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君无求讪笑两声,“是你的是你的,当初你捡回她的时候,我也是见过的啊!”捡到就是你的,你这土匪!
想起初遇的那一天,佟若宝偎在赫连远怀里,朝着君无求绽出一个甜滋滋的笑,礼貌的唤道:“承蒙七王爷照顾了。”
“弟妹客气了。只是不晓得当时你为何要跑到东陵国,还口口声声自称是赫连远未过门的娘子?”何况当时赫连远对她也是一副陌生人的样子。真不明白是怎么莫名其妙勾搭上的?
赫连远与佟若宝两人互看了一眼,一时之间并没有回答,直到队伍过了两国之间的国界,这才让众人勒停了马儿。
“宝娃在马上乖乖等着,我跟七王爷说说话,马上回来。”
见她乖巧答应,赫连远招手让周承翰过来牵着马匹,自己则和君无求走到不远处低声说话。
“她便是佟若宝,佟卫云将军的女儿。”迎视着七王爷疑问的眼神,赫连远干脆的开门见山道。
“什么?!”君无求闻言大惊,随即警觉的降低了音量,但双眼依然不敢置信的瞪向他,“这究竟怎么回事?”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简单解释了来龙去脉,赫连远不等君无求开口,便低声又道:“所以,君无求,我们得在这里分别了。”
可怜的君无求都还没把那个故事消化完,又被这句话给劈得头昏脑涨,“你……什么意思?”
“你很清楚,我和宝娃是不可能在东陵国安然生活的。”他说得很平和,像是没有一丝留恋。
“没这回事,我自会向皇兄禀明,说这次是西原国使诈,你并没有任何通敌之心!包何况公孙少辰下也签了和谈书……”
“我会怎么样并不重要,但如果要回东陵国,宝娃势必是要和我一起的。如此一来,先不说她和西原国的渊源会造成什么流言蜚语,光是她原本的身分一揭露,就不晓得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君无求闻言一呆,脸色也有些微变。
“你我都知道当时先皇是受了小人谗弄,才造成那桩错事;但你也说了皇上不愿再为此事多生事端,显然是不想先皇的声名受损,而我更不希望宝娃因此而受到任何伤害--毕竟皇室的面子,和一个抗旨逃生的旧臣之女,皇上会选择哪一个,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他说得平静,君无求听得默然,对于赫连远的话,丝毫无法反驳。
“但是,你身负守卫边疆的重任,就这么一走了之……”
“我不觉得公孙少辰近期内会再对打仗有兴趣,他自然有别的事要忙。”赫连远意味深长的说道,嘴边还挂着一丝深奥的浅笑,“更何况,打仗可不是靠我一个人,你又不是不明白我的个性,怎么可能自己尽揽大权,反而让别人无事可做?有几个和我相处多年的将领们,既有将才、也得军心,就像那个正在帮我牵马的家伙,跟我相比并不逊色……周承翰!你别乘机调戏我娘子!”
看着那个嚷完之后又忍不住笑起来的男人,君无求深深叹了口气,明白他心意已决,只好认命的问道:“那之后你打算去哪儿?做些什么?”
“南离国。”将目光转回身旁的男人,赫连远的神情是君无求从没见过的温和沉静,“在那儿种田养猪、砍柴打猎……和宝娃一起当对普通夫妻。”
“……不必打仗。”说起南离国,君无求又有些纠结了。
“不必打仗。”赫连远笑着附和。
南离国是个神秘的国家,土地狭小、周围多山,虽不富庶但也不显贫瘠。
而它紧邻着东陵、西原两个或富庶或好战的国家,却始终不受战火波及的原因,除了地势易守难攻、人民团结一致,更主要的原因是南离国爱好和平--是“你不打我,我就不打你;你打我一下,我杀你全家”那种剽悍的和平……
太难缠了,没人想碰,打得千辛万苦也不见得占得了便宜,还不如让那群猛兽自己关在山里修练算了……
“打了这么久的仗,也难怪你有这种想法。”君无求仰头看天,又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不拦你,你想怎么做,自己安排吧!”
“赫连远死了?”
端坐在龙椅上头的东陵国皇帝听到七皇弟的禀报,不禁睁大了眼,讶异的开口追问。“怎么回事?”
“当日臣奉陛下旨意前往西原国,原本以为一切顺利,没想到正要离开山谷、进入国境的时候,遇到流寇偷袭……”
“流寇?哪来的流寇?”怎么没人禀告?
“皇上,国界的那座山上确实有几窝匪徒,只是一直以来边境把守得严密,他们不敢轻易前来骚扰。”乘机说点赫连远的好话,“当时臣一时大意,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是赫连将军舍身为臣挡了数箭,这才保了臣的一条命;只是他那时旧伤未愈,又再受重创,一时缓不过来,没撑多久便去了。
“但也因为赫连将军察觉示警,尽避那群匪徒狡诈狠辣,最终还是败在东陵军手下,已被全数诛杀。”
皇上沉默的听着,眼睛则盯着桌上那封和谈书,好一会儿才又道:“那个让赫连远中计的女人呢?她真是西原国太子把?”
“禀皇上,那女人也已不在人世,西原国太子妃则另有其人。”
“嗯。”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皇上阖起了和谈书,随手搁到一边,“七皇弟一路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这事儿……朕再想想。”
“臣告退。”
退出了御书房,君无求这才悄悄的吁了口长气。
他这位皇兄的脾气和习惯自己明白得很,通常说“再想想”就是不愿太过追究,尤其对象要是死了,只要不是太过严重的罪状,不了了之的情况也是有的。
而这回赫连远虽然一度有叛国通敌之嫌,但一来公孙少辰亲口澄清,二来又为了维护七王爷“身亡”,再加上他多年护国有功,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死了”,而且又是孑然一身,这么一来,朝廷里那些等着要找他麻烦的嗜血狼群,恐怕也只能摸摸鼻子,转头找下一个攻击目标。
这是他能为赫连远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希望从那之后,赫连远能打从心底的快乐起来。
尾声
君无求这般费尽心思、努力隐瞒,几乎到了得下拔舌地狱的程度,究竟有没有换来那对鬼夫妻的幸福生活呢?
只能说皇天可怜情苦人,赫连远这位隐姓埋名、重新做人的前任将军,虽然过得并非富裕享受,但平稳安适还是有的。
……不过他能这么夸口,也已经是数个月前的事了。
“相公,我想吃桂花糕--”看完了义父和奶娘捎来的信,佟若宝心情愉快,喜孜孜的凑到丈夫身边讨甜食吃。
看着那个蹭在自己身边撒娇装乖的女人,赫连远有些无奈、却有更多溺爱的亲了她一下,“去吃啊!我记得昨天还留了一块,搁在橱子里。”
“哪有啊!你忘了昨晚吃过饭之后,我们就一人一半吃掉了吗?你说今天再去买,还有松子糖……”
“宝娃,你最近会不会吃太多点心了?正餐反而吃不下,你看看你,怀着孩子反而瘦了!”掐了一把那怀着五个月身孕仍显纤细的腰肢,赫连远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会觉得我吃不下,是因为你一天喂我三餐,中间还加了两碗补汤,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啊?”又不是他,一餐可以啃掉半只猪。
“是吗?那点心就省了,免得占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他来吃就好了。
“是宝宝想吃的。”推卸责任。
“那更不用管他,小孩不能宠。”
佟若宝听了又是一阵哇哇叫,“你以前还说每天都分我桂花糕吃的!”
“以前的事我记不得了……欸!好了好了,待会儿客人上门,厨房里乱七八糟的,你先回房去。”
两个人来到南离国之后,本想照着原先的计划,仿个隐居乡间的农户。但偏偏忘了此时正值冬季,就算有了田也种不了东西,入山打猎同样没什么猎物,那些小鸡小猪更不可能一夜长大,只能勉强塞塞赫连远的牙缝……
也还好当时君无求将公孙少辰给的那些“遮羞费”塞给他们,于是山不转路转,两人在南离国京城里比较没那么热闹的地方顶了间店铺,开起了小饭馆,凭着赫连远多年来泡在伙房里偷吃、耳濡目染出来的一些技术,再加上佟若宝那根从小被养刁的舌头来试吃调味,倒也经营得还可以。
最重要的是,开饭馆不怕吃啊!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待店门一关,所有的剩菜剩饭都是他的--天底下大概没几个像他一样,希望生意不要太好的老板了。
店里还有一个小二,一边帮忙洗菜、一边听着这对夫妻的拌嘴,也只是见怪不怪的偷偷笑着。
这对夫妻是外地来的,说是在各地游历了一圈,打算在这儿落脚。来南离国走商的人虽然不少,但想要在这儿定居的却是不多,再加上这两人虽然看起来温和平顺,身上却隐隐有股气势,让大伙儿颇为好奇,偷偷猜测这两人的来历,众说纷纭之下,张望的倒是比亲近的人多。
想着那些愈来愈夸张的街头流言,小二不禁在心里为了受到蒙蔽的真相而叹息--
气势?真要体会这男人的气势,得看关店之后,他一个人吃掉一桶饭的样子,那才叫气势!
什么落魄名门、流亡贵族,未免夸张,他猜想这男老板大概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厨子或杂役,因为太耗费粮食而被赶出府,顺便拐带了千金小姐一起私奔到这儿来的吧!
瞧他干活如此熟练,对娘子又是百依百顺,肯定和自己猜想的相去不远。
“大毛,我带夫人上街,一会儿便回来,店里劳烦你先照看着。”
才想着,赫连远略带无奈的吩咐便传进耳中,大毛抬头看向一脸认命的老板,以及被他揽在身边、漾着愉快笑容的老板娘,同情而体谅的点点头。
看吧!老板又屈服了,果然是无法违抗小姐的命令,这充满了爱的奴性!
真相,确实是很脆弱的啊……完全误解了真相的大毛望着两人恩爱的身影,幽幽的这么想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