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好了,现在大家都在怀疑,你不是好男风就是男女通吃,或是由女子乔装改扮,你说哪一样比较严重?”中迅的表情更忿怒了。
弘胄皱眉看“他”,眼中有着谴责之意,像是不满“他”把所有的错都归到自己身上。“这名作者分明就是在胡说,既然看不清细节,怎么会说是在行暧昧之事?御凌那晚是喝多了,难免不舒服,靠在我肩上休息这有什么不对?”
中迅冷哼。“别跟我说,去跟皇上说吧,有内侍在皇上耳边嚼舌根,我才知道这件事。”
这话一出,弘胄和御凌同时变脸。这、这……内侍是无话可说吗?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报告给皇上知道!
“因为皇上正好提起,要给你们两个人指婚,内侍才把这个消息说出来,我也才知道大家都在怀疑你们有暧昧关系。”
指婚?!一阵冷颤从御凌脚底升起,顿时觉得自己的血都流光了,她转过头,发现弘胄也是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你胡说!”御凌跳起来,握紧拳头说。“你年纪比我还大,为什么不给你指婚,却要给我指婚?”
中迅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是给我们三人指婚。”
御凌张口结舌。这下真的大事不妙了!
就在三人都怔愣发呆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士壮大声的在门外喊:
“王爷!门房说宫里来了人,要你开中门迎接太后懿旨!”
三人皆吓了一跳。太后怎么会在这时候来旨?
“好,立即开中门迎接!”弘胄转身大步走出去。
御凌也要跟出去,没想到被中迅拦下,等弘胄走开看不见时,他才转头看着她。
“怎样?”御凌仰起下巴问。
中迅什么话也不说,突然出手紧抱住她,然后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力气大得让御凌哀叫一声,还把假胡子给弄掉了。
“你……干嘛!”她一拳打在中迅的肚子上,他闷哼一声弯下身抱住肚子。
“从小到大叫你别惹我,你怎么老是听不懂。我是男的你有没有搞错!”
“你……你若想知道和男人亲吻是什么滋味,吻我就可以。”中迅忍痛说。“不管你是不是男的,我不准你再和弘胄纠缠不清!”
“你管我!”御凌边说边用袖于抹自己的嘴,发现咬破流血了。“我就爱,怎样?”
“我警告你,你再和弘胄鬼混,我会……”中迅眼里的怒气和妒意,看得御凌全身发寒。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
还好就在他们对峙时,士壮又匆匆跑来。“嗣王爷,也有你的懿旨,快来!”
啊?怎么会有她的懿旨?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为什么要找她这个……这个闲散宗室的嗣王?
御凌忽然觉得双腿发软……
弘胄和御凌匆匆来到太后居住的慈宁宫。
在外头等候传唤时,弘胄低声向御凌说:“矢口否认,绝没有这件事,是你喝醉了靠在我肩上休息,明白了?”
“可是……可是,你的耳朵不能红,否则太后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说。
弘胄一脸惊讶,赶紧伸手摸自己的耳朵,像是直到此时,才知是什么地方会泄露他的秘密。
“宣和亲王弘胄,觐见懿驾!”太监高声宣示。
弘胄再看“他”一眼,才踱步往德慧殿而去,留下御凌在外面候着。
约半盏茶的时光,弘胄出殿朝御凌走来,在“他”耳边说:“别慌,太后相信我了。”
“宣安嗣王御凌进殿。”太监又宣。御凌只好硬着头皮进宫觐进皇太后。
等她踏出慈宁宫,已经是掌灯时刻,弘胄竟还等在外面。
“怎么了?皇太后问你什么事?”弘胄有点着急地问。
御凌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没……没什么事。”
“怎么会没事?看你满脸惊慌,到底是什么事?”他的语气中有不容拒绝的坚持。
“太……太后,她要做媒。”御凌低下头心虚地说。
“看着我……”他抓住“他”的肩膀。“现在我们得同舟共济,你不能对我隐瞒任何事。”
御凌慌张地看着四周。“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这里是皇宫大内。”
“好。”弘胄沉稳地说,拉起“他”的手就走,御凌连忙扯回手不让他牵。
弘胄顿了一下,有点难为情地往前走。于是两人就一前一后地出了皇宫,骑马回到和亲王府。但就在和亲王府前,御凌突然把缰绳一拉调头离去。
“御凌!”弘胄伸手拉住“他”的马鞍。“别走!”
“我现在说不出话来,以后再说。”御凌白着脸,双脚一夹快速地骑马走了。
她昏昏沉沉地回到安王府,才下马就听到马厮向她说:“小王爷,和王爷……欢迎回府。”
她吃了一惊转头看,发现弘胄就在他身后。
她下马,看着弘胄在她面前停下,说:“我不放心,陪你进府,等一下我才走。”
她看着他的眼眸,张口想说话,但是……为什么要对她这样情深意重?
不要……不要这样温柔,这样只会让事情更难办,让她更难过。
她垂头丧气地往府里去,让弘胄跟着她身后走。两人一言不发地来到她居住的“御风凌云楼”。
守在楼前的侍卫跪地行礼请安,她连口都没开,摆摆手就上了楼梯。
“王爷请留步。老王爷有令,任何人都不可以上楼。”
“好,本王知道了。”弘胄沉稳地回答。
御凌没有回头看,因为她再也没有任何一分力气可用了。
她推开房门,坐在桌前的侍妾怡情站起来行礼请安:“嗣王爷,您回来了。”
她的声音柔美纯净,有如沁人心脾的天籁之声,但是御凌根本没听见,因为她两眼一翻,就在她面前昏倒了。
“啊!来人!小王爷昏倒了!”
弘胄在楼下听见她的尖叫声,推开侍卫阻挡,一个旋身就跃上二楼,冲进房里抱起昏倒在地的御凌。
“快去请大夫!”弘胄沉下脸来的神情任谁看了都怕,连怡情都被赶走。
抱着毫无生气的御凌,弘胄的心一阵抽痛。他怎么不知道御凌的身体这么差,竟然会无征兆的昏倒!
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着急,万一……不,不可以这么想,御凌只是累了,不是生病,不会像娘一样无声无息的就过去了,不会,绝不会!
能陪在他身边的人已经够少了,他绝不能再失去最重要的御凌。
老大夫仔细地把过脉之后,说御凌是思虑太过、心力交瘁所以才会昏倒,只要喝二帖药,好好休养就可以了。
思虑太过?是什么事会让这个乐天安命的御凌愁思?
难道是太后说了什么事,让御凌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所以才会忧烦昏倒?
“和王爷,小王爷的药也喂完了,您是不是该回府安歇?”侍妾怡情怯生生地站在门外问他,像是怕极靠近他。
“没关系,本王今夜就留下来陪‘他’。”
弘胄一说完,怡情整张脸都白了。“王……王爷,您不用如此操心,小王爷只是精神不济,休息一晚应该就没事了,您……”
“你下去吩咐本王的侍卫,要他回府将朝服送来。”弘胄连看向她都没,转身就往内室走去。
可怜怡情咬着唇,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怎么办?万一……
可是她连向弘胄大声抗议的胆量都没,又怎能叫他回家去,别烦御凌?
她站在寝房外彷徨半天,最后还是无奈地照他的话做,让他留下陪御凌睡觉。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御凌弄错人,以为睡在她身边的人是她……
第三章
就着床架上的那盏油灯,弘胄仔细地看着熟睡的御凌。
只着雪白中衣的“他”,乌黑的发丝散开在枕上,看起来好清灵澄净,简直就比任何美女都要触动人心。
从前的他并不觉得和御凌之间的感情有什么特别,就是和中迅一般,从小三人一同习武、打打闹闹地长大,顶多有时嘲笑他有点娘娘腔,如此而已。
一直到他们长大成人,这种感觉才渐渐地变样。他可以感受到中迅对他和御凌比较亲近有些反感,有时看见他投向他的眼神充满妒意,当时他还只觉得中迅可能是嫉妒表弟对他较好,并没有想到其它的原因。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中迅也像他一样,被御凌迷惑了?
会有这样的迷惑,只怪那一晚他让御凌吻了他,还让御凌对他说出那句话……
他生在帝王家,一呼百诺,要什么就有什么,权势、名声、享受样样都唾手可得,可是谁又知晓他有多少无奈的日子要过。生来富贵又如何?他还是一个凡人啊,想要的东西和平常人没两样,哪是因为生在帝王家就可以不要。
不,应该说,就是因为他生在帝王家,所以没有平常人的平常幸福。他的兄弟太多,各有各的心思,大家心里想的都是:如何从父亲那里得到最大的利益,哪会想什么兄弟手足之情、毫无代价的关心!
这一生当中,只有几个人对他是无条件的好,纯然就为了他这个人而关心他、爱他,不是因为他有权有势,御凌就是其中一个。
但现在,那一句话让他对御凌的感觉变了,现在的他,想要御凌变成不止像是兄弟的朋友而已,还要成为他的亲人──当他的结义兄弟。
只有如此强迫自己,才不会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变质,造成无法弥补的错误。
也许他该更努力地找寻那名女子,把他对御凌渐渐产生的爱慕,投注在她身上,如此一来,才能保住对御凌的兄弟之情,也才能对那名女子产生名正言顺的感情。
他已经下定决心,这一生,他要守护着御凌,陪“他”成家、陪“他”变老,直到死亡来临。
他将油灯盖熄,在御凌身旁躺下,拉过被子盖上,合上眼睡觉。
御凌在作梦。她梦见弘胄抱着她,她躲在他的氅下。
“好,我答应你,我们一辈子不离不弃。”弘胄两眼漾着星光看她。
她闻着他身上的气味感到安心。他向来言而有信,有他这句话保证,她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
她放心的往他怀里钻,可是有人在旁边叫嚣着,叫她放开他,还粗暴地拉她──
她吓醒睁开双眼,虽看不见任何景象,但是鼻端传来的气息却让她吓了一大跳。
这是弘胄身上的味道!
她怎么会睡在他身旁?她记得她已经回到家,然后怡情……
她连忙轻手轻脚起身,用架上的火折子点亮灯火。果不其然,弘胄就睡在她的身边。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她连忙查看身上的衣着,虽是穿着中衣,但贴身马甲还在,那就表示她的秘密没有泄露。可是,再怎么样他都不该睡在她的床上!
就在她怔愣发呆时,弘胄被小小的火光给叫醒,动作迅速地坐起,等看清楚是“他”之后,他伸手要摸“他”的额头,但“他”却闪开了。
“你还好吗?有没有热度?想不想喝水?”弘胄问。
“你为什么睡在我的床上?你家床坏了?”
他愣了一下,笑出来。“不是。我担心你,所以留下来看护你。”
“我有侍妾,她可以照显我。”她满脸不悦。
“我听你说被她闹得不想回家,心想她可能会照顾不周,所以就留下来了。”
“你……真是太奇怪了。你没想到万一你在我床上睡的事被传出去,我们会死得很难看吗?”她说。
“自古以来就有异姓兄弟抵足而眠、同榻共枕的美谈,这有什么难听?”
“谁都可以就我们三个不行!京城里的传言已经够难听了,你还要让他们加油添醋?”
“只要我们行得正,哪怕别人说什么!”弘胄正气地说。
御凌一听,垂下头。“就连皇太后都听到这些传言……”
“原来就是因为皇太后苛责你,所以你才会昏倒?”
“哪是……”她讷讷说道,“我只是前晚失眠,加上昨天进宫紧张过度才会昏倒。”
“那到底皇太后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想告诉我?”
她往后退了一点。“她老人家问我有关传言的事,我当然是一口否认。”
他微皱眉。“怎会又问你?我已经解释过了,她也相信,又为什么要问你?”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请你以后不要再上我的床,那样我怎么解释别人都不会相信我们只是感情很好的朋友。”
“看着我。”他搭上“他”的肩,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谁能说我们的感情不是亲兄弟般的感情?你怎么会忽然这么在乎我们该怎么相处才不会引起别人的胡言。”
她叹口气。“昨天皇太后告诉我,若真是你的好兄弟,就不该使你的名誉受损,让你娶不到名门淑媛。”
“这是什么话?我娶不娶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兄弟,我们情同手足。”
“话是没错,可是问题出在我的容貌上,如果今天我长得很丑,也就没人会把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讲得这么难听,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但偏不是这样,中迅也是长得副细皮嫩肉的样子,所以我们两人就把你的名声给败坏了。”
他摇头。“这都是无中生有的话,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但皇太后在乎。她说她问了好几个家有闺女的大臣,可谁也不愿把女儿嫁给你,所以她很在意。”
她的头垂得更低,实在很不想再谈这个问题,再说下去她就要尖叫了。
问题是她为什么想要尖叫?
“娶不娶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要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离我而去。”他迎上“他”的目光。“你们二人对我很重要,皇太后、皇上也很重要,再来就是那名女子,除此之外,我并不在乎谁愿意嫁给我。能找到那名女子娶她为妻,这当然是最好;找不到,那我就随意娶一名妻子,不会再多了。”
他找不到的,她心想,但还是低头回避他的目光。
他把“他”的肩膀扳回来。“我会这样想是因为……让我告诉你一件陈年往事,是有关皇太后和我娘的故事。”
“别说!”她制止他。“我不想知道任何皇家秘辛。”
“不,我是在向你解释我对姻缘这种事的看法,这也不是什么秘辛,宗人府里都有记载。
“我娘耿氏,是前朝忠臣的后代,前朝灭了,她的祖先被划入包衣局,成为天青皇朝皇室的家奴。因为是家奴的关系,所以她是最后一个受封的嫔妃,等级也是最低的。她十三岁时被送入雍亲王府当差,那是我父皇的王府,因而和当时也只是一名侍女的皇太后成为好朋友,二人感情好到义结为姐妹。
后来我父皇因故染上传染病,府里的正、侧王妃都不愿意靠近,于是命令我娘和皇太后去照顾他。她们二人尽心尽力的照顾他长达二个月之久,等我父皇病好了之后,就将她们二人收在他身边当侍妾。但是由于她们二人的地位实在太低了,正、侧王妃都没把她们放在眼里,有什么封赏,她们俩是分不到的,所以日子还是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