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嘴角似乎微微上扬。
噢,头好痛,她是再次声明无意当他的后备新娘,谁要他记住她的名字。
门外传来婚纱店送来婚纱以及化妆师到来的通报声,她背脊一冷,随即听见夏谋远沉稳下令──
“玄之,去开门;耘秀,带宣小姐进房里做准备。”
天啊,她真的不是来当后备新娘的!她苦著脸无助的被慈蔼的阮耘秀牵往内室,抱著最后一丝希望回头望向夏允腾,期待他恢复最初的理智,取消婚礼。
无奈他文风不动的站在原处,淡瞟她的黑眸迷离又深远,隐隐约约浮动著她解读不出的情绪……
***
结果,宣劭柔还是被迫成为夏允腾的后备新娘。
她不知自己如何撑过宾客满坐的婚宴,仅记得一整个晚上被动的由夏允腾环揽著,荒谬的变成他的新娘,直到婚礼结束前二十分钟,他以她身体不适为由,先行带她离开饭店,她紧绷一晚的神经总算缓下一些,可心里的挫败却丝毫未减。
披著白纱步入礼堂是多么神圣浪漫的事,她竟然跟个陌生人“结婚”!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夏允腾。”她有气无力的对著前面的伟岸背影喊。
“有事?”回身面对她,他率性的扯掉领带。
“我可以回家了没?”挫败懊恼得很累,她只想尽快离开台北。
“等我收拾几件行李就载你回花莲。”
“这里是你家?”之前心情低落的由他带回来,现在才发觉她在一间设计简约阳刚的公寓里。
“我的住处。”
原来是他住的地方……呃,等一下。“你说要收拾行李跟我回花莲?”疲累的脑子闪过先前的重要字串,她撩起礼服裙摆跑近他求证。
“在饭店我就说过,有什么好惊讶的。”相对她的激动,他平静如山。
“你是说过,可是我以为你会到其他地方。”
“很遗憾你想错了,你现在是我获得三个月自由的护身符,我会去的地方就是花莲。”
小脸现惊恐,“别告诉我,你的意思是我得当你的假新娘三个月。”
“不然呢?”
“我已经帮忙让婚礼顺利举行,剩下的协议应该是你跟你父亲的事。”
正经无比的俊脸添上一抹怨怼。“这是你该负的责任,你若没出现,今天的婚礼只有取消的份。”那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我说过我是无辜的。再说若真要归咎责任,你要负大部分,你该反对你父亲到底,或者坚持到婚礼前最后一秒,也许你的新娘会出现──”
“别跟我提她!”
他是可以违抗到最后,但那是在没有后备新娘出现的前提下。她一出现,他若再反对,事后妈肯定是承受爸迁怒火气的直接人选。
逼不得已,他勉强让步和爸谈条件,争取短暂的自由,这走样的结果全拜她所赐,现在她居然提起藤原亚奈,令他想起爸强行婚配的独裁行为,看似纤柔温驯的她,就非得这么气他不可?
宣劭柔无言以对,他透著压抑的沉喝令她歉疚,新娘落跑,他的心和自尊想必均严重受伤,眉宇间的抑郁也是这么来的吧。
“我去收拾行李,你稍等。”见她抿唇蹙眉望著他,夏允腾转身就要进卧房,是她先讲话招惹他,没道理他得因她可怜的神情,吊诡的自责吼得太大声。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摆。
他回头望她。这小女人又想和他争论什么?
“你……能不能借我一套衣服?我不想继续穿著礼服。”本想安慰他又觉得不妥,她岔开话题。她原来的衣服放在饭店,没带出来。
有些意外她迸出与争论无关的句子,他随她的话打量她,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她长得清灵秀丽,然而在如同儿戏的婚礼上他并未去注意她有多迷人,此时他得承认,披著别致披肩的红绸礼服极适合她,加上她长发轻绾,露出弧度优美的颈项,更添高雅。他不觉得她有必要换下它。
于是他说:“女人不都爱穿漂亮的礼服?”
“如果你是我老公,我会很高兴一直穿著结婚礼服。”
话落,意识到自己说了会令人误会的话,她小脸微红的解释,“我是说今天的婚礼如果是我自己的,我会穿礼服穿得很欣慰,这样你懂吗?”
“我想我的智商不会比你低。”
“那你到底借不借?”明白就快点给答案,做什么一直盯著她,害她心跳没来由的跳快好几拍。
“你向人借东西的礼貌有待加强。”丢下这句评论,他酷酷的转身进房。
宣劭柔忍不住翻白眼,敢情他忘了他是如何“有礼貌”的钳住她,借她这位新娘的?
一串铃声响起,她循声瞧见沙发上的皮包,有点讶异他帮她把皮包带回来。上前拿出手机,她没看来电显示就接电话。
“学姊,你的婚礼结束了吧!”彤净劈头便道。
“你倒挺会算时间。”她苦笑回答,忘记纠正那不是她的婚礼。
彤净腼腆的搔搔脸颊,“我早就想打电话给你,不过陪我外婆一聊就忘记时间。”
“没关系。你哥没事吧?”她坐入沙发问。
“幸运的只受轻伤,没有大碍。今天幸好有学姊,否则我的工作坊一定会蒙上失败的纪录。”
“你都不问我有没有把你这次的Case搞砸?”
“学姊是好人,答应帮的忙一定会办好,再说像你这么优质的后备情人要是会被委托人退货,我的情人坊也甭混了。”她对学姊超有信心的。
宣劭柔不由得拉深苦笑纹路。她从头到尾都没答应帮当后备新娘这个忙,何况她宁可被委托人退货,也不要学妹的夸赞。
“夏先生会把支票寄到你的情人坊。”她很无奈的传达委托人的意思。
“收到款项后,我再将钱汇给你。”七三分帐,她说到做到。
“不用,哪天你有空记得来花莲找我,我就很高兴了。”即使被迫当后备新娘,她也没想要跟学妹收钱。
“这怎么行──”
“你坊里派遣出去的后备情人一次要当多久?”她插话打断她再谈分帐问题。
“嗄?每次应急任务出完就算完成委托,事后派遣人员若遇上有人求证身分,会再次以后备情人的身分帮委托人保密,算是我们的售后服务。”
那夏允腾要求的三个月也算这次委托的售后服务喽?这时间会不会太长?“难道我比较倒楣?”
“学姊说什么?”她没听清楚学妹含糊的低哝。
“呃,我马上要跟……朋友回花莲,改天再跟你聊。”怕再说下去会冒出要学妹结束奇怪的后备情人坊事业的话,宣劭柔决定结束通话。
“那我就不耽搁学姊的时间,拜拜。”
“拜。”挂断电话,她垂首低叹,终究没说出夏谋远提出的但书,免得学妹知道委托费有可能被抽回的风险,跑去夏家理论,引出其他事端。
“哪,你要的衣服。”低醇的嗓音凌空落下,一套折叠整齐的米白休闲服跟著递到她面前。
抬起头,她望进一双幽深星眸。他何时来到她跟前?
“不要?那就算了。”
“什么啊,我又没说……哎呀──”还没抗议完,急著起身抢回衣服的她踩到过长的礼服,整个人扑入他怀中。
四目相对,她的心卜通一跳。
“是你小气要收回衣服害我绊倒的。”抱著衣服退开他宽阔胸膛,她连忙自清,不愿被想成故意对他投怀送抱。
夏允腾听了很难不挑眉,若非他这个小气的人扶她一把,她只怕早跌伤自己。可惜他没空跟她争论。“浴室在那儿,赶快去换衣服,时间已经很晚了。”
“哦。”这回她没反驳的进浴室更衣。
时间确实已经很晚,她只想快点回家,好好睡上一觉,甩去她的懊丧和疲惫。
直至离开夏允腾的住处,坐上他的轿车,她都忘了问,他这趟到花莲要住哪儿?
第二章
屋外晨光灿亮,夏家别墅里的早餐如往常一样,准时于七点进行。
“允腾有打电话回来吗?”一坐入餐厅,夏谋远的询问立即抛落。
“想也知道不可能。”
“玄之。”阮耘秀低声提醒坐在对面的小儿子,他大剌剌的回答极可能惹恼他父亲。她转向丈夫,婉转低道:“允腾在休假,没重要事不会打电话回来。”
“昨天婚礼没举行完就走人,难道他不用为自己不负责的行为道歉吗?”
“大哥要是真不负责,昨天的婚礼根本举行不了。”就算冒著被父亲骂,夏玄之也要替手足说话。昨晚大哥能待到婚宴结束前二十分钟才跷头,已是天大的奇迹。
“那他不说一声就连夜离开台北,更关掉手机是什么意思!”都还没去他的住处找他,玄之就收到他已出发到花莲的简讯,成何体统。
“是什么意思,爸应该比谁都清楚。”尽管收到母亲要他噤口的暗示,扒著稀饭的他仍旧小声咕哝。
大哥不迅速走人,难道等爸上门反悔允假决定,再跟他大吵一架?他会留简讯,是要安妈的心。
夏谋远刻著岁月痕迹的脸庞又凝肃几分。他当然清楚大儿子的回避心思,但这让习惯掌控一切的他不满。
“你等会儿和宣劭柔联络,看你大哥是不是真在花莲,住哪家旅馆。”夹菜到碗里,他边下命令。昨天他要宣劭柔留下手机号码。
“这样做不好吧!允腾的性子你也知道,他向来说到做到,你要是让玄之今天就问他的行踪,引起他的反弹,恐怕会让我们找不到人。”阮耘秀出声阻止。那孩子平时的压抑顺从全为息事宁人,不想与父亲争执,一旦逼得他忍无可忍,谋远只怕会失去这个儿子,由这次的联姻事件,他难道还看不透?
“你就会替他说话。”
“妈说的是事实。”声援母亲反惹来父亲凛厉的嗔视,夏玄之识相的改口,“帮腔不行,请教爸问题总行了吧。大哥的婚礼已经勉强举行完,接下来是否就等三个月后,对外宣布他和藤原千金离婚的消息?”
那个藤原亚奈八成早有意中人,才会放弃大哥这么出色的男人,发放离婚消息正好还大哥婚姻自由。
怎奈他父亲却说──“这桩婚事不会以离婚收场,藤原冈治表示会积极寻找他女儿,找到就会带来交给允腾。”
夏氏与藤原两大集团的跨国合作,是他早已计画好的蓝图,这场联姻自有维持的必要。
也正因为藤原冈治瞒到婚礼开始前才告知他女儿逃婚,对他做主找人充当新娘并无话说,而对于他未能及时赶回台湾主持婚礼,则以他被重大合作案绊在国外加以掩饰。
“吃饱你就到公司,允腾不在,你这个总经理给我用心点。”比起被他钦定集团接班人的大儿子,玄之要磨练的地方还很多。
“知道了。”低应著,他将视线望向母亲。大哥要是知道爸仍硬要藤原亚奈当夏家的长媳,不晓得会如何大发雷霆。
读出他眼里的忧虑,阮耘秀微摇头示意他别提起这事,免得他爸又做出什么不利允腾的决定。她只希望允腾在争取来的假期里好好散心,至于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蒙眬的睡意中,宣劭柔听见断断续续的喊声。
“喂,醒醒,宣劭柔。”
好吵,是谁在喊她?
“有没有听见?别睡了,起来。”干扰的声音不罢休的侵占她的耳膜,一只大手跟著轻拍上她的小脸,加入唤醒她的行列。
密长眼睫终于张开,一张好看的俊酷脸庞映入她惺忪的睡眼。这张脸是……
“夏允腾”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她惊呼的由枕中翻坐起来,“你怎么会在我的住处?”
之前她作了自己成为另类后备新娘的梦,暗自庆幸昨夜的一切原来是梦,怎知一觉醒来床畔就站著俊傥非凡的新郎──夏允腾。
“你还在睡。”双手环胸,他凉凉的俯视她。这个会赖床的小女人还没醒?
小脑袋随著他的低问回想,总算记起昨天他载她回到花莲已是半夜,他原欲投宿旅馆,是她心软让他在她的租屋处暂住一晚。
“我想起来了啦。可是你应该在客房,怎会跑进我房里?”她窘促的下床,头一回遇上一早起来身边出现个男人的别扭情形。
他静静的看著她,她身上穿著向他借的那套米白色休闲服,昨晚他没注意看,现在才发觉她折起过长的衣袖与裤管,有点滑稽,却又有点……可爱。加上她长发披肩,素颜却更显清纯的模样,他竟觉得他的衣服很适合她。
发觉他打量的视线,宣劭柔揪著衣摆,尴尬解释,“昨天回来太累,卸完妆我提不起劲沐浴,打算早上再盥洗,所以才没换下衣服。”
他不会讥笑她是个邋遢的女人吧?
“我肚子饿了。”他天外飞来一句。
“嗄?”
“我肚子饿了,你要准备什么给我吃?”
愣眨两下眼,她终于弄懂状况。“你进我房里叫我起床,就是要我弄东西给你吃?”
“这是你家,早餐当然由你准备,我一饿脾气就会变差,你再拖下去,待会儿我吼人你可别怪我。”他的浓眉愈皱愈紧。平常他有成堆忙不完的工作,三餐几乎全在公司解决,知道他不能饿的脾性,他的特助总会适时准备食物到他办公室。昨天他没吃什么东西,早上肚子特别饿,很自然就想到找她解决民生问题。
“哪有这样的,我怎么不知道我还得负责你的早餐?”
“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总之赶快进厨房弄吃的就对了。”拿过吊衣架上一件薄外套披上她的肩头,他不由分说的环著她离开房间,现在没什么事比填饱他的肚子重要。
人都被“绑架”了,宣劭柔只能进厨房为他张罗吃的,简单的做些炒面与培根加蛋三明治。当她倒好给他的柳橙汁与自己要喝的牛奶,坐在餐桌前的他已将一盘炒面解决大半。
幸好他不挑食,否则他也许会把厨房烧了。
落坐他对面喝著牛奶,她不禁纳闷,昨天她好像听说他是夏氏集团的副总裁,此刻就算他大口吃东西也照样好看,这样一个家世与相貌均优越的男人,他的准新娘为何会落跑?
“你肚子饿除了会吼人,是不是还会踹人?”他的未婚妻受不了,所以逃婚?
“你当我暴力狂。”他头也没抬的回答。饿过头,他仅会交代特助和玄之“加倍”工作,让他们叫苦连天。
“那你还有什么坏习惯?”
“什么意思?”
“不然为什么──”
为什么你未婚妻悔婚不嫁你?到口的疑问她及时煞住,没忘记昨晚提到他未婚妻时他愤然的低吼,此时问他这种敏感问题,无异是另一次的残忍伤害。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耸肩带过,她拈了块三明治吃。
夏允腾微抬眼看她,总觉得答案不仅她好奇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