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璩佑贞没反应过来。
“万一我去上班,你可能会在门口坐到半夜也不一定。”
“那是……”原来他是在说这件事。
她是因为在超市看到他在买生鲜食品,才想到他会马上回家。不过,这么说的话,不就代表她看到他却没上前打招呼?
这样似乎不太好……
“其实我不确定啊,”她生硬地笑了一笑,“我只是想,就算你没回来,承学总该会回来吧。”
“是吗?”关谊彦微笑,“看样子我把你想得太聪明了。”
“咦?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是在超市看到我,才认定我只是去买个东西,马上就会回来。”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过,显然你不是逻辑好,是运气好而已。”
璩佑贞僵住,一阵尴尬涌上来。
“真不明白,”他转过头去。“你自己说话都这么不干不脆了,怎么指望学生会对你说什么实话。”
他的话像一支利箭直穿她的心脏。
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大学生数落,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好吧,我的确是因为在超市看到你,才猜想你会马上回来。”她下意识挺起胸瞠,虽然不知道挺胸的作用是什么。
“喔。”
关谊彦只是随便应了一声,低头将青菜泡到清水里。
喔?璩佑贞微微皱眉。
就只有“喔”这样的反应?他逼她说出实话,然后她也说了,却只有淡淡一声“喔”?
这个男人……
她吁了一口气,转身,在餐桌前乖乖坐下。跟他乡说话只会制造更多气死自己的机会!
真不知道个性这么差的人怎么当牛郎?牛郎应该是服务业吧?电视上的牛郎不是都很擅长甜言蜜语,对女人也都温柔万分吗?可这个人左看右看都不像是那一块料。
“你说话那么毒,又那么凶,怎么有人敢叫你去当牛郎?”说她不甘心也好,她就是想找机会损他。
“你那么迟钝,又那么笨,怎么有人敢叫你去当老师?”他笑了一声,继续切着菜。
“你……”脸一红,璩佑贞差点没脑溢血中风。“你看吧,说话这么毒辣,又不懂得体贴女人,这样子谁敢去消费?花钱只会气死自己!”
“你又没付钱,我干嘛要装温柔。”
听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些话,璩佑贞有一种想拿高跟鞋丢他的冲动。
“你就别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上班,否则我一定要花钱去把你踩在脚下……”才一说完,璩佑贞就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忽然,关谊彦停下了动作。
这让璩佑贞心惊了一下。
他转身,从口袋里的皮夹拿出一张名片,递到璩佑贞面前。
“我在这里上班,随时欢迎。”
璩佑贞瞠目结舌,傻傻地看着他。
“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第一,我很贵;第二,我有权利可以拒绝接待你。”
他的一字一句,加上他的眼神,都让璩佑贞持续处在惊愕的状态,醒不过来。
“连这种话你也当真?”
关谊彦突然又收回那张名片,转身继续拿刀切菜。
璩佑贞回神,自觉又被他摆了一道,又气又恼,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么轻浮的话。
她顿时很想夺门而出,逃离这个空气稀薄的空间。
“你叫什么名字?”
在她懊海不已的时候,关谊彦忽然背对着她问了一句。
“名字?”璩佑贞反问。
“对,名字,身分证上的姓名栏。”关谊彦翻了个白眼,他开始怀疑她是鹦鹉转世,要不怎么什么话都要重复一次。
“……承学的周记和成绩单上,都会有我的签名。”她的名字出现的次熟这么频繁,而他这个“家长”竟然连看都没看一眼!
“你……”关谊彦体内那股想吼人的冲动又涌了上来。“你就不能直截了当的跟我说你的名字吗?”
他回头,眼神里带着想笑、想哭、想扁人的欲望。
“难道你要我等承学回来,然后问他‘你们班那个烦人的导师叫什么名字’吗?”
“……烦人这两个字是不是可以拿掉?”她问。
“可以。”他转身,当作自己没问过。“反正就算拿掉也不会改变任何事实。”
虽然是在损自己,璩佑贞却没来由地笑了一声。
“璩佑贞。”她报上自己的名。
关谊彦听见了,但是没有回应。
他只是低头,集中精神切着不同种类的蔬菜。因为他怕再跟这个女人多说两句话,手上的菜刀不是飞出去,就是切到自己的手指。
第五章
关谊彦烧的菜,味道并没有像他的人那样,又呛又辣、又酸又刺鼻。
如果不要昧着良心的话,璩佑贞必须承认,那家伙的厨艺比自己还好上十倍。难道能考上T大的人,连厨艺的悟性都比别人高吗?
这一顿晚餐,是璩佑贞这辈子吃过最尴尬的一餐。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一句话也没说,好像只有保持沉默,才能让空间里的和平气息维持下去。
但是,一直这样安静下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很好的方法。
就在璩佑贞还在苦思该怎么打破冰冷的气氛时,手提包里传来电话铃响!是一种轻快悠扬的古典音乐。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她干笑了一下,离座,从提包里拿出手机接通,连来电者是谁也忘了看。
“璩老师吗?”
“你好,我是。”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璩佑贞还在脑海里进行过滤,试图想出这个人是谁。
“明天十点,不要忘记了喔!”
“啊……”原来是刘冠旭老师。璩佑贞扬起笑容,“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需不需要去你那边接你过去?”
还懂得要来接淑女,果然礼仪程度跟某人相差甚远。璩佑贞不禁瞄了一眼餐桌前的关谊彦,“不,真的不用了,我离那里还挺近的。”
不过,关谊彦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那四菜一汤以及那碗白饭上。
璩佑贞又跟对方寒暄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回到餐桌前。
“抱歉。”她下意识地客套了一句。
“约会?”他夹了几片菜,同时随口问起。
“啊?约会?”
“……你一定是鹦鹉转世。”他确定她上辈子是鹦鹉。
“什么啊?”重新拿起筷子,璩佑贞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没事,吃你的饭吧。”
关谊彦收回目光,不想再跟反应能力低劣的女人沟通。至少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一个像鹦鹉的女人给气死。
璩佑贞看他一脸不想再多说的样子,也没勇气追问。
这几天下来,她已经领教过这个男人的脾气了,她要是追问的话,可能又是一些无情的责备、狠毒的批评……
结果一顿饭在对话不超过五句的情形下,结束了。
“那么……谢谢招待,菜很好吃。”璩佑贞拿起手提包,以见那只装得满满的购物袋。
关谊彦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
“要送你回去吗?”
像是没料到他会做出这么绅士的举动,璩佑贞怔了一下。
“不……不用麻烦了。”她干笑,连忙回绝。
“好吧,那不送了。”他很欣然地接受璩佑贞的回应。
这……
璩佑贞楞住——他还真是干脆。
不过,也罢。她应该早就习惯这个人的无礼无情、没血没泪。
“那我先回去了。”
关谊彦只是目送她走出门,没有说“晚安”、没有说“再见”,也没有说“路上小心”,只有一双眼神,凝视着她走出那扇门。
这一夜,璩佑贞睡得很不好。
原来,一个向来在自己面前总是凶神恶煞的人,忽然给自己好脸色时,也会使人感到心浮气躁、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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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在发什么呆?”
忽然,一只手握着一瓶可乐,递到璩佑贞的面前。
璩佑贞宛如从睡梦中惊醒。
“啊……没什么,只是有点累。”她连忙接过刘冠旭递给她的可乐。
“累?”他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怎么会?”
“昨晚没睡好,所以精神可能有点差。”
岂止差而已,教育展在展些什么,她几乎完全没有记忆。她只知道她一静下来,脑海里就会浮现关谊彦的身影。
“还在烦学生的事吗?”他俯看着她。
“嗯,算是吧……”她已经不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烦心了。
“这样好了,”刘冠旭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扬起声调,“我知道有个吃饭的地方还不错,晚上一起去吧?”
“晚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张思雪又得吃冷菜了。
“啊!现在……现在四点了?”她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四点了。怎么了吗?”对于她的反应,刘冠旭感到有些疑惑。
“抱歉,我还有事,真的谢谢你的好意。”
她微微欠身,心里的急躁大过于对刘冠旭的愧疚。
刘冠旭怔了一下,笑了一声。
“那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我临时起意提出来的,你没空出时间也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好抱歉的。”
“那么,今天很谢谢你。”
简单的道别后,璩佑贞走出了教育展的展览会场。
那感觉就像是在枯燥乏味的一天中,忽然找到了一个目标。璩佑贞的左脑告诉自己,是因为不忍心让思雪独自一个人吃冷饭:右脑却无法阻止自己去期待可以“刚好”遇上关谊彦……
期待?!
她在纳闷的同时,也立刻否定掉自己那份若隐若现的盼望。
每次遇到他,不是吃瘪就是受气,再不然就是被辱侮,她没道理会期待跟他碰头才是。
所以,她心里的那份急躁,绝对不是因为期待“他”!
就算目前她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丝焦躁感是从哪里来,但是她可以确定,跟“他”一定没有关系。
结果令人意外的是,来应门的是关承学!
那个几乎没在关家出现过的关承学。
“承学?”璩佑贞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问完,她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这是他家,他当然会出现在这里。
反倒是关承学,看到导师出现在门外,好像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老师好。”他有气无力地问候一句,然后开了门。
“好……”
从来没有在这扇门前被礼貌问候过,璩佑贞忽然有一种走错门的感觉。
“我哥去上班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出现了些微嫌恶的神情。“要喝茶吗?还是汽水什么的?”
“不用了。”璩佑贞下意识地摆出老师的姿态,“我是担心思雪一个人在家,所以顺道来看看。”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用待在这里顾着她了。”他忽然转身,拿起披在沙发上的夹克,就要往大门走。
“等……等一下。”
璩佑贞一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要逃走,就像在学校一样,总是说不到三句话就急忙转身跑走。
忽然,在关承学披上外套的时候,口袋飘落了一张纸片。
很熟悉的印刷。
璩佑贞凝神看个仔细!那是昨天晚上,关谊彦递到她面前,而后又收回去的名片。
“你就拿去看吧,早晚老师也会知道的。”他啧了一声,转身背对着璩佑贞。“大家早晚都会知道,我哥哥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说完,他穿着那件尺寸对他来说稍嫌大了一些的外套,走了出去。
璩佑贞认得那件外套。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关谊彦的时候,他身上穿的那件。
关承学甩上门后,屋内又回复了一片寂静。
璩佑贞向前走了几步,捡起那张名片。
“小彦”?!
这就是他给“客人”的名字?
“阿姨……”忽然,背后传来稚嫩的叫唤。
璩佑贞回头,见张思雪站在卧房门前,手上拿着铅笔,似乎是被刚才不寻常的吵闹给吸引了出来。
“思雪。”璩佑贞扬起微笑,“真乖,在写作业吗?”
“嗯。”她点点头。“哥哥呢?”
“哥哥他……”璩佑贞抿抿唇,“他有一点事要出门一下,晚一点就会回来了。”
张思雪听了,只是轻轻的点头,不发一语。
“吃饭了吗?”
璩佑贞指着饭桌,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吃饱了。”
“那……”
璩佑贞沉吟了一下,目光不小心落在手中的名片上。她忽然想象,也许现在关谊彦正拥着女人,或是女人正拥着他,然后亲昵地唤他“小彦”。
“阿姨教你写作业好不好?”
她抬头,断然打散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绪。
“好。”
张思雪淡淡地微笑,然后开心地走回卧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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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疲惫踏进家门,视线刚好对上关承学的!
他头上披着毛巾,发丝挂着水珠,肯定是刚从浴室走出来。
“……你还没睡?”
关谊彦看了一眼手表,都凌晨四点了,这个国中生竟然才刚洗完澡!
面对他的质问,关承学只是回以一个白眼,转身迳自打开电视机,然后坐了下来。
瞧他不耐烦的嘴脸,关谊彦也不想浪费体力来感化他,想到明天还有课,他还是早点洗澡上床比较实际。
他没理关承学,脱下外套就想往浴室走。
“满身酒臭,‘生意’应该不错吧?”
忽然,关承学说了一句。
关谊彦楞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收起愕然的情绪,回头看着关承学。
“我的‘生意’一向不差。”
“果然。”关承学嗤笑一声,“学校的人说的是真的。”
关谊彦沉默了一会儿,猜想大概是承学从哪听到自己工作的事了。
见他沉默,关承学更生气了。都是他,害他在同学之间被嘲笑!
亏他以前总是把哥哥当偶像来崇拜,在同学面前夸他又帅又聪明。可却在前几天被人笑说:“你哥哥是靠女人吃饭。”
“干嘛?不敢承认吗?”他似笑非笑地,语气满是挑衅意味。
“承认?”关谊彦微笑,“你有说什么话是需要我承认的?你不是问我生意好不好?我不是说了不差吗?”
“如果不是同学跟我说,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说了?”关承学扯下毛巾,紧紧握在手中。
“有必要吗?”他反问。
“……什么有必要?”关承学不懂他在说什么。
“对,我是牛郎,我是靠女人赚钱。”他解下颈上的领带,随手一放。“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差别吗?”
关承学哑口无言。
“你现在知道了,然后呢?你要怎么做?你能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句,逼得关承学一个字也答不出来,最后只能将手上的毛巾一甩,跑回卧房,将自己深锁其中。
被弟弟当面甩门,关谊彦瞬间酒醒,刚才进门时的微醺感已经完全烟消雾散,连睡意都不见了。
他伸手揉着眉心,一直要自己撑下去的声音,忽然在心里变得微弱。
……算了,他现在不能被这种事影响。
“记得睡前把头发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