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门经理离开后,钱锦冠便从外头走进来。
“怎么,还在忙吗?”他装出一脸诚恳的模样,但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她抬起头来。“叔叔。”辈分上及礼貌上,她仍得如此唤他。
“早点回去休息吧。”他状似好心地叮咛,“女孩儿家就乖乖待在里等着嫁人,争什么?”
“争一口气。”她也不客气地回道。“让你们知道,没有爸爸,没有哥哥,还有我。”
“钱金福。”他神色一凛,“你们只是入侵钱家的外人,凭什么争,又有哪口气能让你争?”
“要是没有我父亲,钱家的人早就去乞讨了。”她说的是实话。“你说,我该争什么呢?”
“那又如何?你爸爸已经不在了。”已管不了这些事。
“听说你和二叔最近也相处得不是很融洽。”她转开话题,却是变相地提醒他,“小心,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凑来不易,心平气和要紧啊。”
“你……”钱锦冠眼一眯,“这不需要你操心。”
“二叔虽然只有百分之十六的股份,不过加上我们这里,可就远远超过您了,如果不是怕您和二叔兄弟阋墙,其实我该考虑拉拢他,毕竟我们这儿利多,两个女人和我失踪的哥哥,根本成不了气候……”
“你这是威胁我吗?”
“那天你也在游艇上,我想整件事都和你们脱不了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证据……”
“要我说,钱澧淮都斗不过我,我还怕你一个娃娃?”哼,他才不看在眼里。
“你怕不怕与我无关,但我要你知道,我会做我该做的、守住我该守的一切。”这是她的责任。
“那你就小心守着吧。”说完,钱锦冠转头离去,狠狠地甩上门。
外头,钱亦展看见父亲从钱金福的办公室走出来,立即上前问道:“爸,你找金福做什么?”
“怎么,怕我吃了她吗?”这个没出息的儿子!
钱亦展摇头,“我只是好奇。”
“接下来,该轮到对付她了。”
“为什么?”
“这个丫头已经让我忍无可忍了。”再拖下去,他已经没那个耐性。
“爸,你要对金福做什么?”钱亦展显得忧心忡忡。
“怎么,你还没打算放弃?”
“我对金福……”
钱锦冠瞪了儿子一眼,“想要娶她,就从我的棺材上踩过去。事业、金钱和一个女人相比,孰轻孰重?”
“可是……”
“等到拿回我们钱家的一切,你要多少女人没有?”他真是快被这个儿子气死了。“我现在交代你一些事,你去给我办好。”
“好。”钱亦展只能轻轻叹口气。
没错,金福是漂亮,但不受控制,与金钱、地位一比,她好像就没那么重要了。
钱锦冠在儿子耳边低声说出计划。
“这……”钱亦展的眼缓缓地睁大,面有难色。
“不许出半点差错。”钱锦冠交代道。
他已经等了二十几年,不想再为了这个女娃娃继续等下去,起先他是想笼络安展,把这件事解决,到时候拿到钱观的董座,这小女孩根本就成不了气候了,但没想到安展对这件事不但不急,且一拖再拖,他实在等不了了。
何况日后的变量还很大,他无法确定钱澧淮的生死,他随时有可能会回来。
因此,他得在钱澧淮回来之前把钱观弄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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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烆在远处就发现那个又躲在角落的身影。
待在钱家,他发现日子过得很快,但看见她的时间却少之又少,她很忙,而且总喜欢把自己藏起来。
“走吧。”他走过去,见钱金福抬起头看他,便一把拉过她的手。
“你做什么?”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吓,才发现原来这个人还待在她家。
“绑架你能卖很多钱吗?”安烆没有放手,反倒施了点力,紧紧拉住她的手腕。
“你到底想干嘛?”她的力气比不过他,只能让他拉着走。
不久后,他将她塞进车里,然后发动车子离开。
“你怎么有这辆车的钥匙?”这是她哥哥的车子。
“跟汤叔拿的啊,这阵子我都用这辆车代步,你不知道吗?”
“你的脸皮真厚,到现在还留在我家里就算了,连我哥哥的车你都站为己用?”她现在应该想想办法把这个人赶走才对。
“在你家吃得好,住得好,又没有人赶我,我当然不走啰。”这个理由很正当。
钱金福无语,望着车窗外。其实她若硬是不上车,他根本也拿她没办法,可是她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坐上车了。
见她无语,安烆露出爽朗的笑,“想听歌吗?还是广播?”
其实,让他留下的是钱澧淮。
他已想起落海那天,钱澧淮跟他说了些什么话——
“麻烦你无论如何留在钱家。”
坐上橡皮艇后,他大气都还来不及喘,就听到钱澧淮这么说。
“我……”他的意识仍有些混沌,接着又听到一句话。
“还是你想要我再把你丢下海?”
拜托,听到有人如此威胁,只要想活命的人都会摇头吧?
“那就是答应了?”
天啊,这种话钱澧淮也说得出口?
“等我回到钱家后,会支付你所要求的一切。”
“为什么?”他不懂。
“因为金福,因为你是安烆,安家的老二……”
然后,安烆发誓自己绝对是被人一拳打昏的。
因为他是安烆?这是什么跟什么啊?看来他小看钱澧淮了,他根本从头到尾都知道他是安耀的弟弟。
至于因为金福,这句话他现在已经明白了。
钱澧淮最担心的是妹妹,在敌人眼中,也只剩她这个眼中钉了。
不过,他倒不是因为期待钱澧淮会给他什么好处,而是他对这女人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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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烆载着钱金福来到某个港口。
她一下车,便因为冷冷的海风吹拂而瑟缩着身子。
“有点冷。”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背上的外套传来暖暖的余温,她抬头看他一眼,并没有拒绝。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走吧。”安烆没有回答,只是领着她走在前头。
直到一艘游艇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金福号。
“那天游艇被送到港口时,有船商来家里询问,是否要将它卖了,还是要重新整修,妈……呃,夫人见到我在,就交给我决定,我联络不到你,于是自己做主托船商重新整修,希望我没有作错决定。”
毕竟钱金福有可能因为不想回忆起钱澧淮落海的意外,而想卖了这艘游艇也说不定。
望着眼前的游艇,她的心不由得黯然。
“谢谢你。”这是她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却也是哥哥失踪的游艇,对她而言意义复杂。
“谢谢我,就拿出实际行动吧。”听到她道谢,安烆嘴角上扬。
“实际行动?”她转过头,大眼瞅着他。
“我已经在游艇上放了钓竿和鱼饵了,陪我去海上夜钓吧。”他开口邀约。
闻言,钱金福没有多想,直接点点头,“嗯。”
然后,她轻扬起笑容,忘了前不久她还想把他赶走。
她现在心里好乱,暂时静一静也好。
第三章
“你居然会开游艇?”船停下后,钱金福靠在船栏上问道,看着安烆忙碌地准备着钓具。
不过,她觉得他对弄那些钓具好像挺不顺手的。
安烆总算缠好了鱼线,“凡事只要肯学就会,哪天你会开飞机,我也不意外。”这种事有什么好惊讶?
闻言,她又望了他忙碌的身影一眼,心想,没想到他还挺幽默的。
“我不会开飞机。”除了开车,她什么交通工具都不会,连脚踏车都不会骑。
“我想也是。”他点头道。
钱金福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他的身影,“你跟我哥哥,感觉很相像……”无论身型、气质,连侧边脸庞都有几许神似。
安烆听了,抬起头,“是吗?”他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难怪我那天在游艇上听到有人问你哥哥,我是不是你爸爸在外头的野种。”也难怪她母亲一直把他当成钱澧淮。
“有人?”其实想也知道是谁,只有钱锦冠才会毫无遮拦地说这种话。钱金福抬头看着月色,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安烆将鱼钩投入海里,架好钓竿,之后便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和她一块赏月。
“我常常听见你叹气,年纪轻轻的,怎会有那么多气好叹?”听见她的叹气声,他忍不住跟着皱起眉头。
钱金福转身与他对望,在灯光的照耀下,他那灰色的眸子熠熠发亮。上回,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这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绝对不会错。
安烆看见她直望着他的眼眸,便道:“没错,是灰色的,遗传自母亲。”他明白她的困惑,因此主动解答。
得到答案后,钱金福并没有继续问,只是又望向远方。
“说真的,那种随时随地面带愁容的样子,挺令人心疼。”他望着她的侧脸,见她没有反应,接着又说:“也挺令人讨厌。”
闻言,她从远处收回目光,“讨厌?”
“这世上不只是你有烦恼,多少人烦恼着没得吃、没得住,蛳反而……”
“那不一样。”真是的,什么都不懂就别多嘴。
“我当然知道不一样。”谁都看得出她吃得好、穿得暖,只是心中沉郁。“钱小姐,事情不是皱眉叹气就能解决的,就算叹再多气,你那个你们母女丢下的哥哥也不会马上跑回来。”
“你胡说什么?”听见他这么说哥哥,她眼神一怒。
“对,我是胡说的。”不过,他这个明眼人怎么看,都觉得钱澧淮是预谋将她们母女抛下,这家伙可真狠。
“你叫什么名字?”钱金福这才想到,这么久了,她对这个男人仍一无所知。
安烆露齿一笑,“怎么,终于对我有兴趣了?”
“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你执意赖在我家,看你好手好脚,也不像是来混吃骗喝。”
“别把我想得太高尚,我的确是来混吃骗喝的。”他索性爽快的承认,“对一个“流浪汉”而言,钱家真是一个舒服的落脚处。”
他的确是流浪汉,在世界各地四处流浪,走累了才会停下来歇会儿。
钱金福撇开头。哼,白痴才会相信他是流浪汉。“你不说就算了。”
“你可以叫我阿烆,其余的一切乏善可陈,我既不是英雄,更不是伟人,所以没本事自吹自擂,不然吹破牛皮反而有我受的。”
他可没有骗人,总不会有人觉得不过是受点小伤就哀哀叫的男人是英雄吧?至于伟人,那是看死后的功过而论,他又还没死。
“嗯。”钱金福并不打算探究太多,就算他是钱锦冠暗中派来探消息的,她也不怕。
“福福……”安烆才开口,就见她抛来愠怒的眼神。“我就是要叫你福福,你提醒再多故也没用,就福福吧,很顺口。”
“你真的很没有礼貌又难以沟通。”钱金福愠怒地回了句,但这次倒没有再纠正他的称呼。
“你真的很没有热情又难以亲近。”他照样造句。
有流浪汉像他这么难缠的吗?“看好你的鱼饵。”她不想再和他东拉西扯。
“放心,有鱼上钩的话,钓竿会摇晃,不需要一直看着它。”
闻言,钱金福手一指,“像这样吗?”那钓竿看起来晃得挺厉害的。
“没错,就像这样。”安炻点点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所说的是什么,连忙起身拉起钓竿。“鱼上钩了!”
她定坐在原处,看他吃力地动作着。
“快帮忙啊!”见她还端坐在那儿,他连忙挥手唤她过来。“这鱼力气这么大,肯定是条大鱼!”
是吗?钱金福存疑,不过倒是很听话地过去帮他。
“用点力,我要收线了!”见她靠过来帮忙握紧钓竿,他放声大喊。
“好。”她认真的点头,有了参与感,她还真觉得水里那头拉扯的是条大鱼呢。
经过一番拉扯,他们赢了,但是……
“就是它吗?”钱金福蹲在一旁,看着刚被钓上岸还活蹦乱跳的“东西”。
安烆点点头,“真没想到啊……”他们花了好大力钓起来的“鱼”,竟然……
他看看自己的手掌,嘿,不到他手掌的一半大。
“是谁说会是大鱼的?”钱金福抬眼瞄瞄一旁的人。
“啊?呵呵……”安炻傻笑,“我跟它又不熟,怎么知道它长大了没?不过它长大后一定是鱼中之龙,才这么小,力气就这么大……”
她伸手将鱼抓起,往海中一丢,“那就等斗也长大一点再把斗也钓回来吧。”
却没发现自己的唇角竟大弧度的上扬,那轻快且无忧的笑容挂在她脸上,比今晚的月色还美。
“好吧,那我们再加加油,等一下钓一条肥美的章鱼来做生章鱼片。”安烆再度把鱼钩抛往海里。
“连这么小的鱼都拉不上来,你还想钓章鱼?”钱金福一副藐视他、看轻他的神情。
听了,安烆爽朗地大笑,“你以为每只章鱼都很大吗?我专钓章鱼宝宝,不行吗?”
对于她的藐视,他根本无所谓。
“章鱼宝宝?”钱金福不禁失笑。这种话亏他说得出口不过,她的笑容却因为他的话而更为扩大,甚至露齿而笑。
安炻随地躺下,枕着手肘。
“笑一笑,其实豪不费力,对吧?”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再回眸望向她的笑容。
听了,她笑容一僵,然后收起了笑意。
“你……”是存心看她笑话吗?
他却直指着前方,像是没有注意到她僵硬的神情。
“钓竿……好像又动了,对不对?”
钱金福往钓竿望去,“没有。”
再看钓竿一眼,安烆点点头,然后煞有介事地道:“生平第一次钓鱼,它们竟然都不给我-面子,净派些小喽罗给我。”
“你是第一次钓鱼?”
他连忙捂住嘴,“该死,连这个小秘密都守不住。”他笑了笑,再道:“我今天花了一天的工夫和汤叔学缠鱼线呢。”算了,索性自己承认。
“你已经确定今晚会来海钓了吗?”这样,她算不算在他的算计之中。
“没有,原本只是有这个打算而已。”安烆摇头,“不过总是有备无患嘛,没先作好准备,我今晚不就真的出糗了?”
“你总是这么从容的过日子吗?”钱金福突然觉得有点羡慕他。
“不然呢?”他通常随心所欲,随性自在,“就算天塌了,还有高山顶着啊。”
“顶着?哼。”她的神色充满无奈。
“像你父亲过世了,不是还有你哥哥帮你撑着吗?”安烆刻意轻轻地碰触她的伤心处。
“哥哥?”这会儿,连支撑着她的人都失踪了。
“你放心,你哥哥不在,我先替他顶一下。”安烆说得淡然轻松。
“为什么?”钱金福又觉得心头有暖流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