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何秘书说你等了我一下午,为什么不直接拨手机找我?”他的表情语气如此平静,仿佛早上的争执不曾有过。
粉唇数次张了又关,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温和的态度反而安抚了卓心瑶激动的情绪,心情也沉淀下来。
说他变了,其实又没有变。
娘胚还是跟从前一样,只要他们起了争执,他总是会先装作没事人般和她说话,她明白这是他对她的温柔与容忍,因为他比谁都了解她倔傲的自尊。
因为了解,所以他无条件退让。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咬咬唇,卓心瑶的眸光落在他修长的大手。
有些讶异地扬眸瞥她,韦君彤没吭声。
“我应该先搞清楚事情真相的,对不起,我不该像小孩子一样莫名其妙先发你脾气。”顿了下,她低声道歉。
咦?是天要下红雨吗?还是经过岁月洗礼,任性骄傲的小公主也会有长大的一天?这是他韦君彤认识她二十年来,第一回从她口中听见对不起三个字。
“我没有放在心上。”他淡淡地说。
反正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已经注定对她发不了脾气。
“那我们算和好了吗?”语气里隐含着一丝不确定,卓心瑶清透澄澈的明眸眨也不眨地望住他的。
“你会怕我不高兴吗?”薄唇微勾,那抹笑是自己才懂的苦涩。
她会在意他是否在她身边吗?
“我会!”很意外的,韦君彤听见她毫不犹豫的回答,他动作微顿,难掩惊讶,他原以为她的回答会很无所谓。“我很在意你的感觉。”
当年他的不告而别对她来说是永远忘不掉的梦魇,每每一想起来,那时逼得她近乎疯狂的痛仍牢牢记在骨子里,他是她这辈子最最看重的人,他却连声再见都不说就离开,抛下她孤伶伶一个人。
她花了好久好久的时间才慢慢走出来,支撑她的唯一信念就是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所以她害怕同样的情形会再来一回,害怕他又会再一次不告而别,然后再次丢下她孤伶伶一个人。
所以她要他当好麻吉,只有麻吉才会一辈子不分开。
卓心瑶的声音回答有些急,眼眶不自觉先红了半圈。被他丢下的感觉好可怕,她不要再来一回,她肯定会崩溃的。
垂眸静静看住她微白的小脸,韦君彤不懂她是想到什么才会有如此惊慌不安的表情,他直觉伸出大手,将她娇小的身子更拉近一些。
彼此的眸光紧紧胶着,暧昧不清的氛围缓缓流动,韦君彤眸光微暗,粗糙的拇指轻轻抚过她柔嫩的粉唇,感觉到她不易察觉的轻颤。
当周围的声音突然变得好静,静得仿佛只听得见两人的心跳声,韦君彤一时难忍心动,俯下头轻轻覆上她的唇。
明明只是单纯的四唇相贴,感觉却像灿烂的烟花在眼前绚烂爆开,有种难以言喻的电流窜入四肢百骸,韦君彤搂住她的手微紧,拉她更贴向自己。
倏地,身后传来三吋高跟落在地面的清脆鞋音,就像突然打破魔咒似的,卓心瑶猛地回神,她直觉推开韦君彤,正好看见一脸震惊的邱明珊。
他们接吻了?!
心跳仍剧烈,撞得胸骨都痛了,卓心瑶脑中空白一片,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所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为何娘胚吻她时她非但没有拒绝,反而沉浸其中?!
“明珊!”眼看邱明珊不发一语扭头便走,卓心瑶急忙追上去,强烈的歉疚啃噬她的良知,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坏女人,藉麻吉之名行偷吃之实。
“心瑶?!”韦君彤想拉住她却迟了一步,只好跟着追下楼。
或许是因为太过吃惊的关系,邱明珊的脚步极快,她飞快地越过马路,头也不回地搭上在对面等着载客的计程车。
“明珊,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明珊?”急追在后的卓心瑶并没有发现路灯号志已改变,她疾奔过马路,赫然发现有辆黑色重型机车高速向她驶来。
“小心!”就在她失神之际,卓心瑶感觉后头有人重重推了她一把,她重心不稳地往前跌……
第七章
“娘胚,你天还没亮就要出门啦?”远远地,就听见清甜女声故作轻佻的问。
韦君彤俯身进车的动作微顿,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卓心瑶!
瞄了眼腕表,韦君彤扬眸看向骑车停在雕花镂空铁门外的漂亮少女。
天色尚未大亮,有些灰蒙蒙的,但仍能隐约看出她偏红的发色,以及她那种特有难以驯服的野性气息……
唉!这就是卓心瑶,无论隔了多久,她仍是像匹难以驯服的野马。
韦君彤短暂思考一阵,脚跟一旋往门外移动。
“少爷。”跟在他身后的保镖低声提醒。
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还要赶去机场。
“没关系,”韦君彤摆摆子,斯文俊逸的脸庞神情温和。
“我只是说几句话而已,用不了多少时间。”
“是。”少爷既然已经开口,保镖自然不方便再说什么。
“你怎么到现在才回家?”隔着一道镂空铁门,韦君彤问道。
清晨五点十分,以一名十七岁少女来说回家的时间太过诡异。
摘下安全帽,纤手顺顺暗红色的及肩长发,卓心瑶笑得挺不在乎。
“刚下班。”
“下班?这种时间?”韦君彤慢慢攒起眉心。
“人总是要生活,不工作钱从哪里来?”卓心瑶笑了笑,颊边笑窝乍现。
薄唇张了又关,韦君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是堂堂韦氏企业未来第四代继承人,当然不能体会市井小民为了区区几万元工作有多辛苦,但是他却明白自从三年前卓心瑶的母亲因病过世后,当年的恶魔小公主不再穿可爱的粉色洋装,T恤牛仔裤变成她一成不变的装扮。
他永远记得她那时的泪,毫无防备哭倒在他怀中的样子。
“韦大少爷,这么早要上哪儿去?”卓心瑶眨眨明眸,笑容灿灿地问。
“去机场接机,”见她一脸茫然,他主动解释。“我爷爷今天从美国回来。”
“哦!”原来如此地点点头,卓心瑶知道那是她碰触不到的世界。
韦君彤出身名门,穿的是名牌,念的是名校,当年差点被她一拳打扁的娘胚,如今已散发出如贵族般的气息.
“你——”韦君彤指指她的颊边,又比比自己。
“你的脸和手肘怎么都受伤了?”
“咦?有吗?”仿佛伤口不是在自个儿身上,卓心瑶反应慢半拍地抚上脸。
“你又打架了?”不用问也猜得出原因,韦君彤心头微恼,眯细漂亮的黑眸。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予像她这么爱打架,从来没有!
难道她就不能像其它女生一样温柔文静一些,别老是做些没大脑的事情来伤害自己吗?她已经十七了岁呀!
“没有。”卓心瑶倔强地别开脸,粉唇微撇.
“……”他知道她这种表情后面所代表的意义,事实上他非常了解。
只要是她卓心瑶不想承认、而且已发生的事情,她一概用此表情回应。
真不可爱。
“你过来。”无声叹口气,韦君彤从上衣口袋取出手帕。
“干嘛?”她一脸防备。
“帮你清伤口啊!我还能干嘛?”他很少会用如此恶劣的口气说话,而且只对卓心瑶,她向来有本事将他逼到忍耐极限,把所有的绅士风度、骑士精神抛到九霄雪霄外。
“哦!”卓心瑶随手将安全帽一搁,慢吞吞地靠过去,两人中间隔着一道镂空铁门。
韦君彤小心翼翼地将布料上好的手帕贴住她伤口,有种暧昧不清的氛围缓缓流动。
“女孩子别老爱打架,若是破相怎么办?”他唠叨,带着些许心疼的口吻,可是一见到她颊边渗血的伤,他就是忍不住念。
唉唉唉!上天作证,其实他一点都不爱碎碎念啊!哪一个十七岁的男孩会喜欢碎碎念?还不都是因为……
啧!不说也罢。
“我不爱打架,是他们主动找我麻烦。”瞪着他手中的手帕,她一直觉得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男人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实在大诡异了。
韦君彤他果然是异类——娘胚!
“他们??”听见是复数名词,韦君彤手一顿。
他实在无法想象一名柔弱少女要如何单独面对一群恶少,就算人家存心来挑衅,难道她不会跑吗?不然双脚是生来做啥的?!
只能说卓心瑶真是太不要命了,迟早有天会被自己莫名的正义感给害惨。
见他俊逸斯文的脸庞微白,卓心瑶明白他是在担心自己,她不是很甘愿的补充说明。
“其实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多,只有三个人而已。”
三个人还不够多吗?!拜托!她是手无寸铁的女生耶!
韦君彤突然感到眼前一片晕,是因为她。
总觉得越说他的脸色越难看,卓心瑶很状况外。
“娘胚,你还好吗?”
怎么打架受伤的人是她,可是看起来快晕倒的人却是他?!
“我——”韦君彤打算开口说什么,不料却被身后的保镖给打断,后者指指腕表,难掩焦急。
“你去忙吧!你还要去接机呢!”卓心瑶努努下巴。
“嗯。”对韦氏企业来说,老总裁回国是大事,无论任何原因都不能耽误,韦君彤点点头。
“拜啦!有机会见面再聊。”也不拖时间,她很干脆的挥手道别。
幼稚园毕业后,她万万没想到他竟是唯一和自己继续保持联络的人,不过也难怪啦!他们住的地方只隔了两条巷子而已,想要不经过还得刻意绕路,只不过她住的是老旧的五楼公寓,他住的走上百坪豪宅。
俗话说的好,世事难预料。她的确怎么也想不到娘娘腔的韦君彤会是这世上唯一关心她的人。
“卓心瑶!”他叫住她。
“干嘛?”卓心瑶回头。
皱皱眉,他决定对她粗鲁的言语当作没听见。“手帕你带走。”
“为什么要给我?”卓心瑶神情古怪。
那种早该淘汰的东西带在身上多奇怪?会被朋友笑翻吧?
“你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捺着性子解释。
“……”迟疑了很久,仿佛要她拿条子帕就是要她上断头台似的,终于,她拖着不情愿的脚步走回来.“谢谢。”她闷闷出声。
天哪!手帕上头还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呢!
果然是天生娘胚。
“再见。”看着她用手帕压住伤口,韦君彤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或许他应该随身携带OK绷在身上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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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靠!好痛!痛死人了!”在碘酒碰触到伤口的刹那,卓心瑶疼得小脸全皱成一团,她忍不住低喊。
“不许说脏话!”手中的棉花棒更用力了,韦君彤瞪她。
都几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哇靠算粗话吗?!卓心瑶委屈地眨眨明眸。
唉唉唉!变了,变了啦!当年温柔又可爱的小彤彤到哪儿去了?快把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小彤彤还给她!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终于,韦君彤放轻力道,“你是女孩子,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若是受伤破相怎么办?”他忍不住叨念。
记忆中,他的角色就是不断帮她上药包扎,到现在仍不曾变过。
“我想帮你把邱明珊追回来嘛!她肯定误会我们的关系了。”咬住下唇,卓心瑶低语,脑中想的不是邱明珊,而是他的吻。
用力甩甩头,她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意外!只是单纯的意外,没有继续深究的必要。
“就为了这种小事,你连命都不要了?”韦君彤又想瞪她了,一想起方才危急的画面,他浑身血液凉了半截。
与其有时间多管邱明珊,还不如多费神想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方才接吻了不是吗?
“这不是小事,邱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吧?我总不能破坏你的终身幸福。”娘胚对她而言是全世界最特别的人,他的幸福比什么事都重要,那个吻就当作是梦一场吧!
“说什么终身幸福,太夸张了。”危险的眯细黑眸,韦君彤感觉她在逃避。“我和邱明珊不是那种关系。”就算真的有,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喜欢自己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邱小姐人很好,再适合你不过了。”卓心瑶激动的反驳。
静静睇望住她灿亮的明眸,韦君彤只要听见她说这句话就觉得异常刺耳。
从前如此,现在亦然。
“你又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适合我。”不想争执,偏偏压不下胸口翻涌的不悦情绪,韦君彤声线微冷。
以刚刚才亲吻过的男女而言,他们的对话不会太奇怪吗?他们不是酒后乱性耶!而是非常清醒下的动作,难道她就不能好好思考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我当然知道,我是你的麻吉啊!”卓心瑶不满地嘀咕。
又来了,整天麻吉、麻吉的叫,害得他心浮气躁想扁人,他从来不曾说要当她的麻吉啊!
他要的,从来不是当地的麻吉。
“总而言之,我和邱明珊之间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用你鸡婆。”负气地将棉花棒扔入垃圾桶,韦君彤觉得自己就像跟石头在说话似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看着她渗血的手肘,就算在气怒中,韦君彤还是直觉从西装内袋翻出OK绷,忽地,他手一顿。
他赫然想起自己会随身携带OK绷的习惯就是因为她,没想到一晃眼十年过去,这个习惯不曾改变过。
他和她之间就像两条丝线,绕了又绕、缠了又缠,不知到何时才会解开。
“不管,我要帮忙。”卓心瑶坚决拒绝,毫不妥协。
“你要帮啥忙?”故意将0K绷用力贴上她的伤口,韦君彤咬牙问。
凭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个性,只会越帮越忙吧?更何况他喜欢的人,一直就不是邱明珊呀!
她到底何时才会明白呀?真是快气死他了,看来他的脑细胞瞬间又阵亡好几千个。
他可怜的脑细胞啊!
“好痛!你真粗鲁。”他粗暴的动作疼得她明眸含泪,卓心瑶埋怨的瞅他。
呜呜呜~~从前温柔可爱的小彤彤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快还给她吧!他从前的动作比保健室里的护士姐姐还要温柔呢!
“卓心瑶,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你可再别动任何歪脑筋,我和邱明珊的事不准你插手。”他狠狠在她额心赏颗爆栗。
没办法,让他借题发挥一下,谁教他只要一想到她方才莽莽撞撞,连命都不要的冲过大马路,他就满肚子闷气。
卓心瑶就是这样,平常欺负人欺负得要命,好似不把他气得脑血管爆裂不甘心似的;可是偏偏一碰上他有事,她马上两肋插刀,用那种不要命的方式,害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气该恼门
“痛痛痛……”用力揉着额心,卓心瑶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动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