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担心打草惊铊,我想瑞王早就将玉石铺子收了,六爷不必再浪费心思在那间铺子上头了。”
“我知道,二皇兄的警觉性向来很髙,可是教我放弃玉石铺子这条线索,我又很舍不得。”周皓平瞬间成了天真无邪的小绵羊,祈求的看着齐明聿,盼他收回提议。他可以不必管这个小子,可是皇兄有令,此事说开了就交由齐明聿主导。
“六爷对自个儿的人有信心,自认为可以不动声色,无可厚非,可是至少要确定人家的本事在你之下。”换言之,六爷别太小瞧人了,死人之所以敢活过来,是因为人家有备而来。
“你认为二皇兄还在庆丰吗?”
“我若是瑞王,就会安安稳稳地待在这儿,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为安全,不过暂时隐忍不动就是了。再说了,瑞王为何出现在此?想必有不能不在这儿的原因,所以若非路走绝了,他当然要守在这里闻言,周皓平稍稍松了口气,“我们至少不必大海捞针地找人。”
“错了,六爷就算可以将这儿翻过来一寸一寸的找,也不见得找得到人。”
周皓平转眼蔫了,“你有什么好主意?”
“六爷对张毅山耿耿于怀,难道不是认为此事应该从他身上下手?”
“无论是谁给了二皇兄行走在庆丰之便,张毅山身为庆丰一府之首,他难辞其咎,当然要从他身上下手,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不,我认为应该从他身上下手。”
他总觉得张毅山此人透着古怪,即便张毅山跟瑞王无关,应该也可以从他身上查到有意思的线索。
周皓平开心的笑了,“太好了,我们的意见一致。”
“我先问六爷一事,上次盯着我的那些人,六爷可清楚他们的身分?”虽然他不当一回事,但他相信六爷定然暗中调查。
“我只能查到他们来自祈州,不过,除了盯着你,他们倒也没有其他行动。”
祈州?齐明聿目光一沉,“六爷还是查清楚他们的底细,他们很可能是京中的手笔。若是如此,庆丰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热闹。至于张毅山,我会处理。”
“我知道了。”周皓平不喜欢热闹,这往往有另外一是含意——麻烦,不过,如今有了齐明聿,他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说起来奇怪,这个小子明明不可爱,可是单单看到他散发出来的气势就会令人安心,当然,这是因为他们站在同一边昨日紫燕还在担心,今日齐爷就约她见面,这是在做梦还是紫燕太乌鸦嘴了?
沈云锦看着手上的书信,实在很苦悯,去,还是不去?他想必不会闲着无聊约她出去吵架,应该是有事,而且是重要的事。
若是两人没有合作关系,她管他有什么重要事,如今还真是愁了,到底去不去呢?
“姑娘,绝对不可以!”紫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沈云锦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若是收到信你直接烧了,我不知道,这会儿根本不必考虑去或不去。”换言之,问题是她带来的,这会儿就不应该发表意见。
“奴婢不能如此。”紫燕是实诚的丫鬟,如何能隐匿或烧毁姑娘的书信?
“你不能如此,我也不能置之不理,不是吗?”
“孤男寡女……”
“我们又不是关在房里,更别说庆丰民风开放,不过……”他如何知道她登髙作画的地方?
“无论哪儿都不好,”顿了一下,紫燕小小声的补了一句,“齐公子太危险了。”
怔愣了下,沈云锦不太明白此话何解,“他如何危险?”
“齐公子生得俊美无双,可却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前面那句她能理解,后面那句她就迷惑了,“你如何知道他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我就是看得出来。”
“好吧,我同意,可是,那又如何?我又没看上他,这与我何干?”
紫燕顿时哑口无言。
沈云锦轻拍她的肩膀,充满怜悯的安抚道:“可怜的孩子,放轻松,你家姑娘不是不长脑子的花痴,保证齐爷对我一点杀伤为也没有。”
第五章 来庆丰的目的(2)
隔日,沈云锦天未亮就背着竹篓子去爬山作画……不是,是赴约。
沈云锦远远的就看见齐明聿,这一刻他看起来就像画中仙人,如梦似幻,难怪紫燕为了他忧忧愁愁,他真的是髙颜值的祸害,还好她已经脱离少女情怀的心境,要不恐怕逃不了美男子的诱惑。
沈云锦走到齐明聿身边,直截了当的问:“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
“沈姑娘令人好奇。”被识破,齐明聿回得倒很理直气壮。
“好奇我是不是妖魔鬼怪吗?”沈云锦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不甘心我比你有见识,就想给我扣上妖魔鬼怪的罪名吗?”
“你这丫头的嘴还真不是普通的刁钴“我是因人而异。”换言之,这是他自找的,岂能怪她?
“你这丫头是不是从来不吃亏?”
“这世上哪有人从来不吃亏,齐爷想必也吃过亏吧?”
“是啊,遇到你,我就一直在吃亏。”齐明聿生怕真的将沈云锦惹火了,今日会得不到他想要知道的事,于是赶紧进入主题,“容锦阁真正的当家是你吗?”
虽然她已经决定京城的容锦阁跟他合作,但是她无意坦白容锦阁实际营运状况。她眼睛微眯,冷冷的道:“你不但派人跟踪我,还调查我。”
“我们要合作做生意,我总要知道你的底细。”
她真该给他拍拍手,他总是可以让自个儿的理亏变成理所当然。没错,他们要成为合作人,不能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她礼尚往来地问道:“你的底细呢?”
“你可以查啊。”
这不是废话吗?明知她是闺阁千金,手上只有丫鬟婆子之类的人物,哪像他这个贵公子,明卫有,暗卫也有。
沈云锦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我手上若是有人,早就将你的底细摸清楚了。”
“你手上无人可用,可不是我的错。”他好像真的疯了,见她战斗力全开,他竟然只有一个念头——真是太可爱了!
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扑过去咬他,因为他实在让人很恼、很恼、很恼!沈云锦扬起下巴,骄傲的反击,“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
齐明聿脸色微微一变,这丫头绝对有气死他的本事……这种感觉为何如此糟糕?她应该想知道他的一切,如同他很想知道她的一切……
他不是疯了,而是病了,竟然觉得她应该在意他,这不是很可笑吗?当他学会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无视于触目惊心的惨烈,继续挥刀挣扎着活下来,他就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不在意别人,也不在意别人是否在意他,如今……
沈云锦突然感觉某人身上的怨念排山倒海而来,不自觉的往后一退,故作恶声恶气的问:“齐爷今日究竟有何指教?”
齐明聿迅速收拾思绪,冷静下来,他们之间的帐慢慢算,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应该很清楚庆丰知府张大人家的事吧?”
沈云锦瞬间明白了,“你想要容锦阁掌握到的资料?”
“对,容锦阁这三年来生意兴隆,相信握有很多资料。”
沈云锦摇了摇头,“我为何要给你“这是六爷的命今。”
沈云锦觉得很好笑,“我为何要听六爷的命今?”严格说起来,他对她而言比六爷更重要,京城的容锦阁可是要靠他。
“六爷是安王。”他相信她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愿意点破。
“安王又如何?”
一时怔住了,齐明聿根本不知如何反应。
沈云锦不屑的冷冷一笑,藉机训道:“有求于人,姿态要放低一点,像你这个样子,我就算不考虑客人理当享有保密的权利,我也很难说出口。”
客人理当享有保密的权利?这是什么玩意儿?算了,这不重要。
齐明聿语带挑衅的扬起眉,“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想吸引我的注意?”
“什么?”沈云锦差一点尖叫。
“六爷说你性子好,是个好姑娘,可是为何我看不出来?我只觉得你喜欢跟我过不去,难道不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沈云锦气呼呼的跳脚,“明明是你喜欢跟我过不去,难道你想吸引我的注意吗“我有吗?”
“你敢说没有吗?”沈云锦咬牙咧齿,若他敢说没有,她一定要狠狠咬他一口。
齐明聿挑起眉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如此,原来我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沈云锦顿时呆若木鸡,他怎么承认了齐明聿邪魅的勾唇一笑,“看样子,你真的注意到我了。”
沈云锦感觉被一道强烈的电流袭击,瞬间回过神,慌乱之间只想赶快满足他想要知道的事,转移话题。
“张大人后宅清静,张夫人日子过得舒心极了,没什么令人特别在意的事,倒是有一件事与张大人无关,而是跟张夫人有关。”
齐明聿的心思果然立刻被转移,“张夫人?”
“张夫人有一个长兄,两人的关系比亲手足还亲密。”
“比亲手足还亲密?”
“两人会刻意屏退伺候的人独处,这不是比亲手兄还亲密吗?”
眼神一沉,齐明聿细细琢磨,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我说完了,我走了,再见。”沈云锦趁着他忙着想事情,赶紧落荒而逃。
齐明聿看着三步并成两步,恨不得化身兔子的娇人儿,忍俊不住的轻笑出声。
守在百步之外的齐白不由得惊愕的瞪大眼睛,爷在笑吗?这是天要下红雨了吗?这位沈姑娘太厉害了,竟可以将爷逗笑了,不过,究竟是哪儿触动爷,教爷破了例?
不见人影了,齐明聿终于收回视线,而齐白已经稳住心神来到他身边。
“听见了吗?”见齐白点头应是,齐明聿悠闲的迈开步伐下山,同时低声交代,“教齐凛仔细查清楚,这两人的关系绝不会如此单纯。”
三日后听了齐凛打听到的消息,齐明聿决定带着齐白夜探知府府邸,两人分开行动,一个负责前院,一个负责后宅。
齐明聿的身手在大周数一数二,耳力更是异常灵敏,百步之内的声音和气息无法对他隐藏,所以即便知府府邸戒备相当森严,他还是轻轻松松穿梭其间,然后发现一处不寻常的地方——一片深不见底的竹林。
这是前院最幽暗的地方,可是特别之处在于一个侍卫也没有,而竹林深处隐隐约约有琴声传来,他决定进入林中一探。
深入不到十步,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再往前走了十步,香味越来越浓,他感觉意识越来越不能集中,瞬间他反应过来,这是迷香他连忙往后撤退,可是就在此时,他彷佛听见铃铛响起的声音,不过他管不了那么多,因为迷香已经吸进脑内,为了阻止自个儿在这儿晕过去,他只能用随身短刀在手肘上划一刀,将伤口凑到嘴边吸了一口,血液的味道惨杂在迷香中,再加上伤口的疼痛,他的脑子可以暂时维持清醒他记性好又谨慎,一路寻来的时候就同时安排退路,因此他很顺利的离开知府府邸,可是担心自己撑不住,他不敢留在原处等候齐白,只能自个儿先回去。
虽然出城一事事先就安排妥当,然而在半路晕倒,他也是难逃追兵——他相信铃铛声不是无端响起,后头必然有追兵,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回到庄子。
终于回到庄子,摸进房间,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的往床上一倒,一股香味钴进鼻子,他不由得蹙眉,可是来不及细想,黑暗就彻底将他淹没了。
此时在房间另一边小书房,沈云锦许久未曾如此快乐的作画,好像第一次母亲带她出去写生的心情,当时很开心,可是后来知道母亲不是想跟她一起写生,而是不得不带上她这个小跟班,开心的感觉才消失。
当她放下笔,已经过了子时,她累得直不起腰,但一看到书案上的画作——《夏日的百花盛宴》,她满意的笑了。
她伸了一下懒腰,决定先去睡觉,明日再给这幅画题字。
走出以珠帘隔开的小书房,穿过正厅、侧间,再绕过四季屏风进了内室,沈云锦打了一个哈欠扑上床……
咦?床上怎么有人?她走错房间了吗抬头往上看,接着往左,再往右,最后往后,这百分百是她的房间,既然如此,压在她身下的人是谁?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有看到紫燕睡在侧间的卧榻上吗?
沈云锦努力皱眉回想,可是下一刻突然回过神,自嘲的拍了一下脑袋瓜,真是傻了,看一眼身下的人不就知道是谁了吗坐直身子,她低头一看,不由自主地“啊”一声,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可是太吃惊了,动作太大,害她滚下床,撞到小櫈子,发出一声巨响。
过了一会儿,紫燕慌张的声音从侧间传进来,“姑娘,怎么了?”
“没事,只是不小心撞到东西,摔了一跋。”
沈云锦赶紧起身跑到屏风旁边,免得紫燕一急跑进来。她下了禁令,亥时之后紫燕不准进入内室,这原是希望她这个现代夜猫子不要影响紫燕的作息,可紫燕终究是丫鬟,若她发生什么状况,第一个反应还是先冲到她身边。
“姑娘受伤了吗?”紫燕睡眼惺忪的边打哈欠,边上下查看沈云锦。
“没有,只是屁股摔疼了。”沈云锦敷衍的揉一下屁股。
“我看看,给姑娘擦药酒。”
“没这么严重。”沈云锦将紫燕推回侧间,“好啦,你去睡觉。”
“姑娘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你家姑娘皮很厚。”
“姑娘确实皮很厚。”
尽管是事实,还是她自己先说出口的话,可是出自于他人之口,感觉就不一样了。沈云锦懊恼的瞪了紫燕一眼,没好气的道:“赶紧睡觉。”
紫燕缩进被子,讨好的对着沈云锦一笑,闭上眼睛同时道:“我睡觉了,姑娘也赶紧睡了,明日还要早起。”
“我知道。”沈云锦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回内室,来到床边,看着床上的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跑到我床上?而且……”
她试探的伸出手指戳了戳齐明聿的脸,果然完全没有动静,根本睡死了,换言之,她就是泼他一盆冷水,他也不见得会醒过来,所以她不可能不动声色地教他从这儿滚出去。
紧抿着嘴,沈云锦走过来走过去,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他被人家迷昏了,问题是,谁将他扔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