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盛明封适才那番话是出自真心,经过这次的事后,往后他应不会再忽视女儿,所以才替他向女儿许诺。
盛明封张嘴想说什么,喉腔却干涩得说不出话来,这些年来他没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甚至也没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令她们母女俩受了委屈,他在心中发誓,往后他会好好补偿她们母女,尽到做丈夫和人父的责任。
默默看着她们母女俩,他胸口处漫开一抹暖意,他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到胡兰悦脸上,隔着自个儿的那张脸,他仿佛看见了胡兰悦那清美秀丽的面容,她嘴角漾着开怀的浅笑,那模样美得令他心动。
他突然很想拥抱她,身子情不自禁的站起来,缓缓走向她,正当他舒开双臂时,房门猛然被人打开,传来青眉的声音!
第3章(2)
「夫人,表少爷来了。」
他回过神,很快的缩回手,转过身暗暗打量进来的江柏松,这就是对他妻子余情未了的人?!
他想起以前也见过这人几次,这几年来,他常替胡家送东西来给胡兰悦,因他先前对与胡家的这门亲事心有不满,故而也不愿与胡家的人走得过近,因此即使遇见他,也只是打个照面,并没有多谈什么。
他接着想起每次江柏松遇见他,都横眉竖目的瞪他,他那时以为这人的脸就是
长得那般凶相,倒也不以为意,此刻回想才恍然明白,他定是为兰悦在盛家的遭遇感到不平。
江柏松见到变成胡兰悦的盛明封,十分热络的大步走过来,来到他面前,他咧嘴笑道:「两个月不见了,兰悦一切可好?」
面对他那关切的眼神,盛明封眼里掠过一抹寒光,冷着嗓回了个字,「好。」她现下占了他的身子,可是好得不能再好。
江柏松察觉她似是有些异样,却又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便不再多想,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姨母让我带给你的信,这趟她原是要随我一块来探望你,谁知你小侄儿忽然病了,她走不开,说下回再来。」
说完,他瞥见杵在一旁的胡兰悦和她怀里抱着的莹莹,他对变成盛明封的胡兰悦视若无睹,走过去直接从她手上抱过莹莹,在她粉嫩的小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莹莹有没有想表舅?」
「有,莹莹很想表舅,表舅上回教莹莹打坏人的招式,莹莹都练熟了哦。」她小手亲昵的搂着他的颈子,脸上笑得灿烂,显然很喜欢这位性情飒爽的表舅。
「好,那这回表舅再多教你两招。」他托着莹莹的小屁股,睨了胡兰悦一眼,仿佛这时才发现她似的,意有所指的道:「哟,瞧我这是看见谁了,盛大人没在京里搂着爱妾恣意风流,竟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我眼花看错了?」说完,他迩腾出一手装腔作势的揉揉眼。
胡兰悦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表兄,虽然他平素也对盛明封冷待她的事不满,可他一向不是那种会说话带刺之人,这回怎么一见面就冷嘲热讽?
盛明封已明白原委,也存了看戏的心,想看胡兰悦要怎么应付她这表兄,可听他一开口就是讽刺,仍忍不住沉下脸,即使早知道这是青眉事先与江柏松串通好,想拿话激他,却仍是有些恼怒。
胡兰悦脸上摆出盛明封素日里的冷峻表情,淡淡的朝他颔首,没理会他那讽刺的话,只道:「表兄难得来一趟,一路辛苦了。」
江柏松将莹莹抱给盛明封,转过身望向她时,毫不客气的酸道:「我若不辛苦点,咱们兰悦这日子怕是都要过不下去了!你们盛家纵容小妾陷害她,把她逼得不得不躲来家庙,这几个月来不仅对她不闻不问,甚至连该她的分例也不给她,倒是时常借着各种理由向胡家讨要银钱,盛家这般贪图胡家的银钱,却丝毫不顾惜胡家的女儿,你说你们还要不要脸面?堂堂顺安侯府这般作为,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表兄这是怎么了,为何一再出言挑衅?胡兰悦有些纳闷的心忖,他这是在心疼不舍,替她抱不平吗?
胡兰悦接着瞄见盛明封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是早就知晓表兄刁难一事,她再觑向青眉,青眉却别开脸,回避她的眼神,她略一思量,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她瞥了眼盛明封,他想看好戏,她便演一出戏给他看。
她看向江柏松,一脸虚心受教的表情,「表兄骂的是,此事确实是我盛家做的不对,我是个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自我娶了兰悦以来,不仅没有好好待她,还不时摆冷脸给她看,没有一点夫妻情义,这是不义;在我母亲刻意刁难她时,我冷眼旁观,没有制止,使我母亲成为一个不慈的婆婆,这是不孝;当母亲为我纳小妾时,我没有拒绝,还放任那小妾欺辱她,并冷落女儿多年,这是不仁,我做了这些不孝不仁不义之事,也莫怪表兄见了要生气。」
这番自责的话,令房里的几人都听得傻眼了。
盛明封愕然的瞪着她,她竟把他眨损得如此不堪,当着他的面说他是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而江柏松和青眉则是满脸意外和惊讶,他们本意是要激怒盛明封,好让他盛怒的拂袖离去,怎知他不仅不怒,还自责成这般。
江柏松看向青眉,事情不如他们先前的计划,这接下来要怎么做,还要继续骂下去吗?
在三人错愕之时,胡兰悦神色自若的再道:「表兄远道而来,想必是累了,青眉,你带表兄先去歇会儿,再吩咐厨房中午摆宴,宴请表兄。」
青眉闻言,不得不应了声,「是。」事情没有成功,她有些不甘愿的领着江柏松往外走。
江柏松顺便带走了莹莹,房里只剩下胡兰悦与盛明封。
盛明封没好脸色的横眉瞪她,「我是不仁不孝不义之人?!」
胡兰悦慢条斯理的回道:「我若不这么说,怎么平息表兄的怒气,你总不希望我顺表兄的意被气走吧。」
「你知道了?」盛明封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看出江柏松的意图。
「表兄平素不是会说刻薄话的人,今天忽然当着我的面冷嘲热讽,实在不寻常。」她看向盛明封,问道:「这事八成是青眉的主意吧,但她不会没征得我的同意便这么做,在做这事前,她定请示过你,对不对?」
盛明封见她说得丝毫没错,不知该夸她还是责备她,教出了青眉这么胆大妄为的侍婢;还有方才她所说的那番话,与其说是为了应付她表兄,也许更多的是在向他表示她这些年来的怨忿。
屋里气氛有些凝窒,须臾后,胡兰悦忽然靠近他嗅了嗅,然后皱起眉嫌弃的道:「你这两日是不是都没清理我的身子,都有些味儿了!」
他一愣,脸色羞赧的辩解,「这是你的身子,我不便清理。」虽然她是他的妻,可清洗她的身子他总觉得别扭,如厕时得蹲着已教他够难为情了。
刚开始他甚至一时忘了,是站着的,结果尿湿了鞋子,怕被青眉发现,他骗青眉说那鞋子坏了,让人拿去扔了,其实他是偷偷把那鞋给藏起来。
见他说这话时耳根都红了,胡兰悦心中暗笑,她能理解他的感觉,互换了身子,一开始她也一样不习惯,小解时仍习惯蹲着,在看见下腹多了个她以前没有的东西,还呆愣了半晌,接着拿着那物好奇的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
洞房花烛夜那时她一来紧张,二来吹灭了熄火,房里一片漆黑,她与盛明封摸黑圆房,怕是不只她,就连他也没瞧清她的身子吧。
她望向盛明封,心忖依他那冷峻又严肃的性子,要清理她的身子,他恐怕会有所顾忌,想了想提议,「要不这样吧,今晚咱们俩互相清洗自个儿的身子。」她想得很简单,自个儿的身子自己洗,这就没什么好顾忌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时没会意过来。
「就是你洗自己的身子,我洗自己的身子。」
「这……」
「在找到那件圣诞礼物,换回咱们的身子前,二爷也不想顶着发臭的身子过日子吧?」
最后盛明封不得不点头答应。
在宴请江柏松前,盛明封特地叫来青眉嘱咐她,「先前二爷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赶他走的事就此作罢,别再提了,这事你跟表兄说一声。」
「夫人,您这样就原谅二爷了吗?」青眉有些不平。
盛明封对她说了句心里话,「我看出二爷是真心后悔了。」他确实是后悔了以前没好好待兰悦母女的事。
「这么轻易就原谅二爷,那您以前和小姐受的那些罪怎么办?」
盛明封想起这四年来的事静默了片刻,他没有资格代替兰悦和女儿原谅自己,这种事要她们母女说了才算,他甚至不知她愿不愿意原谅他。
见他这般神情,青眉误以为自家主子心中对二爷仍是有怨的,略一忖思,登时又有了主意,「要不咱们来试探二爷,看他是不是真的真心悔过了。」
这丫头怎么没个消停,先是想赶他走,现在又想试探他,他心中虽不赞成,可仍不免好奇的一问:「你想怎么试?」
青眉想了想说道:「不如咱们同表少爷商量商量。」
听见她又提起江柏松,他忍不住皱眉,「表兄难得来一趟,你别老拿这些事去烦他。」
「表少爷与夫人一块长大,他一向关心夫人,有什么只消开口说一声,他定会帮忙。二爷先前话是说得好听,可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这么想,不试他一试,奴婢总不放心。今日表少爷在,刚好可以替咱们拿个主意。」青眉说完,便急着走了,「我这就去找他。」
盛明封扶额,兰悦究竟是怎么惯着这丫头的,馊主意层出不穷。他心一横,既然是她自个儿养出来的丫头,那这些馊主意她就自个儿承受吧。
接着他想起她先前说今晚两人要互相清理身子的事,脸孔不禁烧红起来,他下意识探手抚向自个儿的胸脯,摸到那两团高耸时,胸口一悸,心跳忽然失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赶紧缩回手,大口吸吐着气,这身子真是要命,单单只是摸了胸脯一把就受不了,倘若晚上与她裸程相见,岂不又要犯病了。
成亲四年来,他们两人只行房了一次,就是洞房花烛夜那次,莹莹也是她在那时怀上的。
后来因她有意无意的回避,两人不曾再行过房,以前他以为她是不想同他行房,现下他明白了,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的身子承受不住。
盛明封喃喃道:「待换回去后,得找人治好她的心疾。」
没多久,午宴准备好,去找江柏松的青眉也回来了,她带着一脸欢快的笑意说道:「夫人,成了,事情我已同表少爷安排好,他会看着办的。」
盛明封以为她又让江柏松找碴,心里也没在意,经过这两天,他已发现自家妻子异常聪慧,摆平江柏松应是绰绰有余,他丝毫没有想到,青眉这回不是要找胡兰悦的碴,而是找他的。
第4章(1)
到膳堂,盛明封瞧见莹莹正与江柏松在一块,莹莹被江柏松抱在怀里,两人十分亲昵的说着话,也不知江柏松说了什么把她逗得咯咯直笑,而胡兰悦则独自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微扬的嘴角噙着笑,眼神也透着暖意,令他那张素来冷峻的脸庞流露出一抹温柔。
他突然很想瞧瞧,当两人换回来时,她是否也会露出这般温柔的神情。
见到他进来,江柏松抱着莹莹迎上前来,殷勤的扶着他坐下。
「兰悦,你来啦,快坐,我这趟过来带了你爱吃的香芋,让厨子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他就旁边坐下,怀里抱着莹莹,也不管主客之分,迳自就舀了一碗香芋羹递上,「你快嚐嚐合不合胃口?」
盛明封素来不爱吃香芋,可听说兰悦爱吃,他总不好这时突然改口说自个儿不喜欢,在江柏松的注视下不得不接过嚐了口。
「怎么样,可好吃?」
「嗯。」他微不可见的轻蹙了下眉,敷衍的点了头。
江柏松很快又再夹了个芋泥丸子给他,「你再嚐嚐这个。」
盛明封逼不得已再吃了口,就这样,被逼着连吃了几道以讨厌的香芋做的菜,见江柏松又要再替他夹菜,他忙阻止。
「表兄别忙了,今日的午宴是我与二爷宴请表兄,怎好让你一直为我夹菜,表兄自己也快吃吧。莹莹过来我这儿,别打扰表舅用饭。」他一边招手让女儿过来,一边瞅了眼坐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胡兰悦。
她气定神闲的坐在主位,优雅的品嚐满桌子香芋料理。
瞅见他投来的眼神,再见被他叫到二芳坐着的女儿,拿着一双眼频频朝江柏松看去,胡兰悦心知莹莹与她表舅感情好,江柏松难得来一趟,她想跟他在一块。
她索性让赵管事将莹莹抱过来,坐到她身边,揉着她的小脑袋,哄着她,「你表舅后天才走,明儿个爹请他带你出去玩可好?」
「真的吗?」莹莹登时露出灿烂的笑颜。
「真的。」她刚好可以趁这机会让盛明封教她骑马。
「谢谢爹。」她欢喜的拉着爹的手,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爹爹身上有种让她很熟悉的感觉。
「快吃吧。」她为莹莹夹了些菜,让她慢慢吃。
看见碗里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莹莹小手拿箸,高兴的吃着。
捏了捏女儿的小脸颊,胡兰悦抬头望向盛明封与表兄,瞥见表兄仍殷勤的不停为盛明封布菜,夹的都是她爱吃,但盛明封不喜的香芋,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深。
她刚嫁进盛家时,就听说了盛明封不喜香芋的味道,因此不吃香芋做的菜,而此刻他却得忍住气,把他不喜欢的香芋一一吃下肚,也不知他心里是不是气坏了。
她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须臾后发现,表兄今日似乎格外殷勤,且也不知是刻意抑或无意,他捱着盛明封坐得极近,态度亲昵的就仿佛他们两人才是夫妻。
以往表兄待她虽亲近,可因她已出嫁,表兄恪守男女之防,倒也不至于有什么过于亲昵之举,眼前这情形是怎么回事?
瞥见江柏松朝她投来的一抹挑衅眼神,她微微眯起眼,他这是……在向她示威吗?
而盛明封则快被江柏松给烦死了,在他又替他舀来一碗汤时,他忍不住沉下脸说:「你吃你的,别管我了。」
江柏松有些讶异,表妹因心疾的原故,素来很克制情绪,鲜少动怒,且两人一块长大,情谊深厚,更不曾这般对他说过话,难道是因他表现得过于亲近惹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