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还把晁准那四句预言诗背了出来。晁准的预言是在我们被凤天岚的人打下山谷之前得到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想必你也忘不了,当时你对这四句预言深感怀疑,可后来证明事情都实现了,对不?
“就孟孟的眼光动作,我敢保证当时的你就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牢牢不放,深情款款地望着她,我相信……你和她之间,感情深厚……”
上官檠的“相信”,顿时让凤天燐陷入沉默。
由于时间过去已久,上官檠不解孟孟怎么还没来,出声询问方得知原因。
纪芳又气坏了。
夭寿凤三竟不分青红皂白就杖责孟孟,孟孟是会耍手段的女人吗?
如果她想嫁给凤三,在马车上她大可以直接把两个人的感情交代清楚,站在好友的立场,他们能不帮她?
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思,自知身分相差太远,连奢想都不愿。这样的人会为了想当小妾手段用尽?与其如此,她更相信这是薛蕾弄出来的事情。
不行,她绝对要挖出真相,还孟孟一个清白!
前往凤天燐院子的路上,孟孟走得有点久,因为怕碰到伤口,她只能在月霜、月华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月华细心地在椅子上铺一层厚厚的被子,才扶她坐好。
受了委屈,这人依旧云淡风轻?面对出卖自己的侍女,她没有半分嫌弃?凤天燐无法理解她。
纪芳更不能理解,不过她在看见孟孟那刻,焦躁的心情被压下。
这就是孟孟的魅力,分明年纪轻轻,却像经历过千秋万代似的,风吹不动,那双淡然的眼睛不只让身边的人,也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柔和淡定。
孟孟细细为纪芳号过脉后,问道:“世子妃是不是常常觉得头晕乏力,嗜睡的情况特别严重,还老是心慌意乱、呼吸不顺、双腿浮肿?”
上官檠接话,“没错,就是这样,她嗜睡却睡不安稳,经常从梦中惊醒、心悸,然后睁眼坐到天明。”
孟孟笑着点点头,対上官檠的焦虑感到窝心。
怀胎生产始终是女子的事,男人非但不管,身为贤良的妻子还得考虑妊娠期间丈夫的需求,心再疼、再不愿也得为男人安排小妾,她知道为这种天经地义的事喊不公平定会被批善妒,但她真的认为不对。
夫妻既是同林鸟,在碰到这样的事时,不是更应该齐心?若男人只为自己考虑,怎能嫌弃妻子,在大难来时独自飞?“我容易恐慌,性子变得急躁,什么事都看不顺眼,随时都想找人打架。”
纪芳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但就是控制不住情绪,殷茵都快被她烦死了,沐儿更是有多远躲多远,再这样下去,恐怕她脸上就要贴一张“生人勿近”的符了。
等不及孟孟回答,纪芳又问:“我生病了吗?”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知道妊娠期间会有太多疼病发生,妊娠髙血压、妊娠糖尿病、妊娠羞血症、子癫前症……古代医学无法检查出来,所以生孩子往往是在鬼门关前徘徊的苦差事。
孟孟揺头,轻浅一笑,纪芳的心顿时定下来。
“世子妃别慌,上回脉象太弱,我不敢确定,但现在能确定了,这次世子妃怀的是双生子,妊娠的症状当然会比旁人严重,别太担心。是药三分毒,我会开药,若症状不太严重,还是尽量别吃,能够的话就多运动、多吃点好东西,放松心情,十个月很快就会过去。”
“是双生子?!”上官檠激动地抱住纪芳肩膀。
纪芳问:“是男还是女?”
“我不敢完全确定,但很有可能是龙凤胎。”
上官檠懵了,想着自己就要有个小闺女了,开心得一个拳头往凤天燐身上捶去,不管不顾的兴奋大笑,“听见没,我有儿有女了!”
凤天燐眉心一紧,嫌弃地看着好友。
有这么开心?他又不是第一次当爹。
扶起纪芳,上官梁忙道:“我们先回去,孟孟姑娘,往后还得麻烦你。”
凤天燐没应声,上官檠已经扶起妻子,一颗心全奔到龙凤胎身上了。
孟孟道:“世子妃请留步。”
上官檠微愕,回头问:“孟孟姑娘,还有事?”
“嗯,有点事想私下同世子妃聊聊,世子和爷可否先行避开?”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始终躲着凤天燐。
那天过后,他们再没见过面。
凤天燐趁着为纪芳号脉的时机刻意把人叫到跟前,意外的是孟孟没有局促不安,她依旧态度坦然,只不过那双淡定的眸子始终回避自己,她……恨他?
上官檠认定孟孟想私下交代纪芳关于孕期该注意的私事,既然孟孟不方便挪位子,自然是他们避开。
他一把拽住凤天燐,春风满面地把人往外带。
门关起,孟孟让月霜、月华守在门外。
纪芳沉不住气,抢着问:“先告诉我薛蕾是怎么回事?”
孟孟向来不愿坏人好事,相信姻缘天定,认为天下事都该顺其自然,但事关薛蕾,她对万事万物的豁达卡了关。
她轻声道:“世子妃相信我吗?”
“比起薛蕾,我更相信你。”纪芳有现代灵魂,知道犯案的动机是重点中的重点,而孟孟没有动机。
孟孟笑开,“真好,谢谢你。”
“不过是相信你,有这么开心?难道凤三他……”
“对,爷不信。”孟孟揺头,一丝苦涩流泻,她极力掩饰心情却不成功。
“说!从头到尾说清楚。”纪芳又火了,这个凤三怎么这么讨人厌!
孟孟开始娓娓道来,从五年前的恩怨到再见面的惊惧无助,她试图躲开,没想到薛蕾对她的怨恨依旧,该来的终究会来。
“为什么你让月华继续跟在身边?不怕有一就有二,不怕她诬赖你一次,就敢再对你动第二次手?”
“月华有她的为难,何况我马上要离开,薛蕾就算想动手,也不会再用同样的人。”
“离开?甘心吗?”纪芳试探。
“为什么不甘心?”孟孟反问。
“别想瞒我,我都知道的,你和凤三之间的感情不是说说而已。”
“过去了,灵魂童返那刻,爷已经遗忘所有经历。”
他们的感情早已化成灰烬,再不余留半点痕迹。
“为什么会这样?”
孟孟揺头,“不知道,许是天地间循环的道理吧。”
纪芳暗骂自己,在想什么呢?孟孟不过是个通灵少女,可不是灵界达人,能够把阴阳两界的规则摸得透澈。
“真的想放弃,不愿再为彼此尽力?如果你点头,我可以帮你揭穿薛蕾的假面具。”
孟孟抬头,时间不站在她这边,她已经失去机会。
“爷的身分不同一般,婚姻大权不在他的掌握中,就算他愿意相信我,接纳我,但爷这样的人肯定是要三妻四妾的,这种夫妻关系我不想要。生活可以穷困贫苦,只要夫妻一心,必定可以开创新局,但与三妻四妾的男人如何齐心?婚姻不能光靠女人的努力,我想要的婚姻关系,是像我爹娘那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即便死亡也不忍抛下。”
此话深得纪芳认同。
她和上官檠成亲不久,皇后就为了把上官檠和凤天祁绑在一起,异想天开地想把娘家侄女嫁给上官檠以巩固两家人的关系。
之后皇后把纪芳宣进宫里“晓以大义”,纪芳满口应下,转头就把事情对上官檠说了。
她不表态也不宜泄情绪,只等着上官檠自己做出决定,因为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他点头,她便带着沐儿离开,反正她能一个人把他生下,就能一个人将他带大。
幸好上官檠不买账。
他进宫向太子递辞呈,说道:“比起仕途光明,臣更想要家庭和乐,若两者不能兼顾,臣情愿放弃前者。”
这话表明他的态度,却让皇后大发雌威,送一把戒尺和一本《女诫》到靖王府,藉此警告纪芳。
说到底,怎能怪纪芳性子跩?怀胎已经够难受了,还要面对这些讨人厌的事。
上官檠怒气冲冲地把戒尺和《女诫》送到皇帝跟前,咬牙道:“多谢娘娘教诲,但臣妻温顺乖巧,实在用不着这样的赏赐。”话撂下,他二度辞官。
事后听说皇帝对皇后发了顿脾气,又封沐儿一个郡王当,太子妃也到靖王府对纪芳多有安慰,此事才算掲过。
连“远房亲戚”都如此,身为皇子,可以作主婚姻的空间肯定更小。何况凤天燐那个人早早摆明,身为男子就该三妻四妾,才不会委屈自己,这种男人条件再好,纪芳也只当他是烂苹果。
孟孟叹口气,缓言道:“我想请世子妃助我离开。”
“凤三不让你走?”
孟孟点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因为惩罚不够?还是为着……她想不通的理由?
“你知不知道于文谦托人到皇帝跟前请求,让你离开皇子府?”
“于大哥?”
“对,但是皇帝没有同意。”
“为什么?”孟孟迷糊了,凤天燐的反对已经够奇怪了,连皇上也……皇家人的想法真让人无法理解。
“有小道消息说,皇帝有意让你当凤三的侧妃。”
“怎么可能!”
“你把我问倒了,我只能说,想要光明正大地把你带走,绝对不可能,但如果你坚持离开,我那里有几个人。”
孟孟想了想,反手握住纪芳,说道:“请世子妃助我一臂之力。”
“你得想清楚,凤三手下的人不少,他的势力比我家阿檠大,若你决定离开,就必须放弃过去的生活隐姓埋名,否则以他的能耐,想把你挖出来轻而易举。”孟孟苦笑,“不必的。”
“为什么不必?你别小看他的能耐。”
因为等他找到她时,她已经……不可能成为他的什么人。“只要世子妃把我送回柳叶村,剩下的我会处理。”
纪芳与她对视,孟孟清澈干净的眼底有着笃定。
她点点头,“知道了,准备好之后,我会给你消息。”
第十七章 坦白一切 真相大白(1)
“我要吃面。”凤天燐说。
孟孟望着他的脸,半晌后回答,“好。”
她进厨房花大把功夫做好一碗面,端到他面前,随着这碗面上桌的还是一壶八宝茶。凤天燐把面吃掉后,静静地看着她。
孟孟脸上波澜不兴,但心里不如面上此般淡定,因为她收到纪芳的消息了,就在今晚,她将离去。
“你在生气?”凤天燐直指她的心思。
孟孟抬头,莞尔道:“我没有生气。”
“我命人打你,你不生气?”他不相信。
“也许立场互换,我会做出相同的决定,毕竟遭人背叛不是愉快的经验。”
“你背叛过我吗?”
视线相交接,两人眼里都有着千言万语,只是他说不出,而她无法表明。
须臾,她郑重揺头,“没有。”
“确定?”
“我没有说谎的必要。”
那天,纪芳离去时对凤天燐撂话,“你要证据是吗?可以,我会把真相摊在你眼前。”
她说得那样笃定,笃定到……动摇了他的认定。
难道真的是他错怪孟孟?真是他脑袋坏到分不清真假?
点点头,凤天燐说道:“一个月后,我将迎娶薛蕾。”
不管是不是薛蕾使的计,等把人娶进门后再来秋后算账亦不迟,纪芳说的孟孟的公道总有人得还。
孟孟听完后并没有说话。
纪芳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他还是要迎娶薛蕾?换言之,他依旧相信薛蕾?
算了,她能说什么?对他而言,她和薛蕾都是陌生女子,只不过薛蕾的品性有京城名声做为保证,而她不过是个乡野女子,怎么能相提并论?
无所谓,她已经尽力了。往好处想,他是男子,将来若后悔,总比女人多了几分余地。
“恭喜。”
“我可以娶你为侧妃,即使你输了赌约。”
“我知道爷可以,但是我不愿意。”他说得认真,她也回答得认真。
“你还是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可以坚持的事情不多,在婚姻上头,我不愿意让步。”
“你知不知道,不管你怎样坚持,我想做的事都不会改变。”他也不愿让步,她乐意与否,都注定是他的人。
“请教爷为什么这般坚持?既然心中无爱,为什么非要留下我?”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凤天燐,他问过自己千百次,知道自己确实不爱她,没有非要她不可的执念。
对她,他不会脸红心跳,不会思念成灾,更不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的心淡淡的,不像阿檠那样,换了人便失了心。
可是他就是想要将她留下,原因不明,理由不清,他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没有答案,他只好胡说,“是你救了我的命。”
这话让孟孟想起他说过的——如果讲讲故事、说说话,两分讨好、三点巴结就能让我爱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对我做相同的事?那我得娶多少女人?
她盗了他的话,回答道:“如果救人性命后,两分坚持、三点固执就能让我留下,爷知不知道我对多少男人做过相同的事?那我得嫁多少人?”
凤天燐脸庞板起,面容转为严肃,“你在生气。”
孟孟揺头,再度重申,“我没有生气。”
“如果没生气,就不会拒绝这么好的事。”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爷觉得好的,我未必觉得好。爷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开心喜乐这种事,别人给的不算,要自己觉得好才是好,比如说肚子饿,别人给了枕头,你不会感激,只会嫌弃对方多事,所以……如果爷是我的幸福,我自然会极力争取,不需要爷汲汲营营。”
这话惹毛了凤天燐,他漂亮的丹凤眼翻起白眼,却更魅惑人心。“你哪知眼睛看见我汲汲营营?不要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房。”
孟孟微哂,“爷说错了,有三分颜色,我连布庄都可以开张,染房算什么?爷还是把颜色收妥,免得被我滥用。”她倒了一杯八宝茶,将杯子递到他面前,眼底带着挑衅,似笑非笑。
他接过茶水,问道:“这是你“争取”的手段?”
“是,爷敢喝吗?”目光对望,此刻,孟孟无惧。
这丫头不怕,他反倒怕了?笑话!“有何不敢?”
她敢再下药,他就办了她,到时什么蜜糖砒霜,她都得如数吞下。
但他不相信她有那个胆,更不认为她会蠢到做两次相同的事。
凤天燐信心满满地仰头把八宝茶一口气喝掉,他冲着她笑,而她也回他温柔的微笑。
但是不到半刻钟,凤天燐脸色骤变,直觉不对劲,他垂眉看着自己不利落的双手,感受着逐渐变得沉重的身子,恍然大悟,她的胆子果然很大。
他手一发软,眼皮往下坠,身子像是失去支撑点似的东揺西晃。
孟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拉带背,冒出一身汗才将凤天燐送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