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梢微挑,夏谋远很讶异宣劭柔没收丝毫委托费,然而他自有解读。“她这招叫放长线钓大鱼,先赢得你的好感,等到你上勾,她自然能捞到更多好处。”
“别这么诋毁劭柔,那孩子澄澈灵秀的气质你很清楚,不是吗?”阮耘秀也为宣劭柔说话,丈夫阅人无数,怎可能看不出她是个好女孩。
“就是说,那样清新纯雅的女孩,只有爸把人家曲解成满腹心机的坏女人。”夏玄之也低声咕哝。宣劭柔若真是拜金肤浅的女孩,哪有可能获得大哥的维护。
听见他对劭柔毫未掩饰的好感,夏允腾双拳暗握,胸中万般苦涩。
“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轻易就让你们全都向著她。”
父亲的强辩直令夏允腾反感。“为何你从来不反省自己的所做所为,只会一味的责怪别人?”
“别人只有听从我的份,我没必要反省。只要她离我儿子远一点,我就相信她对夏家没有企图。”
“就算她看上你儿子也是他的荣幸,你懂不懂?”心头的苦涩再添数层,只因那个被看上的儿子,不是他。
“如此荒唐的事我压根不必懂,我夏某人的儿子有夏氏集团做后盾,夏家的声望当靠山,唯有身家门第能入我眼的对象,才有资格当我的媳妇。”
夏允腾顿觉头疼的揉按额际。
“大哥,你没事吧?”夏玄之关心的问。大哥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没作回答,他望向父亲。
“你知道吗?当你的儿子好累。”一种心力交瘁的疲累。“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只知道逼我达成你的目标,你要的商场威名和声望,这些年我已经帮你打得够响亮了,我累了,不想再当你的棋子!从今天开始,你的任何命令再也和我无关,你要不要我这个儿子,我也无所谓了。”
阮耘秀震愕不已。他这么说,岂非表示要与夏家断绝关系!
夏玄之同样惊愕。大哥真的想跟爸脱离父子关系?
唯有夏谋远极力压住心底的震惊,依然故我的展现他的强势,“我说过你没有任性的权利,本来我打算明天再宣布我傍晚接到的消息,看来现在就得说出来,让你看清眼前的情势有多么由不得你无所谓。”
“爸指的是什么事?”夏玄之关心的问。啥事这么神秘。
“藤原家已经有藤原亚奈的消息,她怀了你大哥的孩子,很快会回来当他的妻子。”
“藤原亚奈怀了大哥的孩子?!”他叫嚷出母亲的错愕。
一串突兀的大笑声凌空响起。
“允腾。”阮耘秀低喊。第一次看见他笑,可他的笑声听来嘲讽又心酸,令人担心。
“你笑什么?”夏谋远不悦低斥。
止住大笑,他眼神冷厉的迎望他。“为了逼我奉行你的联姻计画,你连这么可笑的借口都能掰出来,我不该笑吗?”
“这是事实,哪里可笑。”
“我连藤原亚奈的面都没见过,居然能令她怀孕,简直可笑至极。”
“你不用狡辩,藤原冈治说他女儿这段期间原来都在台湾,你秘密和她往来,明显想反摆我一道,要不是她怀孕告诉她父亲,只怕我还被你蒙在鼓里。”
“你要如何编派荒唐的理由随你高兴,我说过从今天起,你的命令再也与我无关,以后没重要事我不会回来。你若想自取其辱,就再找宣家的麻烦没关系。”
毫不妥协的表态完,他朝阮耘秀道声,“妈,抱歉,我先走了。”一刻也不想再待的转身离去。
“大哥,等一下!”夏玄之喊著追出去。
夏谋远盛怒的欲制止他,意外教妻子拦住。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逼允腾?”
“我没逼他,藤原冈治说他女儿亲口表示怀的是允腾的孩子。”
“请你正视那孩子的痛苦,别再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你知不知道,看你一直执迷不悟下去,我也累了。”语重心长的说完,阮耘秀颓丧的回房,她这个无能为力让丈夫放下权利野心的妻子,或许也该出远门过过自己的自由生活。
夏谋远微震。耘秀也累了?难道她打算有无他这个丈夫也无所谓?可恶,他说藤原亚奈怀了允腾的孩子是真的,为何没人肯信?
屋外,夏玄之在庭院拦下快步疾走的夏允腾。
“大哥,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回台北,劭柔没跟你一起来吗?”
“你要是这么想她,大可自己去找她!”夏允腾哑声回吼。这小子就非得在他面前表现他对劭柔的思念不可吗?
“你是不是有心事?今天怪怪的。”夏玄之被吼得连退两步。见大哥心情恶劣,他想如果宣劭柔和他一起北上,有她安慰,大哥的心情应该会很快回复,这样妈也比较不会担心,谁知大哥古怪的扯到说他想宣劭柔。
“你听好了,以后你若让劭柔掉半滴眼泪,我唯你是问!”没让他再有发问的机会,夏允腾警告完,旋即沉著脸驾车离去。
夏玄之完全傻怔在庭院里。没事他为何会让宣劭柔掉泪?为什么他觉得大哥有将她交给他照顾的意思,而且还是万般不愿与不舍的交代?
谁能告诉他,现在究竟是上演哪出戏?
***
夜很静,宣劭柔的心却乱得紧,了无睡意的抱膝坐在床上,脑子里想的全是夏允腾。
上午他离开她的住处后,她就没再看见他,他没到她的咖啡馆,今晚店里打烊她还特地多待好一会也没等到他,他的租屋处始终一片阒黑。
她知道他不在家,他的手机又没开,她无法联络到他。
他在避著她吗?因为他误以为她喜欢夏玄之,却能随便和他发生亲密关系,把她视为不自爱的女孩,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一想到他会这么想,她的心就一阵难受。
她对他的感情再真不过,自己也绝非轻佻随便的女孩。如果她能联络到他,提起勇气向他表白心意,他是否会认为她是个花心女,企图脚踏两条船?
“允腾……”抚著轻搁在膝上的米白色休闲服,她浓情低唤。这是她当他的后备新娘那夜向他借的衣服,一直忘记还他。这时候他究竟在哪,她又该拿自己的喜欢怎么办?
一串骤响的音乐吓她一跳,等认清是手机来电,她紧张的抓过梳妆台上的电话,深呼吸后接应──
“喂。”会是允腾打来的吗?
“我是夏玄之,不好意思,这么晚打电话吵你。”
期待的心情顿时落空,她勉强打起精神回应,“我还没睡。找我有事?”
“我想了许久决定还是打电话问你,因为大哥真的怪怪的。”
“你大哥有跟你联络!他现在人在哪里?”没注意他那句怪怪的,她一心全挂意著心上人在何处。
“耶,你不知道他回来台北?”直到他拨电话前,都认为她应该在大哥身边。
宣劭柔眸底一黯,语气变得低迷,“原来他回去了。”这表示他打算和她划清界线是吧。
“对啊,他回家找我爸理论,控诉他不该胡乱跟你父母告状,污蠛你想麻雀变凤凰,我当你知道这事,也和他一块回台北,没想到你并不知情。”
“他没跟我说他要回去。”心里一阵激动,他回去替她讨公道,是否代表他并未讨厌她,只是有点气她?
夏玄之开始觉得她也怪怪的。依大哥对她的维护,以及她了解大哥与爸的冲突情形,即使大哥没说,她应该也猜得到大哥会找爸算他致电骚扰她家的帐,怎么她的反应会是浑然不知。
“所以,你也不晓得他额头受伤?”狐疑的下一秒,他大胆猜问。
她震骇的跳下床,无暇顾及膝上衣服掉落地面,握紧手机问:“允腾受伤?!怎么回事?他要不要紧?”
“大哥只说不小心撞到,实际情形只字未提。这次他回来神色不大对劲,对我也莫名的存有敌意,你和他吵架了?或是有其他事发生?”愈想愈觉得事有蹊跷。
“他误会我喜欢你。”捡起休闲服兜在怀中,她心里焦急著他究竟如何受伤,又伤得如何。
夏玄之的嘴张成O字型。大哥误会宣劭柔喜欢他!
“也就是他把我当成情敌!”以为他对宣劭柔也有意?
“是这样吗?”她凄苦低喃,这时完全无法做这样的痴心妄想。
教她反问得一愣,他突然有些明白的拍额头。“看来你们都没把彼此的感情搞清楚,不过现在比较重要的是,明天你若有时间,请你到台北看我大哥,今晚他又跟我爸吵得不可开交,说不想再服从我爸的命令,更糟的是我爸说藤原亚奈怀了他的孩子,已答应回来当他的妻子。”
“你说……藤原亚奈怎样?!”她的心紧紧揪住。
“我爸表示藤原家已经有她的消息,她亲口说怀了我大哥的孩子,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大哥很恼火,离开别墅时脸色非常糟。
“依过去的经验,只有你劝得动他,希望你能到台北找他。就这样,我还有重要事要想,拜。”
一古脑说完,随即挂断电话。他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向大哥澄清,他对宣劭柔仅是单纯的欣赏,未涉及丝毫男女情愫。大哥虽不是妈所生,他可是很满意有他这位兄长,半点也不想因误会和他减损手足亲情。
电话这头,宣劭柔怔坐在床沿,方寸大乱。
允腾曾说过他不曾和藤原亚奈见过面,为何她会怀了他的孩子?难道他们早就认识,早有交集,也早就有亲密关系……
“天啊,我在想什么?!”惊觉自己做了要不得的联想,她拽紧怀中衣服惊跳起来。允腾若真和藤原亚奈有暧昧关系,绝不可能做出反对与她联姻,甚至威胁她逃婚这种事,否则岂不是像他爸当年抛弃旧情人一样无情。
那夏谋远为何说是藤原亚奈亲口承认怀了允腾的孩子?是他逼迫儿子的另一种手段,或是另有隐情?
一颗心仍然很紊乱,然而宣劭柔告诉自己要相信夏允腾,倘若他是被冤枉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她曾答应靳老无论发生何事都要陪在他身边,所以……
咬咬牙,她按下家里的电话。
“妈,抱歉,这么晚把你吵醒,我想知道你和爸选择相信我还是夏谋远。”听见是母亲接的电话,她直接道出重点。
“我们当然相信你,我和你爸打算明天再去找你,可不是还在气你。”冷静过后,她和老伴已晓得白天是他们受了夏谋远的挑衅,太冲动了。
“那么请妈麻烦大哥载你和爸来我这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们说。”
***
黎明乍现,夏允腾的心却犹像困在黑夜般黯沉低迷。
他几乎一夜未眠,昨晚由别墅回到公寓住处,他疲惫的将自己摔上床,想封锁奔腾纷乱的思绪往睡意里沉坠,怎奈愈不想思念,那道早已深刻他心底的纤丽人影,偏偏如丝如藤的占满他的思维。
一夕之间,他尝尽无边又痛苦的思念滋味。
揉揉发胀的太阳穴,他起身到厨房冲泡咖啡提神,才喝了口,便搁下杯子阖眼低叹,过去这一个月他已谑惯劭柔调煮的美味咖啡,其他的咖啡再也满足不了他的味蕾。
老天,她像空气一样渗入他的骨髓,失去她,往后的日子他要如何过?
隐约听见门铃声,他张眼望向客厅,确定并非幻听,他不禁眉头微蹙。五点多,谁会上门找他?
妈吗?因为担心他的伤,一大早过来?
门铃停了会儿又响起,他爬爬凌乱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后,前去应门,他虽和爸闹翻,但无意让妈为他操心。
门开的刹那,他整个人定在门边,只因站在门外的并非他母亲,而是令他痛苦想念一整夜的可人儿。
“我、我可以进去吗?”四目相对,宣劭柔的心紧张的狂跳,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极力忍下拥她入怀的冲动,夏允腾侧身让她进屋,关上门,情绪杂乱澎湃的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先告诉我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要不要紧?”她暗做深呼吸,要自己镇静下来询问她在意的问题。
“你还会担心我?”嘴角噙著苦涩。
“为什么这么说?”她对他的担心从来没减少过。
他黯然的撇过脸,“我不是玄之。”不是她恋上的那个人。
她恍然,移至他身前瞅向他回避的眼,决定问清楚,“为什么你一直认为我喜欢你弟?”
“你在伯父伯母面前说你不喜欢我。”他扬高声调。她就非得残忍的逼他面对事实吗?
“我必须这样说──”
“因为我不够格爱你是吗?”胸口直教氾滥的情感撞击得发疼,他再也忍不住的吼出对她深埋的情意。
宣劭柔猛地怔住,伸手揪向怦然直跳的心口,“你是说……你也爱我?”
“对,我们夏家两兄弟都对你情有独钟!”他烦躁的踱往窗前。她的心在玄之身上,他却占有她的身体,他的爱对她而言,是种伤害。
“我说的‘也’不是指你弟。”她心急的解释。
“你还有其他男朋友!”他旋身瞪视她,要把她让给玄之已经够令他挣扎,她竟还有其他情人。
“乱讲!我问的是你也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哪来一堆男朋友。”
恍如教雷劈中,夏允腾双眼一眨也不眨的望著她,“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我──”她又开始嗫嚅,尽管来找他前已做了向他告白的决定,之前情急之下也脱口道出爱他,可他现在一问,她直觉扭捏。
“说话!你说你爱我是不是?”他激动的朝她欺近,急需她证明他没听错。
红唇微咬,她招了。“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夏允腾。”
心狂烈跳颤,他伸手拉过她,在她扑入他怀里时一并吻住她,唇舌缠绵炽热的纠缠她的,在她毫无保留的回应里贪婪又眷恋的索尝她的甜腻,让她清新甘醇的芬芳,驱退他胸中所有的不安挣扎。
直到两人需要透口气,他才结束这个欲罢不能的吻。
“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说你喜欢我,别想赖。”他浊喘的在她红唇上索讨她的保证。
“我才没想赖,我喜欢的人本来就是你。”带著刚亲匿完的微哑嗓音低诉,她红著脸靠向他胸前轻喘,平复教他撩乱的呼吸。
“既然如此,为何你在你爸妈面前说你不喜欢我?”仿佛怕她又道出拒绝的言语,他将她搂得更紧。
“那时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意,我们又刚发生关系,怕你会在我爸妈的审问下揽下要对我负责,我只能谎称不喜欢你,谁知反而引起你的误会。”
“当时我正打算向你父母坦承对你的心意,结果你的谎称让我以为那晚你只是同情我的身世、可怜我这些年的不快乐,傻气心软的委身安慰我,加上玄之和你处得不错,我很自然就想成你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