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沐琴听在耳中,却认为相公是期盼有孩子的,男人娶妻,不就是盼着有后吗?她心虚,她到现在还没怀孕,是因为每次完事后,她便偷偷吃下避子的草药,所以至今没个消息。
对女子来说,生子毕竟是大事,她还年轻,也有些怕,不过这半年的夫妻恩爱日子,也让她逐渐改变了心思。
不如她就为他生一个吧。
当自己动了心思,生孩子的心愿便开始在她心中滋长。
既然他要出远门,她得帮他打理行囊,毕竟出门在外一个月,凡事不比在家里方便,穿的、用的都要好好备着,于是她从木柜里拿出一双鞋,放在他面前。
“这是?”他一脸意外。
“再过十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本来我做这双新鞋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但现在你即将远行,这生辰礼就提早给你吧。”
百里熙双目大亮,原来妻子偷偷为他做了鞋?他拿起鞋子细看,这鞋做得甚是精巧,针线贴合,接缝紧实,在娶她之前,他对她并没有过多要求,平常只见她缝缝补补的,却没想到她的一双巧手除了拥有精湛的厨艺,女红也厉害。
“你试试看合不合脚?”
“好。”
他立刻脱下旧鞋,兴高采烈的试穿新鞋子,脚上这双旧鞋早被他穿到磨损,以往他的鞋都是去城里买现成的,但是现成的哪有媳妇量身订做的好?
曾有村里的大婶为了答谢他帮忙修葺屋瓦,要做鞋给他,也被他婉拒,因为他不想给人理由攀附人情。
如今有了新媳妇儿,媳妇不但给他做新鞋,手艺还特别好,他兴致勃勃的试穿新鞋,发现大小刚刚好,穿起来不但合脚,而且鞋身扎实,令他十分满意。
“喜欢吗?”她期盼地问。
他含笑点头。“不但喜欢,而且很满意,我媳妇一只巧手,着实让为夫惊喜。”
“不只呢,我还做了其他的。”在他讶异的目光下,她从柜子里又翻出东西来。
原来除了做鞋,她还做了荷包、猎袋、腰带和头巾,都是她亲手为他缝制的。
“这些都是你做的?”他惊讶地问。
她点点头,嘟起嘴。“本来还想绣些花样在上头的,但来不及了,先给你,让你在外头辛苦干活儿时还会念着我的好。”
“木儿……”他将妻子揽入怀里。成亲后,她一心一意的对他好,令他十分感动,也知道这一针一线都是她的情意。“你放心,一个月后我就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仰起小脸,对他俏皮地说:“其实我做这些,就是要你时时记得我,睹物思人嘛,你穿着我做的鞋,戴着我做的荷包,系着我做的腰带,就不会去看其他女人了。”
百里熙一怔,禁不住哈哈大笑,他低下脸,用鼻子磨着她的鼻子。“原来做这些也有套住我的寓意,好,为夫让你套住了,至于你呢?我该用什么方法套住你,才不会趁我不在时……”
她嗔瞪了他一眼。“少来,我才不会呢!我成天待在这屋子里,哪儿都不去,哪会遇到人?遇到个鬼还差不多。”因为旁边就是墓地。
百里熙被妻子百无禁忌的话语给逗笑了,不过留她一个月在家,还真是不舍,他心想忍着点,等他大业完成,他就会让她知道一切,带她入京,给她一生荣华富贵。
由于即将有一个月不在家,这三日夫妻俩难免希望多多温存一下,他依然热情如火,而她因为舍不得他,也特别迎合他。
第5章(2)
三日后,天未亮,他便起身了,她服侍他梳洗好,将备好的干粮和行囊交给他。
临行前,他对她叮咛。“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嗯?”
她乖巧的点头,也不停的叮咛他。“你路上小心,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挂心哪。”
这是两人头一回分开这么久,以往相公进城,最多三、五天不在家,这次却长达一个月,虽说一个月很快就过了,但她就是不舍。
一阵叮嘱后,她站在围篱门口送相公出门,就像天下所有的小妻子那般,流露出依依不舍。
百里熙每走几步,便回头对她挥手,将她脸上不舍的神情收在眼里,但时辰不容耽搁,他心想,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再回来接她就好。于是他把心一狠,不再回头,大步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被树林遮住,再也看不见了,巫沐琴那依依不舍的神情才收起,转身走回屋里。
趁相公不在的这一个月,她决定回万花谷一趟,其实她正愁着不知该用什么理由离开一阵子,现在倒省事了,相公不在,她连理由都不用想了。
这趟回万花谷,正好回去打点一下,一个月后,她再把相公迎回去。
她相信,相公一定会喜欢万花谷的,那儿美如仙境,又远离江湖纷争,他们可以在万花谷选一处地方盖自家的茅草屋,他喜欢种田就继续种田,想打猎就打猎。
在万花谷里,大家各司其职,各展所才,没有世俗的繁文缛节,只有合情不合情、有理没有理的分别而已,只要不害人,不违背谷训,大伙儿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恣意遨游。
思及此,巫沐琴笑了,她还真是想念万花谷的家了,同时对自己和相公两人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她直接走向柴房,柴房里放的是柴、除蚊的干艾草以及器具和杂物,她拨动一块松动的石板,石板下有个空间,里头放了一个木箱子,她的东西就藏在里头。
她拿出木箱,这箱子里装了易容工具,她将药水涂在脸上,过了一会儿,她的脸蛋开始产生变化。
原本略微圆润的脸蛋开始收小,略宽的鼻子也变窄变挺,再来是眼角的弧度,本是垂下的眼角缓缓提高,让她略小的眼睛变大,神采也不同了。
原本易容之后的相貌是小家碧玉型,顶多算得上秀气,这样让她装傻时才能看起来呆萌傻气,现在涂上药水,她的相貌也开始恢复了真容。
同样的眼鼻口,因为形状和比例的不同,让一张脸变得不平凡,原本三分的美貌瞬间转为倾城绝艳。
这药物易容法是祖师婆身边一位擅长药草的手下所研制出来的,它能改变脸形和五官的形状,一般人易容都会在脸上贴面具,那是最下乘的方法,容易被识破,也伤肌肤,祖师婆爱美,又规定谷主必须是美人,怎么可能教徒弟使用这种伤肤又效果不长的易容术?
她睁开眼,拿起一方铜镜,镜中映出了久违的真容,接着她把一身素衫长裤卸下,换上另一件女子衣裳,摇身一变,不再是那看起来呆萌的村姑,而是貌美如仙却又带着三分妖娆的倾城美人。
她将村姑的衣服和易容工具藏回石板下,上头盖上杂物,接着站起身步出柴房,轻功一点,飞出十几丈,飘逸如仙的身影在林间穿梭。
她一路施展轻功,特意避开村人,能察觉到她的只有林中鸟儿,因为她的飞跃,引起数只惊鸟飞离。
身后忽闻风动,她警性升起,回头望去,却见白衣飘飞,一人紧追在后,此人的轻功在她之上,将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也让她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
丹淮清?
她诧异,收起丹田之气,轻盈落在树梢上,犹如飞鸟停落,重量轻如羽毛。
丹淮清也停落在树梢上,身形如竹,步稳如山,与她对视。
巫沐琴扬唇一笑。“许久不见了,丹大侠,你该不会在这山区守株待兔了半年吧?”
丹淮清生得俊美斯文,如翩翩君子,出尘脱俗,看似文雅如书生,但巫沐琴却知道,这人的性子可不如他外表那般温润,师父说过,表相会骗人,看人要看内在。
她从丹淮清布下的阵法中,便知此人狠辣聪明、个性冷冽,不过她不怕他,因为鹰护法搜集的消息中,有关于丹淮清的亦是巨细靡遗,原因无他,只因他俊美。
丹淮清是现今武林当中年轻一代的高手,他生性独来独往,面对江湖上的纷争庸扰,自有他一套处世原则和做法,只不过他不轻易表现出来罢了。
根据魔护法的线报,丹淮清做过的事,明的、暗的,两相对照,她全记在脑子里,所以她目前对这个人的印象虽然正派,但他的做派却又挺邪门的。
简单一句话,他不受世俗礼法的束缚,天地运转的规则都在他胸壑当中。
所以这个丹淮清其实跟她是同类人,只不过她来自被视为邪门歪道的万花谷,而他则是出自南原的名门正派世家。
她不逃,而是微笑地看着他,阳光将她的长发映照得亮丽无比,山风卷起发丝,丝丝缕缕飘在身后,增添了几分仙气。
丹淮清冷冷的盯着她,虽然他布下阵法,却始终抓不到她,如今半年不见她的面貌,她似乎更美了,比上回初见她时多了几分媚骨天成的女人味,但就算女人再美,倘若不合他意,他是不会被表相的肤浅所迷惑的。
“女匪,到了这地步,你还想逃往哪里?”
巫沐琴一脸无辜。“丹大侠误会了,我可没有逃哪,你在山中布下的阵法虽然厉害,但要困住我,得再加点火候呢。”
丹淮清眯起眼。“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
“喔?何以见得?”
“因为你并不确定我是坏人,就像你并不确定司徒将军是有罪的。”
丹淮清眼中的精芒闪了闪,盯着她,薄唇也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就算我不杀你,也没打算放过你。”
“可不可以改日再过招?我家中有老小,急着回去团聚呢。”
他唇角的笑意扩大。“不行。”话落,他打出的掌风已经袭来。
这就是丹淮清,他要抓你,哪管你是男人女人或老人小孩,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手了,还是狠辣的招式。
巫沐琴急忙一闪,劲风所至,身后的树干应声而断,乖乖,她要是没躲开,此刻已经被腰斩了。
“你明明说不杀我的!”她生气,怪他不守信用。
“因为我知道你躲得开。”他布在山中的阵法被她玩过好几次,虽然困不住她,却也多少测出了她一些底。
“你的武功路数不属于中原各大门派,应是关外之人,但不像是北夷,也不像苗族和南越,那就只剩东岛和西山了。”
这人一边打架还可以一边聊天,一心二用,除了扰乱对方心神,也是想探知对方的反应。
可惜他找错人了,她对他的事知道得比他想象的更多。
“你讨厌吃辣,喜欢甜食,你不吃螃蟹,讨厌虾子,因为剥壳太麻烦。”
一心二用谁不会?她也可以边打边谈笑。
丹淮清神色忽冷,眼神转成了威胁。“你调查我?”
“爱慕你的姑娘太多,随便打听都有。”
“喔?还有呢?”
“还有,我觉得你不适合穿白衣,你该穿黑衣,因为黑衣耐脏,而且跟你阴冷性子也很符合。”
他掌风迅捷,疾如风,快如电,瞬间幻化出百掌,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她知道目前他还不确定她的底,所以没用上真功夫,否则他若动了杀机,她肯定受伤,但再继续这么打下去,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虽然手脚功夫打不过,嘴上功夫她可不输人,她把他四岁开始练武、六岁被罚跪、八岁和人打架、十岁去狼窝捕小狼的事一一说出来,有些私事甚至还不为外人知晓。
“你十五岁时,一位十岁的远亲表妹想偷亲你,人没亲到,反倒被你一脚直接踢进湖里。”
丹淮清惊讶,她怎么知道?这件事被身为族长的爹压了下来,只有少数仆人知道,但那些都是老仆人,且守口如瓶,所以他踢表妹下湖的事,不可能传出去。
他对女人有洁癖,不是他喜欢的姑娘想亲他,只会让他觉得恶心,即使那位表妹貌美如花,他也照踹不误。
当时爹知道后,气得关起门来责骂他,爹说虽然表妹不对,但她才十岁,做表哥的被亲一下有什么关系,他当时不服,还倔拗的回答——
“你对你爹说,不是只有女人有贞操,男人也有男人的贞节。”巫沐琴一字不漏的把他当时的话给说出来。
不能怪她记得如此清楚又印象深刻,想当初她从鹰护法的密文上看到这则小道消息时,还笑得人仰马翻。
一股劲力突然锁住她的喉,两人对招时周遭卷起激烈的气劲也在此刻静止,胜负已出,他浑身散发着阴寒的煞气,手掌掐住她的颈子,只要他施力,她的颈骨立刻碎掉。
“你如何得知?”他的质问带着阴冷的气息,他的面孔近在咫尺,墨眸如寒冰,瞪着她时仿佛阴曹地府的鬼王,等着向她索魂。
这就是他,他的脾气可不好,而惹上他的人,最好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不过巫沐琴不怕,小时候谷里的神算爷爷就说她命够硬,运中带福,凡事总能逢凶化吉。
“听说书人说的。”
“你派人监视我?”
脖子上的力量收紧,巫沐琴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也因为血液受阻而胀红。
丹淮清定定地盯住她,在他的手劲下,她的颈子显得特别纤细娇弱,而她胀红的脸色已经开始转白,她却还笑得出来,丝毫没有畏死的惧色,她是真不怕死,还是不怕他?
巫沐琴已经开始感到眼花,但她紧握拳头强忍着,即使呼吸困难也绝不挣扎,因为她笃定丹淮清不会杀她,除非他不想知道司徒然的下落。
“说书人不只说你,也说司徒将军的故事。”
她脸色逐渐苍白,双眼发黑,窒息的痛苦几乎要把人逼至绝境……
就在此时,他突然放开她,她身形一晃,差点站不住脚。
“咳咳咳——”她激烈地咳着,一手抚着自己的脖子,努力顺着气。
下一刻,他猛然伸指,朝她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她感到全身一阵滞阻,丹田之气被封,使不出内力。
她的武功被他封住了!
巫沐琴眉头大皱,她笃定丹淮清不会杀她,却没想到他会封住她的武功,这下换她笑不出来,反倒是丹淮清在瞧见她惊变的神色后,嘴角扬起了嘲讽的弧度。
她抗议。“你武功这么高,难道还怕我跑掉?”
“这样我能省去麻烦,毕竟能在我阵法里逃过数次而不被困住的,你是第一人。”
“你的阵法有什么了不起,又不难。”
她的话令他微咨,接着沉下脸色,冷冷的瞪着她,巫沐琴已经没了适才的好心情,武功被封住,如同鸟儿少了翅膀,这感觉很不好!
她武功虽没他好,但她却是破阵法的高手,破阵有时不见得跟武功有关,它就像是斗智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