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秀静,我不由自主地爱上她,瞒着我妻子,偷偷与她相恋,后来,小兰有孕,事情才曝了光,我那天生不孕的妻子气得发毒誓诅咒我们,然后跳楼自杀。她死的那天,正好百岁出生……”
薄少妍静静地听着,其实早就看出他和兰姨、百岁之间的关系,只是她不便说穿。
“像是被诅咒一样,百岁一出生就体弱多病。我年轻时离乡背井,落魄坎坷了半辈子,做什么都失败,赔光了一切,什么都没有,只求这个儿子能保住,但百岁十六岁,仍然逃不过病魔,死了……”欧阳皇哽咽道。
“死了?”她凛然。原来的欧阳百岁……早就死了?
“是啊,死了。但就在那天夜里……他出现了!”欧阳皇说到这里,声音微颤。
“他?”她屏息。
“对,就是他……像阴魂一样,同时出现在我和小兰面前。”
“阴魂……”她怔了怔。所以,他原来就非阳世的人?
“他说,只要我愿意把百岁的身躯借他,他会给我庞大的财富和惊人的事业,并让我继续拥有一个儿子……”欧阳皇喘口气,又道:“我以为他在开玩笑,真是见鬼了,我甚至告诉小兰我们在作着同样的梦。”
“但他一弹手,我立刻接到电话,说我正在谈的那笔交易成功了……”欧阳皇微微颤抖。“那是我谈成的第一笔交易……我挫败了多年,他弹指间就完成了我的梦想……”
“于是,你答应了他?”
“当然。我穷怕了、苦怕了,加上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也死去,早已心如死灰,当他像仙人一样出现,说要帮我,谁能抵抗得了?因此,不管小兰的拦阻,我很快就在他拿出的一张契约上盖上血印。但……但是,盖了之后,他才告诉我,这个契约有个但书,就是在他达成心愿之前,绝不能让他死去,否则他会收回我的财富,甚至让我和小兰一起陪葬。”欧阳皇痛恶地道。
“心愿?”她听得心中一震。
“是的,他说他有个心愿,他是为了实现那个心愿才来的。”欧阳皇盯着她。
实现心愿……
她激动地微微颤抖,眼眶泛红。
他说过,她是他的心愿……
那么,他是为了她,才来到人世吗?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他以前……见过她?认识她?
如果两人曾有交集,为何她会不记得?
“他还提醒我,他转生之后会忘记一切,包括这个契约,但我绝口不提,只要我把他当儿子看待,什么事都听他的,荣华富贵,自然到手。”
“他……会忘记一切?”她胸口揪疼。
是喝了孟婆汤吗?
明知喝了会忘了心愿,忘了一切,他还是愿意赌上一回?
就……为了她?
“翌日,百岁就醒了……醒来的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和我软弱的儿子完全不一样,个性冷僻阴沉,人性狂妄,不可一世,但却从命不凡。在他的‘指示’下,我的生意越来越大,不久就在美国创立了‘欧阳王朝’,然后,奇迹似的在短短十年之间一步登天……他更在三年前说要回台湾发展,亲自选了一块地,盖了王朝总部,从此整个王朝更登峰造极,财源不绝。”
欧阳皇顿了顿,表情复杂地接着道:“一切就如他之前的语言,他给了我荣华富贵,也让我继续拥有个儿子,但……我还是活在恐惧之中,因为,我偷偷请法师堪过,他说,我赚的是阴财,转眼成灾。”
薄少妍这才恍然,原来王朝总部会建于阴地之上,是欧阳百岁的决定。果然如她所言,这个庞大的财富是建于极阴之地,握于极阴之手,不可能长留。
“更可怕的是,我还得时时担心百岁的安危,因为从他复活开始,就一直受到妖鬼骚扰,经常无故就失去意识,性命垂危。”
她一阵凛然。
那妖鬼就是阴间阎王!
只是,为何阎王对他这么执着?
倏地,她联想到了他的帝王命格,心陡地一突。
难道……
“我花了许多心力救他,他却一直以为我之所以担心他死去,是怕失去王朝,失去财富……”欧阳皇苦笑。“真可笑,他忘了他威胁我的事了——只要他一死,我和小兰都得陪葬啊!”
所以欧阳皇才会对他如此小心翼翼。
这就是欧阳家的秘密。
“可见他的潜意识里仍留有一些印象。”她沉吟着。
“也许吧!就因为这样,他对我和小兰始终怀有敌意,可是这十年来,小兰已不知不觉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见他一次次走进鬼门关,担心又害怕……”
“她会将母爱移情是很正常的,毕竟是同一个躯壳。”她幽叹着。
“不,其实他们不一样。”欧阳皇说着,拿出一本相簿,递给她,又道:“相由心生,十六岁之前的百岁和现在的他,长得并不相像。”
她接过相簿一看,呆住了。
虽然是同一个人,但十六岁之前的欧阳百岁苍白纤弱无神,而十六岁之后的欧阳百岁却越发丰神俊秀,眉宇眼尾,充满了逼人的傲气与阴魅。
捧着相簿,她走到欧阳百岁的尸体旁,看着他的脸,全身不住地颤抖。
所以,这原本就是她深爱的男人真正的脸孔吗?他不是变成欧阳百岁,而是把欧阳百岁变成了他!
“大师,你……也不知道他是谁吗?”欧阳皇看着泫然欲泣的她。
“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她酸楚微噎,仔细盯着欧阳百岁的五官。
你是谁?我爱上的这个魂魄,主人究竟是谁?你告诉我啊……她的心在痛喊。
“我现在才明白,他一直在等你,等了你十年,十年来在生死间挣扎,就为了等你出现。这次我透过管道,我上薄家,找上你,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这表示你和他之间真的有缘。”细想从头,欧阳皇才了解他找上他的原因,却也对他的执着感到不可思议。
是什么样的爱情,能让他费尽心思,穿过阴阳,来到这里?
“有缘?”她心刺痛着,短暂的相恋就天人永隔,这缘,也只是半缘啊!
再说,若是有缘,她怎么会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怎么会在为他痛哭时,连叫都叫不出他的名字?
想到此,她泪如雨下,有气情,有不甘,还有更多的怨恨。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好可恶……好过分……
“大师,能不能……请你帮我们百岁办个法会?他等下一就要入殓了。”兰姨哀伤地抬起头。
听见入殓,她脸色瞬间刷白。
办个法会,就这样……送走他?
不!她不要!
就算他魂魄四散,她也要找到他,再把他拼回来,她要他亲口告诉她,他是谁!
“不,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我要去找他,找到他,问个清楚!”她激动地低喊。
“大师,你醒醒吧!他死了啊!死了一天一夜了,你要去哪里找他啊?”兰姨哭道。
“去阴间。”她坚定地道。
“什么?”欧阳皇和兰姨都吓呆了。
“将他的遗体冷藏起来,我要布阵设坛施法。你们帮我看好这个阵,别人任何人进来打扰我,在我回神之前,别动他,也不要叫我。”她抹去泪水,定下心来,认真地道。
“大师……”
“我一定要找到他,因为他欠我一个解释。”
她盯着欧阳百岁死寂的脸庞,恢复了冷静与沉着。
这一次,换她去找他了。他别想轻易撇下她,她不是那种只会哭着为所爱的男人守灵送终的女人。
为了他,她会上穷碧落下黄泉,有魂搜魂,有魄搜魄,只要有一些气息,她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他找回来。
因为,她是薄家最厉害的除厄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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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
薄少妍焦急的发下,阴间里,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欧阳百岁的气息。
她找不到他。
不在成群等着过奈何桥的死灵里,不在黑白无常押解的恶囚中,不在接受磨难煎熬的地狱里。
他的魂魄不再,不在任何地方……
难道,他真的烟消云散,化为无形了?
一想到此,她打个冷颤,胸口凝着不详的预感。
人有人魂,鬼有鬼气,他……竟连一口气都不留吗?
她揪心焦虑,脸色苍白,心越来越窒闷,脱魂在阴界太久,她的法力正在迅速丧失,再待下去,她的气息败露,势必引来妖鬼,到时,她力气散尽,魂将困在这里,回去不阳世了。
看来只有直接去问问孟婆了。
蹙着细眉,她轻盈一纵,正要往孟婆亭飞去,倏地,一群妖鬼蜂拥而至,将她团团围住。
“是个巫女……”
“她阴气旺盛,太可口了……吃了她!”
“我要吃……我要吃……”
妖鬼们吵杂地吱吱叫嚣着,她不耐地怒喝一声:“滚开!”
妖鬼们被震开了一下,立即又聚集,她有些不安,显然她的法力已降低许多。
“上啊!吃掉她……吃掉她!”妖鬼们饥饿地张牙咧嘴,朝她群攻。
她提一口气,左打右挡,虽然还能应付,但没多久就已使不上劲,袖口和小腿各被妖鬼抓伤。
“唔……”她忍痛,向后一跌,瞪着隐身在妖鬼后方的那个庞大黑影,喝道:“叫你的喽啰别挡我的路,阎王!”
那黑影发出冷冷的笑声:“薄氏巫女,我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反而自己跑来了。”
“让开!我没空和你闲扯,我得去找孟婆……”
“你找孟婆也没用,他不在了!你找不到了!永远也找不到了!因为你,他违反法则,收买孟婆,未经轮回偷偷插魂转生,用自己的千年阴命换抵七十年阳寿,更任意篡改姻缘薄,他为了见你,犯下滔天大罪,所以他魂魄被撕裂,彻底消失了!”阎王厉声怒吼,整个阴间为之轰然震动,妖鬼们更吓得缩头四窜。
她全身冰凛惊痛,泪水涌进了眼眶。
他……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吗?
那个傻瓜……好傻……太傻……
“我得知他做的蠢事,费尽心力,不断地想在他达成心愿前,将他从阳世带回来,我设了一个又一个的迷宫,偏偏怎么也困不住他,绑不住他,因为他的心根本不在这儿,他的心早就被你掳走了!你这个该死的巫女……”阎王指着她,越说越气,到后来几近咆哮。
她被他的阴气扫得全身刺痛,但还是攒眉回驳:“我没有掳走他的心!在这之前,我根本没见过他!”
“不,你见过,只是你忘了。”
“什么?”
“十年前你第一次驱邪除厄,追着一只恶魅误闯阴界,受困在阎罗十殿前的迷障里,当时,有人为你打开了回阳路……”
她惊凛变色,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接任务为人除厄,却因猎鬼太急而脱魂闯入了阴界。
那一次,她差点死在幽厉迷障之中,就在奄奄一息之际,一个脸戴恶鬼面具的男子突然出现……
“小白云雀,迷路了吗?”那时,那人曾这样对她轻哼着。
“走开!阴鬼!”她还对着他怒斥。
“小云雀还真凶悍哪。”他讥笑着,伸手揪住她。
“别碰我!”她在他手中挣扎着,并趁机结了个咒打向他的胸口。
他扣住她的手,止住咒力,反将她抱住,冷笑:“啧,小云雀也有爪子哪。”
“放手!”她大喊,急着想睁开,但法力已消竭,变得极度虚弱。
“安静点,虽然我很想把你关进我的鸟笼,可惜,阳世的小鸟,在阴间养不活。”他的声音有些惋惜。
她怔愣地抬头,发现他藏在面具后的眼睛正盯着她,幽黑不见底的瞳仁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走吧!小云雀,回你的世界去吧……”说着,他放开她,手一推,将她推进还阳路。
她急速攀升,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而他,正定定地目送她……
第9章(2)
难道,当年那个鬼面男子……
就是他?!
她和他的缘,竟从十年前就已开始?
“真是孽缘啊!阴阳两隔的男女,怎能相遇?又怎能相恋?我儿是中了什么阳邪,才会对年仅十二岁的你动了凡心?”阎王气恼地低吼。
我儿?
她瞪大双眼,虽然早已猜到欧阳百岁的可能身份,却还是惊颤不已。
阎王之子!他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太子”啊!
一个鬼太子!
所以,她才觉得他有帝王之相,尊贵之气。
所以,他才能在阳世建立一个极阴的王朝……
“而你,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千方百计地阻止我带回他的魂,甚至还与他相恋……你就这样用你的爱把他推进永远黑暗的深渊!你的爱害死了他,害死我的儿子!”阎王严厉地指控。
她瑟缩了一下,心拧痛着。
是她的爱……害死他吗?
是吗?
早知道,她就不该心动,不该爱上他……
闭上眼,泪成串滑落,她心里压抑的痛与酸楚,终于全部崩溃。
对,是她的错!
既然注定命中无情无爱,她就不该有,不论掌心这条伤痕割得多深多长,她都不应把它误认是感情线!
只要她克制自己的感情,只要她不回应,达布成心愿的他,就会放弃,就会厌倦地返回阴界。
都怪她没有把持住,才会害他赔上所有……
“今天你自投罗网,我就拿你的魂来祭我那愚蠢的痴儿!”阎王说罢黑袖一挥,顿时飞杀走石,阴风狂卷。
她颓然自责,无心,也不想再抵抗。如果真能用她的魂祭他,那她甘心陪他一起魂飞魄散。
狂风化为漩涡,化为利刀,一寸寸将她包围,眼看就要将她斩成碎片——
“叮铃……”
一记轻微的铃声突然钻进她耳中,她浑身一震,立刻惊骇地睁开眼。
那是她的银铃!
那天被欧阳百岁扯断之后,她就没戴在手上了,为什么现在会在阴界里响起?
难不成……
她心一阵狂跳,不再坐以待毙,拉起身上法袍掩身,使尽剩余的所有法力,冲出漩涡。
“唔……”她突围时被阴风割得遍体鳞伤,但仍守着一口气,朝铃声来处疾飞而去。
“还想逃?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追!”阎王暴喝,声震四方,顿时,妖鬼邪魔们全都汇聚,大速向她包抄。
她一迳地狂奔飞纵,力量很快不济,尚未奔到铃声处,四肢顿时虚软,力殆下坠。
糟了!她暗暗叫苦,望着一大片黑鸦鸦的妖鬼来袭,正不知如何是好,倏地,一股强大的力量托住了她,并将她往前一抛。
“咦?”她如飞鸟掠空远,错愕中回首,之间一个四岁左右的可爱小孩笑眯眯地在地上画上一条线,并朝她挥挥手。
那是谁?
她惊骇地看着小孩陷入妖鬼之中,不禁急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