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我们正好要回座了。”
后头传来林月霞道歉的声音,向主恩没有回头,却发现有人扯着她的手,她一瞥,是那个即将、或该说已经莫名其妙变成她未婚夫的男人。
她下意识地抓紧宗廷秀。
“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个男人抓着她不放?”男人发现扯不动她,疑惑地问林月霞。
“没事没事,只是一个陌生人。”林月霞笑着打圆场,紧扣住向主恩的手腕,十指几乎要掐进她的腕肉。“主恩,快点,我们还没吃完。”
“我不要回去!”她低吼,抬眼央求宗廷秀。“拜托你,带我走。”
看见她的脆弱,他随即将她护进怀里,看向林月霞。“你听见了没有?”接着毫不客气地拨开林月霞的手。
他没办法不注意她,就在她离席之后,他也跟着离座,停在她们几步之外的转折处听她俩的对话,内容精采得教他一听就明白状况。
要不是早听过王宇寰提过她和继母相处得不好,还真难以相信眼前的荒谬剧码竟然会真实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而面对她的求救,他也感到一股被需要的满足,让他可以不计代价地保护她。
“喂,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为什么还贴在一个男人怀里?我不要她了!”
那男人见状立即大吼。
“不是的、不是的,这只是误会。”林月霞安抚得焦头烂额。
“不要脸的女人,就算我娶了她,她也一定会红杏出墙,我不要了,你把聘金还有十两黄金都还给我!”
“我我……”林月霞一脸难堪,因为对方的音量太大,已引起餐厅里所有人的注视。
向主恩恼火地回头。“还有黄金十两?”她居然拿聘金六十万和黄金十两把她给卖了,却连这笔钱也没说出,这意味着什么?
她根本打算独吞黄金十两,还敢说她不是替自己打算?
“你闭嘴!”林月霞露出刻薄嘴脸。
“你可恶!”
“够了,走吧。”宗廷秀适时地介入,很自然的牵着她走。
“向主恩,你不准走,你必须负责把钱还给他们!”
向主恩冷冷的回头。“我告诉你们,聘金和黄金都是她拿的,你们想要回去就找她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可以为家人背债,但不包括这女人的!“你现在要是走了,往后都不要给我回来!”面对众人指责的眼光,林月霞恼羞成怒的撂狠话。
“我根本不想回去!”如果不是家里还有个老爸,她根本不想回家。
宗廷秀加快脚步带着她往外走,正打算走进停车场时,她却甩开他的手。
“向主恩?”他不解地回头。
“谢谢你。”她弯身向他道谢,随即走入滂沱大雨之中。
“你在干什么?我的车子停在那边,我送你回去。”他冲入雨中,拉住她。
“请你别让我觉得自己很难堪。”她甩开他,跑了起来。
“哪里难堪了?”他三两下便追上去擒住她,硬将她拽进怀里。
“这样还不够难堪?”向主恩哭吼,泪水被雨水狠狠冲刷。“这样还不够难堪吗……”
那是她的伤口,现在丑陋而赤裸裸地摊在他眼前,所以现在她只想跑,离开教她难受而不想面对的场景。
她不愿张扬的家丑、难堪的家庭、不被疼爱的自己、不被珍惜的自己……她不希罕得到林月霞的疼爱,但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是这么不被重视,尤其是他,她不愿意让他看见。
“根本就不关你的事,不是吗?”
“你不懂。”
“我又是哪里不懂?”他皱起眉。
“你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懂我们的悲哀?”
他头上顶着家族光环,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哪里会懂他们为了钱必须演出多么可笑而荒唐的人生?
“是吗?你是这样认定我的?”他眉一挑,“快跟我上车,再搞下去非感冒不可。”
“你回去,不要管我。”
感觉她的挣扎,宗廷秀随即扣得更紧,到最后索性将她打横抱起。
“放开我!”
“闭嘴!”浑身湿透的他硬是抱着她走向停车场,而克里斯已经打着伞来接两人。
上了车之后,向主恩还想开另一边的车门逃掉,幸亏宗廷秀眼明手快地制止,将她箝制在怀里。
“克里斯,开车!”
银黑色的高级房车随即驶出停车场,在黑暗的夜色中疾驰如银雷。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三人便回到宗廷秀的住所,只见他像拎小鸡般将向主恩给拎回屋里。
“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去?”她现在只想回家独自舔伤口。
“给我闭嘴,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将她往沙发一丢,宗廷秀随即走进房里,拿了自己的宽松T恤和干净的浴巾丢给她。“给我进去洗澡。”
“……我要回去。”她冷得直打颤,却仍倔强的重申。
见状,宗廷秀脸色更加不豫,他深呼吸一口气,直接将她拖进浴室里,放了热水,再回头看她。“你要是不洗,我不介意代劳。”
“……你不出去,我要怎么洗?”
宗廷秀沉着脸瞪她,确认她无处可逃后,才走出浴室外。“给我泡个二十分钟才准出来!”他暴吼。
“知道了,你凶什么!”她也在浴室内回吼。
听见她中气十足的吼声,他这才有些放心。
“执行长,你也赶紧去泡澡。”克里斯替他备好换洗衣物,尽责地道。
宗廷秀看着浑身亦湿透的他,挥了挥手。“你先去泡,我要盯着这女人。”
“……执行长?”
“不盯着她,她很可能一溜烟就跑了,要是感冒,谁来当我的闹钟?”其实他不是什么善心人士,何必这么多管闲事?可是,偏偏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动作总比思考快一步行动,所以,唯一说得过去的理由,肯定是因为她的闹钟性能太好,为了不影响工作,他才会这么鸡婆的。
克里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将大浴巾递给了他,决定先行泡澡,不愿点明一向聪明的上司似乎已经傻傻越过了某一条界线。
第4章(1)
双眼张开,向主恩有瞬间晃神,搞不清楚身在何处。
她住的小套房天花板有点渗水,所以角落有黑斑,但是眼前的天花板却嵌着漂亮的彩绘琉璃罩,漂亮得很不真实。
脑袋昏昏沉沉的,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她想起泡完澡后,浑身湿透的宗廷秀就站在门外,盯着她进房间,接着给了她一床被,警告她赶紧上床睡觉,他才去泡澡。
其实,她没打算在这里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不小心就睡着了。
看向窗外的天色,再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她必须赶紧起床,回家换衣服上班。
但也许是床太软太舒服,她只是抓起被子,翻过身继续赖。
啧,难怪宗廷秀老是赖床,如果是她,也想赖在这么柔软的床上不动啊,尤其是这被子……
被子盖到她颈间,她依稀闻到属于他的淡淡茶香古龙水味,没来由的脸发烫,赶紧将被子掀开。
他实在是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怪人,硬将她带回家,逼她泡澡又逼她住下……
向主恩想了下,坐起身,脑袋里闪过些片段,赶紧抓起被子跳下床。
昨天早上她叫他起床,他的秘书睡在他房里,如今想来,原因似乎有迹可寻。
她开了门,很自然地往主卧房走,推开门,就见宗廷秀依旧蜷缩在床上睡着,但身上只盖了一件大衣。
很好,她猜对了。
这房子里只有一件床被!因为只有一件被子,所以他的秘书才会睡在他房里,昨晚他才会特地把被子交给她。
真是的,她怎么会忘了他的客厅有多寂寞,这屋子里头只有一人份的简单家具?
走上前,她想把盖在宗廷秀身上的大衣抽掉,却想起他有裸睡的习惯,赶紧打消念头,把被子往他身上盖,却不小心碰到他,教她愣了下。
“怪了,明明有空调,他身上为什么还这么热?”她喃喃自问,想了下,把手轻覆上他的额,一触探,果真发现他身上的烫意有点过火,赶忙推他。“宗先生、宗先生?”
宗廷秀如往常般睡得犹如死尸,怎么也喊不醒。
“宗先生!”
难道是她害的?昨天他为了她淋雨,回家之后又盯着她泡澡,甚至把唯一的被子让给她……真是的,明明是个很嘴贱的人,怎么对她这么好?向主恩呆在床边,感动和着急轮番在心中蔓延。
微掩的门外,克里斯正好经过,随即推开门,看她在做什么。
“克里斯先生!”一见到他,向主恩犹如看见一线曙光,“宗先生发烧了,怎么办?”
克里斯闻言,浓眉微微蹙起。
半梦半醒之间,宗廷秀一直感觉身边有人来来去去,但是动作轻柔,就连抚上他额头的动作也十分温柔。
想喝水时,会有水自动润着他的嘴,头痛时,微凉的指会在他额边轻揉,还有低柔的呢喃在他耳边轻扬。
“很不舒服吗?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了?怎么温度还是这么高?”
那是一段时间之后便会传来的低问,教他很想笑。
他认出声音的主人,也闻见她身上特有的淡雅清香,那是一股能让他安心的气息,使他可以把病痛丢到一边,再次沉沉入睡。
直到再清醒时,耳边传来的是阵轻巧的健盘声。
他眼也不抬地开口,“克里斯?”
“你醒了!”
回应他的却是一道悦耳的女音,他蓦地张开眼,是向主恩喜形于色又暗松口气的笑脸,就在他眼前那么直接地传递着她的担扰和关心,让他霎时有些不知所措。
“有没有觉得好一点?饿不饿?我煮了一点清淡的海鲜粥,要不要吃一点?”
一看见他转醒,她随即趴到床边,水灵灵的眸子直瞅着他。
宗廷透神色不变,但胸口却莫名激颤着。
“怎么了?还是很不舒服?”瞧他没说半句话,她眉头揽得快要打结,小手再度抚上他的额。“可是热度好像比较退了……”
“……你以为你的手是温度计?”
“很好,我想你的病应该是好了。”贱嘴重现江湖,就代表他已经清醒。
感觉她掌心从额头离开,他想也不想地快手扯回她。“几度?”他问得戏遣。“……我的手不是温度计。”啧,她开始想念他脑袋不清楚,乖乖吃药的时候了。
“是冰枕,很舒服。”
“……你到底有没有好一点?”
他没回答,只说:“我饿了。”
“真的?”向主恩双眼发亮,赶紧抽回手。“你等我一下。”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宗廷秀怅然若失地看着刚才还握着她手的,但恍神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因为她又迅速跑来,手上端了碗粥。
“吃吃看,我弄得很清淡。”把粥搁在床边的矮柜,交代完毕,她又跑了。
瞪着那碗没有人捧着的粥,宗廷秀懒懒闭上眼。
“呃,你怎么还没吃?”没多久,向主恩再次走进房里,手中又多了盘已经削皮切块的各式水果。
“我爬不起来。”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
“我拉你。”她把水果搁下,爬上床,先抓起另一个枕头垫在后头,然后很自然地倾前环抱住他。
宗廷秀怔了下,没料到她居然这么大方,一点都没意识到她的胸部正挤压着他的。
“哇,好重,你能不能用点力?”
“用点力……你确定?”软玉温香在怀,问他能不能用点力,真的好刺激。
“嘎?”向主恩没听懂,只是很尽力地要拉他坐起身,无奈就是拉不动。轻啧了声,宗廷秀双臂微使力地撑起上身,却刚好和尽全力拉他的向主恩撞在一块……不,应该是说,他的脸很不小心地撞进她的胸前,柔软的胸噙着淡香,雅致不诱人,但他却心猿意马了起来。
“好痛!”向主恩往后一退,粉颊羞红地瞪着他。“你不是没力气?”
“不是你要我用力的?”他没好气地回答,却不知是气她的闪避还是失了定力的自己。
“你……”
“你痛,难道我就不痛?”他指着自己的脸,不再细想方才的困惑。
向主恩瞪着他,开始想诅咒他会继续昏睡,最好睡一辈子算了!
“我饿了。”
“粥在那里。”
宗廷秀看也不看一眼,深邃的瞳眸只是直睇着她,仿佛她是一只神灯,只要瞪她,梦想立即能够实现。
“你!”可恶!算他狠,谁要他是病人?她这个害人的元凶,本就该做牛做马赔偿他。
她气呼呼地拿起粥,确定温度已经微凉,才凑到他唇边。
看他吞下一口,她不禁问:“好吃吗?”
“我没什么味觉。”吃不出好坏,但是他尝到了她的关心,所以好像有点咸又有点甜。
“算了,能吃得下就好了,医生说过了,你淋雨是导火线,但主因是因为你太累了,所以才会趁着淋雨的当头,让疲劳一鼓作气地爆开。”
他不置可否地转开话题,“克里斯呢?”
“他去找来医生帮你看过之后就去上班了,说必须帮你无法完成的进度都补回才可以。”她说着,开始同情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觉得他们站得太高,若是想要站稳,必须费上很多心力,很辛苦。
“怎么不是你去找医生?”他随便闲聊。
“我本来想带你去看医生,可是又不敢动你。”她边说边喂。
“为什么?”
“因为我以为你又裸睡。”
宗廷秀微扬起眉。“为了防止又有人掀开我的被子,所以从那次起,我一直都穿着裤子。”
“谁那么无聊又会掀你被子?”她早解释过了好不好,那只是一场令人非常想忘掉的误会。
“天晓得你哪天会不会又突然冲动起来?”
“谁会冲动啊!”
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宗廷秀却放声大笑,笑得向来阴柔的脸庞有些飒爽,病态的神情也多了点阳光,气色好许多。
见他笑得乌瞳微眯,不知怎地,向主恩总算松口气,勾起浅浅的笑。
“……对不起,是我害你感冒的。”
“对,是你害我的,所以你照顾我也很应该。”
原本放下心来的向主恩顿时一愕。
他竟然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害她内心里头残留的一丝丝内疚,都快要被他的贱嘴给消磨殆尽了!
“你今天没去上班?”
没好气瞪他一眼,她才回答,“有,还是有到店里看看,毕竟我是店长,总不能把店丢下不管。”看见一碗粥已经见底,她笑得水眸微眯。“不过我一下子就上楼了,怕你不舒服,身边又没人照顾你。”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点头,视线转向那盘颜色鲜艳,看起来鲜嫩欲滴的各式水果。
接受到视线,向主恩很听话地立刻拿起水果盘,叉了一块苹果塞入他嘴里。
“没有,我很好。”
他啧了声,“怎么我感冒了,你却一点事都没有,这样显得我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