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抵达花楚的客房外,打算时进去里头瞧瞧她如何的他,却错愕的发现她竟以符咒贴满了所有门窗的出入口,阻止任何人进去里头。他伸出一掌轻探向门锁,毫不意外地在上头感受到了花楚在解咒时所弥漫一室的高热。不想打扰她施咒的他,兀自蹲在外头等待了许久,直至月儿照在他的面颊上时,从没见她施咒施这么久的他,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担忧,起身站在窗外以指戳破窗纸看向房里。
在一室包围着花楚的烛火亮光下,他清楚地瞧见了,正在施咒而跪坐在一大盆熊熊火堆前的花楚,衣衫半褪、身上覆了一层汗水亮泽的模样,望着那倒映在她身后,随着火光跃动的闪闪荔影,有些受不了这等刺激的封浩,在深喘了几口气后,转身直接走向院中的水井,自井里提了桶水冲散险些压抑不住的燥热,可那张始终据在他眼底不肯散去的侧脸,却让他无论冲了多少桶冷水也不肯令他忘怀,反倒还让他兴起了干脆冲进房里将她拉出来的冲动,这迫使为求镇定的他,不得不跳进清冷的水井中,以求得那个骚动的心房能够换来片刻的平静。
成串的水珠,自他的发梢点点落在水面上,站在水深及胸的水井里,就着模糊不清的光影,封浩无声地看着水面上狼狈的自己。
这些年来,他之所不愿回花村,是因为随着花楚的成长,从小就立定志向要开门立派的她,开始接下她父亲生前的职业做生意的缘故。
而后,随着花楚的名号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多人远赴花村找上她请她施法下咒,并因她的美貌而惊艳得不愿离开花村后,他无法阻止自己那股想将她关锁在以往那片小天地里的冲动,因在他胸坎里,那颗遭妒嫉啃蚀着的心,无一日不痛,也无一日能够有法子令它感到麻痹。
倘若时光能倒流的话,他希望就回到花楚十岁的那年。
那一看,当她的爹娘在外因仇人的暗杀双双魂断中原时。
他还记得,当他陪着她的姨娘们去将她父母的遗骨给迎回花村,在他回到家里时,守在灵前等待的花楚已是数日不寝不食,就只是抱着牌位不让任何人靠近她,直至他来到她的面前,拉开了她捧抱牌位的双手,并掬起了她的脸庞,而后在她那一双茫然的水眸里,这才终于有了丝丝悲伤的光彩,直到他紧紧拥住她要她大声哭出来时,她才紧抱她,放纵自己的情绪开始嚎啕大哭。
在漫长的守丧期间,小他一岁的花楚,整日黏在他身旁不让任何人靠近好他,就像是一刻也不能没有了他般,而在那段日子里,他是只属于她一人的,而她,也是只属于他一人的。
直至今日,他仍是无法忘怀那种独占她一人的心情。
他常在想,如果能像那时那样,一直把她关在他的世界里就好了,让她只认得他、只依靠他、只依赖他,一辈子,只牢牢的记得他,那该有多好?
这等心态,或许是这世上最卑劣的一种自私,可当他发现了自己的感情,且已身陷于爱与妒嫉所罗织的风暴中后,他才明白,世上远比自私二字还要来得痛苦的,名唤为爱情。想较之下,以自私为名所带来的苦楚,根本就只是心坎上一道无关痛痒的刮痕而已。
柔媚似水的月儿,逐渐往星海中挪移,在来到了天顶后,将一身的光华投映在水井里。在封浩所处的水井里,波光憐憐的井水虽是清凉,却无法平息他胸口那份似用无奈的妒火所烧成的伤痕,封浩低首看着水面上那一轮像是她一样,明明看似触可手及,却永远都构不着的月亮。
他伸手掬起井水,也一并掬起水中的月亮,而后黯然地瞧着那轮在他掌心中,变得支离破碎的月儿。
明知自己的心愿永远无法成真,却又忍不住抱着一丝期待想追寻,这般虐待自个儿这么多年后,他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耗费了近一日的时光,也动用了生平所知咒法与本身的能力,甚至不惜危险地以他法加强咒术之后,总算是解去轩辕家法符的花楚,摇摇晃晃地推开房门。
解完法符后,如遭烈焰灼身的她,即使站在院中任由清凉的夜风再如何吹拂着身子,亦是得不到半点缓解。有些挨不住的她,顶着一身的大汗走向院中的水井,打算在解热之后就赶紧回到房中救救自己。
但就在她来到井前,拿来搁放在井缘上打水的木桶,往井里一瞧后,她登时错愕地张大了眼。
“你在里头做什么?”他没事大半侂不睡窝在井里头干哈?
没想到她会来此的封浩,将头往上一抬,震惊地瞪着她身上仅穿着一件肚兜及长裙地会儿后,他反而倒过头来质问她。
“你以为你又在做什么?”她以为她是在自个儿那个没有男人的家中吗?是谁允许她只穿那样就到处乱跑?就算她的家乡民情不同,本就是这么大胆又开放好了,但她也看一下地点,也看一下对象吧?
一刻也不能等的花楚没空对他解释,“我很热,想冲个凉。”
面对着只穿个肚兜就走出房门的女人,本就沮丧到极点的封浩,索性将整颗脑袋给埋进井水里,试图将那些撩拨起来的欲火给冷却下来。一会儿过后,赶在自个儿就快淹死之前,不得不回到水面上面对现实的她,满心的欲火登时转移似的变成了满腹的怒火。
“你在走出门前就不能多添件衣裳吗?”她也不想想,万一她走出房门后所遇着的,不是这个打小就看过她光溜溜身子的他,而是那位盛家公子怎么办?她是想抛弃她的未婚夫改嫁姓盛的吗?
“我说过我要冲凉。”强忍着浑身不适的花楚,面色不改的应着,接着像不能等似的取来一旁的水桶抛进井内,动手汲起一桶冷水。
光是想象一日——她把井水冲淋到身上,那份湿意,将会如何濡湿了她身上仅剩的衣裙,再紧贴在她的娇躯上……
再也按捺不住的封浩一骨碌地自井水中跳出来,一把抢过她手中盛满水的水桶,再自井边取来他先前搁放着的衣裳,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衣裳把她包裹住,不再露出任何引诱他的肌肤后,他将两手环在她的腰际,紧扣着十指阻止她再做出任何危及他理智的动作。
但在他掌心下,随着她每一次的呼吸,就一再起伏的身子,其中的热意仍是透过了他的衣衫烧灼至他的掌心里,当她烫热的指尖覆上他的两手想拉开他时,始终紧咬着牙关的他,再也无法阻止自己的失控。
就在他的双手忽地离开她的腰际,来到他的面上掩住她的双眼时,察觉他似乎有些不对劲的花楚,忍不住要问。
“封浩?”
离开了她面上的其中一掌,脱离了自小以来所有他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自她形状优美的芳唇往下滑去,一路滑至她的颈间,来来回回地品尝着那份令人迷醉的柔嫩触感,掌指下的热意,似是远比她体内的还来得火热。修长的指尖在她颈间逗留了一会儿后,不带犹豫地继续往下,在来到了她的胸口时,她的身子不禁大大怔了一下。
以掌心感受着她心跳的封浩,永远也理不清,在她的心中,她到底是怎么看待他这青梅竹马的,而他,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
她若是痛快一点,那就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他们仅是青梅竹马的关系,那么,他便会努力地将她这根心中刺自心头剔除,哪怕是要花上多少年。可她从不能,她就像个三心二意的钓鱼老翁,在他这尾鱼儿吞饵上钩后,既不把钓竿拉起,也从不轻易放生饶过他。
这都已是多少年了?如此来来回回将他揉捻在她的掌心中,她很以些为乐吗?
已是积蓄多年的无名火,在他思及此时,莫名的烧了上来,促使着他的掌心继续往下滑,在来到了她的腹部时,他的指尖勾挑起肚兜的外缘,像尾滑溜的鱼儿般滑进了她的肚兜内,并开始渐渐往上攀去。
然而即使是这样,身在他怀中的花楚,仍旧是动也不动。
为了她的什么反应也没有,封浩难忍地缩回了指尖握紧住拳心,埋首在她颈间沙哑地问。
“在你心中,我究竟是什么?”
“你很重要,很重要。”花楚扬起一手,往后轻抚着他的发,那温柔的抚触,就像是一种无言的信任,又像是一种对他来说太过沉重的枷锁。“重要到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存在。”
很重要?
他要的从来就是不这些啊。
他哽涩地问:“就只这样?”
“我不知我还能怎么形容。”不能动也看不见的她,在两脚有些站不稳,气息也越来越乱时,勉强地将身子靠在他的身上以求能够再多忍耐一会儿。
闻言的封浩,一把将手给抽出来,并顺势翻转过她的身子,一手环着她的肩膀,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抱紧,那力道之大,就像是不容许他俩之间能够容下半点缝隙似的。
聆听着他吹拂在她耳边紊乱的气息,亦感觉到他浑身隐隐的颤抖后,花楚安抚地环抱着他,将额际偎在他的颈间问。
“你会冷吗?”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加重了两手的力道,也不管是不是会弄疼她。
“那就抱紧我吧,直到你不冷了为止。”暗自忍辱的花楚,微笑的亲亲他的面颊,再像菟丝般的将他给缠紧。
留在他面颊上的热意,即使他想永远地留住,仍是在夜风的吹拂下渐渐地变冷了。即使这么像是全面拥有般地抱着她,封浩却无法不去理会,此刻在他心中泛滥成灾的苦涩。
他无法想象……
一直以来,他就无法去想象她出阁那日的到来,他也知道,他绝对无法在那时大方的在面上挂着笑,亲手将她送出家门,因他根本就不想拱手将她让给那一位她与他都不曾见过的未婚夫婿;而他更无法想象的是,在他的生命里没有了她后,他该怎么凄清地去面对他回忆里他俩共有的一切。
“闭上眼。”他低下头,将唇悬在她的唇上低喃。
“闭上了。”花楚柔顺地闭上双眼,任由他俩之交交融的气息,在月光下织成了一咱蒸腾且无法回头暧昧。
“忘掉即刻起发生的所有事。”
“什——”她还没来得及弄清他的话意,朝她欺下来的一张唇,已封住她的唇瓣不让她再发现任何言语。
那想望已久的吻触,渴望已信的舌尖感触,微热中带点旖旎的氛围,在封浩低下头狠狠吻住她时,他多年来的所有幻想全都变成了现实,尤其是在她伸长了两臂环住他的肩头时,无法自拔的他,片刻也不想离开这梦境般的现实际工资,只能顺遂着自己的心衷更深更深地吻着她。
徘徊在他耳畔的低吟,那份全钱没有抗拒过他半分温柔,令他不禁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另一手放肆地在她身上抚遍所有像是只在月光下才属于他的领地。
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他从不曾说过,他喜欢她自得其乐时微笑的姿态、她发呆时的样子、她记不起人时一脸茫然瞅着人看的模样、她看不清楚时微眯着眼似是在引诱人的娇态,只要是她,无论是喜欢或是落寞,也不管她所爱之人究竟是谁,她的自私、她的贪心,他都喜欢。
还有,他一点都不愿意,与任何人分离只属于他的这些。
不熟悉的脸庞,从未嗅过的古怪药味……刚张开眼的花书,一脸不解的看着双眼所及的东西。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记得,前一刻她还衣衫不整的靠在封浩的怀里,她并没有忘记他那微烫的指尖和那双火热的唇,可她去不记得,接下来她怎会像是刚大睡过一场般躺在这儿。
悬在她面前的那张脸庞,低首靠至了她双眼能够看清的距离,她微皱着眉,想也不想就问。
“你是谁?”
蔺言愣了愣,直觉地以为她是睡糊涂了,或是身上的毒性还没全解,对自己解毒功力还满有自信的蔺言,连忙再次诊起她的脉象。半晌,百思不得其解的蔺言,想不通地放开了她的腕间。
“我是蔺言。”板着一张冷脸的蔺言,语气冰冷地向她解释,“你中了毒,封浩找我来的。”
望着那一张看似暗自生气,又像是在想责备她的脸庞,知道自己没办法在她医术下说谎的花楚,虽然全身上下仍无一处不痛,但她还是选择识时务地先过蔺言这一关。
“你知道了什么?”普天之下,能够知道她动了手脚的人,大概也只有这个蔺言吧。
蔺言迅即将冷目扫向她,“轩辕家的法符不是常人能解的,为了解符,你不惜对你自己下毒以提高解符的巫力?”明明就身怀那么多种技能,还以为她的脑袋清楚呢,没想到她竟蠢得如此无可救药,居然妄想去解那个算命的令符?就算死她也不需挑这款。
也知定会遭她骂的花楚,在蔺言撇过脸,懒得再同她废话一句时,她仅是淡淡地说着。
“我不能让施符者察觉,因此也只有下一步险棋。”在盛守业的条件里,她必须解开令符又得让施符者以为令符并未遭破,所以除了这么做外,她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
“你就不怕你会被自个儿毒死?”她以为她下的毒只是那等江湖里暗杀用的小角色吗?她用的是可以毒死整村人的剧毒啊。
花楚叹了口气,“我以为我有时间解毒的。”
曾经看过她所制的毒药与毒蛊蔺言一怔,并不想不明不白冤枉人的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会儿后,也觉得依花楚的能力,应当不可能不留给自己一条生路才是。
“是什么事令你耽搁了?”难道是有人搅局或是外力介入?
“订金之一。”月光下那曾在两人之间所有过的灼热,令花楚满足地合上了双眼。
“下回别指望我会再大老远的来这救你!”不接受这理由的蔺言,起身收拾搁在小桌上的药箱,打算待会就走人不再理会她的死活。
“不会再有下回了……”花楚勉强地撑起身子,万般内疚地对着她的背影致歉,“蔺言,我真的很抱歉,能不能请你原谅我?”
遭她一句话留在原地的蔺言,回想起在义医馆的那三日里,她是以多么崇敬的目光望着她心中的神明,又是如何不喊饿不嫌累的从早到晚帮忙制药,总觉得似在暗地里亏欠一份人情的蔺言,没好气地拎着药箱走回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