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理他,还是在他大腿上坐得直挺挺的,但马儿开始爬坡,她没有办法抵抗地心引力,虽然试图用手掌抵着他的胸膛,将他和自己隔开,但她整个身体依然不由自主的和他贴得更紧。
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种带着麝香及汗水混杂的味道,他的心跳就在她手掌下,一次又一次的敲击着她的手心。
马车是开放式的,当然没有冷气,阳光在天上热力四射的闪烁着,头顶上的车篷稍微遮挡了些金阳,但仍有些热,只有当山风吹来时,才会舒适一点。
车上其它人三三两两的聊着天,她不敢看他,只看着路旁的风景。
瞧着怀中小女人冷若冰霜、闷闷不乐的侧脸,他贴在她耳边悄声开口。
「嘿,别气了。」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低沉沙哑,她能感觉他的胸腔因此而震动。
「我没生气。」她才没那么小心眼,她只是…… 她只是有些不爽。
他勾起嘴角,伸手将她脸颊上被风吹落的发丝,掠到耳后,「我不是在嘲笑妳。」
闻言,她为之一僵,紧抿着唇。
马儿哒哒的往上爬,阳光斜斜落下,在她身上跳跃。
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问:「那你在笑什么?」
「笑妳好可爱。」
夏雨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但又晓得她没听错,他靠得很近,她不可能听错。
一瞬间,耳朵热了起来,然后她知道自己红了脸。
从小到大,不曾有人说过她可爱,有人称赞她聪明,有人视她为天才,有人指她顽固、不通情理、是冰山美人,但就是从来没有人说她可爱。
她可是连续跳级升学,十六岁就从哈佛毕业的天才。
天才夏雨和可爱这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边,事实上,还有不少人批评她太正经、太冷血、太骄傲、太自以为是、非常讨人厌……
可爱?
他又笑了,低沉的笑声,灌入耳。
这男人明明就是在嘲笑她,可是她没办法完全确定,如果她可以看他的眼,她或许能分辨,但她不敢,虽然很荒谬,但她直觉知道,现在转头看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只要转头看,若他真的不是嘲笑她,她担心自己会失去平衡,像那些女人一样,深陷他邪恶的魅力中,对着他傻笑。
天啊,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太可怕了。
她不想加入凤力刚傻笑俱乐部,她不想当一个傻瓜,随着他的一言一语起舞。
「妳的心,跳得好快。」他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在那一秒,他的唇刷过了她的耳垂,她轻抽口气,差点整个人从他腿上跳起来,但他紧紧揽着她,没让她摔下车。
「宝贝,小心点。」
他轻笑警告,低沉的嗓音,搔着心。
「我不叫宝贝。」她抓着他环在腰上的手臂,小手抵着他的胸膛,垂着头,恼怒的低声抗拒着,「别叫我宝贝。」
「甜心 ……」他顺着她改口。
「我也不叫甜心。」她回得超迅速。
「小雨。」
「那不是我的……」她猛然顿住,反应过来,惊讶的回头看他,只见那个男人,挑着眉,笑看着她。
男人的眼,又深又黑,倒映着她泛红诧异的容颜。
「还是妳喜欢小夏?」他瞧着她,空出的手轻抚着她的脸,悄声道:「不管哪一个,我都喜欢。」
心跳,坪然,悸动不已。
「夏雨,是夏天的小雨吧?妳的名字真好听…… 」
一阵酥麻,随着那甜蜜的言语,灌入了耳,让她有些晕。
他温柔的凝视,和轻触,以及回荡在耳畔的低哑嗓音,在在都像迷药,沸腾了血液,麻醉了心智。
他在和她调情。
她都忘了,上次有男人和她调情,是何年何月了。
这真是太诡异了,这么多年来,她不曾对哪个异性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不曾为谁而如此心跳悸动不已,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有点问题。
他又想吻她了,她知道,她可以感觉到。
她不能让他这么做。
他是个花花公子,她不该被这男人吸引,他太过狂野不羁,太过随便乱来,他不是她的类型,他不是她平常会选择的对象。
况且,现在也不是时候,她还有太多问题,哪有闲工夫搞男女关系?
可她能感觉他的心跳、他的体温,呼吸到他的呼吸,那么近、那么近……
忽然间,马车停了下来,因为太过突然,她晃了一下,男人温热的唇瓣刷过她的。
轻轻的,她喘了口气,他的味道,盈满心肺,让她战栗。
就在他要更进一步时,身旁传来爆笑和一股臭味,拉回了她的神智。
「 Shit !」他低咒出声。
那句脏话,让她错愕抬眼,只见他一脸无辜,指着前方笑着说:「真的是坨屎啊。」
她回首,看见马车就停在路中央,而那匹劳苦功高,拉着大伙儿上山的马儿,堂堂正正的当着众人的面,拉了一坨屎。
臭味,迎面而来,所有人皆边笑边掩面捂鼻。
天啊。
她吃了一惊,下一秒,也跟着笑了出来。
当她笑着回过头来,只见他不像大伙一样,在看前面那匹马和牠的排泄物,反而凝视着她。
「糟糕。」他喃喃说着:「妳笑起来真好看。」
她屏息,一颗心,莫名再乱跳。
下一秒,他低头吻了她。
第6章(1)
新天鹅堡,是世界知名的观光景点,每日来参观的人都人山人海,搭马车上山之后,当然还得在院子里继续排队,等着进入城堡参观。
来游玩的观光客,来自世界各地,各种不同的语言,在空气中交杂着。
站在靠悬崖的围墙边,再一次的,她排在那严厉的白发老婆婆身后,他则排在她后面。
夏雨试围保持镇定,她希望自己看起来很冷静,即使她觉得需要一桶冷水来当头浇下,让她清醒一点。
他的唇既软又热,尝起来有巧克力的味道……
老天,那只是因为他总是在吃巧克力,这男人超喜欢吃甜食,她三不五时就看到他在吃零食,忙着补充热量。
她努力告诉自己,这家伙和其它那些雄性动物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一颗心仍在狂跳。
那个吻,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就只是个吻。
他一天搞不好要吻好几个女人,说不定他这辈子亲过的女人超过上千个,但她该死的没有办法忘掉它。
她告诉自己,这家伙满嘴细菌,可他尝起来的感觉该死的好,几乎是有些邪恶的,他的味道还留在嘴里,她彷佛还能感觉到他湿热的唇舌,吮吻逗弄纠缠着她的……
红晕热气再上双颊,心跳又再加快,她差点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老天,她可以停止想这件事吗?
「我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恼怒的挥开那些感觉与记忆,她侧过身,背对人群,看着墙外,焦躁的对他低问,试图把自己的思绪从这个男人的身上拉开。
「来观光啊。」他维持着原来的说法,手上甚至还拿着-台不知从哪弄来的数位相机,抬头对着城堡拍照。
「这里人太多了。」那让她紧张,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随时可能被人拍到,现在有太多人总是实时的将照片贴上网,太多的相机,让她头皮发麻。
力刚将视线拉回她身上,瞧着她不安的神情,道:「人多才好,那样妳就会成为众多背景的一员,而不是一号或二号配角。」
他把相机对着她,「来,看这里,笑一个。」
她再次抿紧了唇,拉直了嘴角,双手防卫性的交抱在胸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他按下快门,拍下她恼火的模样。
「别闹了,把它删掉。」她着恼的低斥。
他嘻皮笑脸的和她讨价还价,「妳再对我笑一次,我就删掉它。」
心,又乱跳了起来。
“ 糟糕…… 妳笑起来真好看…… ”
这男人要她笑,只是想找借口再吻她,而且他清楚知道他这么说,会让她记起刚刚那个吻。
她将唇抿得更直,羞恼的转过头,火大的背对这个无赖,不给他任何机会。
凤力刚轻笑起来,丢出一个问题,「妳现在是在气我吻了妳,还是在气妳竟然很享受那个吻?」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热烫的体温,从身后辐射而来,让她心跳更快,小腹抽紧。
「我才没……」
「嘿,不要说谎,我知道妳喜欢。」他无赖的靠在她耳后悄声提醒,「妳没有推开我。」
「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想引起更多的注意。」
「所以妳才把嘴张开,回吻了我?」他轻笑。
她僵住一秒,随即羞窘改口,嘴硬的补充低斥:「那只是我的贺尔蒙在作乱。」
贺尔蒙?什么狗屎?
要她承认受他吸引有那么难吗?
力刚翻了个白眼,他不应该再逼迫她了,这真的不是个好主意,他真的冒不起得罪她的风险,但她一直不承认她也对他有兴趣,让他莫名的很不是滋味,所以那句话就滚出了喉咙。
「也对,妳在排卵。」
「你说什么?」她眨了眨眼,飞快回头,惊慌的瞪着他。
唉,糟糕,他也喜欢看她失去冷静,惊慌失措的模样,这女人引发他好多劣根性。
力刚垂首,直视着她慌乱的眼,微笑低语:「我可以闻到妳身上的味道。」
红霞再次飞上双颊,她脑子里一片轰然。
「我、我才没有味道。」她辩解,却忍不住结巴。
「妳有,我嗅觉很好,女人排卵时会有种味道,比平常更明显,而且会变得特别敏感。」他头垂得更低,黑眸更暗,轻笑,「妳应该比我更清楚,妳是科学家。」
她杏眼圆睁,面红耳赤的看着他,好半晌挤不出话来。
好吧,他说得没错,她有味道,那是费洛蒙的味道,而且那并不真的是一种味道,它几乎是无色无味的,一般人哪有办法分得那么清楚?还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你是狗吗?」她不是故意贬低他,但这句话就这样冒了出来,她不习惯一直这样贬低别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个男人。」他歪着头,将相机收到口袋里,好笑的道:「而且妳包包里有卫生棉,妳月事快来了,对吧?所以脾气才会那么不好。」
一股火气涌上心头。
「我脾气才没有……」
她才开口要争辩,他突然扶住她的肩头,将她转了半圈,开心的让她面对城堡,说:「嘿,瞧,轮到我们了。」
「我脾气好得很。」她被他半推着往前走,还是忍不住和他争辩,「你这么说是性别歧视。」
「对,妳脾气很好。」他顺着她,笑着同意。
「我从来不意气用事,也没有因为我是女人,或者经前症候群,而随便发脾气……」
「我相信。」他点头,揽着她继续前进。
「如果我发了任何脾气,那也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她瞪着他指责。
「是,对不起。」对她的责怪,他不气反笑,伸手再次环着她的腰,跟着前方的观光客,踏上了城堡的阶梯,一边说:「都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他的错!
可他这么容易就道歉,反而显得她太过歇斯底里,虽然还想再说什么,但又没有继续叨念的理由,夏雨着恼的闭上嘴,不再理会他,快步走进城堡里。
两个人跟着人潮前进,一些旅行团的人,跟着城堡的解说员听他解说城堡里的家具与历史,另一些人带着语音导览四处游走。
当那些观光客挤在国王的寝室里,争相看着那座长度过短的歌德式木雕高床时,她几乎失去了耐性。
她很烦躁,眼前必须处理的事情让她烦躁,肯恩的处境让她烦躁,身后那个可恶的男人,让她非常烦躁。
她痛恨无能为力的感觉!
没跟着挤在那里,夏雨穿越了那位疯子兼败家败国的国王卧房,直接到下一个房间,但下一个房间,和接下来的几个房间也到处都是人,她试图再次快步穿越那个房间时,凤力刚拉住了她。
「嘿,我们是来观光的,不是来健行的,妳应该放松点,城堡里不能拍照,妳用不着那么紧张。」
她几乎想要再次反唇相稽,却听他又道。
「妳看上面。」
抬起头,她应付似的看了一眼,然后愣住。
那是一个绘着蓝天白云的天花板,小鸟在蓝天白云中自由翱翔,绿色的藤蔓昂扬上天,彷佛在风中摇曳。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春风吹拂而过。
在这显得有些阴暗的城堡内,这座蓝天白云的天顶,让一切突然开阔起来。
「这里是路德维希二世的更衣室,妳想他为什么让人在这里画天空?」他开口问。
「我不知道。」她坦白承认,对这个国王,她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只在很久以前,在西洋史上看过一点关于他的记载。
「据说因为他盖这几座城堡太花钱,最后是被软禁在新天鹅堡里的,他在位期间,臣属一直和他意见不合,我猜他其实很渴望自由,却做不到。」
她哑然无语,心头莫名一抽。
「但妳知道吗?外面的天空其实很大,他却只让自己待在这种小小的天空,就算这个天空画得再真,也是假的。」
她拉回视线,看着身后的男人。
「他被称为疯子国王,不是没有原因的,为了盖城堡,他几乎败掉了整个国家,只为了圆他虚妄的梦想。」
「就像麦德罗………」她虚弱的说。
「就像麦德罗。」力刚点头,一扯嘴角,「不过我本来是希望,妳能暂时忘掉他。妳真的很不懂什么叫放松,对吧?」
天知道,她的脚一定还在痛,一路上却这样急匆匆的,活像赶场似的。
眼前的女人沉默以对,眉角微抽。
「妳上次出门去玩,是什么时候?」他忍不住问。
「我没空,我很忙。」她哑声辩驳。
「忙着当一个天才吗?」她微微一僵,默然无语,只觉得胸口发紧,在那瞬间,她突然领悟到,他是在说她,他认为她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天空,没有看到外面的天空有多大。
她很想否认,告诉他,她不是渴望自由的小鸟。
但她确实是,而过去那几年,关住她自己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被他轻易看穿的点出这个事实,让她瑟缩了一下,觉得有点狼狈,像被打了一巴掌。
「抱歉。」他眼里闪过自责,轻抚她的脸,「我没有恶意。」
她紧抿着唇,想退开,却没办法动,他的触碰是如此温暖。
不管她想不想承认,她需要感受他温柔的抚摸,那安慰了她,那表示眼前这个男人在乎她,至少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