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白帘后冒出一颗头的花楚,一手指着站得最近的那位仁兄。
“就他?”脚步虚浮的普通老百姓?
“还有他后头一整打得护院。”封浩退至一旁让她看清楚人数后,打算来个袖手旁观,
“可以随我的已吗?”看不清楚人脸、只模糊看出眼前都是一个个练武的大汉后,斟酌着下手轻重的花楚偏过头问他的意见。
“你尽兴就好。”封浩一脸的无所谓,“只要别殃及无辜,也别闹出人命来找我麻烦就行。”
“了解。”
坐在廊上的花楚,当下一掌重击在廊上,借力使力地将身子腾起后,翻了个身子一脚跺在廊柱上再飞奔至外头,并在众人措手不及欲拿起身上的刀械时,她一脚踩过其中一人的头顶,玄参朝下撒过些许粉末,又再踩过众人的头顶迅速回到封浩的身旁。
在她回到身旁后,看着眼前众人整齐一致的动作,封浩微微张大了嘴。
“你下了什么毒?”这还真是……壮观啊。
“痒痒痒痒。”向来把毒名取得随兴随意的她,只是粗略地介绍。
他一手指着他们,“所以,这毒会……”
“痒。”还问?她都把名字取得那么明白了不是吗?
趁着来找碴的人都忙着剧烈瘙痒而没空做其他事,而一旁围观的群众也只忙着看笑话时,封浩感慨万分地问。
“除了我外,你向来对任何人都这么下手不留情吗?”已经有人不顾形象抓到快哭出来了,她到底是下手多重?
花楚问得很理所当然,“有那必要吗?”这已经是她所制的毒里算是最无害的了。
“那……”趁着她有问必答得这当头,他冷不防地问:“我问你,你对那位盛公子有何看法?”
“很有钱的人。”同时还是她再感谢不过的合作对象。
“还有呢?”将这疙瘩留在心上已久的他,颇犹豫地看着她,“你记得他的样貌吗?”
她两手一摊,“不记得。”就连兰言她都记不得了,他指望个啥?
积郁在心中已久的烦闷,在被她忽地一扫而空后,心情好得不得了的封浩,不禁想要更贪心一点。
他打铁趁热地再问:“那……你又记得你的未婚夫婿多少?”
“啥都不记得。”他当这世上有几个像他一般有那能耐能让她记住?
“那你可不可以老实告诉我,花家究竟欠了你的未婚夫多少钱?”
“大致上是这样。”花楚拉来他的掌心,以指在上头写了数字。“这些年来,我已还了不少。”要不是为了那个让她想起来就不愉快的卖身婚约,她哪需要那么不择手段、什么生意都接的卖力赚钱?
远远低于他所想象中的数字,当下令还以为得再努力打拚个十年的封浩呆了呆。
“……只这样?”是他这些年来赚得太多,还是花村里的人以为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数字?
“嗯。”
犹如多年来所戴的紧箍咒霎时获得了解放般,从不曾庆幸自己是这么遵照家规努力换行业赚钱的封浩,在心中感谢着自家祖先之余,更感动地拥紧了她。
“你何时要出阁?”
“今年中秋吧。”她实在很不想回想这事,“若我到时还不出钱来的话。”老实说,要她赶在中秋前还清债务,的确是勉强了点,但她早已作好最坏的打算了,若是到那个她不记得的未婚夫真打算逼她履行婚约的话,她定会在国门之前以全虫大餐伺候得他另择一个婚期。
封浩在她耳畔低声轻笑,“今年中秋,你的未婚夫恐怕无缘陪你一块赏月了。”
“为何?”花楚不放心瞅着他象是乐上天的怪模样,“你怎了?难不成你也中毒了?”
“或许吧。”唇边泛着笑意的封浩,像是得到了全世界般地闭上眼再将她抱紧一点。
“什么?你哪痒?”急着想要帮他解毒的她,忙想推开他回屋去取来解药,可他却不动如山地搂紧了她。
“心痒。”
“啊?”她看着埋首在她的颈间磨磨躇赠的他。
“别动,不要动。”不胜感激地封浩,音调里,藏着难以察觉的哽塞,“就这样,再让我沉醉一下……”
第7章
留恋在奥热地南风中?香醇中带点甜意的酒香,乘着阵阵的风儿将醺人的香气盈满大街小巷,几乎要醉倒这整座位于南域边陲的小镇。
算准了时间来到这座小镇的封浩,主要是因他打算来此开封去年他所酿之酒,并再酿制明年的新酒。在来此之前,花楚从不知道,他所酿所卖之酒可有名了,只因这酒可是有间客栈里的首席大厨独授,且获得东翁首肯,唯一能在客栈外独卖的名酒。
她听人说,有间客栈里所卖的名酒,在具有生意眼光的德东翁限制下,是绝不允许带出客栈外的,也因此,每年冲着封浩大名慕酒香而来的品酒行家们,为了能抢上一瘫封浩亲酿的酒,几乎把整座小镇挤得水泄不通。而这座本是没落又偏远的无名小镇,为了感谢封浩无意间带来的庞大商机,甚至把每年他固定来此酿酒的这几日,就直接定为封浩日以示他们的感激之意。
“嗝。”一点酒量也没有,也根本不懂得怎么品酒的花楚,在浑厚的酒香又扑鼻而来时,滴酒未沾的她,半醉地再打了声酒嗝。
光闻那无处不在的酒气就快醉了的她,提不起神地趴在酒楼二楼的阳台栏边,低首看着下头为买酒而来的各方酒客们,在封浩专用的酒铺前排成数条壮观的长龙,而后,她的两眼悄悄罗织封浩那看似忙碌的很快乐的身影上。想来就很少对同一个地方有什么眷恋,为了做生意,总是不留情的说走就走的他,竟在来到这个小镇后,破天荒地对她说,他要在这待个七日。
扣掉他酿酒只须个三日,卖酒只须一日不算,他为何要在这儿待那么久?她虽是不在乎他在回家的路程上总是因为做生意的缘故一再延误到他们赶路的时间,可她很在乎,这回在他们一踏进这座小镇后,那几乎可算是一大群,无时无刻不紧跟在封浩左右,个个都一脸想为封浩分忧解劳的模样,或是想多亲近他一点的当地姑娘。
低首看着那些姑娘,她们在看向封浩时,那一道道掺杂了点恋慕的目光,说真的,这等情况她并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当她们状似十分熟稔地与封浩攀谈,不时乘机摸摸或是找借口碰碰他时,她不得不承认,酿醋的这行生意,真的远比酿酒的还难做。
这该算是一报还一报吗?毕竟她在来这之前也拿过东翁与盛守业这二者,企图在封浩的心底酿过醋,好让他多注意她一点,或是更重视她一些。只是这班看着无意中整座着她曾作过之事的封浩,她才明白,察觉了却得隐忍着不吭声,或是得强迫自己袖手旁观,并不是件人人都能咬牙办到的苦差事。
“早知道就不用这法子了……”害得她现下也没脸去阻止那些频频对他示好的姑娘。
让人倍感燥热的风儿轻轻抚动她的长发,似是在嘲笑自食恶果的她,并不想下去阻止任何人的花楚仰起颈项,看着种植在酒楼外叶色翠绿的大树,满心只想着,万一,总是天涯海角四处乱跑的封浩,在别的地方也有着很多像她一样,总是等着他的小花该怎么办?
“花楚姑娘……你没事吧?”与封浩是旧相识的酒楼老板,在她都快哉栏上睡着时,有些担心的将身子快掉下去的她给拉回来一点。
她无力地摆摆手,“我快醉了……”为何下头的老弱妇孺们,在闻了这等酒气后全都一副没事样?该不会全镇里就他一个最不耐酒吧?
“那就近来歇歇,别再看了。”奉命得照顾好她的老板,为她奉上一碗清茶后,深受关上窗扇以杜绝外头那快醉倒她的酒气。
醉眼朦胧的花楚轻嘬了一口茶水后,特殊的茶香瞬间盈满了口鼻,登时醉意去了大半的她,错愕地瞧着手中这碗难得一见的清茶。
“这是银殊茶?这镇上有银殊树?”别说她跑遍了整座苗疆和中原,都找不着几棵那种几乎快绝迹的树,这儿却浪费地来泡茶?
“是啊。”
她备感期待地睁亮了一双眼,“那树上可有……”
“虫?”老板简单地向她这外人介绍,“当然有,那树上可是长满了毒虫,因此这茶是镇上的人去树下捡拾叶子得来的,可从没人敢拿命上去摘过,若是被那虫咬着了,可是会立即致命的。”
听完了他的话,当下什么酒醉后的不适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的花楚,兴奋地紧紧握住他的一掌。
“这儿最大的一株银殊树长在哪?”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就在湖旁——”老板推开窗扇一手指向远方,并在她随即跳起身时,忙拉住她的衣袖,“姑娘,你想上哪去?”
“抓虫王。”为了那个银殊虫王,这些年来她都快找破头了,这回既逮着了机会,她说什么都要将它给弄到手。
“什么?”
无视于酒楼老板在她身后苦苦留人,一心一意只想得到宝物的花楚,直接跳出窗口落在一旁矮房的房顶,再跃上其他民家的房檐,直接绕过下头一大堆欲买酒的酒客与镇上拥挤的人群,以深怕会有他人抢先的速度直朝湖畔而去。
与当季繁盛的草木不同,不带一丝翠绿,整株从树叶至树身全是泛着淡淡银光的巨树,就生长在镇旁的小湖边上。
没花三两下功夫就来到小湖畔的花楚,一连赞叹地仰首望着远比她选购相中还要来得高大的巨树,接着,在回想起银殊虫王的生长习性后,她有点苦恼地看着它的高度。
坏了,没想到这树竟是这么高一棵,而它的枝叶又纤细得似是承受不了半点重量,可,那虫又只住在树顶处,她要是不上去的话……唉,早知道当年姨娘们逼她练轻功时,她就认真点不去玩毒药了。
接获酒楼老板的通知,放着挤满整座广场的客人们,当下连酒也不卖了的封浩,在赶至湖边时所见的,即是花楚卡在树腰间动弹不得的模样,一想起酒楼老板告诉他这树上有什么虫后,他立即扯开嗓子大吼。
“小花!”
逮着了所要的虫王,却不慎在下树时因衣裙被枝叶缠住而一时下不来的花楚,在封浩以远比她好上数倍的轻功上来,并一把拉着她下树时,她纳闷地问。
“你来这做什么?”他这老板都跑来这了,那些买不到酒的人会哭吧?
“你中毒了吗?有没有哪受伤了?”放她两脚一下地后,急得满头大汗的封浩急忙检查起她浑身上上下下。
她一手指向腰间装着虫王的小竹筒,~尔地问。
“怎有可能?”她身上的毒别毒死那只虫王就很好了。
被她吓得差点去掉半条命的他,先是放心地大大喘了口气,紧接着,他两手紧握着她的双臂,劈头就赏她一顿家吼。
“下回要是你再敢吓我的话,我会将你给拴在身上,让你哪儿都没法去,你听见了没有?”他才一下子没看着她而已,她就有法子惹出事情来,难不成往后他都得与她来个形影不离才可以安心吗?
花楚掩着两耳,“你不用吼得那么大声我也听见……”要命,她真的醉了,被他一吼她的头更疼了。
当他那像是要确定她黯然存在的细碎小吻,如细雨般地洒在她的面上时,本该为此感到很享受的花楚,在私下愈来愈教她无法忽视的目光,整齐且集中地朝他们这儿看来时,她忍不住推了推似还没回魂的封浩。
“封浩,我没记错的话,中原人不是很讲究什么礼义廉耻,还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是不?”
封浩怔了怔,“你是啥时长这记性了?”多年来的苦口婆心终于显灵了?
“他们让我长的。”她扬手指向那些追着他而来,此刻站在近处一个个朝他们瞪凸了眼的人,而几乎就在这同时,她仿佛也听见了,那些追随着封浩的姑娘家,一颗颗芳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你少转移我的注意力。”忙着算账的封浩才没理会那么多,“说,你捉这虫做什么?”
“这虫可说是白虫中的虫王。”她爱惜不已地以指抚着小竹筒,对于这得来不易的宝物再珍惜不过。
“所以?”
“我要把它养成蛊王。”甚想雪耻的花楚,自信十足地握紧了一拳,“待我自蛊王中淬炼出我所要的毒物后,往后就算是再遇上了轩辕家的法符,哼哼,任它也再奈何不了我!”
无视于那票在听完她的话后,全都害怕得退离她远远的人们,早就习以为常的封浩,只是叮咛似地拍拍她的面颊。
“你想怎么做我不管,但下回要做危险的事之前请先知会我一声。”明明她这个武学半调子,轻工就烂得与他家盟主大人不相上下,她还想上这等大树?简直是自找苦吃。
她偏过头,语调闷闷地说着,“可你很忙。”她才不想去坏事,然后让一大票女人怨恨她。
“再忙也不会有你的事忙。”他低首看着她因醉意而显得酷红的醉脸,无奈地抱起因酒醉而很想睡的她,打算带她回镇处理好她后,就继续卖酒。
沉稳的心跳声,与熟悉的体温,使得靠睡在他怀中的花楚,在他还没走回镇内前就已因醉意睡着了。
在有了教训后,不敢再放任她离得他太远的封浩,这一回,就命人直接在酒铺的后头摆了张凉席,并请酒楼老板代他贴了张公告,要求所有排队等着买酒的客人,全都放低了音量,以免吵醒了苦于酒醉的她。
难得一见的静谧气氛,诡异地弥漫在小镇最大的广场上,在封浩令下,一个个按地规矩耐心排队排了许久又不得高声谊哗的酒客,在终于来到封浩的面前时,其实是老大不爽快很想对封浩好好发作一番的,但就在他们在铺前瞧见了那个睡在封浩身后的花楚,那张粉嫩嫩又心满意足的睡脸后,当下就又劝都浇熄了他们满腹的不满,
可这份令封浩心情愉快无比的沉默,只持续了一会儿,随即由封浩本人给第一个打破。
“你跟踪我?”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封浩,面色不善地盯着眼前这张他以为早已摆脱掉的俊美面孔。
“是跟踪她。”盛守业含笑地看向他的身后,并在他一个不留意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跃进铺内一手扶起她,“花楚姑娘,我是来还清尾款的。”
“啊?”半醉半醒间被扶坐起身的花楚,抬手揉了揉眼,还不小心冒出了声酒一隔。
赶在盛守业采取行动前,封浩已一掌探向身后,一把扯紧盛守业的衣领后,使劲地将他给甩出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