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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医没人性  第7页    作者:米恩

  「不行—唔!好痛……」她想要阻止,不料扯痛了脚踝上的伤口,痛得她又晃着身子要往崖边跌。

  厉天行连忙拉回她,脸色铁青,抱着她远离断崖,直往浓雾满怖的幽林走去。

  他先是找了一块空地将她放下,诊看她的伤势,发现那纤细的右脚上有道深长见骨的血口,心中暗咒一句,跟着撕下袍摆,迅速且简易的替她包紮。

  「给我好好待着,别乱动!」他的怒火已足够燃烧整片山头,偏偏就是有人听不懂人话,硬是要在火上加油。

  「把花给我,你知不知道那花是我用命换来的,你怎么可以把它扔了?快点给我!」严喜乐爬起身,也不顾痛到不行的右脚,硬是要和他抢下花。

  「你胆敢再给我动!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朵该死的花掐个粉碎」他的嗓音因不断吼叫而嘶哑,胸中怒火翻腾乱窜。

  他真会让这不听话的蠢丫头给气到吐血!

  「唔!」缩了下肩,严喜乐倏地闭上嘴,并不是被他的怒火给吓到,也不是畏惧他的威胁,而是因为头一阵发晕,胸臆突然间感到一阵闷。

  她大口吸气,怎知竟愈吸头愈昏,胸口也发闷,只能抬起有些灰白的小脸看着他,气弱的说:「厉天行……我有点儿不舒服……」

  浓眉拧得更紧,他暂且压下怒火为她把脉。才按至她浮动的脉络,气得铁青的脸瞬间惨白。

  该死!是瘴气!

  十二个时辰已到,她服下的解毒丸时效当然也过了,可他的药袋在方才攀下山崖救她时已掉入山谷,现在,他身上不仅没有解毒丸,就连止血的金创药都没有,她脚上的伤还是他用就近找来的止血药草裹起。

  当机立断,他抽出腰间匕首,在自己的肩膀上划下一道血口。

  见他自残,严喜乐脸色更白,「你……你做啥伤了自己……你有毛病呀……」她连说几句话都很费力,浑身力气一点一滴的抽离,胸口像是有鞭子在抽似的,一下又一下,痛得她直发抖。

  他没时间答话,按住她的脑袋,往自己渗着血的肩膀处压,「快喝!」

  「喝……」她蓦地睁眼,「你叫我喝……喝你、你的血?」就算她受了伤、流了血,他也不必叫她喝血吧?

  「别罗唆!你中毒了。」眉宇间烙着深刻的皱摺,他用食指抹血,强迫她沾了一口。「我的血能解毒,不想死的话,就乖乖的喝!」

  说完,他背着她,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奔去。

  「毒?」原来她中了毒?怪不得她浑身极不舒坦,又痛又难受,但是—「你……喂我喝你的血……又背着我走,若是……若是失血过多怎么办?」

  吮着那  流出的鲜血,温烫的腥味一入口,虽说没神奇得教她马上减轻脑袋发晕的症状,但意识倒是清明了不少。

  「你少管!继续喝,不准停,我可不想白白挨了这刀去救个死人。」他的话虽然恶劣,可仔细一听,不难发现语调里细微的颤抖。

  他在害怕!害怕这笨丫头死掉。

  他从不在意任何事物,即便是人也一样。他寡情冷血,就算有人在他眼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也不会挑一下眉头,但这次……不,是连续两次。

  这女人竟让他连续两回吓失了心魂,就怕她在他眼前送了命。

  想到她摔落山崖那一幕,他的心口就像是被凿穿了个大洞,痛得他无法呼吸。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她?

  头晕目眩的严喜乐压根没力气回嘴,也没想过要回嘴,她心里明白他只是担心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思及他为了自己而划出这道血口,心便盈满了感动,那浓腻的血腥味顿时也变得甜美。

  她唇角扬起,细臂紧紧的环抱住他,再也不放。

  第5章(2)

  「乐姊姊—」

  娇嫩嗓音将严喜乐由香甜的睡梦中给唤醒。她轻眨眼眸,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还让厉天行背在背上,而那欣喜的呼唤则是来自朝他们跑来的周媛媛。

  见着那跑得满脸通红的小女孩,她扬起笑容,开心的对她挥挥手。

  「媛媛、小杰!我们回来了。」转转僵硬的颈子,在看清天色后,她忍不住惊呼,「现在才傍晚吗?怎么可能?咱们怎会这么快下山了」

  厉天行究竟是跑多快才将他们走了四日的路程赶在半天之内走完?他难道都没歇息吗?

  思及此,她蓦地忆起他肩上的伤口,连忙问:「厉天行,你的伤要不要紧?头会昏吗?」

  厉天行侧着微渗薄汗的脸斜睨她,「你还会不舒服吗?」

  她一呆,傻傻的瞅着他。「是我先问你话的,你怎么不回答?」

  「我没事。」他也不同她争,乾脆的回答,「你呢?」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缓缓摇头,「我没事,脑袋不昏、胸口不痛,除了腿上的伤麻呼呼的,其他都好。」要不是她的脚还伤着,这会儿定会因为离开那阴森森的缈雾峰而开心的跳起来。

  她的回答让厉天行徐缓的心跳又扬,一双浓眉倏地拢起,迅速飞掠到正朝他们跑来的周牧杰身旁。

  暂且将她放在一旁大石上,他转身便问:「我给你们的药还留着吗?」

  见严喜乐脸色白得吓人,周牧杰惊得忙点头,将怀中药袋递上,担忧的看着她血迹斑斑的裤管。「你怎么了?脚受伤了吗?」

  脚程稍慢的周媛媛喘嘘嘘的跑来,才见到厉天行将裹在严喜乐脚上的布巾拆下来,正往隐约能见骨的伤口洒着药粉,她小脸倏地刷白,整个人僵硬成石,乌黑大眼像是也染上血迹似的爆出红雾。

  「啊—啊啊啊啊—啊—」

  周媛媛突来的尖叫,不仅吓傻了三人,还引来十几个寻常村民打扮的人家。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啥事了?娃儿你怎么了你?」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纷纷朝不停发出尖锐叫声的小女娃走来,口气还带着异常的熟稔。

  厉天行浓眉紧锁,瞪住那些不知是善是恶的人们,下一刻就见周媛媛突然软倒在地。

  「媛媛」

  周牧杰率先冲上前抱住妹妹,严喜乐也想冲过去,无奈肩上压着一只大掌。

  「别动,别忘了你是伤患。」

  「可是媛媛她……」

  「乖乖待着!」他沉声命令,旋身走向周媛媛,替她把脉。

  「厉大哥,媛媛怎么了?」周牧杰着急的直问。

  他不晓得妹妹是怎么回事,明明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笑着和他玩闹,怎么下一刻便像是中邪般突然大叫?

  「厉天行,你瞧得怎样了?」严喜乐在旁看着,秀眉像是打了结似的。

  若有所思的看着周媛媛冒出大量冷汗的小脸,片刻后,他徐声道:「她没事,只是晕过去。」

  「真的?太好了……」听见他的话,她才放下心。既然鬼医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是真的没事。

  一旁,周牧杰小心翼翼的抱起妹妹,正想走向马车时,厉天行突然出声唤住,「等等。」

  他困惑的回过头。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目光冷冷扫看将他们围成一圈的村民,最后停在周牧杰略带心虚的脸上。

  「他们……」

  没等他说完,村民们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抢着说。

  「咱们是北村的村民,听说您就是鼎鼎大名的『鬼医』是不是?」一名老头发问。

  「肯定是了,你没见到他方才为那姑娘洒了药粉,结果碗口大的伤口竟然马上癒合?他肯定就是鬼医了!」另一位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兴奋的指着严喜乐脚上的伤口。

  旁人一听,个个眉开眼笑,将厉天行当活菩萨般膜拜。

  「鬼大夫,请您一定要到咱们北村来,咱们村里有三百余口的村民,却没半个大夫,大大小小的病痛都得越过山头到邻村去诊治,有些病得太重,根本捱不到半路就断了气啊!」

  「是啊是啊!请您到咱家救救我娘子吧,她生完孩子后整个人病恹恹的,也不晓得是生了啥病……」

  「还有我阿娘,她前些日子摔断了腿……」

  「我爹也是,请鬼大夫您行行好,帮帮我们……」

  此起彼落的乞求声听得厉天行脸色渐沉,他不发一语,定定地看着周牧杰,等他给个解释。

  见他眼神愈来愈冷,周牧杰只好深吸口气,全盘托出,「厉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的,前两日有个北村的村民病得好严重,正好从我们面前经过,说要上邻村去看病,我瞧他像是中了毒,就把你留下的解毒丸给他,没想到那村民真的好了起来,还带来这些人,说要在这等你……」

  他真的不是有意要给厉大哥惹来麻烦,纯粹只是一片好心,谁知会引来这些村民?他也赶过他们,偏偏他们不听劝,硬是要待在这里等他回来。

  眸底顿时闪过一抹精光,厉天行沉声问:「你怎么看出他是中了毒?」

  「那村民指尖、舌头都泛着青紫,双眼浑浊,很像—」倏地止住话语,周牧杰缓了缓,才道:「很像我看过的医书上叙述的症状。」

  厉天行又深凝了他一会,直到一直没说话的严喜乐出声。

  「喂喂!厉天行,咱们就去嘛!好不好?」

  闻言,他眉梢微挑,看向一脸兴奋的女人,「去哪?」

  「北村呀!」她双眸闪着璀璨的光彩,环顾围在一旁的村民,语气十足轻快,「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真是好眼光,这位大爷正是鼎鼎大名的『鬼医』,可他不叫鬼大夫,而是厉大夫。」说着,她比了比自己的伤脚。

  「除了这道伤外,我还中了缈雾峰里的毒气,险些送了命,若不是厉大夫救了我,恐怕我这会儿就不能好端端的在这里和各位乡亲说话。厉大夫很厉害的,不仅医术高明,人也好得不得了,就是那张嘴坏了点,不过别担心,他肯定会到你们北村去义诊的!」

  听见这话,众村民一阵欢声雷动,又是跪又是道谢的,没有一个人不开心,只除了一个人。

  「严、喜、乐—」铁青着一张脸,厉天行冰寒似刃的眼神狠狠朝那大放厥词的女人射去。

  他人好?肯定会去义诊?还要他们别担心

  她脑袋究竟是装了什么?竟会蠢到以为他是个大善人!

  接收到彷佛能贯穿她的杀人眼神,严喜乐脖子一缩,紧跟着抚住额头,连忙装死。「厉天行……我、我的头好晕,好像要昏倒了……」

  第6章(1)

  夜幕掩至,万家灯火通明。

  厉天行一行人在村民的簇拥下,来到了北村,不少村民热情的邀请他们到自家小住,却全被鬼医拒绝,最后,他们四人在北村的「刘家客栈」住下。

  「厉天行,你还在气着呀?」严喜乐抬着杏眸,小心翼翼的睨向一脸寒霜的男人。

  这男人真小气,不过就是到人家村子里住个几天,顺便看看诊,尽尽当大夫的职责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气得七窍生烟,甚至气到一路上不同她说半句话,除了在她喊疼的时候塞颗止痛丸到她嘴里之外,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彻底漠视她的存在,一直到现在进了房,他仍是张冰块脸,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让她看了好难受,只能拼命找话题。

  被问话的男人薄唇依旧紧抿,什么也没提醒地,便将覆在她伤口上的布巾给撕了下来。

  「嘶!」她倒抽口气,小脸惨白。虽然厉天行早让她服了止疼药,可亲眼见到沾在布巾上的皮肉被扯下来,难免还是会唉个两声。「轻点轻点!我怕痛……」

  冷眸淡扫,他看了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在严喜乐以为听见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时,他才拿了瓶止痛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继续清理伤口周围腐坏的死肉。

  「我的脚……会不会留下疤痕呀?」那伤口和她手腕大小相差不远,这么深的一道伤,要不留下疤痕应当很难。

  看着那道狰狞的伤,他浓眉微拧,终于肯回答她了。「我不会让它留下。」

  听见某人终于开尊口,严喜乐这才松了口气。

  既然他肯理她,应当是没事了吧?她重展笑靥,有些骄傲的同他说:「可是这道疤是我采得洛蔓花的『功勳』,是我英勇逃生的证明,我不想将它给抹了。」

  听见这话,厉天行忍不住又要生气,掀唇讽道:「功勳?依我看,那分明是找死,留着这道疤只会时刻提醒你自己有多笨,差点就为了一朵不重要的花枉送性命!」

  「我哪笨了?」她不服的鼓起双腮,忿忿不平反驳,「更何况是你说那洛蔓花极其珍贵,不仅能解世上所有的毒物,且三十年才开这么一株,三十年耶!就算我再投一次胎,也来不及再摘一次,这么稀有的花怎么会不重要?」

  「这么说来,你的一条命比不上一朵花了?」听完她一番言论,他莫名的更加不悦。

  这蠢女人居然把自己的命看得如此之轻,那么他何必为她那条比花还不如的命担心受怕?

  她愣住,好一会儿才嗫嚅着摇头。「当、当然不是……」她的命才没那么不值钱呢,好歹也要两株才值得。

  只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没胆说给这面色阴沉的男人听。

  厉天行冷哼一声,俊脸冷然,动作却十分轻柔,将她的脚放回床榻上。「既然不是,就别胡思乱想。」想留那道疤?有他在,休想!

  「我才不是胡思乱想,我是认真的︱」未竟的话语教一道凌厉目光给瞪掉,她识相的没再说下去。

  他撩袍站起,居高临下的命令,「睡觉!」

  「啥?」睡觉?现在不过才戌时,不会太早了些吗?她苦着张脸说:「我睡不着。」他老爱叫她睡觉,她又不是猪,每回吃饱就睡。

  「你身上带着伤,要早一点休息,我可不想因为你复元过慢,而耽误了之后的行程。」语罢,他冷着嗓再次重申,「快睡!」

  「喔……」在炯炯双眸的威迫下,严喜乐不得不乖乖躺平,不甘不愿的闭上双眼。

  见她阖眼歇息,厉天行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静静的盯着她,深邃的眸底流露出温柔,他心头那股情愫似乎正快速滋长,然而这回,他并不打算压抑,而是让那无法言喻的暖和涨满心田。

  迟迟听不见他离去的声响,严喜乐偷偷睁开双眼,一睁眼,便望进那双闪着某种神秘光彩的褐瞳。

  那是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神情。从前冷硬的五官此刻十分柔和,飞扬的剑眉看来不再倨傲,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眸则像是让日阳融化的冰川,柔似春江,彷佛能将人给融化在那两泓幽远的瞳眸里,使人无法移开眼,只想尽情融入他醉人的眸光之中。

  他温柔得像是会滴出水的神情,在对上她的眼时蓦地一僵,随即像被乌云遮蔽住的月光,瞬间敛去。

  他的变化之快,令严喜乐身子畏缩了下,心头的那股悸动也让他变回冰川的眸光一块结成冻,她乾笑两声,赶忙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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