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有诚意再说,别空口说白话……”此时的许月美才发现柜台前站了一位体面男人,眼睛一瞄,马上看出对方身价不凡,她脸上堆满笑的上前招呼。“要过夜吗?需不需要找个小姐陪?”
真俊呀!要人才有人才,要钱嘛!应该也不少,瞧这一身名牌,没个上百万也有六、七十万,是头好宰的肥羊!她算计着,等着大把大把钞票上门。
不过,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怎么好像……莫家那小子啊。
“我要她。”
“喔,好,你要她……什么,她……”
顺着男客视线瞧去,谄媚不已的笑脸顿时凝结。
第五章
“你真的要住下?不好吧!我们这里不是大饭店,而是……呃!‘那种’过夜的汽车旅馆,对你的名声会有影响……”她不是真要赶他,但这真的对他不好。水果报社记者无所不在,最爱报导这类不实新闻,他刚来台坐镇子公司不久,是年度最有价值的十大单身贵族之一,要是传出负责消息真的不大好。
“旅馆的隔音设备好不好?”
“喔!还不错,我们旅馆讲究隐秘,前后五个出入口全天影像监控,不会有不相干的人任意走动,嗓音品管绝对令顾客满意。”
一谈起从小生长的环境,杨冰倩脸上便泛起骄傲光彩,滔滔不绝地介绍店内设施,浑然忘却她不该是招揽客人,而是力阻包下整层楼的大金主别太冲动。
“睡到半夜会有张着血盆大口的大婶,带着穿着清凉的女郎来敲门吗?”
“呃……这个……”她尴尬地笑,脸上的窘然已说明一切。
“好,就住这间,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除了你之外,我不希望有人来干扰我的睡眠品质。”其实他故意包下这旅馆也是为了她。
他原先以为能养出这么单纯的女孩,肯定是很温馨的小家庭,没想到,亲眼所见加上她支吾的说明后,他才了解,原来这个家已经不是她的家,也许她口中说不停的莫家人更像她的家人。
为了不想让她继母有机会使唤她,他打算这个假日在这住下来,以后则是让她尽快习惯他,让他有机会早点成为她的家人。
“可是……”
“怎么,做不到?”他挑起眉,似在说,贵旅馆的素质差到不能住人。
“不是。”一扯到父母留下的旅馆,她硬着头皮也要说好。
“那好,就由你负责我这一夜睡得安稳,不受骚扰。”随手将西装外套脱下,挂在内设的吊衣架,厉旭阳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
“可是我……”
“有问题?”床还满干净的,没有异味。
一听“有问题”,怕旅馆的质量被人质疑,杨冰倩又习惯性的摇头,“当然没问题,我们的服务态度一流……啊!等等不对,你有二十四小时警卫系统的豪宅可住,干么不回家?”
不想他之后落人把柄,她执意想赶他走。
“少了温暖。”
他话一出,原本想求他快走的杨冰倩忽地一愕。“你没和家人同住?”
“我不以为我有家人。”他说得很轻,却让人感觉他的不快乐和压抑。“我跟你说过我爷爷……”
“那你……就住下来吧!要住多久都没关系,我会为你开盏灯。”一看到他没有笑容的脸,冷沉地失去温度,她胸口骤然一紧,挽留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谢谢,我的确需要一个人为我开灯。”他微扬唇,抚摸她披于背后的直亮黑发。他就知道她会心软。
感觉到一股暧昧情绦流窜,还不习惯太亲密的杨冰倩慌乱地退到门口。“我拿我爸的衣服让你换洗好了。”
“倩儿。”
正当她要离去,身后传来轻柔地低唤,她不敢回头,怕心从此沦陷。
“欢迎你来陪睡。”厉旭阳轻语微送,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慌乱得抽气连连,惊惶而逃,差点还撞倒摆在走廊的盆栽,模样可爱得让他差点笑出声。
对居家环境十分严格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一夜无梦睡到天明,不像以往,车祸之前的事他不记得,车祸之后他时常一个晚上醒来好几次。
这次,他竟是因刺目的光线而幽幽醒来,惺忪的睡眼一揉,活似无忧的大男孩。
刚一清醒时,他还有些困惑,不知置身何处,陌生的室内摆设非他所熟悉,直到看到床边放了一只空碗,他才想起昨夜有个害羞的小女人送来宵夜,怕他饿着。
“真是令人疼惜的傻女孩呢!”幽然一叹的厉旭阳抚过绘有禅境的陶碗,慢慢掀被起身,稍做梳洗,换上自身的衣服站在窗边。三楼的高度望去实在看不到什么美景,四周高楼大厦林立,能见的空间不大,可奇怪的是他视线一转,望进一条十分寻常的小巷子,居然看见一幢古色古香的西洋楼房,屋顶砌着红色石棉瓦。
红颜楼。
没人告诉他,脑海中便自然而然浮出这三个字,同时有不少奇怪画面闪过,一股莫名的激动由胸口窜向四肢,他竟有种近乡情怯的酸涩。
“为什么我会感觉有人在叫我?”他越来越不能理解,每每理智都告诉他,他不可能是莫喜青,可是……又隐隐有些羁绊在牵引他。
没有理由地,他感到难过,望着仅能瞧见一半的屋子,像在寻找什么,却又怅然若失地发现无人走动,只有几只雪白小狗在院子内追着皮球玩。
心头失落地将视线拉近,楼下一抹提着菜篮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没多想,他立即拉开房门下楼,想追上令他心湖波动的人儿。
“厉先生,你醒了啊,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可以帮你准备。”柜台旁站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娇美女子,眼影化得很浓,突显双眸明亮,两腮淡抹粉彩,看得出精心打扮过,低胸的细肩带洋装隐约还可看见若隐若现的乳沟,原本她是慵懒地托着下巴打盹,一副睡眼不足的样子,但是一听见下楼的脚步声,立即精神抖擞的睁大又圆又亮的眼,摆出最撩人的模特儿站姿。
“不用。”如果要吃东西,他有尽责的秘书兼女友能帮忙。
“那……我们这附近有不少人文古迹,我今天刚好有空,可以当当导览,陪你四处走走看看。”顺便谈谈心。
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厉旭阳拧鼻一避。“不用了,我不需要人陪。”
“厉先生别说客套话,这是我们旅馆新增的服务项目,不额外收取费用,你用不着担心。”好一条大鱼游到家门口,她不赶紧捞起来怎么对得起自己。
“我是杨冰倩的客人,不用你招呼。”他觉得没必要在“外人”面前交代两人关系,以免引来一长串询问,谁知——
“我是冰倩的姐姐,我叫范丹露,我们姐妹感情一向很好,我母亲昨晚已经说过你的事了,你是冰倩的上司是吧?那你喊我丹丹就好了,咱们也不必生疏。”她刻意接近距离,朝他妩媚的笑着。晚归的她第一眼瞧见停在车库内要价上千万的劳斯莱斯名车,当下两眼发亮,急着入内许多询问母亲车主是谁,她好借机攀附。
她没想过来投宿的男人通常都会带着女伴,身价越高的富豪越是可能携美同行,自身一点机会也没有,只想着钓个金龟婿,当当贵妇,享受有钱人的生活。
“既是姐妹,为何不同姓?”要不是昨晚倩儿跟他说过家里状况,他还不得不佩服范丹露的演技,说得就像是这么一回事。
范丹露也不怕他问,脑筋转得很快,顺势装出好心人的样子,“因为我母亲看她死了妈没人照顾很可怜,因此一时心软答应嫁给她父亲,我们是父母再婚后的异姓姐妹。”
“原来如此。”照顾?他不以为然。
光看她母亲昨夜酸言酸语的刻薄样,他便难以相信她们母女俩会善待前妻子妇,若未加以苛待,只怕也不会太用心。
“厉先生,听说你很厉害啊,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厉氏的副总裁,真是少年得志,就不知你有没有女朋友?”她吹捧了一堆套话。
“有。”令妹。怔了怔,她笑得僵硬,因为自身条件不错,照她的经验,就算对方有女友,甚至是老婆,也会骗她说没有,她没有想到有男人会回得这么直接。
所以她又换个方式问:“那不知道厉氏最近缺不缺人,小小秘书也无妨,管理旅馆的挑战性太低,我一直想换个工作。”
“我有秘书了。”令妹。
又是一僵,范丹露脸上有着被人拒绝的难堪。“你是副总裁嘛,一、两个秘书怎么够,要多找几个才能为你分担繁忙事务。”眼睛眨呀眨的,频送秋波。
“我的秘书能力很好,一个就够了。”还是令妹。“目前厉氏只缺清洁厕所的阿婆,请问你有兴趣吗?”
一再遭受挫折,又被侮辱,范丹露也有些恼火了。“冰倩的能力实在不够辅佐厉副总裁,不是我要吐她槽,她真的很糟糕,常常丢三落四,瞻前不顾后,店里的财务管得一塌糊涂,前帐不对后帐,我妈怕她把旅馆搞垮了才让她出去上班,害别人总比害自己好。”范丹露太急着推销自己,忘了站在面前的男子便是她口中的“别人”。
“据我所知,她组织能力很强,精通英、法、日、德四种语言,负责认真不诿过,文件整理和公事上的调派利落又明快,完全看不见一丝你所指的缺点。”当初征选她进来时,的确是因为她是广告牌上的女人。
但那只是为了留住她,让两人有交集,如果她不能胜任,他自然会换过,没想到她的资质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好。
“呃!那是……她擅长做表面功夫,博取你的信任,其实她私底下问题一大堆,还乱搞男妇关系,彻夜不归在外厮混……”她极尽所能地丑化阻碍她幸福的继妹。
“你在影射自己吗?”不恼不怒的厉旭阳面带冷意,语句带锋。
“呃?”她怔住,脸上明显写着被人抓包的心虚。
“你口口声声说你们姐妹感情很好,你非常照顾她,可我却听见你句句毁谤,字字恶毒,似要将全世界最邪恶的字眼加诸在她身上,你真是爱护妹妹的姐姐吗?”灰姑娘总有个爱嚼舌根的继姐。
“你别被她骗了,我……”
厉旭阳冷眸一厉,她倏地噤音。“很不凑巧的,我昨晚在窗边吃宵夜时,正好瞧见你衣衫不整的从一辆重型机车上下来,还依依不舍的和嬉皮打扮的男友吻得难舍难分,若非狗吠声惊扰了你们,只怕你们会当场上演活春宫。”
“你……你看错了,那个人不是我。”真是天都不帮她,太可恨了,居然让他亲眼目睹她和纸厂小开火热的一幕。
要是早知道昨儿夜里会来个真正有钱的极品男,她老早一脚踢开那个只会耍帅,不事生产的二世祖。
“我想你应该知道,你口中万般不是的妹妹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希望有人刻意中伤她。”
对女人最大的打击,不是夺走她的美貌或日金钱,而是当面告知她想要的就在眼前,可是她永远拿不到,只能眼睁睁看别人拥有她想要的。
“什么?”她……她自导自演当了一次小丑。
“听明白了吗?”不需加重语气,厉旭阳仅冷冷一瞟就令人望而生畏。
“听……听明白了。”有什么了不起,她就不信他能和杨冰倩走得长长久久。酸葡萄心理,她在心里诅咒两人的感情,唱衰人家的恋情,怨恨加深。
“倩儿,你可以出来了,我想令姐已经非常清楚她不具勾引男人的魅力,你大可放心,她抢不走你的男人。”精砾和原钻他还不致分不出。
一道粉绿色的身影吓得从墙角跌出,手中的空菜篮飞得老远,含着鲁蛋的声音模糊不明,狼狈又凄惨地连忙挥手撇清。
“我没有偷听!真的,只是忘了拿钱包又折返,看到你们在聊天不好意思打扰!”
“不打自招。”厉旭阳好笑的弯下腰,不急着将她扶起,反而弯下腰在她唇上深深烙下一吻。
烙印,私人专属,旁人休得觊觎。
胸口热热地,像要涌出温液,一波一波温暖的浪潮涌进心的最深处,暖了僵化的四肢,赶走失亲的孤寂,注入新的生命。感动不足以形容杨冰倩此时的心情,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愉快的感觉,仿佛天空豁然开朗,不再阴霾,一道鲜艳的彩虹横挂太阳底下。
除了莫家人外,从来没有人为她挺身而出,以相护的心挡下令人难过的言语,并有如天降英雄般不用重话,便能造成威力惊人的杀伤力,伤人于寸尺间。
她一直以为和继姐感情不算和睦,但也不致伤了和气,早些年还有说有笑的手牵手上街,近几年才渐走渐远,少有交谈,没想到不经意的发现才更叫人痛心,原来姐妹情深的假象全靠她一人维持,而她始终当真。
不过最让她料想不到的是,厉旭阳居然不为女色所惑,还藉机会给爱慕虚荣的继姐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她的短利近视有多可笑,打压别人不会使自己更耀眼,而是摊出心底的污秽。
唉!真要命,她明明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还会有英雄式崇拜,不知不觉多了一些躁人的迷恋,好像除了喜欢还有点……爱上他了。“你在傻笑什么?”呆呆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哪……哪有在傻笑,你看错了。”杨冰倩眉也弯弯,眼也弯弯,小巧的红唇同样往上弯,所有的心事全写在脸上。
“好吧!我换个方式问,你在高兴什么?”看着她了无心机的微笑,人也会受到感染,感觉这世界上没有可忧虑的事。
“我……秘密。”她本想冲动地说出心中感受,可话到嘴边又往回缩,表情充满不能说的腼腆。
“对男朋友隐藏秘密?”他不以为然,垂目一睨。
她没否认他自称男友让他有点窃喜,灿笑如花的挽着他的手。“就是男朋友才不告诉你,你一定会笑我。”
“坏女孩。”他假装轻哼。
“我才不是坏女孩,从小到大我拿的是品学兼优的奖状,每个人都说我乖巧得过分。”她轻声抗议,娇瞋地微撅嘴。就是太乖,才不知人心险恶。厉旭阳眼中盛满她娇俏的一颦一笑,深深满足于此时的平静,在远离无情老人的掌控下来到台湾、是他做过最对的一件事,因为在这里,他找到遍寻不着的归属感。
而遇到对的那个人,心境上的转变也有迹可循,向来不懂笑为何物、严谨过日的他也慢慢学习放松,在纯然无垢的眼眸中,他看见最美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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