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母亲是这个世界最爱他的人,不会害他的。
母亲说,夏家大小姐可有意思啦,态度落落大方又诚实,夫妻要和美,可不能有什么隐瞒,娶个诚实的妻子,少点猜测,日子过得也轻松。
当然,定下口头亲后,他也打听过这个未来的妻子,知道夏二夫人连丧两子,对这个仅存的女儿宠爱非凡,所以夏兰桂不会弹琴,不会剌绣,也不会画画,可是,她读书识字。
王府有一些跟着祖母齐太妃一起出宫的老姑姑,神通广大,弄来夏兰桂抄的佛经,字迹秀丽,他看了觉得很不错。
他的妻子不用花容月貌,但一定要懂他在说什么。
朱豪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失言,于是转移话题,「对了,你们知不知道黄门侍郎家中有个天仙般的孙女,叫做秦玫霜。」
张经一脸好笑,「瑾瑜跟我又不像你,哪知道谁家有谁。」
「那你们可得好好听我说了,那秦玫霜是个庶出,但貌随那个外室,漂亮得很,琴棋书画都不在话下,你们也知道,漂亮的小姐向来心性高,听说她六月节收了不下二十张花签,却没有一个门户是满意的,结果黄门侍郎为了给孙子铺前程,要把她嫁给路王爷当侧妃。」张经一脸想嫌弃又不敢嫌弃的样子,「路王爷是先皇的叔叔,这怕都六七十岁了吧……」
江瑾瑜是皇室中人,说话自然没那顾忌,「黄门侍郎这么缺德,不怕被雷劈?」
「那你可冤枉黄门侍郎了,秦玫霜自个儿愿意,王爷侧妃可是正三品,黄门侍郎不过四品,将来秦玫霜回到秦家,从她爷爷开始,全家都得跟她下跪,漂亮的女子,可以用容貌给自己争一口气。」
江瑾瑜却不认同,「这是赌气,不是争气,嫁个如意郎君,夫妻和美,这才是争气,她那样除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没人会替她可惜。」
他也知道女子的身不由己,但像秦玫霜那样也太可悲了,拿一生幸福当代价,为的就是让祖父祖母跟自己下跪?
张经道:「你怎么连秦玫霜收多少花签都知道?」
朱豪怪叫,「你们不知道吗?」
张经一脸冤枉,「我们可没你这么八卦。」
「不是啊,那日我们六月节去游湖,不是还有人送了信纸给秦玫霜,我以为你们感兴趣我才说的。」
张经马上说:「不是我。」
朱豪大笑,「我说的不是你,是瑾瑜。」
江瑾瑜奇怪了,「我不认得秦小姐。」
「唉,我们快散时,不是听来一阵妙琴,你说那琴音好,所以写了首诗过去,那就是秦玫霜的船,她的船四周都是玫瑰花,很好认的,她还回了信不是。」
江瑾瑜心想,那个琴艺绝佳的女子居然是黄门侍郎家的女儿。
他写诗过去,本来也只是赞赏她,没想过要收回信,可意外的,她回了,当时自己还有点窃喜,没写门第也收到回信,可见本郡王的才情真的不错。
虽然不知道秦玫霜为什么要冒充夏兰桂,但事实是他跟夏兰桂已经合过八字,即将要订亲,而且秦玫霜也即将变成路王侧妃,从此也是皇室人。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八月初一。
夏兰桂紧张得不得了——江瑾瑜今日会上门拜访,即将见到未来夫婿,不紧张都不行。虽然是穿越之人,但她前生也只活了十九岁啊,而且都在从事演艺工作,根本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天哪,好紧张。
高嬷嬷一大早挖她起来沐浴更衣,娘亲胡氏更绝,让她早餐只能吃一小块肥猪肉,免得郡王上门,她却想上厕所,那多煞风景。
夏兰桂被打扮起来了。
金丝缠玉步摇,孔雀红耳坠,左手是那日孙孺人送的冰晶镯,右手仍然是她最拿的出手的东珠手串。
三莺锦衣,海棠翠色轻纱裙,一双香坠鞋。
夏兰桂看着黄铜镜中的自己,虽然没有前生美貌,但也还行。
不得不说,有读书,气质就是好。
前生最常被说虽然漂亮但没气质,没办法啊,读剧本都不够时间了,哪有时间读书,记得有次上节目,那成语是「虚与委蛇」,她怎么会知道最后那个是多音字,就说成「虚与委舌」,后来在网络上被笑,她才知道最后的「蛇」要读成「宜」。
唉,不想了,想多都是眼泪。
夏兰桂拍拍自己,今天未来夫君要来,自己得好好表现表现。
胡氏一脸喜悦,「我女儿真美。」
高嬷嬷笑着说:「大小姐的确漂亮。」
好听的话谁不爱,夏兰桂登时挽着胡氏的手撒娇,「娘。」
胡氏显然很受用,但为了女儿好,还是得说:「明年就要成亲,可不能再这样撒娇了。」
「我偏要撒娇。」说完,把胡氏的手缠着更紧。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房汪氏严厉,胡氏却颇宽厚,相比之下,二房的下人都很庆幸自己是在这边,不然日子恐怕没这么舒服。
就在这时候,夏老夫人那边的熊嬷嬷过来,「平云郡王已经来了。」
夏兰桂心中一跳,郡王来啦?
男人嘛,不用长得太好看,重点是眼睛要有神,脚步要沉稳。
听说平云郡王颇有才干,倒是不用担心他会言之无物。
还有,希望他爱整洁,今日也干干净净的。
来到古代才知道,洗一个澡多么不容易,所以古代制香才这么发达,因为没办法天天洗澡,她今日一早特别起来沐浴更衣,希望他也清清爽爽的出现,千万别像她大哥夏子壹,走过身边都是一股味。
一行人到了大厅。
夏老爷子十分积极的招呼着,「二媳妇,兰桂,快来见过平云郡王。」
夏兰桂心里咚咚响,这就是未来丈夫了,紧张紧张,剌激剌激,到底未来夫婿是什么样的人呢?
胡氏带头,「妾身胡氏见过平云郡王。」
夏兰桂接着,「小女子见过平云郡王。」
「二位不用客气,今日来访只是说说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不用如此拘谨。」
嗷,声音好听耶。
赞赞赞,这嗓子她很可以。
好想看看江瑾瑜长什么样子,不求貌似潘安,但千万要整齐清洁,不要獐头鼠目,啊啊啊,好想看他的脸啊,可是不行,现在满厅都是人,如果被抓到她偷看他,一顿说教是免不了,就是这么荒谬,明明是未婚夫来看未婚妻,但碍于礼法,两人不能正眼对看。
于是在下首坐下。
夏老夫人兴致很高昂,说前几天已经开祠堂跟祖宗报告过这桩亲事了,夏老爷子是白身起家,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跟郡王结亲,全家都与有荣焉。
因为是大日子,所以夏家一大家子全在,夏忠夫妇,夏孝夫妇,还有底下的少爷小姐,除了被禁足的夏元琴之外。
就在夏老夫人跟大夫人汪氏的明示暗示下,夏忠别过头去,开始装死。
夏兰桂一阵好笑,老太太跟汪氏肯定是想攀平云郡王这条路子,好给屡试不中的夏忠铺官路,奈何夏忠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上头有爹,下头有弟,反正总有人可以依靠,那又何必努力。
胡氏却笑不出来,心想,今日女婿上门,又不是为了跟夏家攀交情,主要是为了看看自己未来的新娘子,老爷子是男人,可能不懂其中玄机,但老太太明明内心清楚,却始终不发话让兰桂带着未来夫婿去逛逛花园,这偏心也太明显。
不行,自己的女儿还是要自己来。
想到宝贝女儿,胡氏顿时勇气百倍,「不知道郡王喜欢赏花,还是喜欢赏竹?」
江瑾瑜客气回答,「花有花的好,竹有竹的妙。」
「我们府里的荷花池,现在满池荷花,纯白绯红都有,值得一赏,不如让兰桂带郡王去看看。」
此话一出,夏老夫人的脸色就垮了下来——她只想着今日让夏忠跟郡王成为朋友,身为堂堂郡王,安排个官位也不是难事,只要亲儿子有个前途,她也就安心了,可看看现在胡氏说了什么,她就知道,二房是来克她的。
郡王上门,只有一次,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她一定要把握好,让夏忠攀上这条富贵路,于是笑吟吟的开口,「郡王难得上门,这荷花哪里没有——」
「只是我们府里的更与众不同,当然值得一赏是不是?」胡氏不顾后果的截断了嫡婆婆的话,笑咪咪的对着女儿说:「还不赶紧带路。」
夏兰桂心想:幸福要自己把握。母亲都冒着得罪老太太的大不敬了,自己如果还畏惧祖母威权,那未免对不起母亲一番心思。
于是站了起来,「郡王请。」
江瑾瑜从善如流,「那就请夏大小姐带路。」
第三章 姻缘天注定(2)
说是带路,夏兰桂还是稍稍落后一两步,东瑞国男尊女卑,男女不得并肩而行,只有在出现岔路时,她会出声指点是左边还是右边。
夏家宅子不过普通大小,不一会就到了荷花池。
荷花池不是特别宽阔,但是胜在池边种了一排垂枝柳树,夏风吹拂,杨柳依依,绿的垂枝,粉的花,后面是一望无际的蓝天,放眼望去,特别有诗意。
江瑾瑜见眼前美景,不觉吟起诗来,「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夏兰桂心想,是考我吗?啊不管,先对上再说,于是接口,「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江瑾瑜听她对得上这首杨万里的诗,颇为高兴,心思一起,又想考考她,「微风摇紫叶,清露拂朱房。」
「中池所以绿,待我泛红光。」她说完,给自己按了一个赞。
幸好这辈子有读书,要不然未来夫婿吟出赏荷诗,自己却只能干笑,那多尴尬。
江瑾瑜满意了,转过头来微笑,「夏大小姐喜欢谁的诗?」
夏兰桂在心中尖叫起来——是他!
是他,是他,是他。
那个把她从湖中救上来的人。
这双有星光的眼睛,她不会忘记的。
啊啊啊啊,喔喔喔喔,老天爷啊,这一定是缘分。
内心已经不是小鹿乱撞可以解释,是小象乱跳了。
她好想沿着荷花池跑三圈,老天一定是看她上辈子可怜,这辈子想好好补偿她。
她的未来夫婿受到皇上重用,可见有才,在湖中救人,代表心存仁慈,然后这个脸,这个脸……完全是她的菜啊。
江瑾瑜你等着,本姑娘一定要拿下你,呵!
虽然内心奔腾万千,但金钟奖最佳女配角可不是吃素的,她相信自己表情很镇定,「念过的诗不多,喜欢李白。」李白最保险,没人不喜欢李白。
果然,江瑾瑜露出颇高兴的样子,「李白的诗大器磅礴,我也喜欢。」
看吧,说李白真的很保险,「小时候跟着兄弟上课,西席什么都教,什么都要背,背四书五经背得很慢,背李白的诗就很快,学剌绣,学了几个月连朵花都绣不好,学做风筝,那师傅频频说,若小女子不是官家小姐,就收我为徒。」
江瑾瑜莞尔,原来夏兰桂是这种性子,难怪母亲会喜欢。
简单,诚实,不装模作样。
江瑾瑜是郡王,每年王府宴会,皇宫宴会,都会有不少大门大户的小姐频频暗示,他见得不少,但几乎都是在说自己哪里好,哪里出色,很少人会提自己不好的地方,她的脾气倒有趣,好的也讲,不好的也讲,有趣的是她也没觉得不会绣花不好意思,大有「本姑娘就是不会」的样子,怪是怪,但不令人讨厌。
「你喜欢风筝,等我下次休沐,带你去皇家猎场放风筝,那里空旷,可以放得很远。」
夏兰桂一喜,「真的?」
「一言为定。」
「那小女子得先做起来才行,郡王喜欢什么图案跟小女子说,小女子预备起来,别看小女子年纪不大,可做风事真的有点天赋。」
「夏大小姐不怕竹子扎手?」
「不怕,一个大活人什么都怕,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想想又补上,「如果郡王不喜欢小女子手上有症,小女子会戴手套的。」
「不用,我不挑剔这个。」
夏兰桂窃喜起来,赞赞赞,做人简单点好,就算不做风筝,也难保哪日不会跌倒留疤啊,堂堂一个大男人若是计较女子手上有症,感觉就太莫名其妙了。
下次休沐一起放风筝,这算约会吧,她心里美滋滋,恨不得时间赶紧飞到月底,对了,到皇家猎场那得骑马吧,自己马术不怎么样,趁这几日好好练一练。
夏兰桂这边开心,旁边江瑾瑜却想着:可以。
既然是母亲看中的,母亲自然喜欢,至于自己,也觉得她不差,读有诗书,性子也算活泼——王府不是简单的地方,要是太过胆小内敛,那是无法生存下来的。
江瑾瑜娶妻是为了安家,喜欢什么的都是其次,但是「安家」学问大,他还想多跟夏兰桂沟通沟通,若能说到一处去,那是最好,万一想法不同,也能提早预防,例如派个姑姑到夏家来给她讲讲课,以免将来夫妻不同调。
沟通要趁早,趁着现在只有两人,把话说清楚,现下约莫还有十个月的时间,磨合好再成亲,总比成亲后再磨和要好得多。
他公务繁忙,希望回到家中不要有太多事情。
江瑾瑜清清嗓子,决定开门见山,「夏大小姐,等九月下了聘,我们就是未婚夫妻,还希望夏大小姐能常常到王府探望我母亲。」
夏兰桂心里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转了一个大弯,但还是顺着说下去,「只要孺人娘娘不嫌烦,小女子一定常常上门拜访。」
「我还有一个同母妹妹江瑶柔,今年十三岁,很可爱,你会喜欢她的。」
「孺人娘娘教养出来的女儿,一定不会差了。」
到东瑞国已经十年,胡氏自然精心教养,刚开始虽然不太明白话题为何大转弯,但现在懂了——这个天菜对她还算满意,所以开始跟她讲更重要的东西。
毕竟婚姻是成两姓之好,在古代,爱情是其次,两个家族能够因此互相获利,这才是重点。
现在江瑾瑜在告诉她,他最重视母亲跟妹妹。
好,她知道了。
想了想,决定也来一记直球,「小女子会孝顺孺人娘娘,也会友爱小妹妹。持家虽然学问大,但小女子会尽力。」
「我也会给你最大的脸面跟尊重。」
夏兰桂觉得有点想笑,古代要说含蓄嘛,讲起婚姻,那可是称斤论两,开放无极限,什么都能说,大哥夏子壹当年娶大嫂苏氏时,苏家直接开出条件,不管苏氏生男生女,有没有生,通房姨娘一律服药三年。
要举例,大概有点像是做生意吧,成亲前什么都讲得清楚,丑话说前头,成亲后,大家都别抱怨,好好过日子。
其实这样反而简单,真的,因为人心太难猜了,婚前多说清楚一个条件,婚后就少一个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