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怡芬睡在左桀怀里!
她捣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温姊会在这里?而且,阿桀还搂着她的肩……
由四处涌向她脑海的各种可能性不受控制地闪过,阿桀喜欢的是温姊?温姊也……
不行了……眼泪已夺眶而出,她的双腿打颤,握紧塑胶袋的提耳,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一步一步,困难地退出房间。
直到踩下最后一个阶梯,坐上机车,她才让泪水滑下脸庞。
原来是这样……原来阿桀真的喜欢上别人了……
她懂了,却无法接受,他们这样瞒着她多久了?
阿桀的闷闷不乐,是因为想分手却开不了口吗?
不——她不要再想了,她想忘掉那个画面。
“我在梦游……我在作梦……我太累了,是幻想……”她失神地启动机车,拎着还温热的早餐,骑车回家。
二楼的土匪突然狂吠起来,惊醒了左桀和温怡芬。
两人同时睁开眼睛,四目相望,接着左桀猛然抽手,坐起身来,温怡芬也一副惊恐,无法解释的表情。
她原本想在清晨时悄悄离开,却不小心睡着了。
昨晚,小尧让她前夫接回家住两天,一个人待在空荡的屋子里,一时寂寞,来到左桀的住处。
她真的只是想看看他,哪怕只是一眼,可是,被拥在怀里的感觉是那样的温暖,是那样的幸福,她又贪心地想,一、两个小时也好,让她感受这种被爱的幸福,哪怕她明知道左桀错认她是许树茵。
但是……她睡着了……现在怎么办?!
“我去吃早餐。”左桀起身穿上衣裤,招了招土匪,冷静地走出房子。
温怡芬感觉羞愧,胀红了脸。
这时,她惊觉自己犯下多大的错……以后,她如何面对他和许树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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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桀漫无目的地走在清冷的街道,土匪一直紧跟在他脚边。
他没多想什么,因为早知道温怡芬的心情,只猜她或许是一时冲动,此时,他脑中所想的全是许树茵。
昨晚,酒意未退,以为她回来了,那一瞬间的感动说明了他有多在乎她。
旁人看来,或许以为许树茵爱惨了他,绕着他打转,不管什么时候,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末端一定是左桀。
她爱他,爱得全世界都看得出来,他却没有表露出太多内心的感情,或许是从一开始便悲观的认为,有一天,她会离开他。
他不要她走的时候,对他有任何愧疚。
他不要她走的时候,感觉世界末日。
其实,离不开的、放不下的,是他。
他并不自卑,金钱、社会地位对他而言毫无意义,更不认为需要为那样放荡的日子感到罪恶,但是,当角色考量放在“许树茵的男朋友”上,他便又觉得全世界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他好,比他更合适她。
是这样的内心挣扎,是想要改变却没有自信真能改变,是想握住幸福又怕自己太贪心到头来落得一场空,所以烦闷,最后,发了脾气,伤害了他爱的女人。
他走了好久,走得好远,走到街上的车子渐渐多了起来,人潮也逐渐涌现,他发现,自己站在许树茵的公寓门前。
是他的错,他该道歉,如果他想改变自己,首件事,就是要改掉在努力之前便先放弃的性格。
从口袋拿出手机,他拨给许树茵。
电话响了很久,他想,她还在睡,或许,还在生气。
他忍着不按结束键,指尖却微颤着。
“喂……”终于,听见了她的声音,很细很小声,像猫一样。
“是我。”
“嗯……”
“我在你楼下。”
“啊?!”她吓到了,无声了许久。“我、我下去……”
许树茵挂断电话,心脏扑扑的直跳,这一整晚实在太难熬了,她还未从之前看见的画面中回神,左桀居然先打电话给她,而且人就在楼下。
他是来谈分手的吗?
她踩出房门一步,又缩回来。
如果是,她怎么办?她能忍着不哭,看他从眼前离去吗?
她能祝福他们,然后,彻底埋葬这段甜蜜的日子吗?
她突然好害怕,怕得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当她骑车冲回家时,曾一度决定放手,成全他们,只是,一旦真的面临分手却又开始退却。
“卒仔……”她承认。
平常好像很勇敢,不怕蟑螂、不怕蛇、不担心晒得黑抹抹、经常像个神力女超人一肩扛起重物,面对情感……她只是一只缩头乌龟,很想躲进龟壳里,无论左桀说什么,她都要假装听不见。
犹豫了快二十分钟,又舍不得他在楼下干等,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踏出房门。
打开一楼铁门,土匪就热情地扑上来,许树茵真的很孬,死巴着土匪,仿佛二十年未见,又搂又抱,拚命摸它的头,说它好乖。
就是不敢看左桀。
“树茵……”
听见他喊她的名字,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他干么那么严肃,她真的好怕。
“对不起……”左桀走近她说。
许树茵才刚收势的眼泪一瞬间便飙了出来,他真的是来谈分手的。
“昨晚不该乱发脾气,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猛一抬头,看向他,开始不那么确定他来的目的。
他走近,将她拉进怀里。“别生气了,跟你赔不是,要怎么惩罚我都没关系。”
这是左桀第一次对女人如此摆低姿态。
她眨眨被泪水蒙住的眼,掌心中触碰到的是他真实温热的身体,耳边听见的是他沉稳的心跳,他不是来谈分手的?
像从绝望的山谷里射进一道耀眼的阳光,她的心又活过来了。
“我没有生气,不用惩罚,只要你不赶我走……”她说得好委屈,好心酸,像只被抛弃的宠物,哀求主人的疼爱。
“不会了,不会赶你走,那不是真心的。”
“嗯……”她含泪点头,相信了他。
清晨看见的那个画面……只要他不提,她就决定忘掉它,虽然像针刺,但比起跟他分开的痛不欲生,她宁愿忍受那酸涩的剌痛。
左桀松了好大好大一口气,他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她的爱。
没放弃是对的,认错是对的,他无法形容此刻满足的感觉,幸好,他来了。
“阿桀……我们没有分手对不对?”她不安地想确定。
“你听到我哪个字提到分手?”都是他不好,让她担心了。
“那就好……”她搂紧他的腰,安心了。
“走了好远的路,脚酸了,我们去吃早餐。”
“咦?你走路来的?”这距离他的住处,至少有五公里吧!
当许树茵抬起头,他才发现她眼睛肿得像什么似的,还有未干的湿痕。
“唔……小煤炭变身大眼蛙。”他想逗她笑。
“吼……”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一定丑死了,但是,左桀的玩笑让她生出信心,相信一切还能够一如从前。“你又要帮我改绰号了?”
他其实很心疼,轻抚她的眼。“不要为我掉眼泪,不值得……”
“是我自己爱哭,不是你害我哭的,而且,我不爱听你说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话。”她嘟起嘴。
他都不知道在她心中,他是世界上最重要最重要的人,怎么会不值得?
“是,以后不说了。”
“嗯,等我一下下喔。”她露出微笑,上楼拿车钥匙。
忘了,她会忘了那令自己心碎的一幕,催眠自己,假装一切都没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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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避免温怡芬难堪,左桀还是如往常一样,到温怡芬的店里买茶,那一夜的事,三个人都可以忽略,也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触及敏感话题。
温怡芬知道左桀不会将这件事告诉许树茵,也想尽量表现自然,但是,并不成功,她有太多的懊悔、太多的自责。
许树茵虽然决定将那件事忘记,但是,每次见到温怡芬,见到她和左桀说话时不自然的表情,她只能选择回避视线。
她没有问,也不敢多想,她太懦弱、太害怕了,宁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催眠得了记忆,却麻痹不了心痛的感觉。
因为爱、因为不安、因为害怕,她变得消瘦了、憔悴了。
“你怎么吃这么少?”左桀见她将餐盒里的炒饭大半都拨给他。
“天气热,不大吃得下。”
“那我去叫饮料给你。”
“不要——”许树茵大叫,左桀纳闷地看她一眼。
“不用了……”她嗫嚅说:“有汤……我喝汤就好。”她讨厌自己这样小心眼,总是害怕左桀和温怡芬见面。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关心,发现她瘦了很多。
“可能……最近工作比较忙,有点吃不消。”
“那晚上要早点休息,饭不能吃那么少,会没体力的。”他又将饭拨些回去给她。
“阿桀……”她想微笑,让气氛轻松一点,可是一出声,就很没自信。
“怎么了?”
“我们搬家好不好?找个房子一起住。”她试探地问。
“想一起住的话,你可以搬过来。”
“我、我想……找间好一点的房子,离我们上班地点方便一点的。”
他沉默了,像在思忖什么沉重的问题,眉间锁了起来。
“不搬也没关系……”她赶紧否决自己的提议,就怕他为难。
“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住好一点的房子。”他苦笑。
“在这里也很好,我只是随便聊聊。”许树茵赶紧笑,笑得很勉强。
事实上,左桀向房东调涨自己的房租以减轻温怡芬店面的租金,同样的房租绝对足够住更好的房子。
许树茵不免猜想他不希望加重温怡芬的负担,但是,一这么想又觉得内疚,
她喜欢左桀不为人知的温柔与善良,为什么一牵扯到温怡芬她却又变得不公正了。
温姊现在对她比以前还要更好,看见她和左桀在一起一定也很痛苦,自己怎么可以冒出这么卑鄙的念头?
“你喜欢小尧,住在这里可以常看到他,不是很好?”
“嗯……也对……”她沉默了。
她很挣扎,也很痛苦,反复煎熬。只有和左桀单独相处时才能安心,晚上,她渐渐常往左桀的住处跑,一待就是一整晚,左桀当然很高兴,她却清楚自己狡猾且小人的心理,她不快乐,因为心头的那片乌云而变得快乐不起来。
究竟是太爱他而产生不安全感,或者因为缺乏安全感而将她的感情、世界更往他靠拢,她不知道,但,这一切变化只在她心头辗转,只在她心中折磨,左桀不会知道。
三个月后,左桀的业绩在业务部门冲到最高,开始受到主管重视与重用,那些只会以年资、经验欺压新人的老鸟只有闭嘴的分。
当左康生看见儿子的成绩,看见他的冲劲,听见主管对他的赞赏有加,知道他未来的路会愈来愈宽广,总算稍稍抚平了这些年来的遗憾。
渐渐地,左桀对未来的生活多了一分踏实的感觉,所有不适应的窒息感已经消失,虽然一切才刚起步,但是他开始相信,自己是真的可以给许树茵幸福的。
“阿桀,你喜欢孩子吗?”有天,许树茵突然这么问,脸上是小心翼翼的表情。
“还好,小孩子哭的话就很受不了。”他在房里整理客户资料,随口回答。
“可是你很喜欢小尧。”
“小尧不一样,他刚出生的时候我就抱过他了,而且,他也很乖,不哭不闹。”
“是因为他是温姊的孩子吗?”她突然冲动地问。
“嗯?”他抬起头看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没什么……因为相处久了,自然生出感情,对不对?”她想哭。
“喔……是吧,我也没有跟别的孩子相处的经验。”左桀又低下头处理手边的工作。
“那如果是……是我们的孩子呢?”
“呵,想这个会不会太早了?”他知道她喜欢孩子,但是,以目前的生活状况,他没把握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环境,况且,他也还没考虑到结婚的事。
“太早了吗?”她眼神一黯,低下头去。
“你啊……是不是整天设计童装,就开始幻想自己的小孩穿起来有多可爱?”
“这样不好吗?小孩子又可爱又好玩。”
“呵……”左桀摇头。“我们还是再多过几年耳根清静的日子吧!”
他每次拜访小儿科诊所,都会被那些横冲直撞的小霸王给气得半死,那些做妈的,也只会嘴上随口喊一下“别跑,小心”,转过头又跟隔壁的妈妈聊起来了。
他想,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不能全心全意地教养孩子,对孩子的未来是不公平的,对社会也是一种负担。
这点,他自己感触很深,如果没有遇到林顺发,现在的他不知道还蹲在哪一座监狱里。
养育下一代,真的是一件要严肃看待的重要课题。
左桀的话充分地表达他现在不想结婚,不想有孩子,但是……
许树茵悄悄地抚上自己的肚子。
她怀孕了,也到医院证实了,一个多月。
不敢告诉左桀,是因为每次她描绘着两人未来的生活蓝图,总感觉他眼神会忽然一黯,好似她在向他逼婚。
如果他生气了,如果他不要她生下孩子……那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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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继续在过,许树茵成天惶然不安,想告诉左桀,却害怕他出现什么她不想看见的表情,她怕自己会崩溃。
她绝对不会牺牲孩子,但是,她更不想离开左桀。
不知道为什么避孕了却还是怀孕,可是,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宝贝,她还是很高与自己怀了左桀的孩子。
转眼,又一个月过去。
左桀的父亲在主持会议时因食道静脉曲张破裂,当场吐了好多血,紧急入院了。
在公司里没人知道左桀与左康生是父子,左桀更不准左康生透露两人的关系,他只打算待一年,约定期满,他会另外找工作。
当左康生开始陷入长时间昏迷时,所有公司主管、亲戚纷纷守在病房外,有的是担心没听到遗言,自身利益受损,有的是担心老板病危将影响公司未来运作,崔宛慈则每天以泪洗面,六神无主。
左桀每日上班只能从同事口中约略得到一些不确定的消息,他当然牵挂,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忙。
这半年来在同一间公司上班,左桀才开始认识他的父亲。
年轻时,左康生也只是一间药厂的业务员,提着一只公事包,整天几乎都泡在医院和各大诊所里,像个杂工般任人使唤,任劳任怨;仁慈宽厚,体恤员工,经常跟基层的生产线同仁一起吃便当,闲话家常……
左桀从熟识父亲的医生口中,从一些老员工谈话间听见关于父亲为人的点点滴滴,软化了他那颗原本顽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