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你的话,」克雷提议。「我会带她上山,把她留在那儿。我说过,学校再两个礼拜就放暑假了。而这幢老房子又太偏僻,没有人会知道她住到哪儿去了,这样比较安全。」
玛莉气得夺走克雷的咖啡杯,一把丢进水槽里。「你不配喝我的咖啡,叛徒!」
他显得惊讶。「我是为了保护你啊!」
「而我是为了保护他!」她吼道。
「保护谁?」渥夫斥道。
「你!」
「我为什么需要保护?」
「因为那个人想伤害你!他先是借着攻击把它嫁祸给你,接着,又攻击那些不像他那么恨你的人。」
渥夫全身冰冷。玛莉受伤后,他和克雷还无法相信这是故意嫁祸的行为,因为别人无法相信他会攻击玛莉。但玛莉说过这是某种惩罚行为时,他开始感到恐怖。一个强暴犯的精神是不正常的,因此。他的逻辑当然也是不正常的。
玛莉是因他而受到攻击。因为他无法自制地受她吸引。有个疯子乃攻击她,想要强暴她,使她受到羞辱。他害了她。
他冷冷地望向克雷,克雷耸耸肩说:「我必须相信,这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当她和你做朋友,并使乔伊申请到空军官校,镇民开始对你另眼相看,而有人无法忍受。」
玛莉绞着双手。「既然这是我的错,至少我可以。。。。。」
「不!」渥夫低声咆哮。「上楼拿你的衣物,你跟我们走。」
乔伊捶了一下桌子。「真他妈的会选时间。」他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你去拿衣服,我收拾这里。」
玛莉抿紧双唇。她感到进退两难,她想要自由地进行她的计划,又好想和渥夫生活在一起。不好,这对她的学生是个坏榜样,全镇上的人都会气疯了。他会寸步不离地看紧她。另一方面,她爱他,对他们的关系毫不感羞怯。
如果她坚持不走,渥夫便会留下来陪她,镇上的人会更生气。那只会使强暴者把攻击目标直接指向他或乔伊。
他把双手放在她肩上,轻轻一推。「去。」
她上楼以后,克雷带着困惑、愤怒的表情注视渥夫。「她认为你和乔伊正在危险之中,那个疯子可能会射杀你们。我相信她说得有理。」
「让他试。」渥夫的声音与表情都不露情绪。「她在上下学的路上是最危险的,我想这个家伙不会很有耐心地等。他在差点被你抓到时吓坏了,他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平静下来,再开始找目标。同时,我也会设法把他找出来。」
克雷不愿问,但又忍不住。「你今天找到什么吗?」
「在我的名单上剔除了一些人。」
「也吓坏了他们。」
渥夫耸耸肩。「他们最好习惯看我出现。如果他们不喜欢,就很难过了。」
「我也听说你在学校叫男孩们护送女生回家,女孩们的父母都十分感激。」
「他们应该自己照顾自己的女儿。」
「这是个平静的小镇,他们不习惯这一类的事情。」
「愚笨是没有借口的。」疏忽他们女儿的安全是很愚笨的。如果他在越南时,也这么粗心大意,老早就死了。
克雷说:「我仍要说,我同意玛莉的看法,你和乔伊是他的目标。你也许很行,但没有人比子弹强硬。乔伊也一样。你们不只要照顾玛莉,也要小心自己。我希望你们三个人都乖乖待在山上,直到我们逮到这个家伙为止。」
躲藏是违反渥夫本性的作法,他在眼光中说得清清楚楚。渥夫的天性是追捕。
「我们会保护玛莉的安全。」他说。克雷知道,他想叫渥夫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
乔伊倚着橱柜倾听。「如果镇上的人发现玛莉和我们在一起,他们会气疯了。」
「对,他们会。」克雷起身,戴上帽子。
「随他们去。」渥夫的声音平淡。他曾给玛莉机会,但她不愿和他保持距离。现在,她是他的了。
克雷慢吞吞地往门口走。「如果有人问我,我会说我安排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直到事情结束。你们只要别说出那个地方是哪儿就行了,好吗?据我所知,玛莉可能会向每个人招供,就像礼拜六在贺氏商店那样。
渥夫呻吟。「去他的!她怎么了?我没听说。」
「那天下午,她同时遇见赖桃莉和卡太太,她告诉她们,你随时可以要她,她完全乐意。」克雷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意。「听说,她还狠狠教训了她们一顿。」
克雷离开后,渥夫与乔伊彼此相看。「那是会引起众人侧目。」
「是的。」乔伊同意。
「小心看着点,儿子。如果玛莉和安克雷的分析正确,我们才是那个混蛋真正的目标。你要随时保持警觉,不要忘了带来复枪。」
乔伊点头。渥夫不怕赤手相搏,即使对手手上有刀也不怕,因为,他以在军队学到的那一套教乔伊如何打架。但是,如果对手用枪,光靠赤手空拳就很难致胜了。因此,他们也必须十分警觉地,随时带枪自卫。
玛莉提了两个行李箱出来。「我还要带我的书,还有,乌若和小猫也要一起带走。」
第九章
玛莉试着告诉自己,她无法入睡是因为认床,因为她太兴奋,因为她太担心,因为。。。。她用尽了借口,已找不出借口。虽然她已因渥夫的做爱而疲惫,却仍然烦躁难以入眠。最后,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她在他的怀里转个身,伸手摸摸他的下巴。她喜欢他的脸微带胡须的感觉。「你醒着吗?」她低问。
「现在醒了。」他带着睡意说道。
她道歉,然后直挺挺地躺着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捏捏她。帮她拂开脸上的发。「你睡不着?」
「不,只是觉得。。。。很奇怪。」
「怎么样?」
「你太太。。。乔伊的母亲。我在想她躺在这张床上。」
他用力搂她。「她从来没在这张床上躺过。」
「我知道,但乔伊在隔壁房间,我想当乔伊还小,她还没死的时候,一定就是这种情形。」
「不。我们经常分开,她死的时候,乔伊才两岁,我刚好退伍。」
「告诉我这些事。」她低声说道。她想多知道有关她所爱的这个男人的事情。「你那时一定很年轻。」
「我十七岁入伍。虽然我明知道很可能会被送去越南,但那是我唯一的出路。我的父母都死了,我的祖父因为我是半个白人,而始终无法真正接纳我。我只知道我必须离开保留区,那儿就像监狱一般,没有事情可做,也没有希望。」
「我在十八岁的时候遇见碧莉。她也是半个印地安人,我想她嫁给我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我永远不会回保留区。她想要更多。她要五光十色的城巿生活。也许,她以为军人在下班以后的生活都是灿烂多姿,充满刺激的。她没有因为我是印地安人而看轻我,于是,我们结婚了。一个月后,我被派去越南。我获得休假时,寄了一张到夏威夷的机票给她,她回去时,已经怀孕了。乔伊就在我十九岁的时候出生。不过,我正好调差回家看着他出生,上帝,当时我好兴奋。乔伊好会哭,哭声震天。他们把他放到我手上时,那感觉就像捧一颗心,我好爱他,我可以为他死。」
他沉默片刻,想了想,然后发出一声低笑。「我站在那儿,手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儿子,旁边是对生活不满的妻子,我的服役期已将近届满。我没有别的工作,无法养活我的孩子。于是,我志愿留营,但碧莉和我之间闹得很不愉快,于是,我又志愿调职。在我第三次调回来之前,她就死了。我于是退伍回家照顾乔伊。」
「你怎么生活?」
「到牧场工作,驯马,这是我所熟悉的生活方式。除了服役时间之外,我没有一天不和马在一起。小时候,我就是个马迷,我想我到现在仍然是。乔伊跟着我流浪,,直到他到了就学年龄 ,我们才在鲁斯镇定居。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
她静静地躺在他怀里,想着他的一生。他真是命运坎坷。但命运也将他造就成一个有钢铁意志的男人。他历经战争牢狱,并比以前更坚强,想到居然还有人想伤害他,就让她愤怒得难以自抑。她一定要想个办法保护他。
第二天早上,渥夫护送她上学,玛莉再一次注意到人们盯着他看的眼神。孩子们看他的眼神并不是害怕或憎恨,而是强烈的好奇,甚至崇拜。经过多年的故事传说,他在他们眼中已经是超乎现实的偶像。他们的父亲中有些人曾和他打过交道,有些男孩看过他工作,而他的驯马技术只有更增他的传奇性。传说他只要和马儿「低语」,再狂野的马儿都能为他所驯服。
现在,他又在猎捕强暴犯。故事已传遍了镇上。
那一天,桃莉甚至连话都不和玛莉说了,至午餐也自己躲在一边吃。莎娜叹口气,耸耸肩。「别理她。她对麦家的人有一种难解的情结。
玛莉也耸耸肩。她和桃莉似乎无法沟通。
那天下午,乔伊来接她回家。她对乔伊说:「我要到贺氏商店买些东西。」
「我跟你去。」
他紧跟着她进店里,每个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们。乔伊朝他们微微一笑。好几个人都转开头。玛莉叹口气,带着乔伊往货物架走。
乔伊在看见贺米娜时,停了一下。她站在那儿痴痴地望着他,双脚像生了根。乔伊碰碰帽檐,继续跟着玛莉走。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人轻轻碰他的手,转头一看,是米娜站在他背后。「我可以和你说话吗?」她低声问。「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玛莉已经往前走,乔伊换个位置以便能看见她问:「什么事?」
米娜深吸一口气。「我想。。。。也许。。。你这个礼拜六晚上会陪我参加舞会?」
乔伊猛然抬起头。「什么?」
「我说。。。你愿意陪我参加舞会吗?」
他顶一下帽檐,低声吹口哨。「你知道你在自找麻烦吗?你父亲会把你关在阁楼上,一整年不放你出来。」
「我们家没有阁楼。」她羞怯地微微一笑。「而且,我也不在乎。他错了,他对你和你父亲都错了,我对自己以前的行为感到羞耻。我。。。。喜欢你,乔伊,我想和你约会。」
他冷冷地说:「是啊!许多人在发现我获得升官校的推荐时,都开始喜欢我了。这实在很有趣,是不是?」
「她双颊烧红了。这不是我约你出去的原因!」
「你确定?以前,我似乎没资格和你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你不希望人家说贺米娜和一个混血儿约会。当我是空军官校学生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不是这样的!」米娜真的发火了,声音也提高了,好几个人都朝他们看。
「我觉得是这样。」
「那你就错了!你和我父亲一样错了!」
贺先生被女儿的声音吓着,也赶过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米娜。是不是这个男孩骚扰你?」
乔伊发现「杂种」迅速被换成「男孩」,好奇地朝米娜扬扬眉。她的脸更红,立刻转身面对父亲。
「不,他没有惹我!等等,对,对,他惹了我!他惹了我,因为我邀他约会,而他拒绝我了。」
所有在店里的人都听见了,乔伊叹息。这下子,可真是万劫不复了。
贺雷夫紫胀着脸,像撞了鬼似地猛然停步。「你说什么?」他喘着气,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米娜没有退却。「我说,他拒绝和我约会!我邀他参加礼拜六晚上的舞会。」
贺先生的眼子都乎掉出来了。「你到屋里去,这件事我们待会儿再谈!」
「我不想待会儿谈,我要现在谈!」
「我说了,到屋里去!」贺先生吼道,并转向乔伊。「你离我女儿远一点,你。。。」
「他有离我远远地!」米娜叫道。「事情应该反过来说!是我不肯离他远远地!这不是我第一次约他出去。你和镇上每一个人错待了麦家的人,我看不惯。柏小姐是我们之中,唯一有勇气为她认为对的事情坚持到底的人。」
「这全是她的错,那个假会。。。。」
「住口!」乔伊第一次开口,但他冷冷的声音及眸子里有一股力量,发挥了制止效果。乔伊才十六岁,但他个子高大结实,有一种突发的力量令年纪比他大的人受到警告。
米娜又跳进来。她乐观活泼,但和父亲一样顽固。「不要?柏小姐,」她警告道。「她是鲁斯镇所有过最好的老师,如果你把她赶走,我发誓,我会马上休学!」
「你不会!」
「我发誓,我会!我爱你,爸,但你错了!今天我们大家在学校里谈论,谈到过去几年,我们也谈到昨天是渥夫安排我们每个女孩安全到家。都没有别人替我们的安全着想!或者你根本不关心?」
「他当然关心,」玛莉走出来。「只是渥夫以他在军中的经验,知道该怎么做。」她碰碰贺先生的手。「你何不去招呼你的客人,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贺雷夫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己经回到店门口。他停下脚步,对玛莉说:「我不要我的女儿和一个混血儿约会!」他严厉地说道。
「她和那个混血儿在一起,比和其它任何一个男孩在一起都安全。」玛莉答道。「譬如说,他坚定地像一块石头。他不喝酒,不开快车,而且,他也不打算和这里任何一个女儿扯上关系。他会离开,他自己知道。」
「我不要我的女儿和一个印地安人约会!」
「你是说一个人的个性毫无意义?你情愿让米娜和一个醉鬼白人出去,因意外车祸死亡,却不愿她和一个会以他的生命保护她的正正经经的印地安人出去?」
他烦恼地猛摇头。「不,该死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玛莉叹息。「贺先生,你该懂得如何以行为表现进行对一个人的评价吧?你是不是依照候选人过去的表现而投票呢?」
「当然。」他显得不自在。
「那么?」她进一步逼他。
「好啦!好啦!只是。。。有些事情很难遗忘,你懂吧?不是乔伊做的事,只是。。。一些事情。还有,他的父亲。。。」
「和你一样骄傲,」她插口道。「他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地方,好养大他那没娘的儿子。」她说得很重,恐怕后院都听得见。但镇上的人是应该了解一些有关渥夫的事情了。
说了一堆,她觉得也该让对方喘口气。「你何不和你太太商量一下这件事?」
这个建议使他如释重负。「我会的。」
乔伊从里面走出来。玛莉付了买东西的帐,乔伊拿了东西,两人沉默地走出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