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这些年来封小子也替你赚了不少钱。”听那个千里侯说,这间客站的生意是由三个人撑起来的:一是东翁,二是陆余,三就是什么差事都做的封浩。若是赶走了封浩的话,这个东翁就不怕折价客栈倒店?
东翁恨恨地道:“但他坑了我更多钱好吗?”
等在外头静候许久的众人,在他们俩窝在柜台里也不知在商量什么,而他们在外头又晒日许久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
“据说你能捉妖镇鬼,这是真的吗?”向来只能久仰轩辕如相大名,却从未见过其人的某位里民代表,在看完轩辕如相甚是斯文秀气的外貌,甚至还有张阴柔的脸庞后,头一个就这么怀疑地问。
轩辕如相想也不想地摆出了张冷脸,“倘若连这点你们都搞不清楚的话,烦请另找高明。”
“他行的,他真的很行。”东翁忙在轩辕如相翻脸走人之前将他给拉回来,还一再地向外头的人们保证。
“若你真的法力高强的话,那你能不能镇住祸害?”在东翁强力的背书下,一名老妇缓缓踱向前,语气和缓地请教。
轩辕如相不耐烦地搔搔发,“那小子只不过是个凡人,哪算得上是什么祸害?”要他除妖捉鬼或是镇魔,或许他还会有兴趣些,可,不就只是个不负责任的小毛头而已?这些城民会不会太夸张,也太看得起封小子了?
“需要证据来证明吗?”神情十分认真的老妇,边问边叫身后的家丁扛来一卷厚得离谱的书卷。
“若你拿得出来的话。”没工夫同他们穷搅和的轩辕如相,眼下只想速速打发走这些闲着无聊的人。
经老妇的五指轻轻往前一推后,那卷书满人名、事项以及日期金额的卷轴,即自客栈外头远处一路滚至了客栈大门的门坎处。
老妇淡淡地道:“这是他从我们这儿坑了钱,统整归类后,全城所列出来的单据。”
呆瞪着那即使滚到门边,却还有半卷还没有摊开的卷轴,再大致看过了咯头所写的事因后,轩辕如相连忙拉过状似已经麻木的东翁与他咬耳朵。
“喂,那小子除了做生意还又骗又抢啊?”这已经不能算是青出于蓝,而该算是经典典范了吧?
“难不成你以为那小子贤良淑德,或是骨子里就是什么纯良小老百姓吗?”东翁没好气地赏他一双白眼,“很久没回家的轩辕大师,您可以开始学着面对现实了。”他以为封小子还是他记忆中那个小毛头而已吗?都快变成这城里的魔王了好不?
尚在等待他首肯的众里民代表,整齐划一地拱起两掌,朝客栈里头深深一揖。
“轩辕先生。”
轩辕如相百般不情愿地偏过脸,“没必要叫得这么隆重吧……”他实在是收支不起呀,因他压根就不想去得罪那个封某人。
众人更是弯低了腰杆,“若您有能,请您救救这座吞月城吧。”
“呃……在下学艺不精,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要命,早知如此,他就算算时辰,不挑这日回家了。
“可东翁说您在这一行可说是无妖不除、无邪不克的第一把交椅啊。”
轩辕如相速速扯过东翁,“你扯我后腿?”
“我只是实话实说和拖你上船共患难而已。”奉行人只为己的东翁,索性一把将他推出柜台外当祭品。
“轩辕先生……”
轩辕如相重重叹了口气,“我只是个术士,我不杀人的。”这是要他怎么除害?那小子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众人朝他摇首,“我们只是希望您能让姓封的别再祸延他人,若是可以的话,最好是永远将他给赶出这吞月城。”
虽说这法子是不错,但……焰指细算不过一会儿,轩辕如相不知该不该把真相钙素眼前这票苦主。
“你们确定?”福祸本就相依,且依他算来,这座吞月城往后若是没了封浩的生意人脉,只怕城里的商家又三分之一将会在十年内关门大吉,他们真想乐了眼下的十年,却苦了往后的二十年吗?
“再确定不过了!”不知日后厉害关系,还团结一致的众人,整齐的应答声在客栈的前前后后同时响起。
“好吧。”转眼想了想后,在心底已有了计较的轩辕如相也回答得很干脆,“我接受你们的请托,七日后,我即在城南慨叹作法。”
“谢轩辕先生!”
“要谢之前,先把你们的诚意呈上来再说吧。”被自家众房客给教育得相当崇尚现实派的轩辕如相,只是以指点了点桌面向他们示意。
十几箱银光闪闪的诚意,在轩辕如相错愕的目光下,经过里民们一一搬进来放在柜台上呈之后,他讷讷地问着身旁的东翁。
“……那小子有这么顾人怨吗?”居然做人不成功到这种地步,他家的步侯爷要不要把王位让贤给那小子一下?
东翁一手撑着下颌,“怕了吧?”
“轩辕先生,不知这诚意够不够?”
“很充分了。”望着那一张张期待的脸庞,他有些心虚地别过脸,“这事包在我身上。”
“太好了!”
当外头忙着欢庆的里民们,拉着东翁一块去商量什么时候才是开坛作法的好时辰之际,从头到尾都没趟浑水的鞑靼,默默地踱至申请看似有些复杂的轩辕如相身旁。
“算命的,你当真要接受他们的委托?”若他没记错的话,这件客栈里与封浩感情最好的,除了那个兰言外,不就属这次次之吗?
状似抛开某种束缚的轩辕如相,回首朝他一笑。
“有何不可?”
低首看着他面上,几乎可说是与封浩如出一辙的狡黠笑意,觉得天候突然一下子变冷的鞑靼,不禁……有些害怕地抖了抖。
突遭封浩连夜打包带走离开了盛宅,并被绑架似地来到了个新的小镇后,跟个闲人没两样的花楚,在这一早百般无聊地趴在桌上,看着打算在今儿个卖豆腐的封浩。
“为何咱们得这么急忙的离开?”就这么不告而别好吗?
“因你的身子好些了,而我又没法整日无所事事的待在同一个地方。”根本就不说实话的封浩,在租来的店铺里走来走去,忙得一刻也不得闲。
她提不起精神地问:“那今儿个我该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必。”准备开店的他,边说边强行把她拖至一旁的小炉边,“你先给我过来把药喝了再说。”
从小就身强体健,从每生过几回病的花楚,在那一碗仿佛是蔺言刻意要她记住教训的苦药又端来她面前时,马上就想来个掉头落跑,然而有先见之明的封浩只是收紧一臂,挟持性地把她给制住,再将那碗已凉的苦药往她的嘴里送。
即使略懂药理的他,这回已在药盅里放入了大量的甘草镇苦了,但看着还是被苦得苦不堪言的花楚,只会在喝完药后揪紧他的衣领,并埋首在他的胸前频频摇首,很容易对她心软的他,这回还是舍不得地抬起她的脸蛋,将一颗事前准备好的冰糖,嘉奖性地塞进了她的嘴里,镇住她嘴里的苦,也止住她悬在眼角的泪。
犹如苦旱逢甘霖,有了颗冰糖就像是上了天堂般的花楚,在甜了满嘴满心之余,习惯性地亲了亲他的面颊以示感激。
“要亲就别亲得那么没诚意。”总觉得她在敷衍的封浩,对于她这等蜻蜓点水式的小吻,怏怏不快地臭着张脸。
她当下一愣,“慢着……刚才喝药的是我还是你?”他吃错药啦?以前不是只要她偷亲他个两下,他就会对她来篇又臭又长的礼仪廉耻大论吗?怎么现下反而嫌她没诚意?
封浩一掌伸向她的颈后,动作利落地将她拉来面前,低首就为她来了个冗长且饱含情色的正确示范,指导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时才放开她,而后,他一手抚着唇,回味着舌尖的味道。
“果然很苦,看来下回我得再多放点甘草。”就算是要她反省,那个兰言下手会不会太狠啦?
“封……封浩?”花楚呆愕地站在原地,满心只想去检查那碗药里是否有着会让人产生幻觉的成分。
“记得,想凌虐我就得更加卖力点,那样是打发不了我的。”他若无其事地拍拍她的头,接着挽起两袖准备开店做生意。
当封浩打开店门,将已事先摆置好的小铺子推出店外,并在店外架起遮荫的凉棚时,总算是有些清醒过来的花楚,一手抚着方才被彻底偷袭过的唇瓣,怔望着封浩落力招揽客人的身影,半晌,一抹怎么也压抑不住的笑意,直跃上她红通通的脸蛋。
她实在是……实在是……
太感谢那个轻轻松松就帮她搞定难题的盛守业了!
一手紧握成拳的花楚,不禁在心里要为盛守业叫好外,她甚至还开始在想,往后要使盛守业再有订单找上她,她是否要不受任何酬劳以示回报。因为,打从他俩离开盛府之后,眼前的这个封浩就如同盛守业先前所言,像是重新换过了颗脑袋般,不但抛弃了原本她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的束缚,还一番态度变得对她主动无比。
他究竟是对封浩下了什么猛药,才能改造了那个多年来脑袋就犹如顽石的封浩?
封浩嘹亮的叫卖嗓音,一声声地自店外的小铺处传来,似是正一声声应和着她许久都没有这么好的心情。窝在店内封浩替她准备好靠着铺子旁的凉席上,花楚微笑地看着那具近在咫尺,而不再是让她得大江南北四处去寻得身影。
正在铺里忙着的封浩,熟练地自木桶里捞出一块块他连夜制好的豆腐,再铺子前的人们愈聚愈多时,本还很高兴今儿个生意不错的他,渐渐发觉,挤站在铺子前头排队的,再也不是先前那些大婶大娘,反倒是一个个看似心不在焉,目光进食越过他的肩膀看向里头的男人,而挤不到前头买豆腐的女人们,则是聚在角落里以手掩着嘴窃窃私语着。
不明所以的他索性回首看去,就见那个无事可做的花楚,并没照他的话乖乖歇息,反而在他所准备的凉席上白班无聊地滚来滚去。
“诸位请稍候一会儿。”表情登时变得有些阴森的他,显示瞪了前头的众男人一眼,接着便放下手边的生意冲进店里。
阵阵失望的叹息声,随着封浩一手压住花楚的身子,一手拿来件大衣盖在她身上后,纷纷自四下传至封浩的耳底。为此感到有些满意的他,才回到铺子前不久,就又因为众人突然瞪大眼的模样而不得不准备再回到店里去收拾一下祸水。
他伸出一指,“再……再等我一下就好。”
扯掉封浩盖在她身上的大衣,也顺道将衣襟拉开点透风的花楚,在她坐起身撩起两袖,打算再把裙摆也拉高一点时,猛然间,一道魔王似的身影又笼罩在她的面前。
“穿好,无论是手或脚都不许露出来。”封浩三两下就把她的衣裳拉回该老实待着的原地,甚至还拉高她的衣襟连雪白的脖子也不让它出来见人。
花楚不满地皱着眉抗议,“喂,你当现下是几月?”现下可是褥暑哪,他以为是寒冬腊月不成?
“这里是中原,你少又给他人不正当的绮想。”他可不像受了今儿个的生意卖力赶狼。
“不久只是手和脚而已吗?”麻烦死了,哪有什么好绮想的,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有?
他没空给她讨价还价,“那不叫手脚,那叫犯罪的诱因。”
“我只是想凉快一下。”花楚被包得像颗粽子,气结地瞪着他专制的模样。
他不客气地以指在她额际上重重弹了一记。
“就算是想凉快,那也只准在我面前。”就算他今儿个是卖豆腐的,他可没打算连她这块嫩豆腐也顺道让外头的人一块品尝。
“古板又未老先衰的啰嗦小老头……”慑于恶势力的她,不甘愿地在嘴边小声咕哝。
“再啰嗦也是你家的封浩。”他一把扯过她的衣领,在她被弹红的额际印下一吻后,立即将她所坐的凉席给拖进店里一点,并放下帘子以杜绝外头好奇的目光。
你家的封浩?花楚想不通地顿了顿。
怎么……他平常不都是把青梅竹马这四字挂在嘴边上的吗?他是何时起改词了?
解决了身后的小困扰后,振作起精神返回铺前的封浩,不语地看着原本放在铺里与一旁地上装盛着豆腐的木桶,已全被人搬走放置在一辆载货用的牛车上,而命人将那些豆腐都抬走的正主儿,则站在他的铺前为他搁上数锭黄金。
封浩对这那张熟悉面孔冷冷地道:“今儿个我只是个卖豆腐的,不是什么挖玉石的。”
身为西南一带玉石大商的凤暮闻言,仅只是轻摇着手中的纸扇,一旁的护院随即上前再搁下数锭黄金。
“现下你可以去挖了吧?”
“没心情。”没给她好脸色的封浩,话一说完即收拾起才营业不久的铺子。
“我听人说,你所挖的玉石,你只卖给华村之人?”已经很习惯被他泼冷水的凤暮,并不以这点小冷脸而感到挫折。
“我高兴。”烦不烦哪?每次他一回华村就派人等在村口堵他,都已对他说过几年不卖了,就算是二倍液该有个限度吧?
“我愿出两倍价。”
“就算你出十倍价钱,大爷我也照样不卖。”收好铺子的封浩,不忘顺道也把那几锭金子都收进袖里,当作是今日满肚不快的代价。
“有什么条件就开出来吧。”凤暮在他推回小铺,打算首期凉棚时,朝身后弹了弹指。
看着那一大票仗势驱赶所有村民,接着就包围了此处的护院们,本没什么心情理会他的封浩,干脆转过身子,偏首对他笑问。
“你今儿个之所以来这,是为了朝廷想再重刻一颗新的传国玉玺是吧?”他两手环这胸,目光露骨地打量着这个别有心机的玉商,“圣上命所有朝臣在暗地里寻来这世上最佳美玉,所以你把所有的注都下在那块玉上头,想藉此进入朝中登上枝头变凤凰?”
被拆穿的凤暮夜不想掩饰,“千里侯告诉你的?”
“他还要我千万别让你得逞呢。”别说步青云看不起这种专抢他人心血的商人,就连他这奸商也不打算做这单生意。
“你想分多少?”
封浩不给面子地扬手驱赶,“一毛野不要,没事就快滚。”
凤暮却以一句话成功地拦住他欲走往店内的脚步,“在你身后廊上滚着的,可是你得青梅竹马?”
“怎么,想威胁我?”他都这么为他们的安全着想将花楚给摆得远远的了,他们还这么想找罪受?
“利诱不成后,我总得想想别的法子。”生得艳若桃李似的,怪不得封浩要将她给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