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他面无表情地取过她掌上的电玩,百无聊赖地打起来。“你妈还不是拿我的出生年月日去合八字,连我们结婚后最适合怀第一胎的时辰都算好了。”
“你要不要换个‘女朋友’?”赫柔遥指床上尸体。“那里就有一具。”
“不准扯上我!”死人复活怒喝。
“赫柔你快点换衣服,我们不能迟到。”小路背书似地随便念念,手指疾速操控,利落老练。“我第四关打完之后你还没弄好,我就直接拖你走。”
她赶紧跳下窗台,奔往自己借住的客房,省得像前一次那样,穿着睡衣就被他押解上车。
“你们干嘛不真的结婚算了?”床上的大书呆撑头横躺,一副卧佛状。
“别开玩笑了,我才几岁?没事干嘛把自己绑住?”他淡道。“之前我们班开同学会,几个已婚的女同学,都还抢着要跟我继续保持联络。”如狼似虎。
“真搞不懂,你这种死相为什么一堆女人哈得要命?”大书呆打从国中起就一直觉得小路长得很欠揍。“结果咧?”
“什么结果?”
“少来了,后来你跟哪几个真的上了?”
闯关的乐声聒噪闷响,填补了他沉默的空档。
“烂人。”哼。“你小心哪天真的跟赫柔结婚,我们所有的同学都来赴宴时,我看你怎么应付满场的前女友和情妇。”
“我才不请同学来喜宴。”
“你爸妈一定会广发红帖的。”她敢跟他赌。“不然他们干嘛把我们从小押进贵族学校?当然是为了建立关系。结婚的时候啦、竞选的时候啦、当扶轮社干部的时候啦,有太多机会需要互相捧场。”
“无聊。”偏偏他们都活在这窄小的框架中。
“不过你要小心,赫柔有可能会被人抢走。”
掌上电玩的飞快按键声,蓦然停止,枪林弹雨的音效却不歇息。
“她不是跟我们讲过部落格的事吗?我看了最近的文章,怪怪的。”大书呆在notebook上一阵摸索。“看,这篇,像不像在宣示主权?”
“这文章根本不是赫柔写的。”凡是赫柔的死党都知道,她是文学白痴。
“对,那么这个捉刀人,到底是在向谁宣示,他拥有赫柔的主权?”
“她自己怎么说?”
“她看都没看,还怎么说咧。”大书呆暗忖。“倒是这些文章提到的地点,我有点怀疑。”
“那些都是杜撰。”整个部落格纯属虚构。
“万一它是以杜撰的形式来包装事实呢?”大书呆转望小路。“你知道她这半年多来,都跑过哪些地方吗?”
小路盯视大书呆整理出的路线图。“你怎么确定这些地点她真的走过?你查看过她的护照?”
“不需要。”大书呆咧开还戴着牙套的笑齿。“她来投靠我的时候,我看她行李箱上贴满的条子就知道。”
小路萧索一叹。这下麻烦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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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桃花运忒旺,到处都有人追。
“赫柔小姐,有空一起吃个饭吧。”一名时尚型男,痞子般地油腻搭讪。
“啊,黄鼠狼,你怎么也来这场庆功宴?”赫柔在觥筹交错的饭店宴会厅内,娇艳回首。
“拜托你别笑得那么灿烂。”闪亮到不行,令铁汉酥软。“而且我不是黄鼠狼,我是心地很好的——”
“黄鼠狼。”她点着小脑袋瓜,甜甜地硬给他贴上这无形标签。
“我都说了我是——”哎,简直可爱到爆。“对,我是黄鼠狼,特地来跟你拜年。满意了吧?”
他慨然认栽,但随即获得回报:她竟亲手递来盛着卡门见特起司的小圆饼,喂在他唇前。
他大口含入,宛若同时吞进了她手指的余韵,神魂颠倒,惹得赫柔咯咯笑。
黄鼠狼真是败给她了。好歹他出入艺文界也不少年,看多了装腔作势的公子小姐及艺术家,这位小姑娘,却常不按牌理出牌,又搞怪得非常优雅。
他对时下素质愈来愈粗俗的女孩,没力到麻木,对赫柔,就更加偏爱。
“赫柔,说真的,找一天出来谈谈吧,我有事想问你。”
“那就今天谈啊。”那里有位子,刚好。
“你男朋友觉得这样OK吗?”
“OK。”她比比手势,强化保证。“只要那群乳沟娘娘继续簇拥着他,就算我们现在跑去跳楼他都OK。”
这是哪门子男女朋友?
“黄鼠狼想谈些什么?”她领他到大厅一隅的座位区。
“当然是谈今年的收成好不好?、风调雨顺吗、六畜兴旺否?”他渐渐敛起打趣的笑脸,并坐耳语。“赫柔你是不是有一批收藏在手上?”
“你指的是哪一批?HelloKitty的限量磁铁,还是史奴比的环游世界公仔系列?”
“一批从罗马截走、原本要送往私人拍卖会的货品。”
她登时傻住。
“这只是圈内的小道消息。”所以他先来向本人作确认。“消息发得很隐密,而且还刻意包装过,不过内行的一看就知道,话中有话。”
“我听得不是很懂。”
“你有听过大MAN吗?”
“大男人?很多这种人。”水灿双瞳无辜眨巴。
“不,我说的是一个人。”他愈快查证清楚,愈能抢先发布,没空兜圈子了。“从他那里来的消息说,你手中有他寄放的那一批收藏,扣着不放。”
“这是在玩什么益智游戏,还是又在虚拟八卦?”呵。
“我也正在为这个伤脑筋。”黄鼠狼苦着脸搔搔后脑。“这个大MAN的风评不太好,虽然偶尔会放出大消息,却真真假假的;被骗的活该,捡到宝的就赚到。”
“他是狗仔队吗?”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为什么?”
“因为传闻你是他最爱的小情人,所以他手边最大宗的收藏就在你那里,暂且被你据为己有。”分散风险兼宠溺心肝宝贝。
胡说八道。
“这种流言,未免太恶劣!”她做作地谴责。“子虚乌有的事,为什么要扯到我头上来?”
“我也觉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会被牵连进来。”现在可好,这条消息是发、还是不发?“所以你手边到底有没有货?”
“没有没有没有,明明就没有!”
“那么你跟大MAN的关系呢?”
“我跟我男朋友就要谈婚论嫁了,还会跟其它男人有什么关系?”小路这时超好用的。“我妈很看好这桩联姻,要是你写了什么不实的鬼话连篇,坏了好事,她肯定会把你告到死为止。何苦呢?”
“我的妈呀。”黄鼠狼勒颈吐舌。“可是这条小道消息已经有不少圈内人风闻,就算你名声受损,也不尽然是我的责任。我顶多把抢先报导的机会拱手让人,罪不致死吧。”
“我跟大MAN交情匪浅的误解,是不是让我手边有货的流言颇具说服力?”
“那当然。”不然凭她一个小女娃,哪来的能耐坐拥稀世珍宝。“呃?赫柔?”
人咧?怎么一转眼就不见?
她早已喜孜孜地碎步奔往宴会厅一隅,联络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喂?李德,我是赫柔。你方便说话吗?”
“有话快说!”大爷正忙。
“你最近有听说我在罗马截走的那批货的流言吗?”
“东西不是正在你手上。”
“没有啦。我之前在你地盘上和戈宁视讯时不就讲过了?”她窃窃试探。
“你说是说了,但口说无凭,除非你能具体证明东西不在你那里,否则我何必信你?”
“戈宁不就信了?”
“只有他会买你的帐。”
原本衰败的芳心,忽然振了一下翅膀,却又战战兢兢,不敢任意飞翔。“戈宁他……最近好吗?”
“他好不好,我不晓得,但你铁定大祸临头。”
“为什么?”
“我哪知道。”干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拿来问他?“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究竟惹毛他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被惹毛?”他是戈宁肚里的蛔虫还是大肠杆菌?
“因为,他跟公司请年假。”李德不耐烦地字字咬牙切齿。“他向来是一堆年假摆着不用,这次却一口气把年假给请光。你说,他会是请假好去跟谁算帐?”
戈宁……要跟她算帐?
对喔,她两次放他鸽子,而且对于他的善意援助,她都只回以一堆烂摊子。他或许非常的好脾气,但可不是没脾气。
“李德你、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没!”哼。
她快快告诉李德,她在网上的任务代码,让他进到她的个人委托数据库,挑他想接的案子来玩,展现她互惠合作的诚意。李德龙心大悦,边直接上网边建议。
“你就逃吧,别跟他正面对上就行。”
“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有,坐着等死。”嗳?这个委托挺有趣的。
“喂?李德?”赫柔惊望自己耳边的手机。怎么断讯了?她都还没讲完呗。
这下可好。逃?逃哪去?她的钱全汇去买小岛,哪来逃亡的资金?而且……他怎么这么久才来找她?她偷偷地等他好久,等到都有些怕了。怕他干脆不理她、怕他从此跟她断讯、怕他从她的世界永远消失……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和戈宁继续保持联系?
她这段时日,无时不刻都在想这件事。打电玩时想、心不在焉时想、吃饭喝茶时想、泡在浴缸时想、出门逛街等红绿灯时想、在便利商店排队结帐时想、下雨时想、天晴时想、睡时想、醒时想、累时想、闲时想、日想、夜想、梦想、空想、妄想。
我想你。
常常望天,仿佛天会连接到他那边,传达她的思念。
就算他只是要那些货的下落也罢、利用她也罢,她想见他,不计代价地想见他。莫名其妙地,想到潸然泪下。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明白,可是她想他,对全世界都视而不见地全心想他。
想见他,又怕见他。希望他来找她,又怕他真的来找她。怎么办?
你说,他会是请假好去跟谁算帐?
小小心灵,反复犹疑,焦躁地拿不定主意。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拨打手机,求助最高层级——
“妈,我是……小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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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伊斯坦堡.四季饭店
“副总,我和赫柔到饭店了。”纤瘦骨感的熟女,温婉伫立观景窗前,眺望博斯普鲁斯海峡的碧海蓝天。“你放心,我会好好看着她,手机也会一直onduty。”
她早练就了度假不忘随时进入工作状态的本领。
手机才一合上,床上瘫躺的小人儿立刻大大松口气。“上官婉儿,还是只有你能顺利摆平我们家的武则天哪。”
“你又在给人乱取名字。”她没辙地好笑。但把她说成一代女皇身边的才女,也算恭维了。
“副总人很好,别把她说成个女暴君。别忘了,你是托她的福,才能以卡地亚贵宾身分来这里度假。”
“反正她本来也没空接受这种招待。”
赫柔从小就看多了各家精品业者对顶级珠宝客户的款待,海外豪华旅游啦、名店闭门的贵宾专属鉴赏会啦、VIP客户的高尔夫球赛啦什么的。妈妈很少参加,一大堆印刷精美的邀请卡、手工问候卡,全都归入资源垃圾桶内。
“你求她把这次旅游招待让给你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态度。”嗯哼?
“婉儿姊姊,我知道错了。”她合掌拜拜,故作讨饶。“请别告诉母后,否则她又要苛扣我的零用钱。”
“她是为你好,省得你乱花。”赫柔的零用钱曾一度和她这特助月薪有得拚。“只能怪你自己老把钱当玩具纸钞用。不过你的时尚本能比我高,所以后天的珠宝宴,你来挑,我来买——替副总买。”
“我妈都只是买来投资保值,根本不戴。你帮她随便挑挑就可以。”算是给业者捧个场。
“我哪敢呀。”吓死她也。“我前年也替副总出席过海外珠宝鉴赏会,结果买回来的东西,她只瞄一眼就皱眉,嗯了一声,从此没再派我出席类似场合。”
品味之庸碌,可想而知。
“所以你是专程被派来当我的保母??”
“赫柔,副总她真的很疼你。”只是忙到没空表达而已。“你一通电话,不管要什么,她都立刻为你搞定。”
“我知道。”她在床上滚入抱枕堆内,埋头耍赖。
“那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缩头乌龟沉默半晌,霍然飞身跳下床,英勇地举手宣告。“我肚子饿了。”
“赫柔……”哎,又来了。“好好好,我们去餐厅。”
每次跟赫柔讲正经的,她就开始不正经。
第5章(2)
露天餐厅外,一片湛蓝的天,直接就可望见不远处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历经拜占庭帝国、鄂图曼帝国,沦为今日消费帝国的观光客娱乐地点,用来搭配龙虾、烤腌羊肉串、香槟慕司的华丽背景。
赫柔一副富贵人渣状,穿着会让人误以为是高档名牌的廉价马球衫,梳着松垮垮的高髻,一副大墨镜,拿饼干棒混充长烟,夹在指间卖弄调皮风情,啃得喀滋喀滋响。
婉儿姊姊就慎重多了,好歹套了件小洋装出来,危坐正襟,享用美食。比起瘫入椅背坐没坐相的赫柔,婉儿姊姊拘谨得像在吃达文西的最后晚餐。
“放轻松点嘛。”混世小魔王懒懒劝道。
“我不是紧张,而是怕晒。”赫柔一点都不懂熟女姊姊的心。“我们干嘛要坐在这么晒的地方吃啊?”
虽是十月天,阳光仍大剌剌地豪迈曝晒,海天一色,蓝到极度饱和,刺目亮丽,心情彻底爽朗,毫无阴影。
“不怕,大不了晒完之后,再去作Spa。”喔喔喔……伸伸懒腰,小肚肚曝光了。“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打个高尔夫球?”
“谢了。”她宁可躲在冷气房里。蓦地,她双眼一亮,急急细嚷。“赫柔赫柔,饭店经理来打招呼。”
赫柔闻言,悠哉地抬头和对方哈啦,吹捧一下,双方都不亦乐乎,婉儿姊姊却羞怯地品尝佳肴,不太能与中东帅哥坦然言笑。万一人家误解她对他有意思,那……该怎么办才好?她可是很矜持的东方女子。
经理微微颔首,向她俩致意,优雅离去,婉儿姊姊差点陷入中暑的高烧状态,整个人酣然红通通。
“土耳其的男生,怎么帅得这么离谱……”对姊姊芳心的杀伤力太大。
“小心喔,这些中东花美男,心也很花的。”
“那你还跟人家聊得那么愉快。”巧笑倩兮得要命。
“这样他才会请我们吃冰淇淋呀。”赫柔一见侍者依令送来的两碗冰淇淋,乐得几乎一飞冲天。“婉儿姊姊你在节制甜食对不对?那我帮你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