲地道:“你先告诉我什么是老爸,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
她一心只想知道他怎么知道的,没想太多便道:“老爸就是爹的意思!好了,你现在知道了,你快点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他是我老爸?”
他凝眉思忖了一会儿,不答反问,“你爹不是大叔吗?为何会是画里的人?”
金桐蕊拿眼睛瞪他,不耐烦地道:“谁说一个人只能有一个爹?各种情况之下,有两个爹也是可能。”
任容祯并不是能轻易糊弄的人,随即追问道:“何种情况下会有两个爹?大叔尚在人世,你也并无继父。”
她失去耐性了,一拍桌子而起,柳眉倒竖地吼道:“任容祯!你现在是不是要说话不算话?你刚才明明说我告诉你什么是老爸,你就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现在又冒出这些问题,你这样言而无信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再不速速吐实,我包管你生儿子没屁眼!”
他顿时感到哭笑不得,他不过就是想不明白,想要问个清楚罢了,她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还扯上什么儿子,这妮子,他的儿子就是她的儿子,若生下来没屁眼,看谁会哭鼻子,肯定是她这个做娘的。
罢了,他本来就知道她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古怪之处,现在也不差再多一样,来日方长,他会弄清楚她为何会有两个爹。
“你自个儿说的。”任容祯撇了撇唇。“兴许是梦话吧,你说了老爸两个宇,我就猜想会不会是画中之人。”
金桐蕊一愣,什么嘛,搞了半天原来是她自己说的。
既然是自己说出口的,闷在胸口的一把火便无处发了,而且这本来是小事一件,却被她闹成了大事,还对他发火,这会儿她可是骑虎难下,窘了。
明知道是自己的错,可是要她道歉,她又拉不下脸来,但也不能不做点表示……唉,这……她别扭地道:“那啥……都怪你,这么晚了不睡出来做哈,说话弯弯绕绕的,也不把话说得清楚一点,这才把我惹怒了。”
任容祯有些失笑的看着她,敢情这还是他的错了?
不过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是对他产生了愧疚,他若不乘胜追击怎么对得起自已?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出来是想告诉趁,你手艺非凡,即便做出的是咱们大齐的口味,也必定会教那些海外贵客惊艳,但每个人或多或少有些需要忌口的小毛病,例如有人不能吃鱼虾,有人不能吃菇,严重者甚至吃了会死,你让赵老爷先打听打听那些贵客有什么不吃的,避开那些会好点。”
金桐蕊先是一呆,紧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哎呀!他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说的是过敏,她真胡涂,怎么会忘了这最最重要的环节?
食物之中,不乏看似普通却有人万万不能吃的食材,例如海鲜、蛋、牛奶、菇、笋等等,都有人会对其产生过敏症状,她老爸的笔记本里就有一项专门记载常客不吃的食物,如若遇到第一次光临却不自己点菜,要大厨看着配菜的,她老爸也会特别询问客人不吃和不能吃的食物,以防吃出了问题。
真亏她自诩厨艺过人,这样重要的事却要人来提醒,基本功没做好,菜做得再好吃有何用?她都想给自己两巴掌了。
她懊恼自责的反应全落在任容祯的眼里,他眸中的狡芒一闪,不动声色地道:“我是不是多事了?若是打扰到你,我向你说声对不住,我就回房去,不打扰你了。”
眼看着他推着轮椅就要回房,金桐蕊更内疚了,人家一番好意,她却那么凶,要不是他提醒,她可要犯大错了,就在她有些不知所措之际,小嘴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已经喊出了声,“等等!”
任容祯故意垂着头,但嘴角已经勾起了一抹只有自己知道的得逞笑意——
金点点,你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你注定要做我任容祯的小王妃。
他慢吞吞的将轮椅调头,若无其事的看着她。“怎么了?”
金桐蕊悄悄地呼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脸皮微热地道:“你这时候出来肯定是饿了,所以睡不着吧?你等会儿,我这就去给你做几样热呼好吃的零嘴,很快就好,你可千万等着,别回房去啊!”说完,她也不等他回答,飞也似的奔去了后头的灶房。
任容祯等她走远了这才笑了出来。
一个姑娘家竟是将面子看得比天大,不过那说不出口的歉意换了别的形式表达倒也挺可爱的。
他都决心要护她一生了,这点小事自然是不会与她计较的,待到婚后,他自会让她明白何谓出嫁从夫的道理。
只不过理想总是美好的,这会儿某小王爷还没弄明白到底谁是如来佛、谁是孙悟空。
第十章 你便使劲大声喊我的名(1)
第二天下午,金桐蕊郑重地将拟好的菜单交给赵家派来的车夫老刘,每道菜会用到的食材也都详细列了出来,她还请老刘转告赵林,若有宾客不吃的食材,她再做删减。
一来一往了数次,终是拟定了最后菜单,辨买食材的大任就交由赵府的管事,金桐蕊又另外开了单子注明对食材和酱料的要求等等。
如此过了几日,她暂时无心做凉皮的生意,全心全意在准备那两桌席面的菜色,其中较不精贵的食材,她便先做出来让家人品尝,至于那些精贵的食材,她也在脑中洧练了无数次,无论是调味料的搭配或是火候的掌握,她都翻来覆去的琢磨,力求尽善尽美,不能有半点疏漏。
很快的,转眼便来到赵林要宴客的重要日子,赵家的马车在天还没亮便来接人了,这时辰也是金桐蕊和老刘约定好的。
金桐蕊头一回自个儿出远门,金大秀和奉莲娘都极为担心,两人早表示其中一人要跟她一块去,但她都拒绝了。
“爹娘都是容易紧张的人,去了反而让我分心,何况赵老爷的厨房里有五个给我打下手的厨娘,净够了,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你们就别担心了,响午开席,我也不必做那清扫善后的活,傍晚前就能到家了。”她说得兴起,眼里都有光了。“等那二十两银子到手,咱们明儿就进县城去找大夫,爹的病不要再拖了,我今日得空也会向赵老爷打听县城哪儿的大夫好,一定要把爹的病治好。”
她说得条条在理又一片孝心,金大秀和奉莲娘只好听她的。
金桐树没那么多想法,一心只想着吃,再次提醒道:“姊,咱们可说好了,你每样菜都要留一点带回来给我尝尝,可别忘了啊。”
“你这吃货。”金桐蕊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后脑杓。“知道了,我会提前跟赵老爷说好,就从做厨的酬劳里扣些银子,每样都给你带些回来便是,你就乖乖在家里等着,晚饭给你加菜。”
金桐树正在欢呼,任容祯突地不冷不热地道:“金点点,过来一下。”
金桐蕊走过去,对他抿着嘴笑。“什么事啊小王爷?”
任容祯由怀里取出一样精巧的小物递给她。“这个信号弹你带在身上,若有什么事,往空旷地方放了便是。”这是他请金大秀帮他找材料,他亲自做的。
他在边关历练多年,对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保障的道理深信不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信号弹,但关键时刻可能会是救命符。
金桐蕊接过看了看,笑得眉眼弯弯。“我是去做厨,你以为我去混流氓啊?”
任容祯板着脸。“让你带,你带着就是了。”
也不知怎么着,他说话就是有几分威严,金桐蕊听话的把东西收进衣襟里,扬起一抹笑容。“这东西我肯定是用不着的,回来再还你。”
“最好如此。”任容祯眉头一皱。“要有什么事,你便使劲大声喊我的名。”
金桐蕊忍着笑打趣道:“怎么,你会从天而降去救我不成?”
任容祯哼道:“那可不一定。”
金桐蕊上了马车,她满面春风的和大家挥手,乌溜溜的大眼睛洋溢着踌躇满志的光彩,柔嫩的双颊也染着兴奋的红疆,看得任容祯不自觉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她这是把去县城里为富商做席面当成了人生中最光彩的事了是吧?若是她到了京城,看到众多厨艺卓绝的大厨,不知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在门口的四人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了才进屋。
一进屋,金桐树便无精打辨的叹了口气,艳羡地说道:“姊真好,可以去城里,我也好想去城里看一看。”
金大秀立即训斥道:“你姊又不是去城里玩儿,她一个人要办两桌席面可不是简单的事,咱们能舒舒服服地在家坐着,你姊可是要在灶台前站上一天。”
金桐树听了有些烦。“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过就是说说。”
这日中午,吃的是奉莲娘做的午饭,大伙吃惯了金桐蕊做的饭,这会儿吃到奉莲娘做的饭都有些食不下咽。
下午,四个人也没闲着,想着那凉皮生意是做长久的,多削些竹签总是不会错的,又顺道挖了满满一板车的竹笋,打算用金桐蕊教的方法做笋干。
黄昏,金桐蕊还没回来,直到太阳都下山了,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火,还是不见她的影儿。
“不会是席面出了什么问题吧?”奉莲娘忧心得坐不住,一直在门口张望。
“点点的手艺好,要做什么菜又来来回回琢磨了许久,想来席面应是不会有问题……”
金大秀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也甚无把握,跟着妻子一起站在门口张望,脖子都不知道拉长几回了。
倒是金桐树眉飞色舞,大刺刺地笑道:“哎呀!爹娘你们真是想多了,准是姊做的菜太好吃了,那些客人吃得欲罢不能,所以赵老爷又把姊留下来做晚上的席面,保不定一高兴,又给姊加了工钱呢!”
任容祯蹙着眉正色道:“若是如此,那赵林也会打发个人来跟我们说一声,不是吗?”
金大秀惶惶然地道:“容祯说的不错,赵老爷生意做得那样大,不是个粗心大意之人,若是要留点点做晚上的席面,肯定下午就会打发人来跟咱们说了。”
任容祯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大叔,我看事情不太对劲,您最好此刻就去村长家问问,那赵林是吴进的大舅子,差事又是吴进引荐的,他撇清不了关系。”
金大秀和奉莲娘心里完全没有主意,听任容祯指点了明灯,金大秀忙道:“你说的不错,我这就去!”
外头已是黑灯瞎火,金大秀去向邻居借了牛车,这一去,足足快三个时辰才回来,快把一屋子的人急死,同来的还有吴进、其子吴常利和赵府的车夫老刘以及家丁们。
原来午饭过后,赵林便招待客人到枫林山赏花去了,要夜宿在枫林山的别庄里,管事知道主子看重金桐蕊,知道她失踪便也不敢等闲视之,派了接送金桐蕊的车夫老刘同来,又派四名家丁一块来找人。 老刘说他大约申时就将金桐蕊送回来了,“到了镇子,姑娘说要在镇上辨买,让我在大街让她下车,她下车之后,便催着我先回府了。”
奉莲娘已经吓得面色苍白,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抽抽噎噎地道:“点点这两日是说过等做厨的银子入袋,她要给咱们各添一身衣裳,她可能是去买布料了,可买个布匹也用不了这么久啊,肯定是出了意外……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
金桐树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眼下都还不知道首尾,娘就别先吓自己也吓我们了。”
金大秀慌得很。“点点会不会让人掳了?可咱们家又没钱,掳了点点有什么好处?”
吴进蹙眉道:“大秀,前些时候曾瘌痢不是让那张广指使,在街上寻过你们麻烦吗?会不会是他干的?”
金大秀一愣,似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不可能。”任容愿斩钉截铁地道:“姓曾的若要做些什么来报复,也不会选在这风口浪尖上,否则岂不是教人一怀疑就怀疑到他头上了?所以绝不是他,你们再往别处想想,别在曾瘌痢身上兜圈子。”
金桐树讶异的看着任容祯,心道他怎么回事,非但脸色铁青,竟然还把轮椅把手捏得都要断了似的,不知情的人,看了准会以为失踪的是他的媳妇儿。
突地,他想到了什么,涧了润唇道:“爹、娘,我在话本子上看过,人贩子专挑落单姑娘绑走,卖到外地……”
“不可能。”这回大声说话的是吴进,他气呼呼的驳斥道,“咱们秀水镇一向纯朴,又不靠港,从未听闻有人贩子出没,若是有,我身为村长,肯定头一个知道!”
老刘也道:“莫说你们镇子村里了,就是县城里也没听过有人贩子的,姑娘肯定不是被人贩子绑走的。”
金大秀愁眉锁眼地道:“若不是人贩子,也不是张广、曾瘌痢那帮人,又会是谁?咱们安分守已,向来和他人无冤无仇……”
任容祯直白地道:“大叔,当日您救我时,我便是被山贼洗劫了财物又点了穴道,我与邢帮山贼亦是无冤无仇。”想到金桐蕊可能落入山贼手里,他眼下也没心情再装残废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毒期已过,他本来就能站了,不过是因为还不想离开金家才会继续假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