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哥见状露出一抹冷笑,举起酒杯敬阿六一杯,“跟我想的一样。”
今夜的空气特别的沉闷,一丝凉风也无,虞婧怕被王大婶母女发现符蓉未死,这几天除了不定时不定点出现扮鬼吓她们,没事便躲在树林或山洞里,不过今天晚上实在热得有些受不了,她不禁烦躁的坐起身子,拉了拉衣襟,想让一点冷空气吹进衣里。
今儿个真是热得不象话,傍晚过后风就像停止一般,连一向凉爽的树林里也是热得不行,身上的热汗几乎是用喷的。
往山洞外望出去,月色皎洁,在林子里过了这些日子,心忖着这处林子还算安全,半夜在里头行走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先到溪里头去冲凉吧,不然这一身热汗闷着,她压根睡不着。
虞婧用手臂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借着月光朝溪边走去,可她才走到半路便看见树林另一边隐约窜起阵阵红光,她停下脚步望过去。
失火了嘴角猛烈一抽,该死,那方向不是王大婶家吗?
虞婧顾不得在暗夜林子里奔跑可能会为自己带来危险,急匆匆地赶往王大婶家方向想救人。
这一阵子王大婶母女被自己扮的鬼魂搞得精神衰弱,每晚睡觉之前都会喝下一碗安神汤,这会儿应该睡得跟只猪一样,肯定根本不知道家里失火了。
王大婶母女虽然可恶,但她也只想让这对母女接受法律制裁即可,从未有想过要她们赔命。
她冲出林子时,王大婶家的房子完全陷入一片火海,根本无法靠近。
“王……”她才正想要扯开喉咙大喊呼喊王大婶母女,看她们是否已经逃出来,可熊熊火光中忽地惊见两个站在篱笆外、脸上扯着冷笑的黑衣男子。
虞婧火速用手捂住嘴巴身子蹲下,小心躲到树丛后方,惊恐地看着那两个男人,正是买凶杀害符蓉的那两人!
她隐约听见那两个男人说道——“阿六,你确定你点的迷香把那对母女都迷昏,逃不出来?”
“昆哥,放心,在你泼油时,我确认过那对母女睡得跟猪一样,她们是逃不出来的。”阿六邪笑道:“我点了大量迷香,就算是耗子也会被迷昏,没一只油虫蚂蚱能逃出来。”
“很好,我们连夜离开这里回京。”昆哥扫了那火势一眼,木造的房子烧成这样,想再逃出来是难了。
“我看这火也差不多了,该走了昆哥,否则被发现失火的村人赶来看到我们就不好。”
“嗯,走。”
两名黑衣人毫不留情转身离开,直到看不见那两人身影,虞婧才敢现身,可此刻王大婶的屋子被烧得开始崩塌,梁柱倾倒时发出阵阵声响。
看着火光,一股怒气自胸口窜上,虞婧握紧隐隐颤抖的拳头,咬着下唇。是谁,这背后的指使者究竟是谁?
这时住在附近的一些邻居匆匆忙忙赶来,惊恐的看着几乎快烧成灰烬的屋子。
邻人们不知所措的围着虞婧,七嘴八舌的问道:“符蓉,你王大婶和小花姊姊有没有逃出来?”
虞婧有些迷茫看着眼前这一个个心急如焚的邻居,他们并不知符蓉已经被王大婶推下水害死了。
她摇头。“没有,我过来时,整间屋子已经被火给吞噬,我没有看到王大婶和王小花……”
“这人肯定是没了,最近几天她家小花像是中邪得了失心疯似的,王大婶抓了不少安神药,两母女吃着,这下子肯定是逃不出来的……”一个妇人叹息道,抹抹眼角的泪光。
“那……这可怎么得了,这火看来是灭不了,只能帮她们母女俩收尸了……”
这“收尸”的话一出,这些邻居们却开始推诿了,“不成,我明天要到隔壁村给王员外干活。”
“我也不成,那些果子熟了要赶着采收……”
你一句我一句的,有的人甚至一言不发的离开,没一下子,整个火灾现场只剩下虞婧一个人。
看着这一片灰烬,虞婧实在不知如何心中感受,有愤怒,有可惜,愤怒这幕后指使者竟然杀人灭口,可惜了两条人命。
直到天光微微亮,这最后一簇火焰才完全熄灭,随着清晨的凉风吹拂,四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烧焦气味。
虞婧在院子里找到一个水桶,她往溪边提水回来,朝还不断冒着刺鼻灰烟的火灾现场泼去,直到火场不再冒烟,温度降低,她再拿了根棍子走进火场,用棍子掀开一些挡住她去路,烧得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物品。
她在半毁的炕上发现两具焦黑的尸体,虞婧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符蓉跟王大婶家的恩怨,应该随着她们母女两人的惨死和这一把暗夜惊火而烟消云散。
一个姓刘的妇人送来草席、白布,她说她得赶着去干活,实在没法子再帮什么忙,又说王大婶为人虽然不怎么样,平时和邻居们也是斤斤计较的多,不过如今人都走了,死者为大,往事也就算了,要她也别多想,好歹算是王大婶把她拉拔长大。
叨叨絮絮说了一堆话,刘婶子见日头爬了出来,这才急匆匆的走了。
虞婧想,即使她不扮鬼吓她们母女,她们不会喝那些安神汤,但那两个男人也在屋里下了迷香,说到底她们是在劫难逃,而这一切都是她们自作自受,谁叫她们要收了人家钱,害符蓉一条人命,如今被人过河拆桥,也没什么好怨叹的。
算了,刘婶子说得没错,死者为大,自己就当做好事,将她们收殓了吧。
拿着白布,将她们母女俩包裹起来,小心的将她们移到草席上。。
看了眼这两具被她包裹好的尸体后喘口大气,幸好她前世是中医西医都有涉猎,除了跟在爷爷身边学习博大精深的中医精髓,西医的外科手术也见过不少,在医院出入惯了,对死亡一事也很习惯,看到大体更不会大惊小怪,否则眼下叫她替人收尸,还是这么死状凄惨的尸体,岂不是要吓死她了。
又喘了口大气后,她就近在院子里挖了坑,将母女俩埋了,又找了两块木头,上头写着死者名字,立在坟前当墓碑。
站在王大婶母女坟前,虞婧学着先前王大婶祭拜符蓉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王大婶和小花啊,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心肠不好,害了人后反而被害,收了人家钱又怎样,银两生不带来死也带不走的,现在我连一张纸钱都没办法给你们烧,别说鸡脚,连根鸡毛都找不出来给你们吃。虽然没吃饱、没有钱,你们还是好好上路吧,记得啊,来生别再当坏人了,安息吧!”
等到虞婧处理好这些事情,已经是未时快过了,累得她像条狗一样瘫在王大婶家外面那株大树上喘着大气。
又大喘了几口气,抡拳捶了捶僵硬的肩膀,她站起身,打算到后头的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食物可以吃,只希望那些吃食没有被烧焦才好。
绕过烧毁的废墟来到厨房,四处翻动着,发现好多食物都因为高温成了焦炭,压根不能吃,看来今儿个得挨饿了。
她皱了皱鼻头,不死心的翻找墙角那几个瓮,其中有一个瓮像是新的,被放在最里面,像是怕人发现似的遮掩得很好,她好奇的将那瓮抱起,打算看看里头有什么好料,突然,脚像是踩到了什么?
她弯身看了眼脚上踩的东西——是一块刻着火焰图案、漆着金漆的黑色木牌。疑惑的捡起,看着木牌上的图纹,只觉得这玩意长得很像电视剧上常演的那种某个门派还是家族的令牌。
想想,王大婶一个乡野村姑,怎么可能加入什么门派,更不会像是什么大家族的人,所以那只有一个可能,是那两个男人掉的!
虞婧随手将这令牌收起,将那陶瓮放到地上打开,一打开却差点闪瞎了她的眼,里面竟是满满一罐闪亮的银子。
王大婶怎么会有这些银子?对了,这些应该是符蓉的买命钱。她将银子倒出,果然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银子。
这王大婶有命拿这些银两,却没命花,鸟为食亡人为财亡,真是最讽刺且最真实的写照。
她又在厨房里翻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可以吃的东西,全部的食物都烧成木炭,她只好泄气的抱着那一瓮银子,想着自己此后该何去何从?
脑中灵光一闪,对了,还有符蓉的家啊。
自从穿越到符蓉这具身子后,为了装神弄鬼吓王大婶母女,她也不敢回去,怕被发现符蓉没死;现在王大婶母女死了,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家了。
只是虞婧万万没有想到,符蓉的家真的只能以家徒四壁来形容,前厅里只有一张缺角的桌子和一张矮凳,其它什么家具都没有。房间里更没有什么家当,她搜索一下符蓉的记忆,铺盖、衣物那些好像是放在王大婶家,也不是多好的料子,亏得如今是盛夏,半夜不要热得睡不着觉就好,厚点的衣物及被子还不需要,要不然她就算没被淹死,后来也要冻死在外头。
她推开颓败残破、摇摇晃晃的后门,想看看后院会不会种些东西,符蓉的记忆中,偶尔她也会来浇浇水什么的……一看,又是满满浓浓的失望,什么都没有,连地瓜叶都没有,有的只是茂盛的杂草。
她好想对天哀嚎,问问这符蓉,她这十六年来是怎么过的?
等等,那些茂盛的杂草好像不是杂草,而是草药,还是很珍贵的那一种草药!
她将那瓮银子放到一旁,拨开茂密杂乱的枝叶,仔细查看,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她的老天爷,这些全都是很珍贵又难以栽种的草药啊!
她愈看愈惊喜,这里的每一株草药少说都已经种上十几年,应该是符蓉的娘或爹在的时候栽种的,不管是谁种的,现在这些草药到哪里都可以卖上好价钱。
符蓉这笨姑娘居然不知道自家有宝,这些草药随便一株都可以让她一年半载不再挨饿,更不会被王大婶这样虐待,早点脱离那对母女,说不定如今也不会死于非命。
看着后院这满满的草药,虞婧当下作出一个决定——她决定把这些珍贵草药全拔了拿到镇上药铺卖了,今晚就先再用那些野果子果腹将就一晚,明天一早到镇上买挖这些草药的工具后,再来好好饱餐一顿。
思及此,她抱起那陶瓮,转身回到屋里补眠储存体力,进了房间,在那张缺了一只脚、用石头垫上的床上坐下,这时才发觉床边角落放着个木匣,她打开一看,里头装的是信,原来,这是符蓉父亲符凌寄回来给妻子报平安的家书。
由最后一封家书得知,他人在京城,已经考上御医,后面就再也没有信了。
御医,京城,买凶,为什么她直觉这三者之间有着一种很微妙的关联?
也许,她应该慎重考虑到京城依亲的可能性,这符蓉的爹好歹是个御医,也算能当个靠山吧?那两个男人在京城要下狠手杀她也得先考虑一下,否则她怕继续待在这小山村里,万一那两个凶手折返,那她恐怕也会步上王大婶母女的后尘。
第二章 屋顶掉下一个郎(1)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天空已由灿烂的嫣红转成紫蓝,很快的便要进入黑夜,蜿蜒寂静的山路上,有一队早该停下扎营的商旅却仍不停歇的持续向前赶路。
“王爷,看来今晚是出不了这座山,摸黑走这条山路很危险,咱们要不要先停下来扎营,让兄弟也好好休息一番?”商队前方一名穿着蓝绿色利落短打、一脸刚毅的男子策马往回走,向护在货物旁的主子询问。
玄墨眯起锐利黑眸望着只剩下一点余晖的天边,咬了咬牙很不愿意的点头,下令道:“找地方扎营,这种荒郊野外树林里最容易在半夜出事,所有人轮流休息。安翊,你负责调度,分成三班负责守卫圣物,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玄墨身边的贴身侍卫安翊领命后,随即策马离去调度扎营守卫事宜。
没多久,在整个天空全暗下来之际,营火也点燃了,熊熊篝火将漆黑幽暗的林子照得清清楚楚。
除了火焰燃烧柴火时偶尔发出劈啪声响与夜枭阴骇长鸣的声音外,整个营地周遭是一片寂静无声。
以他们所保护的物事为中心,三人一组席地而坐,有的靠着货车打盹休息,有的安静的用着干粮,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来。
整个营地看似谧静,实则上所有人都是高度戒备,仔细注意着所有风吹草动。
他们这群人其实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有好好躺下来休憩了,精神紧绷到几乎已经是在临界点,感觉随时都会倒下似的,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喊累。
此处距离京城还有一大半的距离,在过去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遭到五次抢夺攻击,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尽管没有人敢有一声怨言,然而多少还是影响到士气。
先前玄墨见再这样下去,他们所有人恐怕没命回到京城,所保护的物事恐怕会落入贼人手里,因此下了命令,换掉禁卫军的服饰,乔装成商人改走山间小路回京,果然近几日都没再遇上攻击。
只是所有人还是不敢大意,尤其是在这种荒郊野外,警戒更是提高好几个层级,原因无他,而是他们所保护的物事太过重要,这物事关系着白泽国的未来,让他们是一点也不敢轻忽。
负责调度守卫的安翊让人到林子里打了几只野鸡,去毛放血处理好后煮了一大锅热腾腾的鸡汤,让这一群好一阵子没有尝过热食的弟兄们顿时饥肠辘辘,手中的干粮也感觉不再那般美味,纷纷到营火前排队舀着香喷喷、热腾腾的鸡汤喝着,在这身心疲惫的时候,来晚热汤是最舒服、最能抚慰温暖寂凉的身心。
玄墨简单用过干粮便靠着一棵大树闭眼休憩,准备接手下半夜的防卫,安翊端着一晚冒着热腾腾白烟的鸡汤朝他走来。
“王爷,这山上林子夜晚冷凉,喝碗鸡汤暖暖胃吧。”安翊将手中这碗热汤端给脸上显露出一丝疲惫的玄墨。
玄墨接过热鸡汤,喝了一口,“安翊,你自己也去喝一碗吧,早点休息。”
“是的,王爷。”安翊点了点头后转身走向那锅鸡汤。
就在他拿起汤杓准备舀鸡汤时,身后不约而同传来惊恐惊呼痛苦哀嚎,“啊!有毒!”
“毒”字才刚喊出口,一群负责守护物事的禁卫军弟兄纷纷倒下,双眼爆凸,全身抽搐,七孔流出黑血,不消多久即失去呼吸心跳,让人完全没有抢救的时间。
一直处在高度警备状态的玄墨即刻吐出口中未吞下鸡汤,并起两指点了自己周身几个大穴,一口污血随后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