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扶住江红香。“少奶奶,你别怪爷,这不是爷的错。”
江红香紧盯着老管家,惨白的双唇微颤,声音抖得如风中落叶。“你、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老管家虽然面有难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的眸色立刻变得犀利,她一针见血地道:“她是他的女人?”
老管家噤声了,根本不敢回答这个问题,江红香冷冷的看着他,泪再次滑落下来。
“少奶奶,你可别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啊,那个女人根本不算什么的!爷最爱的是你,你要相信老奴的话啊!”
果然……江红香紧紧揪住胸口。
果然啊,她就在想,像雷间泰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只守着她一个女人呢?
那夜他回到房间已经很晚了,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无论多晚,都会给他留一抹烛光,她背对着他,冰冷的身子明明白白写着拒绝。
雷间泰叹了口气,想要向她伸出手,但还是缩了回来。
两人背对着背,第一次如此陌生疏离,一整夜都无言,江红香默默地流着眼泪,直到天泛起鱼肚白。
雷间泰很早就起床了,脚步轻浅,像是怕打扰到她似的小心。
她偷偷转头看着他的背影,他走路的姿势,那双搭在门闩上的大手,奇异地刺痛着她的心,莫名的悲惨预感,是那么强烈。
她知道他会离开她。她想挽留他,想扑进他的怀中,她想利用肚中的孩儿让他永远留在她身边……可,直到他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她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咬着自己的手指,泪流满面。
不!不可以这样!
自己的幸福,是要靠自己来争取的!
突如其来的念头,宛如一道闪电,劈进她的脑海。
江红香立刻起身,慌乱地套上衣物,脚步匆忙地想要追上他的身影。
啊,她看到了!
明明就已经那么近了,近到她几乎要开口呼唤他的名字,可张开的嘴巴,突然僵住了。
因为,她看见“她”来了!
是昨天那个异族女人,看起来似乎等在后花园角门边等了好久,一见到雷间泰,她便笑吟吟地走出来,熟稔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那猫儿般的大眼故意地看向她,示威挑衅的目光,毫无顾忌地朝她射来、她嘴角噙着坏笑,双手环住雷间泰的颈顶,诱惑的水眸在他的脸上勾留。
那是她的相公!她江红香的男人!
不可以,不可以随便乱碰!
江红香在心中强烈地呐喊着,但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为什么不推开她?为什么?
她恶心得想吐!
再也看不下去,江红香捂着剧烈抽痛的胸口狼狈离开。
她的心碎落一地,也明白了一件事,再如何坚强的女人,看到深爱的男人诐别的女人搂在怀中,也无法当场质问,因为会害怕,怕他最后推开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阿秋,虽说是朋友,但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吧。”雷间泰不着痕迹地拒绝阿秋的投怀送抱,他干笑两声,“要是被库哈看到,我可担待不起。”
之所以对阿秋这么客气,实在是因为她早已不再是他的女人,而是他好兄弟库哈的女人,别人的女人,尤其是好兄弟的女人,再怎么说,都得给面子。
要换作别的女人,他早一拳捶出去了,又不是得了软骨病,干么就随便往男人身上靠?除了他的小娘子,任何女人他都不想碰!
阿秋尴尬地笑了两声,直起身子,但手臂还是搭在雷间泰的肩上,继续假装帮他拍去肩上的灰尘。
雷间泰消受不起,但他还是给阿秋留了面子,没有甩开。
“不是说库哈有事要和我说?我们走吧!”雷间泰技巧地躲开她再次伸过来的手,大步走到前头。
阿秋的脸色随即变得阴沉,这个不解风情的蛮牛,简直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怎么?你还不走吗?”雷间泰转头问。
阿秋立刻藏起晦暗的脸色,娇笑了一声,追上雷间泰。“哎呀,雷爷,这就来啦!”
没关系,她好不容易有了这次的机会,一定会重新把雷间泰逮进手掌心的!
从那天起,雷间泰就再也没有回家过。
他只让管家知会江红香一声,便把两位客人带到榆次县城里,还重金包下了城里最好的客栈。
第二日,雷间泰派了小厮回来,只说要带着两位客人去一趟京城,把他们介绍给成大人。
江红香只想知道他究竟在做些什么,也顾不得身子重,她去了趟榆次县城,结果她前脚才到,他后脚就走人,两人根本没有碰到面。
此后十来日,他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江红香已经快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折磨疯了,这天,她叫来了管家,打算好好问个清楚。
“管家,你既是在库伦就跟雷爷认识了,那两个人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管家支吾了一声,还是答道:“男的是雷爷救助的蒙古贵族库哈,女的……女的……”
“女的是谁?”江红香声色俱厉地问。
管家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就什么都说了。“是阿秋姑娘,她是雷爷在库伦遇到的女人,她本来是蒙古人的小妾,被正妻赶出来,又被人口贩子拐卖到库伦,雷爷看她可怜,才把她买下来的。”
“她跟了雷爷多久?”江红香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都陷进了掌心。
“三、三年!”管家看看女主人,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他赶紧说道:“不过少奶奶,阿秋姑娘是威胁不到你的,雷爷只爱你,阿秋姑娘已经被雷爷……”
“出去!”听到这,江红香早已心灰意冷,哪还有心思听管家的解释。
“少奶奶……”
管家还想再解释,江红香却伸出手制止他,“你出去吧,我没事的。”
“可是……”管家还是不放心,有些迟疑。
“出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江红香故作坚强地挺直背脊,背对看管家。
管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默默退下。
究竟还有多少泪?究竟还要为那个男人哭多少次?
江红香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高高鼓起的腹部。
宝宝,是娘不好,娘不该只想着你爹,娘害你伤心了吧?娘不是有心的,娘也不想难过,娘好爱好爱你啊,可是娘……
娘也深深爱着你爹!
江红香闭上双眸,冰冷的泪水滑落脸颊。
雷间泰给她的梦太美太好,她一时昏了头就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可是,看看他给她的是什么?
原本即使他从未说过爱她,她也以为至少他爱这个家,爱他们的孩子。
他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想要一个自己的家,曾经,她被他如此微小的渴望打动,努力想给他一个美好温馨的家,可现在呢?
江红香拿起手绢,拭去颊边不停滚下的泪珠。
现在,完美的假象完全破碎。
他以前的情人找来了,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哪还有多余的心力来关心她和孩子?
江红香把沾湿的绢帕仔细折好,发誓再也不会为那个人再流一滴泪。
她是个母亲,还有弟妹要照顾,她绝不会为了一个可能抛弃她的男人就要死要活,如果他不想要她了,那就随便他吧。
从今以后,她只为孩子和弟妹而活!
江红香的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他不要她,是他自己蠢!因为,她相信,全天下再也不会有哪个女人,能够比她更爱他了!
第10章(1)
这十几天下来,雷间泰累到不行。
带着库哈去见成大人,进宫面圣,跟着成大人与相关的官员会面,与各地商会会长见面商讨,还有……应付阿秋的纠缠!
他的女人又不在身边,有时候他真想冲出去大吼一声,然后骑上马狂奔回家,把他的小娘子扛到床上永远不再下床,就这样溺死在她的怀里。
可是……他还有他的责任!
雷间泰烦躁地睡不着觉。
好热!
他猛地从床上起身,赤着脚踏在冰凉的地砖上,背脊窜起一阵凉意,但很快又破燥热的风给吹散了。
雷间泰重重地闷哼一声。
要是他的小娘子在的话,肯定会给他打扇擦汗,了不起他忍着热,只要她乖乖给他疼爱,让他快活赛神仙,他才不管什么热不热呢,两个人能在一起,那才叫好!
还有他俩的小宝贝儿,她有没有照顾好?
越想心就越烦躁,就着微亮的月光,雷间泰在倦大的屋子里不耐地来回走动着。
他当初离开家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雷泰才刚这样想,一阵恐慌袭来,他坚定地摇头,不行!他不能冒任何风险,哪怕只有蚂蚁那么点大。
“呜!”雷间泰低吼一声,弯下腰抱着自己的脚,痛得龇牙咧嘴。
原来,他不小心踢翻了装着冰块的木桶,木桶和厚重的冰块一古脑儿全砸在他的脚上。
真是倒霉到家了!
雷间泰哀怨地更想家了,怎么一离开家,他就没遇到好事呢?他一边咒骂着,一边把倒把在脚上的木桶扔到一边。
刚想扯喉咙唤小厮来整理,门就啪嗒一声被推开了。
烛光照亮了整个房间,阿秋穿着单薄的亵衣款款而来。
“雷爷,阿秋听到了动静,出什么事了?”
别又来了!雷间泰闭上双眼,不耐烦到了极点。
“啊!雷爷,你的脚!”
雷间泰的脚背肿得老高,表皮瘀红一片,大概明天就会转为青紫。
“雷爷,让阿秋扶您。”阿秋低下身子,欲扶起雷间泰,那欺霜赛雪的高耸胸脯暴露无遗。
“走开!”雷间泰猛地推开她,再也不遮掩心中的厌恶。“我自己可以。”
阿秋没提防雷间泰这一推,软倒在地上,姿态妩媚。
她回身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哀怨地问道:“雷爷,你为何对我如此无情?”
雷间泰的脸色冰冷,他咬着牙,硬是忍着脚痛,坐到椅子上。“阿秋,在你爬上库哈的床时,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是那样的,雷爷,不是那样的!”阿秋哭着,爬到雷间泰的身前,攀着他的膝盖,跪在他面前。“雷爷,阿秋爱的始终都是你啊!”
“那为何要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勾搭库哈?”雷间泰看也不看她。“你还是自重吧,毕竟你现在已经是库哈的妾了。”
“你从来都没爱过我!”阿秋哭喊着,“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库伦,常常一出去就是一年半载的,我难道不会寂寞吗?”
“所以你找上库哈,我没有怪你们。”雷间泰用着仅有的一点耐心解释。“库哈是个好男人,你好好珍惜吧。”
他跟库哈有兄弟之情,当初把阿秋介绍给库哈认识的时候,他就看出库哈对阿秋有意,他也不是故意把阿秋让给库哈,实在是当时自己一个人,跟着商队东奔西跑,每多活一天,都可说是捡来的,他也不想耽误阿秋,所以默许了阿秋和车哈的相好。
至于现在,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妻子,更不可能去招惹兄弟的女人,阿秋的心意,他不能领,也根本不想领!
阿秋心里不甘心地想着,这些时日以来,她三番两次地刻意勾引他,他都是不动如山地推拒,难道她就真的不如他那个村姑出身的娘子?
“她哪里比我好?”阿秋嘤嘤哭泣着。
“也许她什么都没你好,但在我心中,她是最好的女人!”雷间泰低声劝道:“阿秋你出去吧。人生的路是你自己选择的,既然已经选择了库哈,你就要尽心尽力地伺候他,他是你的男人,你这样对待他,也许到最后连他都会失去。”
阿秋面色一僵,停顿半晌,擦去眼泪,慢慢起身,再转身看向雷间泰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知道她当初选错了,错失了如此伟岸英武的男人,那是她一辈子的遗憾,但她不想再造成另一个遗憾。
“雷爷,阿秋去叫小厮来给你敷药。”
“多谢!”
而门外紧握着长剑的库哈,呆呆地背靠着墙,雪亮的剑身在月光下闪动着幽冷的光芒。
他本来是要来杀他们两个的,可如今……
阿秋走了出来,看到库哈,又看到了他手中的剑,她愣了一下。
“库哈……”
库哈回神,收回了剑,“当初是我对不起他。”
“对不起,库哈,我不会再这样了,从今以后,库哈就是阿秋的天,阿秋再也不会离开库哈。”
库哈感动的看向阿秋,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得到她的心,“阿秋……”
阿秋回头看了看雷间泰的屋子,眸中闪过一丝留恋,但很快便消失。
她对库哈说道:“是我们欠他的。”
库哈点头。“我们这辈子欠他的,就算拿命来还都还不清啊!”
阿秋握住库哈的手,坚定地说道:“雷爷是我们值得用命来托付的男人,不管我们在买卖城的生意做得有多大,雷爷都是我们的主子。”
库哈点头。
江红香鼓起重新生活的信心,把雷间泰抛到脑后,每日认真操持家务,关心弟妹,照顾自己的身体。
十几日过去,村里就起了谣言,大家都认为江红香是被雷间泰给抛弃了,有人同情怜悯,更有人幸灾乐祸,总是有人找到借口就往雷家跑,假惺惺地说些听起来真心实则落井下石的话来“安慰”她。
江红香起初还敷衍几句,后来索性闭门谢客。
偌大的雷宅渐渐无人往来,像是一座死城,等待着被别人遗忘。
被夫君无情抛弃的女人,纵有万贯家财,也是一种彻骨的悲哀!
更何况,没有了男主人的家,就像是一座敞开的宝窟,怎能不引来强盗的垂涎?
于是,在伏暑最热的那天,雷家出事了。
“少奶奶、少奶奶、不得了了!”看门的门房急得满脸通红,一身是汗,他一边叫喊着,一边向主屋狂奔。“少奶奶,出事了!”
门房还没到主屋,就被管家喝斥住,“你想死了?少奶奶最近身子不舒服得紧,你鬼叫个啥?去去去!”
门房一边猛擦汗,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不是的,管家,外面,外面来人了!”
管家眼一眯,问道:“谁来了?”
“是村长,村长带了一群人来闹事了!”
管家一愣。“村长?”
这个人怎么好像已经消失很久了似的?
难道是为半年前的赌约而来?
管家掐指算算时日,真是巧也不巧,今天正是赌约到期的日子。
可雷爷已经赢了赌约了啊!照理说,他老人家该去的是县衙门主动请辞吧,干么跑到他们家来?
“管家,他们这群人可是拿着家伙来的,要不要叫少奶奶?”门房胆颤心惊地问。
管家思忖半晌,正要开口一一
“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我就在大厅里见他们。”江红香沉静而冰冷的声音传来。
管家和门房同样一惊,赶紧回身行礼。
“少奶奶,这事还是老奴来处理吧!”管家有点放心不下主子挺着这么大一个肚子,独自面对外面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