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很想说好,为姐姐尽一份力,可是王爷也不知被谁给勾了魂,妹妹刚一配好一味调香,王爷就抢了去,说要送人,妹妹屋内的香料都快用完了,还没来得及补上。”她歉然的说道。
她再也不会傻傻地受骗了,为人作嫁还没得到一声好,劳心劳力做的宵夜、锦囊、熏香成就了二姐的贤慧,她因难为情而让珍珠、翡翠以她之名代送到王爷书房,结果却成了王妃的功劳,她殷切的心意成了二姐亲手送上的关怀。
在重生前,王爷甚至不知她有调香这门手艺,总在她面前夸奖王妃人美心善好才华,能诗擅画,还能调一手好香。
她在心里暗暗垂泪,不敢直言那香是她调的,藏着腋着不去戳破二姐厚颜无耻的谎言,为了亲生娘亲、为了活命,她只能忍受。
但是这一回她学机伶了,不再被二姐牵着鼻子走,她想要香,没有,把王爷这座大山搬出来,还能讨到便宜吗?
至少她不会做给她,人笨一次也就够了,二姐的自私她还看不透,那就真的白活了。
美目一闪冷锐,周盈云脸上的笑为之一顿。
“说来也是本王妃的不是,没掌着府内的大权,不能给你备齐海外的香料,不如妹妹传本王妃的口谕,找找管事的人去买上一大船,够你用上十年、八年了。”
“妹妹是个傻的,哪晓得王府是谁管事,不是姐姐你吗?”指使她和那剌头硬碰硬,她又不是真傻。周盈瑞四两拨千金,把王妃的算计又丢回去。
“周侧妃哪是傻的,你只是不想为王妃分忧解劳罢了,想一个人独占王爷的宠爱,王府上下谁不知道府里掌权是苗赛儿那贱婢,她迟迟不交权还不是小看我们王妃。”一名身着绿衫,下穿石榴花色长裙的丫鬟大声一嚷嚷。
“够了,月桂,还不自个儿掌嘴,本王妃与妹妹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余地!”周盈云低声一喝,柳色绣帕轻按眼角,似有承受不起的痛,强忍泪水,不让人看出她的委屈。
又在作戏了,她不耐烦了。看了看周盈云眼中无泪却假意拭泪,再瞧瞧振振有词、盛气凌人的丫鬟,默然无语的周盈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怜她俩是白费力气。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搭一唱的配合着,把看戏的人当傻子耍,月桂那几下巴掌连脸都打不红,搔痒似的。
“王妃,奴婢是被气的,再怎么说也是一座府邸出来的亲姐妹,周侧妃不向着王妃还能向着谁,她还睁眼说瞎话戳着王妃心窝,分明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要是她有调香的本事早就毛遂自荐,捞个王府姨娘做做。
月桂是周盈云身边的大丫鬟之一,美貌不下王妃,小有聪慧,主子什么样、丫头也一样德行,一心一意要往上爬,当个被人伺候的主子,可是一直苦无机会接近贵人。
一度她想勾引王爷成就好事,谁知她刚扭腰摆臀要献媚,月季却不知从哪钻出来,手上一盆洗脸水就往她身上一泼,当下她什么想法都熄了,只想死。
而后王爷就少来王妃院落,她的伎俩全派不上用场,便把坏她好事的月季恨上了。
“是呀!王妃,不能怪月桂姐姐气不过,周侧妃实在太过分了,在这府里也只有王妃和她最亲了,她不帮着自己人难道要看个目中无人的通房丫头坐大?!”接口的是爱嚼舌根的月吟,中等姿色的她最爱挑拨是非,哪里最乱就一定有她。
被左一句、右一句戳着眉心骂,她这侧妃还算个主子吗?连个奴婢都能不把她当人看,气焰这么高是谁纵容的?一点也不输给苗赛儿。周盈瑞苦笑着。
“还有没有规矩了?!谁养出你们不把主子放眼里的心性了,周侧妃是何等身份,能由得你们非议。”见庶妹一声不吭地低头挨骂,周盈云冷笑着在心底得意,拿捏一名憨子还不容易。
“是,奴婢错了,请王妃责罚。”月桂嘴上说着认错,等着受罚,可那朝天的鼻孔抬得比主子高。
“奴婢多话了,虽然是为王妃抱不平,可是奴婢是奴婢,说不得主子的不是。”月吟倒是颇有诚意地承认不该多嘴,但那一下一下掮在脸皮上的手轻得连蚊子都打不死。
“妹妹,话说多了羞人,不过也是实话一句,在宁王府里也就二姐跟你亲了,咱们姐妹若是不能同心,给了旁人可乘之机,你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没她的照应,生性懦弱的三妹能斗得过苗赛儿那泼辣货?
又要故技重施了吗?真以为上头没人顶着,她就活不下去,只有受人欺压到死的分?不!这回不会如此了。周盈瑞浅笑道:“姐姐对妹妹的好,妹妹无以回报,当初要不是姐姐执意要妹妹陪嫁,妹妹也过不了今时的好日子。
“姐姐不用担心妹妹会向着别人,王爷答应妹妹等妹妹病一好就带妹妹出府逛逛,妹妹的娘舅在城北经营香料铺子,这一回出去准带上一大包回府,妹妹多做几只香囊、香巾给姐姐,你要自用或送人都方便,妹妹分文不收喔!”
她……她在打她脸吗?嘲笑她只会占人便宜。
玉容如花的周盈云留不住面上的笑,她微微僵硬地扭拧手上的帕子。“王爷要带你出府?”
她微红着脸,满是羞臊。“妹妹怕吃药姐姐是知道的,虽然妹妹一再强调已养好了病,可王爷老是不信,硬逼着妹妹喝药,妹妹嫌苦不喝,王爷他就……”
“就怎样?”一条绣帕被她拧成麻花。
“就哄人呗!给妹妹画了几张大饼,也不晓得吃不吃得到。”她是不敢指望,王爷这阵子挺忙的。
一碗香气清雅的花茶忽地出现于肘边,橙黄色的茶汤飘着数片甘菊花瓣,甘菊具有药性,能使人心神放松,解热和舒缓不适,对失眠、胃疾也有极大的疗效。
王妃面前也有一碗清茶,由碗内舒展开的叶片和香气,玫瑰可缓解癸水来潮时疼痛,止怒消虑抗郁气。
周盈瑞由眼角余光一睨悄然退开的身影,她隐约记得那人叫月季,少言安静,是王妃跟前颇为得力的大丫鬟。
她擅长花茶调配吗?那她懂不懂调香?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她想与月季交好,要不是她是二姐的人,她真想开口。
一碗芬芳的茶汤收买了周盈瑞的心,让她有种找到同好的感受,对调香有相同喜好的人,本性绝对不坏,不论是香汤、香饼或香粉,香的本质不变,沁人心肺,清新婉约。
“你……”她在炫耀她的得宠吗?周盈云眼底有遮不住的妒意,她痛恨庶妹漫不经心地说起属于她的温存。
“谁说本王是在画饼,小瑞儿背后话人不是的恶习是跟谁学的。”好在他听个正着,不然岂不被这丫头埋怨死,指他言而无信。
昂首阔步走来的男人正是气宇轩昂的宁王陆定渊,一身黑色绣松竹暗纹劲装更衬得他高大挺拔。
“王爷,妾身正与妹妹聊得欢快,你来凑什么热闹,渴了吧!这茶妾身还没喝过,你……”她眉头细不可察的一拧,秋水带媚的眼儿微微一眯,那春色绵绵的笑意冷了几分。
打磨成圆的太湖雨花石石桌上摆了两碗温热适中的花茶,一碗八分满,没有动过,,碗不到一半,显然有人饮了几口,陆定渊看也不看地拿起周盈瑞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不知是无意或随兴而做,他这看似寻常无奇的举动却像投入如镜的湖面的一颗小石头,在众人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波澜虽止心不止,动荡不停。
尤其是两个女人眼里,那就是难说分明的风浪,他明显地偏向周盈瑞,为她竖立起王妃这位眼睛揉不进沙子的敌人。
“去换身衣服,本王可不想被指鼻头骂骗子。”陆定渊似乎也不愿她和王妃相处过久,语气稍嫌不耐。
“王爷……”周盈瑞迟疑地看了姐姐一眼,像在请示她能否与王爷一同出府,姿态摆得相当卑微。
事实上她在心里叫苦,十分怨怼王爷的“陷害”,她不信他看不出王妃的脸都黑了一半,强忍着怒气的微笑。
“不换也成,在本王眼里,小瑞儿荆钗布裙也好看得紧,是个天然去雕饰的妙人儿。”越看越顺眼,小脸娇俏。
周盈瑞已经不敢随便开口了,全身绷得像直挺的木头,感受万箭穿心的惊惧感。
第3章(2)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宁王这句话一出分明是打二姐的脸,她因大病初愈未着胭脂,而二姐是为了彰显过人美貌而上浓妆,眉眼染黛,丹唇点朱,一层细粉抹在脸上。
此刻因为牙根咬得死紧、娇躯气得微颤的缘故,细白铅粉竟然开始细细地往下掉,细画淡描的粉妆微微龟裂,让她原本的丽色硬生生地减了几分。
“王爷,妾身也想陪王爷出府瞧瞧,老闷在府里都快闷出病了。”她才是王妃,唯一能走在王爷身侧的女人。
陆定渊未直接拒绝,黑瞳幽深如潭的直视笑容温婉的周盈云。
“取面铜镜来,王妃艳色惊人。”
铜镜?
王爷一声令下,周盈云身后一干奴婢、婆子手忙脚乱的乱成一团,有人回屋取镜,有人呆站着挡路,一群撞在一块。
此时,慌乱中伸出一只蜜色小手,长相清秀的月季一样不多话的递出巴掌大小的手镜,又无声的退开。
“王妃以为以此时的妆容能出府见人?”吓人还差不多!
“妾身的妆容有什么问题……啊!这是……妾身先行告退,请王爷稍候一会。”她怎么可以让王爷见到这副鬼样,捂着面,周盈云神情羞愤地在丫鬟们的遮掩下奔回屋子。
周盈云用香胰净面,去掉粉妆重新上妆,炭笔描眉,胭脂抹腮,以最上等的天宫巧口脂点唇,梳了个同心髻,发上是银纹穿蝶兰花珠钗,累珠镶蜜蜡插钿,双喜如意点翠长簪,妆点得有如画上走下来的人儿,华美高资。
她还特意换上正红色绣牡丹描金宫装,两手戴满白玉手镯、金绞丝翡翠镯、蜜香琥珀珠串,贵气中多了奢华。
“王妃,稍待。”
“月季,你敢拦本王妃?”好大的胆子!
担心王子发现事实会回来迁怒,月季不得已先说了实话。
“王妃认为王爷还会在原地等吗?不妨遣人先去探问。”
“你……月桂,去看看王爷还在不在。”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对她,她是他的王妃。
月桂应答一声,小脚飞快地往外奔去,她去得快、回得更快,宁王果真早已出府,根本没等过她一时片刻。
“那个贱人……”她发怒地扫落妆台上的珠钗首饰。
想当然耳,你当你是谁呀!从洁面到上妆,又簪发又换衣的,谁有耐心等你两个时辰,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吧!再说王爷本来就无意带你出府,非要自找难堪,瞎子都看得出他中意的是周侧妃,人家娴静贞雅才是他的良缘。
跪在地上收拾王妃盛怒之下砸碎的杯碗、花瓶,月季暗想着,不屑地一撇嘴。
“王爷,你为什么要害我?”
疑惑堵在胸口快成暗伤了,一张小脸皱得像包子的周盈瑞再也忍不住了,她实在没法心里有事还硬憋着,那只在身子里头钻来钻去的小虫子几乎要破体而出,化为巨大魍魉,把她活生生地吞了。
能够重生,她是相当珍惜的,除了想完成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挽回及弥补已做过的错事,最重要的是她得保命、得活着才能做一切她要做的事情。
可是对王妃倾心的王爷却一反常态,不知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吃错了药,居然像欠了她似的,卯起来对她好,毫无原由地疼她、宠她、护她,让她犹如身在云端般不踏实。
她不是不惜福,对于王爷的宠爱她还是小有欣喜,只是来得有些古怪,让她在欢喜中又有一些些不安。
若照她已知的过去,此时伴在王爷身边的人该是美貌无双的二姐,他俩俪影成双受人注目,无人不称羡,王爷更买下“倾城绝恋”送给二姐,亲手为她戴上。
倾城绝恋是用深海挖出的紫晶宝石镶穿成串的颈链,一共有一百零八颗,上头刻上一百零八朵不同的花,又以细针雕出一个个风姿不同的仙女跃舞花上,在夜里会发出紫色光芒。
而她如弃犬一般的守在府里,默默地收拾王爷的衣衫、用过的器皿,将香料用在被褥、衣裳、帐帷上,让他一回屋就能感受到无比舒畅的暖香,一夜无梦到东方大白。
“朗朗晴空下,怎么见六月飞雪,是谁被冤了,好大的冤气。”这天气好得令人烦闷,才入四月便热得不寻常。
“王爷,你不要说妾身冤枉了你,你自个儿做的事你不会不清楚,六月飞雪是为妾身下的。”她才是好大的冤情,请来青天大老爷也洗刷不了,只因害人的是她家的王爷。
“什么妾身、妾身的,听得令人心烦,本王允许你用‘我’自称。”她才有的福气。
“王爷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明明知晓妾……我在说什么,我会被你害死……啊!疼。”冷不防被敲了一下栗爆,不是很痛但丢脸的周盈瑞玉白面皮一皱,小声呼疼。
“别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本王不爱听,还有,出了王府别再喊本王王爷,就像寻常老百姓一般。”寻常夫妻做了什么,他倒是想试一试,府里的规矩大,把她压得不敢展露真性情。
天子脚下谁不晓得你是宁王,还用得着藏吗?她小有腹诽的嘀咕。“是的,四爷。”
“四爷……”他把这两字在嘴里滚了一圈,觉得这称呼挺有意思。
“就叫四爷,本王……不对,本王也要改口,那就爷儿吧!爷今儿个带你上街开开眼界,看中什么尽管开口。”
“王爷……”他还没回答她的话。
“嗯?你喊爷什么?”他声一沉,顿生皇族霸气。
“四爷。”她头一低,规规矩矩地喊人。
“记住了,别叫喊错了,不然爷可要罚你了。”陆定渊旁若无人地拉起柔白小手,像是把玩的捏捏莹嫩掌肉。
“罚什么?”她面皮薄,不禁双颊泛霞,想把手抽回来,但是头顶传来一声不快的低哼,她只好继续满面绯红,头低得快贴地不敢抬头见人,只敢用眼角很忙的瞧瞧左右的铺子。
宁王出府虽未带大队府兵护于两侧,可是前前后后有将近三十几名暗卫隐身在四周保护。
明面上的随从丫鬟只有小青和清风、明月三人,清风、明月一个方形脸上面色严谨,不苟言笑;一个嘻嘻哈哈,很是爱笑,眼睛总眯成弦月,脸型偏圆但不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