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杏眸迎上黑崎封。
这人是害死妈咪、偷走妈咪资产的凶手吗?
如果是,母亲却把她托付给了他?
母亲认为自己的女儿是个要有依靠的弱者,母亲说得没错,她很害怕一个人,也想找依靠,只是黑崎封并非她的选择,所以这五年来她一直不敢把黑崎封视为依靠,将心贴向他,就怕一沉沦,若被他给推开,她将陷入悲惨世界里,因此她天天都对自己做心理建设,提醒自己总有一天会跟黑崎封分道扬镳,千万不能对他放感情。
若非强力地对自己洗脑,她早就拜服在他的西装裤底下了。
“回来了?”
沙发上的黑崎封开口,迷人的磁音温润极了,但艾弥儿却背脊一僵。
他再道:“我还以为妳不会再踏进黑家大宅,也不会再跟黑家有关连了。”
她看着他,半晌后,才虚软地回道:“是,我是想走,所以才十多天没出现。”
“而且已经在找房子了。”他本来以为他不亲自去逮人,她就会顺势远走。
她一震。“你知道我在找房子?”他把她看管得真紧,看来不能轻忽他的企图。
“我知道妳在找房子准备躲我。”
她忍不住问道:“你喜欢掌握我的动向?”
“那天寿宴后,妳掉头就走,还不愿意回到黑家来,我当然要查查妳究竟在做些什么,否则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
听来似乎是一种关心,只是在经过与父亲的对谈后,现在的她不敢将他的动作当成是关心,反倒把他所做的每件事与所说的每句话,都当成是有企图的。
“但妳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情让妳改变心意?我很好奇。”
她敛下眼,不敢与他正视,也说着想好的假理由。“我回来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在“黑崎国际集团”的工作必须做好交代,我不应该丢下工作就走,这太不负责任了,所以决定把交接做好后,我再离开。”她是想趁交接的这段时间把事情查清楚。
“言下之意,妳还是会走人?”
艾弥儿没吭声,若非妈咪的车祸真相太重要,她不会回来。
他沉冷的磁音缓缓逸出。“在我当众吻了妳,也宣布妳是我的女朋友之后,妳依然抗拒我,依然决定跟我分开?”
“我……”艾弥儿的手指忍不住抚住自己的嘴唇,想起被他吻的滋味、那甜蜜的感觉……若非这些年来不断地心理建设,叫自己别痴迷于他,怕是早就投进他的怀抱里了。
“妳不相信我是认真地想把妳留在身边?”
怎么相信?即便他已主动宣布要“纳”她为女朋友,但她就是怕,怕这只是一时的激情与兴起,又或者只是一种安抚,甚至纯粹是要顾及他王者的尊严,不是认真的。万一她将自己的真心捧给了他,他玩了一阵子后又不要了,她该怎么办?
更何况,现在还有恐怖的谜团她必须解开,他对她好,是不是带有阴谋?
她半天不说话,黑崎封的磁嗓变冷了。“当我女朋友就这么不好,让妳这么排斥,脑中只有拒绝?”没想到她这么“难缠”,他都直截了当地宣布她的身分了,却仍换来她的不信任以及排斥。
“不是不好,而是……我、我接受好了。”她突然话锋一转,答应接受当他的女朋友。再这么争辩讨论下去,就怕一时口快,把她回来的目的给说了出来,这样岂不是什么都查不到?反正就一个月,就忍耐一个月的时间,让她把黑家跟妈咪车祸的关联性弄清楚。
“好为难的口气。”他冷笑出声,而且她的表情透露着古怪。
艾弥儿一惊,他不会看穿她的心思了吧?“别、别这样……我会害怕迟疑很正常啊!这五年来,我从来不敢把你跟我的关系联想成是男女朋友,结果你就这么突然地对外宣告我是你的女朋友,这太奇怪了。而且我们……我们交往过吗?我们根本没有交往过,那又怎么会变成男女朋友呢?”再说,她也没同意。
“为什么?因为这五年时间里,我习惯了妳的存在,所以在妳透露要走的讯息时,我竟无法接受妳要离开的决定。我想我是喜欢妳的,喜欢妳在我身边,这是这五年的相处下培养出来的感情,也就是交往了。”他径自做了解释。
她心一晃,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五年来的生活是跟着他而转动,但,这就是在交往吗?她不这么认为。
“难道妳对我是毫无感觉的?”他反问她。
“呃?”有感觉,但不敢去爱他。
“怎么?”
“有、有感觉啦……”
对她细如蚊蚋的回应,他当是她懵懂、搞不清楚。“从此刻起,我会让妳感受我的认真,往后妳冠上我女朋友的身分,就不用再受旁人的讽刺与闲语,妳也可以堂而皇之地用黑崎封女朋友的身分来塞那些妒忌者的嘴,这样妳可以开心一点了。”
好霸道的想法,以自己的意念为决定。
但,这就是他黑崎封王者的性格。
既然违逆不了,就先顺着他的意思,也好查明真相。“好,我就接受这女朋友的身分,我也会试着去面对变成你女朋友的冲击,只是我并没有把握能够成功适应这样的转变……”她垂下眼眸,继续说道:“结果会是如何,我也不知道答案……”
还在试验他?黑崎封不悦,正想开口打破她的偏见,但,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多说无用,该用行动来让她离不开。
艾弥儿又说:“我会努力去适应当你的女朋友,但是……我想请我朋友进公司当我助理,分担我的工作。也许我少出面,可以让我的麻烦减少一点。”艾弥儿乘机提出要求,要把孙佳丝带进“黑崎国际集团”。
“妳要用裙带关系把朋友弄进公司?”黑崎封眉心一蹙,她不曾有过这样的要求,而且这也不是他的处事风格。
“我知道你不欣赏这样的做法,但希望你能同意用特权让我同学进公司。我的同学孙佳丝是个很棒的人,能力比我更强,有她在旁协助我、分担我的工作,我可以轻松点,她甚至还可以帮我出面接洽一些事务,让我可以避开一些侧目与流言,算是帮我挡子弹,而且这是我第一次请求你,你会答应吧?”
他看着她,他厌恶这种裙带关系。
“可以吧?”她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答应她的请托。
“我厌恶这种事。”
“但这是我的请求。”她故意摆出坚持的口吻,想看看他会不会重视她。
“妳很坚持?”仿佛不答应,他就不够在意她似的。
“是,我要找可以信任的人在身边,孙佳丝是我的好朋友。”这是她第一次动用特权。
“好吧,看在妳的面子上,这次我答应。”
她松了一口气,算是解决了一件事。
虽然后面还有更重要的问题得要确定处理。
“谢谢。”艾弥儿一边道谢,一边思忖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总是让她捉摸不住的男人到底是恐怖狡狯的杀人恶棍,还是知恩图报的好人?她得尽速查出答案来。
数日后。
这夜,十一点半,在人行道旁停下一辆出租车,旋即,艾弥儿与黑崎封从出租车里走下。
“去哪儿?为什么这种时间来到这里,还神秘兮兮的不肯讲清楚?”黑崎封站在红砖人行道上,看着仍在营业的商店街与行人。热闹的地点,夜生活必然精彩,只是他甚少出门玩乐,而艾弥儿也该是如此,所以对于她今夜的突发奇想感到奇怪。
“别这么严肃嘛,我是带你来玩的,所以不能先告诉你,以免你拒绝。”她绽露笑容,但笑脸却是僵硬的。回到他身旁后,她的心是忐忑煎熬的,因为她必须求证他是不是坏人,但却又害怕证实他的确是个恶棍、凶手。
“玩?”多么古怪的说法,就像她最近的行为一样,总是带着点诡异,像这种半夜拉他出门的行为从来没有过,今晚她却突然做了。“临时带我来玩?妳在耍什么把戏?”
“我哪来的把戏?你想太多了。走吧,放松心情,不要问太多,玩就对了。”艾弥儿拉着黑崎封走过人行道,转进巷子里。约莫十公尺处,一扇精心雕琢的大木门出现在眼前,木门旁有个相当别致的招牌——“天影pub”。
她一出现,门口的服务生立刻跟她确定订位名,接着打开木门迎客。
一进店里,就感受到这是一间装潢设备非常高档的pub,而且侍者水平极佳,所贩卖的各种酒类食物都是高档品,客群必是锁定上流人士,才会实行预约制。
但,黑崎封没想过艾弥儿竟然会带他来pub。
“妳也会来夜店玩?”他非常吃惊,这些年来不曾听说她会涉足pub,她一直是被课业跟工作给紧紧压住的,照理是没有时间来夜店玩乐才对。
“我会呀,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她回道,为了卸下他的戒心,谎话也得讲。“这家“天影pub”开幕才两个月时间,而且它走清新路线,不是藏污纳垢的那一种夜店,所以我才敢带你来。你就安心玩乐,喝喝酒、跳跳舞、谈天说地,舒展一下身心,不要太严肃了。”
侍者领他们到预定的座位。
两人坐下,偎进舒适的高级沙发上点酒,等候调酒送到。
此时,舞台上正有一位女舞者跳着慢舞,轻柔的音乐声让感官神经不至于太受刺激,如此一来就能让绅士淑女们浅酌谈心,再加上被迷离慵懒的氛围给围绕住,心情放松后,人也感觉舒服了。
服务小姐送来调酒,艾弥儿从原木桌上拿起酒杯,啜饮一口,“你也喝吧,我不拘束了。”
“我记得妳滴酒不沾。”他看着她,再度被她奇特的举止惊吓到。她真的不对劲,种种作为都带着谜。
“我偶尔喝一点,有喝酒的,只是你没看见罢了,毕竟你又不是一整年都在台湾。”她喝酒是为了壮胆。
“换言之,我不在台湾的时候,妳是会作怪的。”怎么管家从来没跟他提过?是他不了解她,还是她在改变?
“别问这么多了。”她勉强扯笑,举起酒杯,再喝了一口。天晓得,她其实是担心自己支撑不住,才想利用酒精来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她会特意带着黑崎封来到“天影pub”,是要来查明他到底跟罗明认不认识。
爹地前两天将罗明的动态告诉了她,要她利用这机会去证明罗明与黑崎封的关系。
为了弄清楚黑崎封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对她是否有所图谋,第一步就是要把爹地的怀疑做个证实。
如果罗明跟黑崎封真的有交情的话……
不,她又烦躁地喝了一口酒。
“这调酒很好喝吗?”他看着她猛灌酒的奇怪举措。
“是啊,你要不要跟我干杯?”她又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后,圆圆杏眸巡视着各个角落。在蓝色光影之下,景物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客人的面容还是瞧得见,她找寻着父亲所形容的、模样像罗明的人——他四十岁左右年纪,瘦高身形、斯文样,梳西装头、戴着眼镜,最好辨认的特征是左边眉角下有一颗黑痣。父亲稍早前来电告诉她,罗明今天晚上会来“天影pub”偷闲。
“妳在找什么?”黑崎封看她坐立难安,动作古怪,再加上这几天她一直强力掩饰着不安的情绪,不禁要猜测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找什么。”她硬是挤出笑容来。“我只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她要查明真相,她要证明罗明是不是曾经为黑崎封的属下,而“红月企业”又是否跟黑家有关联?
只是,她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才先骗黑崎封来到“天影pub”,再见机行事。
“妳在找人吗?”
“啥?”她瞠目。“呃……咳咳……没有……咳咳咳……”她被呛到。
黑崎封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心里的疑惑不断扩大。
“妳很像在自虐。”
“……什、什么自虐……咳咳咳……”好不容易才顺畅的呼吸又再度岔气。
“来pub说是要舒展身心,但妳却是心事重重,脸色难看。”
“你看错了,是灯光昏暗的关系,我的脸色才会变黑,其实我很开心的。”她赶紧站起来,拉起他,说道:“走吧,跳舞去!我们到舞台那边好不好?”她一边说,一边带着他往人群而去。方才巡视时,瞧见左边那一桌有个男人的侧脸很像是父亲所形容的罗明,去试一试。
黑崎封跟着她的脚步,穿过人群,往左边而行。
突然,艾弥儿停下脚步,拍了拍一个男人的肩膀。“哈啰!”
“妳在做什么?”黑崎封看着她莫名其妙的行为。
她侧首,冲着黑崎封一笑,回道:“我有做什么吗?”她故意装出微醺且不受控制的模样,让黑崎封以为她醉了,才会胡乱找人。
“妳是怎么回事?”
被拍肩的男人站起,疑惑地回过身去。“谁拍我?我们认识吗?”他不明所以,眼眸先是看到一位美丽的女孩,接着一瞥,瞥到了黑崎封。
“罗明。”黑崎封一眼就认出他。
“啊……您……是您……怎么会是您……”罗明惊诧到说不出话来。
艾弥儿突然觉得无力。
黑崎封的叫唤声、罗明的惊恐轻呼,在在证明了一件事——这两人是认识的!
她一颗心瞬间沉坠谷底。
“……您……大少、黑少爷,您您您……您怎么会在这里?”罗明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人,惊悸地又跌坐回椅子去。
艾弥儿看到罗明如此胆怯,更加确定他曾经是黑崎封的部属,因为这是黑家部属对老板常有的忌惮反应。
“对不起,我要走了。”罗明焦躁地又站起身,决定离开。他没忘记之前曾经酒后误事,多嘴地对外说了一段与黑家有关的秘辛,这有违他当年给黑崎封的承诺,万一被黑崎封知道他曾经泄露过秘密,他就惨了。
罗明今年四十岁,四年前被调去“红月企业”掌管财务时已在“黑崎国际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做了三年主管,就因为他才华洋溢,才会被黑崎封选上协助处理“红月企业”的资金统筹与流动。而罗明眼见“红月企业”数十亿资金经他的调度左移右挪,某日,他控制不住地动了歹念,意图要吞掉那由他经手的庞大巨款,但就在他开始准备将公款吞并移转到他私设的账户时,却被发现拦截。幸运地,黑崎封原谅他的一时贪心,同意不追究,不过也立下条件,不准他对外界泄露“红月企业”的任何相关事务。
但他却在酒后泄露秘密,而且还在这里遇见黑崎封,所以他心虚极了。
“你叫罗明是吗?你跟黑崎封先生是朋友吗?既然是朋友,就别急着走,坐下来喝一杯嘛!”艾弥儿装醉,拉住罗明,又回首问着黑崎封。“既然是朋友就要聚聚聊聊,请他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