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又何尝不是?这婚姻若再持续下去,她一定会恨透这个男人,与其彼此折磨到痛不欲生,为什么不好聚好散?
而且跟她离婚,他就可以跟那个女律师双宿双飞了,她真不懂他在抗拒些什么?
“荆泰诚,你以为我喜欢玩离家出走这一招吗?因为我真的很不想哭,真的很讨厌……”
她翻过身,将泪湿的脸蛋埋进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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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姐,请吃早餐。”民宿女主人庄美琪笑盈盈地招待婉如坐上餐桌。
“苏苏阿姨,吃早餐、吃早餐。”在餐桌下钻进钻出的,则是庄美琪调皮的小女儿庄婷婷。
“婷婷,来。”婉如朝小婷婷拍拍手,要她坐在自己膝上,小婷婷果然一骨碌地爬上来,小脸蛋在她胸前搓揉。
“苏苏阿姨好香喔!”软软的童音赞叹著。
婉如笑开了,不禁亲了小婷婷粉嫩的脸颊一记。经过一星期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已经爱上这个又淘气又爱撒娇的小女孩。
庄美琪笑望她们,将一碗清粥以及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摆上餐桌。
“哇~~看起来真棒!”婉如嗅了嗅,胃口大开。“美琪,你手艺真的不错!”
“只是几道家常小菜而已,没什么啦。”
“就是家常小菜,才看得出功力啊!对不对?婷婷。”婉如问怀中的小女孩。
小婷婷眨眨眼,苹果脸蛋红通通的,其实听不太懂她在问什么,但知道是称赞妈妈,赶忙用力点头。
“对啊、对啊!”
“小鬼!”庄美琪宠爱地伸指弹了女儿额头一记。“不懂还装懂,阿姨说什么你知道吗?”
“好痛、痛痛痛!”小婷婷两只小手抱住额头,刻意做出委屈状。“坏妈咪,都欺负人家,我不跟你玩了!”
“不跟我玩?那你要跟谁玩?”庄美琪右手钻进女儿胁下,故意逗她。“痒不痒?痒不痒?你这小家伙,你才是坏女儿呢!”
“啊呵呵呵~~”小婷婷痒得直笑。“妈咪不要,妈咪饶了我啦!”
庄美琪听女儿求饶,也笑了,一把抱起她。“好了,别黏著苏苏阿姨了,让阿姨吃早餐。”
“好~~”小婷婷好乖巧地回应。
婉如目送母女俩说说笑笑地离开餐厅,胸口不觉泛起一股淡淡的苦涩。
她也曾幻想过,结婚以后,生一、两个宝宝,幻想跟丈夫、孩子一家和乐,但她的婚姻,原来只是个笑话。
她涩涩地低头吃早餐,偶尔抬起头来,看窗外碧海蓝天的景色,她想起荆泰诚曾经开车载她到北海岸兜风,那天的天气也如今日一般晴朗。
一路上,他们几乎没什么交谈,她却觉得很轻松、很平静……
为什么现在跟他在一起,她没办法再保持平静了呢?
为什么见他回家后总是不和她说话,她会那么恼火呢?
为什么,他要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呢?
婉如幽幽地叹息。
“……心情还是不好吗?”一道清柔的嗓音蓦地拂过她耳畔。
她扬眸,迎向庄美琪善解人意的眼神。“婷婷呢?”她挺直背脊,刻意掩饰自己的失神。
“在房间玩洋娃娃。”庄美琪微笑,弯腰收拾餐具。
“我来帮你吧!”
婉如主动起身帮忙,庄美琪也不婉拒,民宿的主人与住客有时更像是朋友关系,也许是住宿环境太居家,客人往往很放松,当自己家看。
婉如也是,刚来几天的陌生感很快便消褪了,尤其庄美琪又是这么温柔体贴的一个女主人,很容易令人卸下心防。
两个女人一边在厨房内洗碗,一边聊天。
“美琪,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太冒昧。”婉如迟疑地开口。
“什么事,你问吧。”庄美琪淡淡地,仿彿料到她要问什么。
“你……没结婚吗?还是已经离婚了?”
“你想知道,婷婷的爸爸在哪里是吧?”
“抱歉,我知道自己不该问那么多。”婉如有些尴尬。
庄美琪摇摇头。“没关系,也没什么好瞒的,我的确没结婚,生下婷婷后,我便决定在这儿开民宿。”
“那婷婷的爸爸呢?”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那他不晓得婷婷的存在吗?”
“他知道。”
“他知道?”这答案令婉如一怔。“他知道还让你一个人带著孩子在这里开民宿?”这男人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最近才晓得的。”庄美琪嫣然一笑。“我们现在是朋友。”
婉如愕然,曾经分手的恋人变成朋友,中间还有一个两人的生命结晶,这其中一定有故事。
她很好奇。
“我以后再跟你说我的故事,现在,先说你的。”庄美琪洗完最后一个盘子,用抹布擦干,然后望向她。“你离家出走,对吧?”
“你知道?”婉如讶异地扬眉。
“我们做这行的,客人看多了,总是能看出些端倪。你来这儿后,手机从来不曾响起,我想你一直把它关机吧,应该是不想让人找到你。”
不愧是民宿老板娘,观察力果然敏锐。
婉如苦笑。“你猜对了。”
“是躲情人吗?”庄美琪继续猜。
“是我老公。”婉如深吸口气,既然被看穿了,她也不想再隐瞒。“应该说,我想让他变成我前夫。”
“你想离婚?”庄美琪蹙眉。
“嗯。”婉如瞥她一眼,欲言又止。不知怎地,她有股冲动把一切说出来,她觉得庄美琪能了解,而且两人不熟,完全不知道彼此的背景来历,反而好像更能吐露烦恼。
庄美琪看出她眸中潜藏的渴望,微笑著捏捏她的手。“你等我,我煮一壶咖啡,我们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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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翻卷,海风吹拂,草地上撑起一把白色伞篷,伞下一张桌几,几把椅子,两个女人对坐谈心。
咖啡喝了半壶,一叠手工饼干也只零零落落剩下几片。
“……所以,你决定跟他离婚?”听罢婉如的婚姻故事,庄美琪端起咖啡杯,若有所思地啜饮。
“嗯。”婉如苦涩地点头。“我想我们都错了,我们婚姻的基础太薄弱,结婚的理由太儿戏,他只是想找个管家,而我……”她顿了顿,长叹口气。“连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何一时冲动跟他结婚。”
庄美琪静静望她,良久,试探地问:“也许,是因为你喜欢他?”
婉如一震。
“也许他也喜欢你。”
“怎么可能?”婉如失声反驳,不相信。
“我倒觉得很有可能喔。”庄美琪目光闪闪。“你说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态度总是冷冷的,就连追你的时候,都不太说话。”
“他没有追我。”婉如更正庄美琪的用词。
“好吧,就算他没追吧。”庄美琪抿唇一笑。“可是他每个礼拜跟你约会一次是事实。”
“他只是在等我答覆。”
“是啊,为了让你答应他的求婚。”
“那才不是求婚!”婉如再度更正。“那只是……只是一个‘提议’而已。”求婚该是浪漫的,令人心动的,才不是像在谈一场交易。
“好吧,只是‘提议’。”庄美琪再度顺从她的声明。
婉如脸颊一热,顿时有点窘。
“总之,他在对你求——咳咳,提议的时候,很不像他。”
“不像吗?”
“嗯,你不觉得他突然变得很多话?”
他变得很多话?婉如一愣。对啊,仔细一想,他那天的确说了不少话,而且有条有理,攻守分明,第一次让她见识他流利的口才。
“也许,他以为他在上法庭吧?”婉如不情愿地咬咬唇。“他该不会把我当成对方的证人在诘问吧?”
“他的确把它当成一场法庭辩论了,不过不是在‘诘问’你,是‘说服’你。”
“说服我?”
“说服你答应嫁给他。”庄美琪浅浅勾唇。“他好像很怕你不同意,所以才使出浑身解数来说服你,因为这场交锋,他绝不能输。”
“为什么?”
“还不懂吗?”庄美琪笑著叹息。“因为他很在乎你啊!”
他在乎她?怎么可能?婉如颦眉,不相信,芳心却动摇了,在胸口剧烈地跳动着。
“可惜他还是没能当场说服你,你说要考虑,他只好每个周末上你家找你,虽然他说过他从不浪费时间追求女人,但他还是把时间花在你身上了。”
“—个礼拜才一次而已。”婉如喃喃辩白。这么一点点时间,算是追求吗?
“对他那种男人,也许就是了。”
“可是……”
“后来你不是遇见你前男友吗?他一眼就看出你的心情,马上扮演一个痴情的追求者给你前男友看,帮你保住面子——难道你不认为他这么做很贴心吗?”
“是很贴心没错。”婉如承认,她的确曾为他突如其来的体贴而感动过。“但这也不代表他在乎我。”
“怎么不是?如果不是因为他一直看著你,一直关心你的情绪,他能那么快便进入状况吗?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你,他为什么要这样注视著你?”
“因为……”婉如无言。她忽地想起曾玉廷逃婚那天,她从自己房里的窗口,看见他在庭院里默默抽烟。
那时候,他抬头看她,她以为他是有意嘲弄她,难道不是?
难道她误会了他?
婉如咬牙,脑海思潮纷纷乱乱。“可是如果他真的在乎我,为什么结婚后对我态度那么冷淡?为什么在外头还有别的女人?”
“这我就猜不到了。”庄美琪摇摇头。“你们的婚姻确实有问题,但我总觉得他是在乎你的,也许事情不单纯。”
那么,事情究竟会有多复杂?
婉如昏沉地想,忽然觉得有些虚脱,庄美琪的分析太教她震撼,令她不知所措。
“妈咪,苏苏阿姨,陪我玩!”小婷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摇她的手。
她浑然不觉,神魂不定。
“婷婷别吵,让苏苏阿姨一个人静一静。”庄美琪体贴地抱起女儿离开。
她留在原地出神,愈想愈觉得不对劲,蓦地起身奔回房里,打开手机。
如她所料,手机里累积了多则待读讯息,她颤著手指点进去,有些是工作上的电话,有些是她的朋友。
奇怪的是,没有一则简讯是来自她的丈夫。难道他一点也不担心她吗?他不想找她?
她闭了闭眼,胸口五味杂陈,似哀又似怨,更气自己方才竟还一时心软,说不定他正和情妇乐逍遥呢!
她不甘心地嘶喊一声,想丢开手机,心念却忽然一动,拨进语音系统听留言。
第一通,是苏士允留的,一开始,就是一串激烈的飙骂——
“你这死丫头!究竟躲哪里去了?!手机也不开,以为把离婚协议书寄到泰诚公司就没事了吗?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泰诚为了找你,还撞车了,现在躺在医院里!你还不赶快回来……”
接下来父亲说了什么,婉如完全没听见,她愣愣地握著手机,脸色刷白,胸海卷起惊涛骇浪——
泰诚……出车祸了?
第四章
听到父亲的留言,婉如先是呆愣当场,回过神来,便立刻收拾行李赶回台北。
路上,她打了电话给父亲,他再次将她骂得狗血淋头,然后才命令她到医院去探望丈夫。
到了医院,护士带著她来到头等病房外,窗口帘幔拉下,门也密密关著,显然房内的人很不喜欢隐私遭窥探。
正是她丈夫的个性。
婉如叹息,谢过护士后,轻轻敲门。
两秒后,荆泰诚微愠的嗓音才响起。“进来。”
她推开门,盈盈走进病房,目光从他阴沈紧绷的脸庞,看到他打上石膏、高吊著的右腿。
她惊愕地抽气,急奔到他面前。“你的腿受伤了?”为什么爸爸没事先告诉她?“怎样?还好吗?”
他不说话,默默瞪著她。
他还在生气吗?她尴尬地扯唇。也对,若不是那天她离家出走,他急著出门找她,也不会发生车祸。
“对不起。”她喃喃道歉。“害你受伤,是我不好。”
他仍然不吭声,浓眉紧锁。
她咬了咬牙。“但我还是觉得我的决定并没错,我们是该好好想想是不是离婚比较好——”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蓦地打断她。
她一愣,迎向他不耐的俊容,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某个莫名其妙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好陌生。
而他下一句问话,更令她惊骇——
“你是谁?”
“什么?!”她震撼,整个人怔在原地。“泰诚,你问这话什么意思?我是谁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我就是不认识。”他抿唇。“你到底是谁?”
“我是……”她惊愕得几乎找不到说话的声音。“我是婉如啊,苏婉如。”
“苏婉如?”他垂眸,似在思索这名字,半晌,才再度望向她。“你是苏教授的女儿?”
“我当然是!”她眯起眼,有些生气了。他在惩罚她吗?为何跟她玩这种把戏?“你干么装作不认识我?”
“我们见过?”他反倒更摆出疑惑的表情,想了想。“对了,上次我们去老师家,你有出来跟大家打招呼。”
什么跟什么啊?婉如恼了。什么上回去老师家?他干么一副他们很不熟的口气?
“荆泰诚,你在整我吗?”
“我整你?”他目光一闪。“我为什么要整你?”
“那你干么装成一副我们很不熟的样子?”她懊恼。
“我们很熟吗?”他伶俐地反问。“你这女人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我们只见过一次面,我有必要对你印象深刻吗?”
“嗄?”他们只见过一次面?这种漫天大谎他也扯得出来?他拿她当笨蛋耍吗?“荆泰诚,我知道你气我一直跟你闹离婚,但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捉弄我吧?我们都结婚三年了!你好意思说我们只见过一次面?”
“我们结婚三年了?”冷漠与不耐急速从他脸庞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清楚楚的震惊。“我跟你结婚?”
“没错!”
“开什么玩笑?”
“开玩笑?谁跟你开玩笑啊?”天哪,她好想扁他。“我是你老婆,荆泰诚,你想骂什么就痛快点说,不要假装不认识我!”
他复杂地望她,良久,良久,久到几乎逼她抓狂,然后,才哑声抛下一句——
“我是不认识你。”他顿了顿。“因为我失去部分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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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不懂,泰诚怎么会失去记忆?”婉如抓著匆匆赶来医院的父亲,焦急地问。
父女俩在会客室相对而坐,讨论荆泰诚的病情。
“医生说是车祸的后遗症。”苏士允沉声解释。“泰诚撞车时,除了大腿骨折,头部也受到撞击,有轻微的脑震荡。”
“脑震荡?”婉如咀嚼著这熟悉的名词。
“医生说,脑部是人体最精密的构造,他也不确定问题出在哪里,可能是有部分记忆神经受损了,总之泰诚失去了这几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