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不愧是管事,在相爷面前永远不会表情变形,不慌不忙的应道:“是,相爷。”
“还有,给它弄个大一点的屋子住,就把那花园弄个大棚,养在里头。”
“是,相爷。”
“另外,每天都要好好看顾,要是它死了,我唯你是问。”
张管事面色一僵,他缓缓抬起头,镇定的提醒相爷。“可是相爷……这蝶儿的寿命本就不长,差不多是一个月……倘若它寿命走到尽头……”
“你是蠢蛋吗?”
仅仅是一个冷眸瞟来,便吓得张管事赶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答——“相爷饶命,请恕小的无知。”
封无忌拧眉道:“这还不简单,去找另一只黑蝶与它配对,生下子嗣不就得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张管事更是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封无忌不耐烦的喝道:“还不快去!别闷了我的蝶儿!”
“是、是,相爷英明,小的遵命。”
张管事吓得回神,忙不迭起身。找黑蝶配对?这这这——连这只蝶是公是母都不知道呀!
可怜的张管事,在相爷手下做事,应付过多少刁钻的高官、阴险的权贵,都没这么怕过,如今却要想办法搞定一只黑蝶,若不在期限之内让这只蝶生下毛毛虫,他也别活了。
张管事魂不附体的退下后,封无忌脸上布上一抹清冷。
“刘刚。”
“属下在。”
“九公主刁蛮跋良大概没遇过什么恶人,给她个小小的教训吧。”
“她喜欢把别人的脸划花,就让她自己尝尝被划花的滋味吧。”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刘刚却知道,那九公主想毁唐姑娘的容,让相爷动怒了,心下叹息,这九公主千不该、万不该,在相爷眼底下撒野,这一生,便是毁了。
他抱拳领命。“属下遵命。”
在相爷府这里,众人正为了一只“定情蝶”人仰马翻之际,唐月涵已走出几条胡同大街外,她心想,既然封无忌那儿行不通,她便自己想办法,至于如何把彤公子引出来,她心中已另有计划心思一定,她的背挺直,步伐也加快了。
这是一个简单隆重的喜宴,只请了八桌乡亲父老来喝喜酒。
喜酒就办在一处宅第,宅里楼阁屋宇,处处张灯结彩,贴着囍字,上门送礼恭贺的人不断,仆人们张罗着来客入座,好不热闹。
据说这喜宴办得十分仓促,新郎新娘办得偷偷摸摸的,许多邻居父老,是到了当天才知道这里有喜事,一听才知新郎竟是大有来头的名捕花铁鹰。
据说这婚礼之所以办得仓促,是怕有人来抢新娘子,所以才尽快成亲,以免夜长梦多,先送进洞房,生米煮成熟饭,便携新媳妇回乡,再盛大举办一次喜宴。
听闻前因后果的邻居父老,这才恍然大悟。
“不知那媳妇生得什么模样?竟有人想来抢。”
肯定是美娇娘吧,只知道姓唐,却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新郎特意隐瞒,也问不出来”
几个围在宅子外头的百姓窃窃私语,在他们谈论时,一抹黑影凌空闪入宅子里。
“有鸟飞过就飞过,有什么好讶异的?”.
“可是那只鸟……好像挺大的……”
宅子前院众人热热闹闹的喝着喜酒,后院的喜房里,头上盖着喜帕的新娘子规规矩矩坐在喜床上。
她穿着大红嫁衣,上面绣有精致的凤绣。
虽然盖着头巾,上凤冠震帔的她,会是多么娇美,一想到她竟为其它男人披上嫁衣,他便怒不可抑。
站在喜房内的男人,脸上戴着面具,他无声无息出现在喜房内,如鬼魅般突然降临,面具后的那一双火眼金光恍若燃着地狱之火,瞪着娴静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
“你好大的胆子。”男人缓缓说道,当他一开口,喜床上的新娘子微微震了下。
仿佛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他的存在,原本交握在膝上的手,悄悄揪紧了。
“你竟敢瞒着我嫁人,你以为这么做就能甩开我吗?”他一步一步走向她,随着他的接近,那迫近的气势也形成一道高墙,将新娘子死死困住,接着他伸出手,力道却很温柔,与他散发的炽怒
相反只见他温柔一带,新娘子便落入他的怀里,轻如白羽棉絮,教他一把搂在双臂中,而他的嗓音更是轻得不能再轻了。
“唐月涵,你想得太天真了。”
唰的一声,新娘子的盖头被他大掌扯下,露出里头的……呃,抱歉,是个老女人。
封无忌一僵,怎么也想不到,红盖头卫的他预料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与此同时,十几把剑已经抵在他身上。
封无忌僵硬的盯着怀中那张四角脸,一双单眼皮小眼、粗鼻子、血红大嘴,黯沉干炼的皮肤却有着羞涩红晕的老女人脸。然后,他再缓缓转过头,看着身后那张娇美纤秀的脸蛋,一双清澈灵动明眸、小巧精致的瑶鼻,没有涂上胭脂却依然嫣红欲滴的唇瓣,白嫩的肌肤上没有红晕,却有着吸引他的迷人神韵。
他要找的人,正用剑锋抵着他的脖子,冷冷地与他对峙。
唐月涵讪笑道:“彤公子也太心急了吧,合卺酒都还没喝,就急着和新娘子洞房?”
封无忌怔怔地看着她眼底的嘲讽,缓缓眯细一对危险迷人的黑眸,这时有人轻轻说道:“我不介意,若他想这么急也没关系……”
众人的目光,全部朝说话的假新娘看去,就见她一把年纪了,却笑得羞红,一双眼直瞅着年轻俊美的封无忌。
封无忌眉头一拧,立刻放开手臂,假新娘就这么咚一声,摔到地上去了,她还痛呼呢。
他先看着这么多把剑指着自己,还有重重包围的人马,这些剑密密麻麻的,要是有个妄动,恐怕他就成了刺猬了,再瞧瞧唐月涵,她冰冷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为了激请我喝喜酒,有必要这么劳师动众?”
“阁下是贵客,总不能怠慢了。”她笑道。
这时候花铁鹰也走进来,他看着彤公子,转头对她这:“他就是你要抓的人?”
“是的。”
封无忌听了,眉头一挑,恍然大牾。“原来是这么回事,利用假喜酒引我上当,真聪明。”他不恼怒,反倒笑了,一双眼盯住唐月涵。“为了抓住我,涵儿费了不少功夫呢。”
明明是设陷阱逮他,他却说得极嗳眛,而且他竟当着众人的面,唤她涵儿,语气中的亲昵不言而喻,任谁听了,都能察觉他的心思,他之所以擅闯喜房,全是为了她。
花铁鹰的神情冷了下来,在唐月涵抗议之前,他已先截了话。
“擅闯喜房,欲劫新娘,已经犯法,还妄想人家,涵儿已经答应我,将你抓住,为她撇去麻烦后,就正式成亲。”
他的话,唐月涵不由得眉头一拉,看向花铁鹰。
她只是说会考虑,可没有一定要与他成亲,为了抓住彤公子,她需要借助花铁鹰的力量,设计这场喜酒,更要在暗处,等着彤公子上当。
“此话当真?”问的是彤公子,他直直盯着唐月涵。
唐月涵对他质间的语气很不满,索性先骗骗他。“不错。”
她不知道这话一说出去,会付出什么代价,可是莫名的,她竟感到背脊一阵寒。
“跟这人废话什么?戴个面具故作神秘,见不得人似的。”这时有一名手下上前揭开封无忌的面具。
当面具一揭下,众人总算看清此人的真面目,唐月涵不由得惊呼出声
“是你?”
第18章(1)
她实在太震撼了,彤公子的真面目,竟是封无忌本人。
花铁鹰也震撼了,他是见过当朝宰相的,连他也料想不到,戴着面具的男子,竟是封相大人。
至于其它人,哪有机会见到宰相大人的尊容,自然认不出来。
封无忌站在那里,只是冷笑,当他笑时,唐月涵再度感到寒意袭来,突然明白自己为何不安,面来早有预感。
她正惊愕之际,封无忌一声命令。“来人!”
他一声令下,猛地进来两人,正是刘刚和吕超。
“主子!”
“把宅子里所有人都拿下!”
得了主子的命令,刘刚朝外头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接着一阵吵杂声,来了更多官兵,将这宅子上下全围了个实。
原本拿剑指着封无忌的众人,全都傻了眼,只有唐月涵和花铁鹰知道他的身分,其它人根本不晓得自己拿剑指着的,竟是宰相大人。
没多久,他们反被包围了。
“你要做什么?”唐月涵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看着封无忌阴冷的睑色,心头更是陡地大跳。
“拿剑指着本相,存心叛乱,将这群叛贼全部抓起来!”
唐月涵听了大惊,连花铁鹰也黑了睑,这可是死罪呀!
“等等!”唐月涵想阻止,可是下一刻,她被纳入一双铁壁内,落进封无忌的怀抱里。
她感到腰间一紧,被困在封无忌的气息中,那劲道是夹带着怒气的。
“我早对你说过,绝不会让其它男人碰你,你胆敢忘了承诺?”
他这话让她再度怔住,他说的是在崔家大船上时,对她说的那句话,当时,她不当一回事,却想不到,原来那句话别有深意。
承诺?她哪知道那是承诺啊!
唐月涵有种被耍的感觉,脑子里一团混乱,一直以为彤公子是他的手下,却没想到封无忌就是彤公子,彤公子就是封无忌,打一开始,这人就假扮成彤公子来探她的底。
两人声线不同,彤公子武功高强,而封相爷不过是个文人,世人如何会把这两人想在一块儿?
直到此刻,她才惊觉,原来他早在附近布了人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恐怕面具被揭,也是他故意让人揭的,先以彤公子现身,再以真面目示人,迚他们一个持剑刺杀的叛贼之罪,将他们一起缚住。
他早己算计一切!
叛贼的罪名何等严重,那是要杀头的!
“封无忌!你别欺人太甚!”她知道封无忌是故意的,却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于自己?
封无忌盯着她脸上的神倩,除了对他的愤怒,还有对花铁鹰等人的担优,令也眼底锋芒更冷,紧紧扣住试图挣扎的她,一字一字冷道——“燕英彤,我这人是很计较的,若是付出就一定要得到回报。”
她挣扎的动作一僵,张着嘴,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叫我什么?”
她不相信,这人一定是头脑不请,又或思念太过叫错了。
封无忌眯着墨眸,唇角浅笑的弧度很邪气,用着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对她说道一“别以为你换了一个身子,我就认不出你。”
呼的一声,如平地炸雷,炸得她脑子乱烘烘的,心惊肉跳,魂魄差点丢了。
他认出她?
他知道她是燕英彤?
他所有的行动,都是针对她而来?
这个认知令她惊吓到说不出反驳的话,这男人不管是眼神和表情,都透着一抹笃定。
她怎么观在才看出来呢?他早认出她了,所以每当那双眼盯着她时,总让她有着说不出的戒备,原来那是在看猎物的眼神,而且志在必得。
他对她所说的每一件燕英彤的事,不是叙述,而是在对她本人说话,这人早看透了一切。
唐月涵呆呆望着他深不见底的墨眸,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原来他早知道自己就是燕英彤,直至今日,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位宰相的城府,还真是深不可测。
论武功,她不敌他。
论城府,她没他深。
论手段,她没他狠。
充其量,她不过是一名刑府捕头,在百姓面前,她大如天,可是在权贵高官面前,她无足轻重,就算拿捏了确实的证据,还要联合四大刑府,有时要借助御史,柬官助力,再找个权势的靠山,才能办理案
现在,她面对的是当朝宰相,这个历朝最年轻,也最得皇上重用,把权术玩得跟踢毽子一样容易的狡猾狐狸。
在被带回宰相府后,她哪儿都去不得,封无忌将她软禁在院落里,四周安排了暗卫,她的活动范围,只限于这个院落。
一开始,她在屋里来回踱步,因为他的心很乱。需要好好想一想。
光是被封无忌认出自己,还相信她就是燕英彤,就让她惊讶得无所适从了。
她坐在亭子里,望着满地的荷花发呆,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呢?
她原以为这辈子将以唐月涵的身份活下去,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认出她是燕英彤,而且不准她否认
想到封无忌当时气得像杀人的面孔,她就苦笑不得,他怎么能怪她呢?她又不晓得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底,若是知道,她也不会假装和花铁鹰成婚来刺激他啊。
唉,算计人的,反被算计,跟封无忌这只千年狐狸斗,她承认自己道行没他高,斗不过他,被这只狐狸看上,是幸,还是不幸?
她想着想着,禁不住笑了,心底竟有一种说明不清的甜蜜
说穿了,封相爷在吃醋,花铁鹰是无辜的,她必须救他
对付城府深度封相爷,她不是对手,可若是对付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她的筹码就多了
封无忌除了限制她的活动范围,并没为难她,那些侍候,守卫的人对她恭敬有加,吃穿用的,也是不缺
亏得她多年办案累积的敏锐度,虽然此刻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最终她忍住了,因为她有个直觉,倘若立即就去封无忌求情,反而对花铁鹰和他的兄弟不利,因此沉着气,不问,不理,也不闹,异常安静。
她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封无忌的监视之下,她的态度和表现,都会传入封无忌的耳中。
为了救花铁鹰等人,她必须冷静,而且她仔细分析过了,封无忌之所以对付花铁鹰,起因在她,他暂时还不会威胁他们的生命安全,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这个系铃人,必须用智取把那结打开才行。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心如海阔,淡定自若了。
一机她忌的确日夜关注她,自从把她带回来后,便叫人看住她。
“她都没有要求见我?”
“禀相爷,唐姑娘这三天来,非常安分,三餐照吃,晚上照睡,十分安静,不闹也不说话。”
封无忌在听了手下的报告之后,陷入深思,他原以为,在他拿下花铁鹰等人,又给他们安了死罪后,身为正气凛然的名捕,必然会义愤填膺,吵着要见他。
可是她却不吵不闹,安静得令人想不透,这异常的举止反倒让他感到奇怪了。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走着,四周的奴仆和护卫都低首恭敬的立着,在主子深思时,没人敢打扰他,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在想什么?连个求请都没有,就这么有把握他不会杀了花铁鹰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