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涵先去询问几个在码头边吆喝叫客的船家,只是结果很让人失望。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突然想到古家自己有商船,古雁南要出远门,怎么可能跟一般人一样雇用船家,直接搭自家的船就好了。
她打听到商船聚集的地点,绕过一旁人潮聚集的一个小市集,来到码头另一边,远远的便看到了站在台阶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差点兴奋得尖叫出声,毫不迟疑地迈开步伐朝他跑去,“古大哥,古大哥!”
正与手下讨论事情的古雁南眉尾微挑,心下一阵疑惑,微侧着脸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当下他有一瞬间的惊愕,涵儿怎么来了?
他对手下抬了抬手,示意等会儿再讨论,迈步往正朝他跑来的赵涵走去,“涵儿,你怎么会过来这里?”他下意识地直接地喊出她的名字而不自知。
“古大哥,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还好没有白跑一趟!”赵涵弯着身抚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他皱眉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她,大掌毫不迟疑的贴上她的背替她顺气,“大口吸气会舒服点。”
她深呼吸了几回,试图平抚急促的呼吸,“我没事,没事。古大哥,这一路追来都没看到你,我还以为我们错过了。”
“是什么事情这么要紧,让你必须离开京城追过来?”
“我是来给你送平安符的,前几天我跟我娘到庙里上香,除了我那两个哥哥,我也给你求了一个,希望佛祖保佑你出入平安。”她赶紧把平安符塞到他手中。
他低头神色变幻地看着平安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心间涌动。
“为了一个护身符追出城,你不知道姑娘家自己上路有多危险吗!”一想到路上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就心惊不已,若有个万一,岂不是要叫他愧疚一辈子。
“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啊。”她有些无辜的咕哝,这时回想起来,她没带绿豆出门,若真出了什么事情,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讪笑,“筠心说你最快也要一年才会回来,我当下就没想那么多,想赶紧将护身符送来给你。”
“最快也要一年?”他语气略略拔高,“筠心说的?”
“是啊,不然我也不会跑这一趟。”她拍拍他拿着护身符的那只手,“这很灵的。”
“我这次出门顶多耗费十天半个月,快一点大概五六天就能回到京城,筠心究竟在胡搞什么?”古雁南简直想把这个妹妹掐死。
“你说什么!”她一脸懵然的看着他,“不是一两年?”
他沉默地点下头。
“吼!”赵涵磨着牙,“筠心干么这样捉弄我,我就是担心你这一去一年多,才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将平安符送到你手上……”
她第一次跟着古雁南有着一样的想法,就是把古簿心掐死。
若是古筠心在场听到的话,肯定会大声喊着——为了撮合你们两个,我可是绞尽脑汁,抓掉了一大把又一大把的青丝,我这红娘容易吗!
看着赵涵因激动而显得红通通的小脸蛋,古雁南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像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幽暗的心房,给他带来温暖,又如潮水缓缓推涨,漫过干枯的心田……
他紧了紧手中的护身符,“谢谢你,涵儿!”
她眼睛一亮,笑得如阳光般灿烂,“不客气。”
她闪耀的笑容驱走他心头那片阴霾,心情跟着开朗起来。
不知为何自己的心境会因为她而有如此大的变化,也许等回京后,他可以好好琢磨这个问题。
第九章 洗刷冤屈还清白(1)
天气清朗,万里无云,午时的阳光火辣辣的照射着山谷中一条崎岖难行、毫无人烟的路上。
一行五六人的小队顾不得停下来歇息,顶着热浪策马急驰,在路上卷起滚滚烟尘。
位在最前头的领队回过身对着身后的人喊着,“少爷,经过前面那个坍塌的隘口就到燕霞镇了,那里有个小港口,有不少船只会在那里做补给。”
“很好,一口气通过隘口,赶在天黑之前搭上前往京城的船。”古雁南长臂一挥,双腿一夹马腹,胯下坐骑便如疾风般冲了出去。他到绫县送聘礼,回程时却遇上强劲的大暴雨,连下了两天,过大的雨势让山体滑落,诸多岩石、树木被冲进河道,造成河道淤积,影响了来往的船只通行,他便带着少数几人改走陆路,由别的县城搭船先行回京,剩余的人马则随着自家商船回去。
当一行人心无旁骛地通过隘口时,前方不远处的斜坡上突然滚下一团东西,前头的人使尽全力闪避,差点坠马。
急驰中的马儿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扬起前蹄,紧接着发出一声声长鸣,马背上的众人火速双腿夹住马腹,手中紧紧抓住缰绳,靠着多年经验控制好自己的坐骑。
他们这才发现那是一名女子,她全身蜷缩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荒郊野岭为何会突然窜出一名女子?恐怕有诈。古雁南一行人连忙抽出随身武器戒备。待坐骑狂躁不安的情绪稍稍缓和后,古雁南便让身后的手下前去查探,“古玄过去看一看。”古玄向前询问,“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子伸长手臂,全身颤抖地向前面的人求救。
她骨瘦如柴,满脸惊惶,不像是山贼抑或是江湖杀手派出来转移他们注意力的幌子。
“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在这里?”古玄无视女子的求救,质问着。
“我、我是从大山上偷跑下来的……我被人卖进大山,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子断断续续痛苦地说着,眼底充满渴望的看向其他人,忽然激动的对着古雁南大喊,“古……大少爷……大少爷……姑……爷……”
古雁南锐眸眯起,淡漠的看着那名女子,“你认识我?”
“姑……爷,我是……春燕……”
古雁南赫然睁大眼,“你是林之语身边的那个丫鬟?你不是回乡成亲了!”
春燕用力点头又摇头,“姑爷,求求您……救救我,我、我被少爷卖进大山给人……当共妻,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在这里迷路……”
古雁南没有再多问什么,直接下令,“古玄,带上她,先到燕霞镇找大夫。”
春燕是林之语的贴身丫鬟,林之语生重病时都是她负责熬药喂药,当年的真相她必然知晓。
若是赵涵听到的传言是真的,那他想洗清身上的罪名,春燕绝对是关键人物。
约莫半个月后。林府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来人气势不凡,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心底发凉的森寒气息,令大厅笼罩在一片冰冷之中。
林家几房的人全坐在大厅里,连林之易也在其中。他对于古雁南今日到来的目的颇为不解,但从他的态度、气势以及外头层层护卫的阵仗看来,显然是来者不善。
大房老爷林聪贤坐立难安,感到阵阵寒意自脚底窜起,下意识的抖了抖。
他强撑着询问:“古贤侄,自从之语那丫头过世后,你便未再上我林家,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他浸淫朝堂多年,早已经练就了一身看人的本事,古雁南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自然不会认为古雁南是来话家常缅怀过去的。“我来讨一笔债,这么多年过去,这笔债该偿还了!”
林聪贤接触到他凛冽的阵光,心下顿时一阵慌乱,心虚地问着,“债?贤侄,我是林家的主事者,我怎么不知自家人与你有债务纠纷?”
古雁南严肃质问,“硬是将杀人罪名安在我头上,让我背黑锅,这债你说怎么还?”
“什么?贤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清楚?”林聪贤心下大惊,小心地观察着他冷硬的一神情,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点端倪。
尤其是林之易他们三房的,听到“背黑锅”这三个字,更是骇得浑身寒颤,手脚冰冷。
莫非当年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林之易随即想到所有的事证全部都被他给抹除了,没有任何一丝证据可以证明古雁南的清白,一想到这里,他又瞬间安心了许多。
“想来林家的人健忘,没问题,我会让你们记起的。”古雁南讥笑了声,“来人,将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身形依旧消瘦,但是经过这一阵子休养,已经恢复以往五六分容貌的春燕被带了进来,低着头有些瑟缩地站在古雁南身旁。“这人是谁,相信你们林家的人应该都有印象,尤其是三房的人,对她应该更是记忆深刻才是,毕竟她曾经是你们林家的家生子。”
林家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到春燕身上,乍看只觉得陌生,可愈看愈是熟悉。
突然间,有人惊呼出声,“春燕!”当有人认出春燕时,林之易的内心震荡了下,一抹惊讶快速的掠过他的眼底,心下直觉大事不妙。他不动声色地扯过身后的墨子,无声地说了几个字,墨子看清楚口型后,随即偷偷溜出了大厅。
“天啊,真的是春燕!”
“她不是回乡嫁人了?”
“她跟古大少爷今天过来的目的有什么关系?”大厅里一片窃窃私语。
“相信你们都很清楚,她曾经是林之语的贴身丫鬟。”
林聪贤看到春燕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开始编造说法,“古贤侄,春燕确实曾是之语的丫鬟,但之语过世后她便回乡嫁人。不瞒你说,这是对外的说词,事实上她趁着府中办理之语丧事时偷了之语的一些首饰,被当场抓到,却矢口否认。
“这种对主子不忠又满口谎言的丫鬟,我林府万不敢将她留下,因此将她卖给人牙子,而她的父母为了名声着想,也对外说她是回乡嫁人,若不然这春燕是家生子,怎么可能发卖,你说是吧!”
言下之意就是春燕是个偷儿,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相信,打算藉此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春燕身上。
“林大老爷,当年我就对林之语的死有所怀疑,只是苦无证据,只能任由你们抹黑我,对我古家予取予求。”古雁南眸光森寒,看着林家这些人,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今天若是没有万全的证据跟证人,我是不会登门的,你却将所有事情推到一个丫鬟身上,三言两语就想抹掉这一切,当我好欺负是吧!”
“不,古贤侄,我怎么会认为你好欺!”
“春燕,林大老爷这么说,你有什么要为自己平反的,说出来吧。不用担心,你已经是良民,不再是奴仆身分。”古雁南作势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提醒着春燕。
春燕深深的看了眼林家人后,跪在古雁南跟前,眼眶含泪,悲戚地哭诉,“古少爷,我并未偷盗小姐的饰品,全是大老爷与三房的人合谋诬陷的。
“三年前,您千里迢迢为小姐求来了药,三夫人将药包交给我,还特地交代这是从神医那里求回来的,要我熬药时千万要仔细的看顾好。当时炉子上还熬着杏林堂大夫开的药,我担心小丫鬟们会弄错,便将您求回来的药包先收到柜子里,为求谨慎还上了锁。
“就在这时候,六少爷急匆匆的自外头回来,手里拿了一个药瓶,跟我说这是他特地替小姐求的丹药,绝对可以治好小姐,让我马上喂小姐服下。
“我告诉六少爷说,夫人交代要让小姐服用您送来的药,若是要让小姐先服用他带回的丹药,可能要请示三夫人。但六少爷马上就发怒了,不理会我,直接进小姐的屋子喂小姐服下两颗丹药,约莫两刻钟后小姐就吐血,不到一个时辰便暴毙而亡。
“六少爷担心他所做的事情被揭穿,于是连夜让墨子将我绑了卖到人牙子那里,更交代人牙子必须将我卖得远远的,回不了京城,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胡说,满口谎言!春燕,我林家待你不薄,尤其是之语待你情同姊妹,你是收了古雁南多少好处,竟替他这样污蠛我!”林之易激动的怒喝。
“够了,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古雁南冷喝一声,“请人进来!”
不一会儿,古玄领着四人进入,其中一名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一名做着道士打扮,另外两个看得出是这两人的随从抑或是徒弟。
林之易看到进来的一人后,脸色再也维持不住,手心倏地冒出冷汗。
那四人礼貌性的对古雁南拱了拱手,“古少爷。”
古雁南抱拳回礼,“王神医、余道长,贸然请你们过来实在有些抱歉,但今日有件冤案需靠你们解决,还望两位能够将当时的情形告诉在场所有人。”
白发苍苍的老者向前,开口道:“古少爷,来龙去脉我们几个已知,你放心吧,我们绝对会将当时的经过如实告知在座的人,毕竟这事也关系到老朽及余道长的声誉,我们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抹黑。”
林之易心下大喊不好,悄悄的退了两步,隐身在几位兄长身后,想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两人身上时,偷溜去寻找救兵。
古雁南锐眸横去,“林之易,你是当事人,还是留下来听听吧,免得事后喊冤。”
“当年之语就是吃了你带回的药材才暴毙身亡,这有什么好说的,况且你古家也赔了我林家银子,这事就此揭过,事隔多年你才替自己喊冤,不觉得可笑至极?”林之易气急败坏地道。
“你不用急着再次将林之语的死因推到我身上,究竟是谁害死她,恐怕不是你说的算。”
“两位,你们各执一词,不如让我这个老人家来做个评断吧。”
“你……”是个什么老东西!
林之易心下才这么臭骂老者而已,老者便沉笑了两声,起身向大厅里的人拱手作揖,“老朽王布衣,在外有个称呼叫气死阎罗,我想在东华国里还算有些名气,我所做出的诊断想来是有公信力的。”
一听到这两个名称,林家人又一阵哗然。
这王布衣是谁?他可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妙手回春的医术将不少人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也因此才有气死阎王这个称号,有哪个人没有听过他的大名?
“老朽今日是为了三年前林姑娘吃了我所开的药方暴毙而亡这一事前来,老朽也将当年古少爷所誊抄的,由杏林医馆汪大夫诊治时所开的药方跟纪录带来。为了避免被污老朽与古少爷串通,来此之前也特地请汪大夫将当年看诊的纪录一同带来,两相对照这才有公信力。”
这时,一直未作声的道长也起身,拱手道:“贫道姓余,人称太德道长。”
太德道长这称号一出来,立即又有人惊诧低呼。
太德道长的名气虽然不及王布衣大,但是他擅长炼制各种养生美容、强身健体的丹药,听说太后曾经向他求过药,因此众人多少也听过他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