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上次没成功,我还需要你的帮忙。”她写。
他发现她写的“抱”字和上次一样,都少了斜画向上的那一笔,所以是同一个人,他放下心来。
“如果再没成功,是不是要这样麻烦的一再抓我来?”他的原意是要和她达成协议,要她不要再大费周章抓他了。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地在他胸上写下:“不,不会再麻烦你了。”
他反而楞住。这话的意思就是她不会再麻烦他,但是会再找别人?
一股怒火突然腾腾上升。“不可以!我不准!”
她似受惊地略微抬起身退后,呆住了。
“抱歉,”她缓缓地写下。“但是我非要成功不可。”
“我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毛病,如果我不能让你有孕,那么别人也不可能让你有孕,所以就让我来达成你的要求即可。”
她没有动作。
“我一定会让你怀有身孕,相信我,你不必到处让人蹂躏。”
这下她反应飞快地在他胸上写:“是我蹂躏人,不是别人蹂躏我。”
“我不管是谁蹂躏谁,你放开我,只要放开我,我保证不逃、不拉下遮眼布、不看你是谁。”
她静止不动,像是在考虑他的话。
“让我在上面,你才容易受孕,也才容易生男孩。”
“真的?”她写。
“是的,这是宫中太监告诉我的秘诀。我想你应当对我做过调查,知道我的品行如何,那么你一定知道我向来是言出必行,绝不出尔反尔,你大可放心。”
她把手放在他胸上好久,才写下:“你答应我,绝不试着偷看我?”
“我答应你。”他沉声说道。
“好。”她又写道,“我帮你解开,但是你不可以摸我的脸,我要抓着你的手。”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于是她动手除去他四肢的铁链,还帮忙揉捏活络他的手腕和脚踝,动作轻柔细心……他一定要告诉御凌,这名女子是真的关心他,绝不是他在幻想。
她在他身旁躺下,抓过他的双手十指交叉地握住。
弘胄躺下,紧紧的回握她的双手,突然间──
有如晴空一阵霹雳暴响,把他震得面无血色、无法呼吸。
她的左手小指下的掌边,有一道疤痕!
是御凌……
刹那间,所有的问题像狂吠的狗冲上来向他叫嚣,吵得他天旋地转,无法思考。
冷静!他深吸口气,吞下嘴边几欲喊出的名字,然后竭尽所能平稳地说:
“请让我休息一下。”
她放手让他平躺之后,他缓缓地吸气再吸气,稳住战栗的双手。
她真的是御凌?如果不是,那道疤的大小、形状为什么和御凌的一模一样?
他不想自欺欺人,那道疤早就在他记忆里烙印,虽只是用小指抚过,他就可以完全确定那就是那道他造成的疤。
御凌为什么会是女人?
安王爷为何会让这种欺君大罪发生?他难道不明白这是何等严重的罪?
他该怎么办?
她等了良久,不见他动作,于是有点迟疑地推他。
他伸手握住她,就像抓住浮木一般,但还是无法平息脑海中的风暴。
过去日子里的点点滴滴快速的掠过他的眼前。若她真的是他这十一年来常相伴相随的御凌,他怎么忍得下心将她送上死路?
可是这样不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你怎么了?后悔了?”她在他胸上写。
“没有,我在想一些事情,请你等我一下。”他轻声说道。若不想清楚,他没办法做。
如果他知情不报,隐瞒御凌真正的身份,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
破坏的只是那些表面上维持法统的条法。
但如果他把御凌的身份提报上去,损失的将是他们一辈子的情感,会造成无可挽回的缺憾。这样一想,他立刻有了决定,再怎样他都会保住御凌的命,这比什么都重要,就算将来要他付出隐瞒的代价,他都心甘情愿。他宁愿受一辈子良心苛责来换她的命,也不要为了维护那冰冷的法理而失去御凌。
自己现在内心的挣扎,也许就是她如此小心的原因,她不愿意陷他于不义,让他为她困惑,所以用尽方法不让他知道她是谁,如此便保护她自己也保护了他。
那他也应该为她着想,配合她假装自己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如此可以安她的心,不让她焦虑。
他同时也明白她强迫他的理由──为了要生一个有安家血统的小孩,好让安王府的血脉传下去,这真难为了她……如此牺牲,真是太令他感动。他转过身抓住她的手把她扯进怀里,疼惜地轻轻抚触。真的是她!源源不断的喜悦涌上心头。
难怪要他先洗澡,原来早就打算要再一次强迫他。
他嘴角上扬,心情激动得简直无法平静下来。怎知常常和他秉烛夜谈到天亮、和他勾肩搭背打来打去的……是一个女人!他好想用大叫来发泄心中的惊讶、喜悦,还有一点点的失落……
失落什么?失落他就这样失去一位最好的兄弟、最好的伙伴。
他将下巴顶在她的头发上;他们的关系势必会改变,不再是单纯的兄弟之情。
从今以后,他要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对待她?还可以回到从前相处的情形吗?
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再用那样的态度,来对待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御凌。他真是矛盾,当觉得御凌是男的时候,他只有遗憾,只能勉强自己守礼;可是在得知她是女人时,又惋惜自己失去一个兄弟。啊,自己真的是死脑筋!
他低下头来轻轻吻下她的额头,怀里的人儿僵住,像是被他突然的温柔吓着,于是他抚上她赤裸的背安抚她。
难怪她会活得心惊胆战,这二十年来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要假扮成男人,然后又为了传宗接代的问题牺牲自己?为了要假装成男子,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还要提心吊胆如此辛苦的抓他、放他,这些让他觉得……一股心疼的感觉取代他心中那一点失去兄弟的疙瘩,十分不舍她所受的千辛万苦。于是他抚摸的范围扩大,用四肢将她紧紧缠住。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怀中的御凌有多单薄瘦弱,她的高度甚至不及他的下巴,长久以来他为什么没发现这个事实?
御凌,御凌,他在心里叫着。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只有你这个混小子才有这样的胆量,才敢这样对待我!
你好莽撞、好大胆,可是……我好高兴你选的人是我,而不是中迅。
他轻扯她的头发让她抬头,然后落下第一个轻吻……
唔,好甜,好甜的吻……他的血液开始流窜。再吻再亲,用着他的唇舌来回的舔舐她的脸庞,没有一处放过。他们不再是兄弟、不再是兄弟,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他们将会是陪伴彼此走完一生的情人。
当他倾尽所有的热吻,再也不能表达他满满的情意时,他快速翻上她的身,将她紧紧地压在他魁梧的身体下。
“我来了,你出手吧!”他在她耳旁喘着气说。
那是他每次和她比划前会说的话……
一夜无语。
窗边第一抹刺进来的光线,惊醒被紧抱的御凌。她猛眨仍盛满睡意的双眼,挣扎着脱离弘胄的钳制,手忙脚乱地想要快点离去。
实在不能怪她贪睡,谁知体力这么好的弘胄竟然拿她当靶子,整得她体力不支,完全昏睡过去。真不知他是真的有诚意要助她怀孕,还是太久没操练。
害得她无法趁更深夜静的时候,将他送回王府。
她迅速整装,想要在天色还没大亮之前快点走。
昨天他说了那句要她出乎的话把她吓得半死,以为他发现她是谁了。还好,接下来他没再说半句显示他认得她的话语,否则她可能当场就逃之夭夭了。
想到他在她耳边低喃的话语,她的脸倏地通红,简直无法想像正经八百的弘胄竟然会说出那样……令人心荡神驰的话。这些话他绝不可能说给兄弟听吧?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打死她都不相信他在床上会这么多情。
他昨晚的表现和前一回相较,真有如天壤之别,看来做这档事还是要心甘情愿的好。
最后一件外褂被他压在身下,她试图小心地抽出,没想到就在她快拉出来时,蒙着眼的弘胄竟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手腕。
“下次只要送张字条给我,我会在这里等你。”他说。
她屏息不敢出声。室内的光线已经亮到快清楚看见他的眼眉,再不走来不及了,他随时都有可能拉下眼罩看到她是谁。
她急着想要甩开他,他却顺藤摸瓜地用力扳下她的肩膀,给她一个热吻。
她当机立断,用尽力气摆脱他,急急的冲向门外。
“记住,我等你!”他朝她大喊。
第五章
九月中旬,木兰秋狝的最后一天──
兴奋的气氛到处弥漫,各种活动均被卖力的表演着,不但皇族子弟个个鼓勇直行,连蒙古各部的藩王、勇士也争先恐后地加入竞赛,到处你来我往热闹非凡。连角力场边,也有一大群人吆喝喧哗着。
“来!来!安嗣王,老听说你身手矫健、武艺了得,可这次狩猎都不见你表现,今天是最后一天,就让本小爵来领教领教,怎样?”一名五短身材、壮硕的男子朝御凌大喊。
四周的人群听到这些话,纷纷围拢过来,还有人拍手叫好,显然都有兴趣看这场好戏。偏偏御凌冷笑着转过头去,根本不予理睬。
挑衅的人登时被她给激起怒火。“原来你怕了,不敢和我较量。”
“郡侯大人,我看他是不屑和你动手,你省省吧!”有人在旁煽风。
“我看不是,他是怕你这虎背熊腰的身材,会将他弱不禁风的骨头压断,才装出不屑的样子。”又有人点火。
御凌转身要走,但是后面的人挡住不让。
那名男子哪里肯放过这种难得的机会,于是大步上前,伸手就要抓他──
“祥郡侯,你大人大量,别和我表弟过不去,他的身手平平,你就别费心。”身穿蓝色行袍的中迅适时伸手挡住。
男子看着冷脸说软话的他,讪笑道:“我说国舅大人,您这侍卫兼保姆的角色也未免当得太久了。呿!他可没说半个不字,你闪边,别碍着大伙儿的兴致!”
两旁的人又大声起哄,要中迅让开,好使那人如愿。原因无它,这群人老早就想看这艳若女子却一副高不可攀的安御凌出丑,好挫挫他的锐气。
中迅往前揪住男子,男子下巴一抬,站在两边的人立刻七手八脚要将他架走。
中迅猛然出拳,没想到所有人竟像饿虎扑羊似的跳上来把他重重叠叠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男子面露狡笑,横走到御凌面前,双掌弯成鸟爪状,揪住他的前襟,想要将他拽往角力场。
但是谁也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御凌迅速弹中男子双臂上的麻穴,挣脱钳制,伸脚往他身后一踏,同时扬起手肘尖撞向他柔软的腹侧,于是他就像小鸡一样被摔进角力场内。
轰然一声,霎时尘土飞扬,人人皆掩住口鼻挥手赶尘。等能看清楚时,只见那男子目瞪口呆的仰躺在沙地上,现场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全部停止动作。
不一会,四周忽然爆出轰然大笑。
就在所有人的狂笑声中,御凌转身奔向马棚,纵身跃上那匹伟健白马奔驰而去;等中迅从层层人山下脱身时,她早就不知去向了。
忍着怒气低伏在马背上的御凌,盲目的策马向前狂奔,连马颈上像下雨般的汗水飞溅到她脸上她都不在意。
老天,究竟还要忍受这种下流的戏弄多久!
即使紧紧咬住的牙已经疼痛不堪,她还是无法松开,因为那被羞辱的污秽感还紧紧掐着她的脖子不放,让她无法呼吸。那双恶心的手、满是邪思的眼睛,直让她想吐。
风呼啸着刮疼她的耳朵,座下的爱马也渐渐显出疲态。
忽然,马匹颠踬,将她往上一抛──
“轰”的一声,她重重的摔落地面,捧得眼冒金星、疼痛异常,让她蜷曲着身躯躺在地上好一阵子动不了。
御凌痛苦的紧闭双眼,不肯让眼泪有淌出的机会。眼泪是软弱的表现,是不可以出现在她脸上。这样的痛苦,再如上……又再次失败了的挫折感,让她的心情更加恶劣。
她还是无法怀上孩子,难道真是长期以来喝的壮阳药造成的?
经过弘胄那样的努力,她以为她一定会怀上孩子的,没想到经过苦苦的等待,还是失望……她该换人做做看吗?换谁?中迅?
想起了中迅,一阵冷颤袭来。
她怀疑中迅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因为他这几个月来的表现,实在太令她心惊胆战。他不但处心积虑讨好她,还让她在无意当中瞥见他赤裸裸的心思……如果把他和弘胄一样抓来照做,她真的能忍受碰触他?
刚才的恶心感又涌上心头,她又想吐了。更何况还有怡情的关系,她更不能找中迅,真的无法想像他的手放在她身上的感觉,那将会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就像当年他把蟑螂放到她背上的感觉……
她真的吐出来了。不行,绝对不行!她放弃中迅。
那怎办,再找弘胄?
唉……也不行,她也不能再找他,因为他的温柔已经使她陷得太深。
弘胄为人耿直,不论是道德或本领上,都让她心服。他是个君子、是个好人、是个有清楚原则且严格遵守的男人,他能给她的是她一向缺乏的稳定感,他像个舵,能紧紧抓住她的心思,给她依靠。
但矛盾的是,就是因他的正直,她无法让他知道实情。
如果他知道利用他、逼他做出不肯做的事的人是她,不知会有多生气。
原本皇太后要她在半年内离去,但没想到皇上交代,为了不让所有的王公贵族起疑,知道他们要举家返回王妃的故乡,要御凌在这一年的夏天代替老王爷到避暑山庄议事,等到由山庄返回京城之后,才暗暗离去。
那也只有短短的时间可以停留在京城里,她是没有机会再次安排和弘胄行房。
想到就要离开弘胄,她的心不由得又抽紧。这一离开,他们是不可能再相见,要一直等到两人到了黄泉才能再会。
这种凄怆,无法言喻。
他找不到御凌。
今天是秋狩的最后一天,站在高处的看城往下看,只见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想要找出她来,难如登天。
从六月中旬开始,皇上就搬到承德避暑山庄来,所有的王公大臣们也都浩浩荡荡的跟着来到承德府落脚;中迅和御凌也不例外。
今年是御凌第一次代替自己的父亲来承德办公,所以就居住在安王爷原有的官邸中,偏偏皇上要他住到避暑山庄里,所以这三个月来,他们几乎很少碰面,若见着了也是来去匆匆,说不上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