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沐琴看到师姊时,差点没笑出来,瞧,她的运气多好,香大夫就是巫挽香,她这个师姊居然扮起大夫来了。
两人一打照面,皆很有默契地装不熟。
巫沐琴客气道:“有劳香大夫了。”
巫挽香微微一笑。“不敢。”
元杰对丹淮清说:“丹大侠,咱们主子有请。”
丹淮清沉吟,他担心巫沐琴,不肯现在离去,巫沐琴看出他想拒绝,在他出口前先截了话。
“你去吧,女人治疗的时候,男人在可不方便。”
她话中的暗喻令丹淮清一怔,突然想到什么,表情不自在地转开。
“好吧,我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第7章(2)
丹淮清跟着元杰出了房门,巫挽香把门带上,落了闩,立刻转身走向她,劈头就问:“怪了,你不是与他在斗法吗?怎么搞在一起了?”
瞧师姊脸上那暧昧好奇的表情,巫沐琴不用猜也知道师姊想到哪儿去了。
“什么搞在一起,我跟他可是清白的。”
“清白?那‘丹表妹’又是怎么回事?”
巫沐琴横她一眼。“‘香大夫’又是怎么回事?”
“司徒然中蛊,我在帮他医治。”
“呵,那同心蛊不就是你下的?”
“是啊,所以只能由我来医治,不然他哪可能答应让我跟。”
“原来如此。”巫沐琴恍悟点头,师姊这一招的确妙。“你的司徒将军呢?”
她在百里熙身边并未看到他。
“太子让他去召集兵马。”
“你没跟去?”
“这是军事机密,太子和他都不让我跟,为了不让他们起疑,我只好乖乖待着。”说到这儿还大叹了口气,一脸的不甘心,接着又神采奕奕地问她:“你呢?哪儿受伤了?”
巫沐琴遂拉起袖子给她瞧。
“噬心蛊?”巫挽香拧眉,立刻坐下来拉起她的手细看,并仔细问明原委,巫沐琴遂将过程说予她听。
巫挽香听完,对她低声道:“今夜的突袭是冲着太子来的,那噬心蛊应该是用来对付太子的,只不过阴错阳差,搞错了对象,用到了丹淮清身上。”
巫沐琴听了一惊,原本苦涩抑郁的心情因为这个消息而瞬间振作起来,那噬心蛊竟是针对相公的?
怒火给了她力量,她沉下脸色。“是谁要杀他?”
“想要太子死的人肯定是窦皇后了,太子和皇后之间的明争暗斗早就斗了很多年,只要太子活着一天,窦皇后的皇子就上不了位,这一路我瞧着,太子受袭就不止一次。”
巫挽香的注意力都在噬心蛊上,所以没看到巫沐琴眼神中的冰冷。
“我要治蛊了,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要引出蛊毒,便要以蛊攻蛊,巫挽香抓住她的手,拿出一根针,往她手臂上紫黑色的线扎下去,黑血立刻冒出,接着又在上头撒下一种绿粉,那黑血立刻朝绿粉流去,没多久,一条蠕动的黑虫从浓稠的绿粉中冒出来,巫挽香立即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黑虫装进去,盖上盖子。
随着黑血排出,巫沐琴手上的紫黑线也渐渐消失,恢复了原本的白晰,巫挽香抽出针,在扎针的部位抹上药膏,不经意发现了一件事。
“咦?”巫挽香惊诧,抓着谷主的手臂细看。
巫沐琴原本陷入沉思,被鹰护法的动作给拉回神,突然想起什么,立即抽回手臂,拉下袖子。
“谷主,你的守宫砂呢?”
巫沐琴目光闪烁,这反应分明是心虚了。
“你破处了?那人是谁?”巫挽香立即逼问,谷主不在的这半年间,居然找了个男人开苞?
巫沐琴见瞒不住了,只得不好意思的点头承认。
巫挽香可惊讶了,是谁得了谷主的心,让她愿意把身子给对方?
“是谁?”巫挽香逼问,想起什么,又道:“是丹淮清?”
“不是他。”巫沐琴立刻否认。
“不是他?那是谁呢?我不管,你可得从实招来,到底是谁把咱们谷主小师妹的心给偷走了?”
巫沐琴在师姊的逼问下,遂把百里熙供了出来。
“太子?”巫挽香低呼。
巫沐琴点点头,脸上是无辜的表情,瞧师姊这震惊的反应,她以为师姊会反对,会跟她分析利弊,毕竟太子是皇家的人,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人或是老百姓。
“你居然睡了太子?那可是未来的皇上啊,你行啊,佩服、佩服!”
巫沐琴望着师姊一脸的兴奋,嗯,好吧,她承认他们万花谷的人一个个的想法都很惊世骇俗,难怪被世人视为邪教。
“莫说我,你和司徒然到底如何?”
巫挽香表情一垮,大大地叹了口气。“还没呢,那家伙固执得很,跟个石头一样,到现在还不肯就范。”
“他不收你?不会吧,我师姊这么好又这么美,他到现在还不动心?”
巫挽香的美跟她巫沐琴是不一样的,挽香师姊不笑时,有一股冷艳感,但只要她愿意笑,那股冷艳立即如冰雪融化,春意绵绵,直勾人心,谷中爱慕师姊的男人们为博她一笑,甘愿为她做任何事。
巫挽香原本垮下的脸忽而笑得妩媚。“他不肯碰我,是因为他现在仍是戴罪之身,所以不想耽误我,我告诉你,他可不是讨厌我,而是太有责任感,大业未成,不谈儿女私情,还有一点,就是我身分未明,我们救了他,却不肯告诉他我们是谁,他对我置气呢,还故意板着脸孔对我。”
“那你还缠着他?”
“当然,是我先看上他的,又不是他看上我,既然我看上了,当然要努力追求他喽。咱俩在谷中一起长大,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看上眼的自然要出手,除非他不喜欢我才会放手,但他不是呀,明明对我也挺动心的,却又硬撑着,我就不信吃不到他。”,巫沐琴禁不住捧腹闷笑,挽香师姊向来敢爱敢恨,依自己看,那位司徒将军迟早会成为师姊的囊中物。
巫挽香为她解蛊后,便得去向太子百里熙禀报,在离开前,她突然转头问了一句。
“师妹,你爱他吗?”
巫沐琴回过头,对上师姊认真严肃的神情,她弯起了笑,没有犹豫的回答。
“是的。”
巫挽香点头。“我明白了。”然后她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在师姊离开后,巫沐琴依然坐在床铺上,她静静的待着,不一会儿,两行清泪自她眼角流下。
她低着头,任由泪珠无声滴落,床帐再度轻轻被掀起,巫沐琴怔住,她回过头,对上了师姊温柔的眼,她没想到师姊竟然去而复返。
巫挽香叹了口气,坐在她身旁,将她揽入怀中。
“我就知道,从小到大,你从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掉泪,总是在人前微笑,越是难过,越是笑得欢,你呀……
想哭就哭吧,我又不是外人。”
巫沐琴伸手抱住师姊,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抖动着身体,在师姊怀中无声的哭泣。
“他是未来的帝王……我跟他……注定不可能……”
“我知道。”
当巫沐琴得知相公是太子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帝王的女人得不到专属的爱,只有宠,可就连宠爱也都要和其他妃子均分,因为帝王必须雨露均沾,平衡各妃子背后的家族势力,每三年还要选秀女进宫。
巫沐琴是不可能进后宫做妃子的,所以两人注定要分开,她与他,仅只是一场美丽的邂逅而已。
她既然明白,她的师姊不可能不明白,但师姊没说破,反倒与她谈笑,说她厉害。
“哭吧,把悲伤哭出来。”巫挽香轻抚她的发,温柔低语。
果然还是自家姊妹好,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做她最强的护法,给她肩膀,让她尽情哭泣。
造化弄人,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居然是未来的帝王,而不是她心目中的老实人,就算她生性豁达,也禁不住内心的痛。原来爱情求而不得时会是这般痛苦,难怪祖师婆要谆谆告诫后辈了。
她不恨百里熙,亦不怪他,因为她也欺骗了他,只不过她太过自信,以为可以掌控一切,解决问题,老天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倘若这是她的情劫,她就必须想办法度过,必须把心中的不舍及分离的痛苦用力的发泄出来,就当是……作了一场美梦吧。
梦醒之后,她会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她是万花谷的谷主,她的心不能显露脆弱,才对得起师父和长老们托付给她的责任。
第8章(1)
巫沐琴哭红了眼,不便给人瞧见,幸亏可以借着疗伤休养之名,好好关起门来静一静,加上有鹰护法的陪伴,让她安心的睡个好觉。
她关在房内两日后,第三日一觉醒来,她觉得整个人精神不少,果然好好哭过就舒服多了。梳洗完后,她打开门,正要出去,却发现丹淮清站在门外。
他双手负在身后,上下打量她,说道:“看你精神不错,康复了?”
她楞了下,想到他指的是她的蛊毒,点头道:“康复了。”
他突然把脸探向前,仔细盯着她,拧眉。“你哭过?”
“哪有?大概昨夜水喝多了,眼睛肿吧。”她故意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怕他再继续问,立刻转移话题。
“你站在门外很久了?”
“不久,一刻而已,来看看你。”说着,他直接跨进门槛,来到案桌前坐下。
其实他等了很久,想看看她,又怕吵醒她,在她门外来来回回的,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后来是听见她屋里有动静,这才站在门口等着她开门。
巫沐琴本想出门,见他就这样进来了,也不好再出去,于是走回屋内,跟着坐了下来。
“有事?”她觉得他不是那种会来闲嗑牙的人。
“太子……”
他才开口说了两个字,巫沐琴心头咯噔一声,心想莫不是百里熙看出了什么?
“太子与我商谈后,我已知司徒将军平安无事。”
原来是为了这事。她松了口气,接着挑眉笑看他。“这下你终于信了,知道错怪好人了是吧?”
望着她眼中的狡黠,他勾了勾唇,径自拿起桌上的茶水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
她抿抿嘴,提醒他。“这是我的杯子。”
“我知道。”
知道你还喝?她在心中腹诽,杯子是她用过的,既然他不介意,她也不跟他客气了。
“太子找你谈什么?”她状似不经心地问,师姊说,这两日太子与丹淮清关在屋内不知谈了什么,门外四周都有大内高手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师姊根本没机会打探。
既然知道了百里熙的身分,又有人要杀他,她就不能这样离去,她想保护他。
丹淮清没说太子找他谈了什么,只道:“我将随太子离开,护送他一程。”
没想到他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巫沐琴心中欣喜,她见识过丹淮清的身手,有了他,相公如虎添翼。
丹淮清将茶水倒满,要拿起再饮,手上却一空,杯子被巫沐琴拿了去,往她自个儿嘴里送去。
“这杯子我用过了。”他说。
她瞟了他一眼。“我知。”
丹淮清见她学自己的口气,不禁好笑,她的率性不羁让他清冷的眼底泛起几不可察的柔光,在她喝完后,他也拿起茶壶把茶杯注了七分满,在她伸手拿之前,先截走杯子,往自个儿的嘴里送。
见她瞪着自己,他浮起一抹顽皮的笑。“你都不介意了,我介意什么?”
巫沐琴横了他一眼,也不与他计较,两人就这么你倒我喝、我倒你喝的,用起同一个杯子。
“既然你康复了,今日我送你走吧。”
“不必,我没打算走。”
他顿住。“你要留下?”继而拧眉。“你想做什么?”
“就你有正义感,想护送太子一程?我也想行侠仗义啊。”她正要拿起杯子,突然被他扣住手腕,她一怔,抬眼刚好对上他严肃的眼神。
“这趟路风险极大。”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更用力的扣住。
“我不是开玩笑的,就怕到时情况惊险,我没多余之力护住你。”
“谁要你护了?我能保护我自己。”
但他想护她,不想她受到伤害。前几日那一批人可不是朝廷中人,而是江湖人士,窦皇后收买了一批江湖恶人来刺杀太子,他不能置之不理,所以他决定护送太子一程,不希望她涉险。
“我不希望你再受伤。”
她一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而且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暧昧的味道?难不成他对自己……
在他直白的目光下,她故意装傻。“表哥都决定留下了,做表妹的当然也要留下帮忙喽。”她故意打趣揶揄他,不着痕迹地把暧昧气氛给冲淡。
丹淮清眼神黯了黯,放开她的手,冷静的收回视线,板起面孔。“既是我表妹,那就收敛点,别让人瞧出端倪。”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步出房外,走得爽快,似乎真的只是好意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巫沐琴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而且丹淮清对她的态度开始转好,是从她救了他之后才开始的,或许他是因此才表现出友好之意。
她摇了摇头失笑,站起身,出了房门,正要下楼时,不料有人喊住了她。
“丹姑娘。”
巫沐琴身形一僵,是百里熙的声音。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转身,恭敬地朝他福了福身。“太子殿下。”
百里熙走上前,温声道:“姑娘不必拘礼,在外头不必当我是太子,自在就行。”
她低眉敛目。“是。”
百里熙见她仍有些拘束,也不以为意,笑道:“冒昧唤住姑娘,实在是因为姑娘的声音与我一位朋友十分相似。”
“喔?那是我的荣幸。”
她故意说得客气,神态和语气都与木儿不同,就他会装?她也会,哼!
“听香大夫说,姑娘的蛊毒已解?”
她淡淡一笑。“托殿下鸿福。”
“说了不必当我是太子,我与丹大侠一见如故,视他为友,你既是丹大侠的表妹,我也视你为妹子,你可视我为兄长。”
她突然生出了玩心,心想:当兄长吗?好,这可是你说的。
她乖巧点头。“是,大哥哥。”
果然,这一声大哥哥令百里熙楞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她假装不知,嫣然一笑,这笑容霎似云破日出,瞬间霞光四射,明媚照人。
“大哥哥,小妹还有事,请先容小妹告退了。”她娉婷福身,转身离开时,披在后头的秀发轻轻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声音很像是吗?以往两人在夜里缱绻缠绵时,他做得久了,让她吃不消,她就会故意像初见时喊他一声大哥哥,就让他提早缴械了,她现在就喊几声大哥哥给他听,看不酥死他才怪。
她承认,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拿得起、放得下——人是自己挑的,事情是自己看走眼的,怪不得别人,但她心里还是憋着一股委屈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