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凌的唇香滑柔嫩,口中的津液甜蜜甘醇,一相触,立刻让他沉沦,然后一再流连,忘了……今夕是何夕。
他紧紧搂住御凌,刻意忽视耳畔的低沉嘤咛,告诉自己──没错,他也醉了,醉在这迷人的月夜里,饮的是种叫作“如梦似幻”的美酒……
第二章
半个月后──
御凌走到弘胄的书房前,看见弘胄的贴身侍卫士壮蹲在墙角边不知在忙些什么,浑然不觉他的到来,他一时好奇也跟着蹲下来。
“这……”看清楚他在做什么之后,御凌满脸墨色,用阴森森的语调说:“如果我是刺客,你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呵呵……不会啦,我知道是您……”话还没说完,士壮猛抬头一看,大叫:“你是谁?”
御凌两眼一翻,伸手敲他的头,“你听不出是我的声音吗?”
“可……可是几天前你还没有胡子,怎么今天就长出来了?”他边说边揉着被打疼的脑袋。
御凌得意的按压自己的假胡子。“嘿嘿,还不错吧?”
“胡子是很不错,你看起来没那么娘了。”士壮一脸正经地说。
“你!”他对上士壮那双长尾凤眼。“我哪里娘了?”
“王爷你长得娘啊,可是赌性一点都不娘,我家主子不准我再和你打赌了。”
“哎哎,怎么你们爷俩这么死心眼,这样日子才会有趣不是?”
“主子说你太聪明,我一定不会赢,所以不准我玩。”士壮老实说。
御凌摇头叹气:“你可别像你主子那样死板板,这世上好玩的事太多,如果老是这怕那怕的,还有什么好指望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会吧,您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些小东西很可爱厚……今天它们总共出动了六百五十五只才搬走一只小螳螂。”
“看这有什么好玩的?下次我带你去看斗蛐蛐,那才好玩呐!”
“斗蛐蛐?那是什么?”
“什么?连这个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在干嘛呀?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傻呼呼的连这都不懂,真不知你家王爷到底教了你什么东西。”
士壮嘿嘿地笑着,一点都不在意。
“好了,我要进去见你家主子,通报一下吧!”
“不用啦,王爷,你们都是兄弟,报什么名,自己进去就是了啊。”
“那你好歹也站起来报名,让你家主子知道有人来啊。”
“不用不用,刚才我家主子叫我安静,所以我不敢出声,你自个儿进去。”士壮头摇得如博浪鼓。
御凌叹气无话可说,站起来走进书房。
“你来了?”弘胄连头也没抬的说。“先请自便,我正忙着把这份奏折写好。”
“好,你忙你的。”御凌在太师椅上坐下。王府仆人送上茶来,趁着摆放茶时,他拿眼瞧着弘胄。只见他专心的振笔疾书,黝黑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无。
他总是这样为国事操劳,生活中除了为皇上分忧解劳外,好像没什么乐趣可言,更别提有什么不良嗜好或是令人诟病的行为,和他这个特意制造出来风花雪月形象的人完全不同,外人很难相信他们会是一伙的。
他端着茶浅啜,眼角瞄到弘胄的耳尖竟然通红起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只有在觉得羞愧或言不由衷时,弘胄的耳尖才会通红一片,让他和中迅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他本人却从来不知。弘胄是在写什么会让他觉得羞愧还是心虚的事?
他悄悄走到书桌旁,弯下身来靠近他,从他背后看着他正在写的奏折。
弘胄身上的气味,猛然地窜进他的鼻子……
他的心一阵狂跳,脸上的温度也迅速上升,一股热气夹杂着羞赧和愧意涌上心头,那一晚温存的记忆,居然已经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埋下,让他在此时记起他皮肤的味道,还有他的气味、他压抑的喉音……
热意爬满御凌全身,直达四肢百骸;弘胄的皮肤虽然黝黑,质地却很细致,抚摸起来就像丝绸一般,靠在他身上就像躺在丝被上……
“做……做什么?”弘胄转过头来轻声说。
他就在咫尺之间和他对视,两人的呼吸混在一起,就像……他的眼光不自主地又落在弘胄的唇上。等、等……一下,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想要吻他?
“你在写什么?”他紧急回过神来,勉力出声。
“在写今年秋弥的策画。”弘胄低下头回答。
御凌直起身来,走到弘胄旁边的太师椅坐下,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其实一颗心已快从嘴中跳出来。
天,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放不开对弘胄肉体的……绮念!
他不是不爱任何人吗?怎么会在心中留下对弘胄的感觉?
“秋弥?那不是快二十年没举办过了?”他呼口气说。
“是的,自从我父皇上任之后,就取消这项秋天狩猎的活动,不过皇上想要在今年再次举行,所以命我负责参考从前的例子,好好计划一番。”
弘胄一点表情也无,看起来很镇静的样子,只是他的耳朵更红了。
他看出自己对他的非分之想了吗?御凌心想。只得快快找个话题说:
“这……这秋弥是非常浩大的活动,当年先皇就是因它太劳民伤财才停止这项活动,那么现在皇上为什么又要举办?”
“皇上是希望能寓讲武于游猎之中,同时亲近大自然,让所有的天青子弟、十幡军士将领,不要只沉溺于安乐,要居安思危,注动骑射的尚武精神,强健体魄,以表示不忘天青建国的原来精神。”弘胄僵硬地说着。
这一大段严肃认真的话,有如当头一棒,让御凌立刻回复正常的心思运转,硬把刚才的绮思全部驱离。奇怪,这么严肃的题目,竟然会使弘胄边写边羞愧?
还是他觉得心虚?不可能,以他的能力策画这种事绰绰有余,怎么会觉得心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才说一句,你就拿这么一大串道理来砸我,我真是怕死你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正经八百?”御凌故意装出一脸惊吓的表情。
弘胄看他一眼。“太平盛世之下,就是有像你这样的天青后代,一听到要求你的事情,马上就哀叫连连,一点豪气也无,这就是为什么要举办秋弥的原因。”
“是是!原来就是因为我这种不肖子弟,才要举办这种动辄三、四万人的活动,都算在我头上好了。”她微眯着眼说。
弘胄的脸,终于现出一小朵微笑。“你啊,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懒虫,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和你混在一块。”
直到此时,才把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赶跑。要小心,别再犯这种错误,他可一点都不想让弘胄发觉他的秘密。
他笑着说:“那是因为我会带给你这个老古板无数的欢笑,你若没有我这个朋友,你这十几年来的岁月会像老僧一样,枯燥无味啊!”
“怎么会枯燥?我有好多事要做。”弘胄站起来,走到他身旁坐下。
“是喔,那至少你要感谢我让你的颜面常常运动,做出不同的表情,否则你可能永远就只有那副──棺材表情。”
“呿!胡言乱语。”弘胄灿笑起来,整张脸霎时亮如明日。
“秋狩什么时候举行?”御凌拿起茶杯试图隐藏自己动荡的情绪。
“和从前一样九月初,在皇上到避暑山庄的最后二十天,移师到木兰做演练。”
啊,不行了,他再也不能无动于衷的面对弘胄了,他的一颦一笑深深地牵引着他的心,主宰着他的心跳。
如此一来,很容易就会让弘胄看出破绽,让他发觉他就是那个女人。
不行!绝对不行!她一定要回复到像从前一样,和他嘻笑怒骂的相处情形。
“哎哎,不说这些无趣的事了,我可一点都不想去,你可别排我啊。”
她放下茶杯,又歪斜地坐起来。“我最近因那个花魁的事烦得要命。我要帮她赎身,让她回家去和家人团圆,她竟然不肯,吵着要我收她当侍妾,可是我父亲绝不可能让我带朵名花入门……”
这三年来,她固定在云凤阁的花魁房里过夜,藉以掩入耳目,造成她偎红依绿的假象,没想到相当成功,让她赢得京城第一多情男的美誉。
弘胄不以为然的摇头,连话都不想回。
“女人烦起来的时候,是不可理喻的。啊,说了你也是无从体会,谁叫你和中迅到现在连个侍妾都没有。”她继续说。
“我们志不在此。”弘胄说。
“是喔……你们志不在此,但是你们年岁已大,再不娶妻生子,京城里所传不堪入耳之事,迟早会传入皇上耳里……那时,可由不得你们想娶谁了。”她又拈起胡子,凉凉地说。
“这事不急,我们都还年轻。倒是你已经弱冠成人了,是不是该想想何时入朝代替老王爷议事。”
御凌脸色骤变。“唉,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就是见不得我逍遥自在。就如同你所说的,我也志不在此。”
“是男儿,就该为国为民,你忘了我们小时候武师傅的教导了?”弘胄说。
“天青皇朝有你这样一个王爷,就抵过上百个我,要我做什么。”她挥手说。
“不!你和中迅一样,都是人材,真不知你为何总是看轻自己。”弘胄转过头来,试着想说服御凌。
御凌翻了个白眼。“你饶了我吧,我不是朝廷之福,也一点都不想入朝议事。人生可以过得很惬意,我可不像你肯乖乖困在紫禁城里,让这些烦死人的事绑住。我要去遨游四海,看尽崇山峻岭,吃尽山珍海味,听遍奇音异乐,感受风吹在脸上的凉爽、雪下在脸上的寒冷、烈日烤炙的苦痛……”。....。 一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上还现出神游的柔软表情。
弘胄静睇着“他”。每当说起志向时,他就觉得这时候的御凌让人生出一种无法接近的感觉,好像“他”的魂魄早已离开所有人,在天地之间来去自如地飞翔。他不喜欢有这种感觉的“他”,太……太不可捉摸、太难以预料,他只想伸手抓“他”回来,不让“他”走。
“可惜你一辈子也无法离开。”弘胄轻轻地说。
御凌先是一阵错愕,接着皱起眉转过头去瞪他。“你就一定要惊醒我的美梦?”
“你知道的,十几年前我父皇就规定,所有的宗室贵族都要留在紫禁城里,不可离开天子脚下,如果你擅自离开就是死罪。”
“唉……”她叹气。“你是故意的,你就是看不得我会享受人生。人活在世上如果连作梦都不会,还活着做什么?”
弘胄转过眼眸看“他”,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是的,他是很想像“他”一样,自由自在地不受任何事控制,只可惜自己实在无法像“他”一般潇洒啊……
就在这个时候,清秀俊雅的国舅中迅,翩翩然地踏进大厅。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陪皇上下棋?”弘胄问他。
没想到中迅一脸不悦,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将手中的一本册子往他们两人中间的茶几丢去。
“啊?”御凌拿起来一看。“审世编?你怎么看起这种三流书册来了。”
弘胄也是一脸不解。“那不是专门介绍妇女服饰的画册吗?”
“不止,这本册子还会写高官贵族之间的私密事,绘声绘影,极尽耸动之能事。”御凌边翻边说。“这些无聊文人写了什么事?竟让你这个眼高于顶的国舅拿来看。”
中迅还是满脸恼怒,瞪着他们不说话。
“啊!”御凌突然惊呼出口。“这……怎么可能……”
中迅剑眉倒竖、明眸喷火,一字一句地说:“京城人称第一俊颜安嗣王,夜半街边行暧昧之事。”
弘胄的耳朵立刻胀红,红到就好像要流出血来。
暧昧之事?什……什么暧昧之事?御凌想着。难道自己那晚真的醉糊涂了?
不可能!她信得过自己的酒量,不可能才喝那么一点酒就醉得不省人事。但是……如果说什么事都没发生,那弘胄为何要心虚耳朵红?
原来他是因为这件“瞹昧之事”,所以才会在看到她时感到羞愧而耳尖红。她转头看满耳通红的弘胄。唉……这事一定是真的了。天啊,怎么会这么冲动,趁醉了就占弘胄的便宜!
她不安地再瞄他一眼。那弘胄知道秘密了?
不过依弘胄的个性,绝不可能就在街边做起“非常暧昧”的事,她对弘胄有信心!
这样一想,御凌顿时安下心来,故意说:“胡说,我什么时候夜半到街边去!”
“正月十六日晚。”中迅回答他。
“可是我记得那晚没到街边啊,我们不是直接就回府了吗?”装傻当中。
她转头问弘胄,但见弘胄严肃地不发一语。唉,这个死脑筋,不知该随她的话点头吗?
“你们果然在一起!”中迅咬牙切齿地说。
“那又怎样?我们是一起去喝酒,这违法吗?”御凌呛中迅一句。
“看下去!”中迅怒声说。
御凌拿起书又看下去,还边念出声:“笔者亲眼看见,安嗣王满脸通红地由长兴楼出来,看似酒醉无力,由某位位高权重人士扶着下阶……”
她瞄看弘胄,看到他连黝黑的脸庞也发起红来。
怎……怎么会这样?当时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这下惨了,连弘胄都被她拉下水,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马离去之后,他们继续往前行……就在某某店旁的墙边,安嗣王一把抓过那位人士……由于笔者所处之距离稍远,看不清细节,以致无法画出当时香艳画面……只见那位人士不动如山……”
“别念了。”弘胄终于开口。
中迅转头睨了他一眼。“承认了?”
“他哪有!你别胡说!”御凌说。“我现在想起来了,那是因为我觉得头昏,所以靠在弘胄的肩膀上稍微休息,根本不是册上所写的这样,对不对,弘胄?”
弘胄额上青筋浮动着,并没回话。
“如果真无此事,他为什么要满脸通红?”
御凌甩下册子。“喂!表哥,你这样咄咄逼人,看起来就像怀疑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你干嘛呀!”
“表弟!”中迅眯着眼说,“我是关心你的名誉。他位高权重,别人不敢写他,可是把你写得如此不堪,我当然要生气。”
“我都不生气了,你气个什么?这种册子顶多当笑话看看就算了,谁会相信。”
“是,大家都不信,所以所有的册子都洛阳纸贵,销售一空,这本还是我从我家中仆人手中抢来看的。现在满朝文武都在看你笑话,还在猜测谁是那个位高权重的人士,各式各样的猜测都有,你说,大家都不相信?”
真惨了,情形这么严重啊?她怎么会这样胡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