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好身,几个丫鬟婆子出去,和安正想歇一会儿,赵总管便使了个下人前来通禀——
「和安姑娘,金夫人求见。」
「哪个金夫人?」
「礼部侍郎金大人的夫人。」那下人回道。
「她来做什么?丞相与金家又没什么往来。」和安纳闷的问。
「她听说您是随安侯的义女,金家二小姐生前曾与蒋世子有过婚约,如今随安侯不在京里,而您又即将与丞相大婚,所以她来看看您,向您道个喜。」
「她想道喜,可以等婚礼时再来就成了。」不过魏遐之应当不会放帖子给金家就是了。
紫瑛已得知她现下这副身子原来是金家二小姐,怕是不想见金家人,便让那下人先退下,这才请示道:「您若是不想去见金夫人,要不要奴婢去回了她?」
「你说,我若去见她,她见到我这张脸会不会给吓死?」和安很想看看金夫人在瞧见她这张脸时会是什么表情,不过下一瞬她又道:「算了,紫瑛,你去帮我回了吧。」
还是别节外生枝了,这时候金夫人来找她,八成没什么好事,多半是想攀关系。
紫瑛应了声,去前厅回了金夫人,「和安姑娘忙着婚礼的事,无暇见金夫人,金夫人若有什么事,可告诉婢子,婢子再转告和安姑娘。」
金夫人见只来了个丫鬟,那随安侯的义女竟没过来,心中不悦,但人在丞相府,她也不敢发作,忍着怒气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因着随安侯如今不在京里,我想着她一个人在这京城里,也许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和安姑娘暂时住在丞相府,所有的事,大人都替她打点得妥妥当当,不劳金夫人费心,婢子还要回去做事,就不多送了。」紫瑛说完,欠个身,便迳自回了后院。
赵总管脸上堆着笑,送一脸阴沉的金夫人离开。
他能成为丞相府总管,自然也是魏遐之的心腹之一,他已得知这位即将嫁给丞相的和安姑娘其实是金家二小姐,金家在她失踪时,对外宜称她溺死,她不想回金家,约莫是寒了心,故而也不想与金夫人相见,这他可以理解,他不解的是,为何在她想起自个儿的身分后,丞相竞要娶她为妻,且她新取的名字还和已故夫人的闺名一样,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
不过他这个人有个好处,那就是不该知道的事,绝不多问。
第9章(1)
魏遐之下朝回来之后,与和安一起用晚膳时,她提起了金夫人今天来找她的事。
「你说,她突然来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魏遐之思忖道:「金大小姐即将嫁给二皇子当侧妃,她多半是替自个儿女儿的婚事着急了,才想找你当说客,撮合她女儿和疏静的婚事。」
金大人后头这两任妻子,都是由侧室扶正,故而几位夫人所生的子女,年纪都相差不大,金雨翠长金多福半岁,金多福则只大了金玉云两个月。
「还好我没见她,否则岂不就要被她给缠上了。」她对金雨翠和金玉云姊妹没有任何好感,这两个人以前在金家没少欺负原主,尤其原主的死,与金玉云和她哥哥脱不了关系,她可一点都不想帮她说媒。
这事过后,金夫人没再上门,和安原以为这事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二皇子与五皇子却先后登门拜访。
两人都是借着魏遐之即将大婚,亲自送礼过来。
他们送的礼皆十分贵重,二皇子送了一幅玉屏风,上头雕刻着百子婴戏图,每个婴孩的神情都不一样,生动活泼,五皇子送的是一盆殷红如血的珊瑚树。
两人都想借此拉拢魏遐之,在争夺储君之位时得到他的支持。
「你既然两不相帮,要不要把这两件礼物还回去,以免落人口实?」和安建议道。
「这是他们送咱们大婚的贺礼,若就这么退回去,倒显得有些失礼。」魏遐之沉吟须臾,差赵总管备了两份厚礼,送给两位皇子,当是回礼。
和安又问道:「依你看,最后是二皇子还是五皇子会继承大位?」
「眼下还难说,两位皇子各有手段,替他们出谋划策的幕僚们也都颇有才干,最重要的是,他们手里都掌握了一支实力不相上下的兵马,一个掌握了禁卫军,一个掌控城防军。」
听他这么说,她不免有些提心吊胆。「他们不会斗得两败俱伤吧?」要是两个皇子互相把对方给斗死了,想到那后果,她悚然一惊,「不成不成,遐之,你得辅佐一个皇子上位才行。」
魏遐之有些讶异她竞会让他参与夺嫡之争,「你可知道,万一参与夺嫡之争失败,恐将招来灭门之祸,皇家的事该由皇家自己解决,朝臣不该插手。」
听他这么说,和安也不好再勉强他,「那为何皇上都病恹恹了,还不立储君呢?立了储君,两位皇子就不会争得你死我活了。」
「不,现下若立了储君,京城反倒会即刻陷入混乱中。」他摇揺头道。
皇上即使病重,这点倒还看得清楚,所以才迟迟不立储。
她一愣,「你的意思是……」
魏遐之解释道:「历来夺嫡之争本就凶险万分,如若失败,只有一死,所以另一位皇子必不会眼睁睁坐视对方登上大位,而那坐上大位之人,也无法容许曾与自己拼死相争的兄弟活下去。
「这三、四代以来,夺嫡之争尤为剧烈,皇嗣几乎都折在其中,当今皇上登基后,皇上的三个兄弟包含他们的子嗣都没了,再之前的三位先皇仁宗、英宗和明宗也尽皆如此。」
大雅王朝彷佛陷入某种诅咒里,每每夺嫡之争,必会牵连无数人,连皇室子孙都保不住,不少世家大族、王公贵戚因此覆灭,而后又有其它的世族新贵兴起,这也是他不愿参与夺嫡之争的原因。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深深觉得古代的政治之争比现代要复杂血腥多了,往后局势会如何,她真的好担心。
翌日,皇上召魏遐之到寝宫见驾。
「臣参见皇上。」他垂首躬身行礼。
「免礼。」虚弱的嗓音从龙榻上响起,枯瘦的老人徐徐坐起身,下一瞬便剧烈的喘咳起来,一旁的太监赶紧替皇上拍抚胸口。
魏遐之抬眸望去,关心地道:「皇上龙体不适,就别起来了。」
「朕镇日躺着也累,坐会儿也好。」咳了好半晌,稍稍止息,皇帝混浊的双眼看向站在身前的魏遐之,「朕听说你将再娶,这是想通了,不再为你那已故的夫人守身如玉了?」皇帝在说起这件事时,憔悴的脸上微露一丝笑意。
「让皇上笑话了。」魏遐之未多做解释,拱手一揖。
心知自个儿身子无法与他说太久的话,皇帝也不再多说其它,进入正赵,「今儿个朕传你来,只是想问问你,三皇子究竞是怎么死的?」
这一年来他病重,大多时间都昏睡不醒,可一旦清醒时,他便会召魏遐之前来询问朝堂之事。
「据几个太医和仵作会诊相验后,三皇子应是在行房时太过剧烈,身子承受不住而暴毙。」魏遐之顿了下,又补充道:「这些年来三皇子纵情声色,身子早已掏空。」
「这个不成材的废物!」死得如此窝囊,皇帝怒其不争的骂了句。
魏遐之静立着没有接腔。
「联再问你,依你看,当年太子究竞是死于何人之手?」
几个皇子里,他最疼爱的便是太子,他将太子带在身边,花了不少心血亲自教导他为君之道,没想到他走得比他这个父皇还早。
他一直怀疑太子当年之所以坠马而死,是遭人谋害,而胆大包天到敢做出这种事,无非就是他那几个皇子,可是始终查不到证据,如今其他的皇子也都死了,只剩下老二和老五,他委实不想将皇位传给有可能谋害太子之人。
魏遐之躬身请罪,「此事臣确实不知,请皇上恕罪。」当年此案是由刑部负责,他并未插手,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他也不得而知。
「魏遐之,朕命你重查此事。」撑着虚弱的身子,皇帝下了命令。
「皇上,当年御马监所有人全都被问斩,如今要重新调查,怕是不易。」魏遐之劝谏道。
「朕不甘心,不甘心将皇位传给害死太子之人。」皇帝痛心疾首的捶着瘦弱的胸膛,因心绪激动,又剧烈咳了起来。
见状,魏遐之连忙安抚道:「皇上请息怒,臣尽力重查便是。」
片刻,咳嗽稍稍平息后,皇帝欣慰的颔首,「好、好,朕没有看错你,在朕病了的这段时日,你一直把朝廷的事处理得很好,未出什么乱子,朝堂的事交给你,朕也能放心。朕累了,你退下吧,若是查到什么,尽快来禀。」
「臣遵旨,臣告退。」魏遐之躬身一揖,离开寝宫。
要重查当年太子坠马之事并不容易,当年都没能查出什么,如今那些证据早已湮灭,更是难上加难。
这些年来皇上重用他,封他为相,对他信任有加,对这位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皇上,他是心存感激的,既然这是皇上最后的心愿,他也只能尽力完成。
因此,在筹办婚礼的同时,魏遐之一边暗中着手调查太子当年坠马之事。
「我就说葛雷生会赢吧。」
「这回可让你赢了不少钱,待会去喝酒你可得请客啊。」
「不过才赢了几十文钱,就让我请喝酒,一顿酒钱都不只这些,等我下回再多嬴他几把再请吧。」
「成,就先让你欠着,不过倒没想到葛雷生那小子竟然天生神力,那么大的鼎都扛得起来,我要早知他力气有那么大,当时也押他赢。」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其实呀,我是见过他扛起过一匹马的,当时他的马病了,走不了路,他一路扛着马要去给兽医瞧,刚好被我给看到。」
「原来你小子早知道他力气大,我就说你这小子怎么突然慧眼识英雄了。」
午后,和安拿着借来的弓箭要归还,刚到侍卫们休息的屋前,正好听见他们说的话,正要踏进门槛的脚缩了回去。
葛雷生?这名字不是她看的那本小说的主角吗?之前他一直没出现,她倒忘了还有这个人的存在。
葛雷生做为这本书的男主角,最大的任务就是推翻魏遐之的统治,取而代之。
魏遐之已答应她不会篡位,葛雷生也不可能再推翻他,那他这男主角的任务……应该也会变了吧?
虽这么想,和安仍是有些惴惴不安,一下子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也许只是同音的名字,一下又觉得万一真是他呢?
与其在这里疑神疑鬼,她决定进去问个清楚,越过门槛,她举步走进屋里,把弓还给保林。
「对不住,保大哥,近日事情忙,一时忘了来还你的弓。」
保林恭敬的接了过来,「和安姑娘客气了,若非我只有这把弓,也就送给和安姑娘了。」
她即将嫁给丞相的事,府里上下全都知道,见到她进来,侍卫们全都站起身,迎接这位未来的丞相夫人。
和安让他们坐下,笑着说道:「大家不用拘谨,改日有空,咱们再来比比射箭。说来还要多谢你们,那日我射了那几箭,回去之后,逐渐想起以前的事呢!」
「能帮到和安姑娘真是太好了。」一名侍卫笑道。
「对了,我方才听你们说有个人力气很大,那个人是谁呀?」她故作好奇的间道。
另一名侍卫回道:「他名叫葛雷生,是个守城门的小将。」
名字没错,书里的男主角也是天生神力,而且一开始,他也是守城门的小将,这些全对上了,看来他真的是男主角没错,再问了些事,和安才回房去。
葛雷生是这本书的男主角,最后魏遐之是死在他手上的,现在听到这个人的消息,她实在有些坐不住,在房里走了两圈,决定去看看本尊。
紫瑛与两个丫鬟陪着和安出来,见她越走越靠近城门那头,紫瑛连忙提醒道:「靠近那头便是城门了,没什么首饰铺,多半都是些让人寄放牲畜的棚子。」
和安是以想挑选些首饰为由出来的,但此时她的心压根就不在那些首饰上,只想着要会会葛雪生。
她佯装出忽然很想参观城门的模样,兴匆匆地道:「既然都走到这里来了,不如就去城门那里瞧瞧吧。」
先前她是乘轿出门,但来到这条大街后,为了方便接近城门,她便找了个借口弃轿步行。
紫瑛只得领着两名丫鬟跟着她。
几人还未走到城门口,忽然听见一道清亮的嗓音传来——
「给我拦住那小偷!」
和安回头一看,觑见一名身穿天青色男装,头发用玉环束起的少年,正追着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不过听那嗓音,此人分明是个姑娘,而且在看清她的面容后,她发现此人还是个熟人——仪筝公主!
和安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要女扮男装,除了外表,声音好歹也得装得像一点,这样一喊,除非耳聋,否则谁听不出她是个姑娘。
在仪筝公主吼完后,下一瞬,就见城门附近有个身穿铠甲的小将冲了过来,一脚扫向那瘦小的男子,将他给撂倒在地,接着他一把拎起那男人的后领,喝斥道:「蔡力?!怎么又是你?我不是警告过你不得再行窃!」
那窃贼垂着脑袋不吭声。
「你认识这窃贼?」仪筝公主走过去问道。
「他近来常趁人不察,扒走路人的钱袋,被我逮着两次。」那小将看向蔡力斥道:「还不把东西还给人家。」
蔡力将偷来的荷包奉还,一边跪地求饶,「这位公子,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两岁稚儿要养,你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仪筝公主笑斥道:「看你年纪也不过才二、三十岁,你那八十老母是怎么生的你,难道她五、六十岁了还能老蚌生珠?」
她这话一出口,围观的几名路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你要瞎编也编个可信一点的。」
不想那小将却替蔡力说道:「蔡力还真的有个八十岁老母和两岁稚子。」
仪筝公主满脸狐疑,「你不会是在帮着他骗人吧?」
「我没骗人,他以前是乞丐,十几年前被一名老妇收养,他便将那老妇认作养母,这些年来一直侍母至孝,两年前他又捡到一个弃婴,便当作自己的孩子养。」
「这样说来他倒是个好人,可什么不好做,偏要做这扒窃的勾当?」
「这是因为蔡力的老母亲病了,他没钱给老母亲治病,又没其它的本事赚钱,这才会行窃。」
那小将悯其孝行,所以每次抓了人后,训斥他一顿,便把人给放了,未送官府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