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怀秋愣了一下。庄敬怎么了?自成亲以来,他虽然对她百依百顺,肢体上却始终与她相敬如宾,不过分亲密。
若非她能看出他眼里的怜惜与深情,否则也要怀疑他娶她纯粹是救了她,心里其实是不喜欢她的。
但他的不作为也确实令她泄气,她是真想与他做一对名实相符的夫妻,奈何……真不知他脑袋都装了什么,喜欢她却不要她,这啥莫名其妙的念头?
今晨,她才想着一定要想办法勾起他的热情,但什么都还没做,现下他却如此,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脑袋不清楚了?
“回来啦,今天累吗?”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替她理顺散乱的发丝,眼里的温柔让她一颗芳心几乎要化了。
“不累。”就算工作再忙,只要想到家里有个他,她便觉得再多的疲累也化为云烟,消散无踪了。
他环着她的腰,往家里走。
“今晚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蟹黄狮子头、双色虾、素三鲜,还有竹笙汤,包你满意。”
“天天这样吃,你不把我喂成大胖猪?”她嗜海鲜,他爱吃肉,但每回他做菜,总以她为主,让她感动之余又是满心幸福。
“吃胖点好,太瘦了我心疼。”若非她胃口小,他定会在正餐之余,再替她准备点心和夜宵,务必将她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那可就不漂亮了。”他的话虽然令人开心,可她还是忍不住打趣。
“不会,你不管胖或瘦,肯定都是漂亮的。”他斩钉截铁地道。
“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他俯近她耳畔,轻声低语。“在我心里,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永远都是最美的。”
她笑得眼睛都成弯月了。“油嘴滑舌,等我人老珠黄时,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不能说?只要你喜欢听,我每天都说。”未了,他又义正辞严地补了句。“而且保证字字出自真心,绝无虚假。”
“你又吃糖啦?”
“没,家里的糖已经被我吃完了,今天又忘记去买,所以没吃。”
“那就是喝蜜水了?难怪嘴巴这么甜。”
“我不喜欢喝蜜水,而且……你确定我嘴巴甜吗?”
“满嘴甜言蜜语,都快腻死人了,还不够甜?”
“我说的不是那种甜,是这种……”他突然倾身,在她唇上迅如飞羽般偷了一吻。“怎么样,甜吗?”
一瞬间,她呆了。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庄敬这是怎么了?他励才……他他他……她是不是错觉了?可自己竟然被偷吻了,这种事可能发生吗?
“小秋,你干么不说话?是刚才没尝清楚吗?那……”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这一次,他慢慢地、温柔轻巧地覆上她的唇,细细地吮吻,将她唇上的胭脂尝了遍。“现在能够确定我的嘴是不是够甜了吧?”
她本是呆滞,搞不清楚他为何突然吻她,可就在她陷入茫然的时候,他再度吻了她,然后,她全身好像发烧了一样,又红又热,偏偏心里又在欢呼——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她快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之所以娶她,只是因为同情。
接下来,他又问出了那个好笑的问题。那本是他们互相斗嘴的话,平时她也跟他玩得开心,可不知为何,此刻一听,她眼眶一热,泪珠莫名其妙地便落了下来。
一见她哭,庄敬立刻慌了手脚。“小秋,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麻烦的是她不仅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甚至无法停下如断线珍珠般的泪水。
“难道……小秋,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道歉,我再也不会亲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她哭得他好心疼啊!
同时,他也暗地将凌端骂了一遍。说什么要跟她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她的心才会安,简直是一派胡言!她如果安心了,怎会哭成泪人儿?
他气凌端,更气自己,明明下定决心要待她平复心情,再重新追求她,赢取她的芳心,为何自己就这么沉不住气呢?他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小秋,你……若是生气,就打我吧!别哭坏了身子……”他发誓,任打任骂,绝不还手。
付怀秋哭了半天,听闻他的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庄敬怎地如此糊涂?以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她若不喜欢他,岂会与他拜堂成亲?
原来这个一天到晚讲“情趣”的男人,才是根真真正正的大木头,连她这“木观音”都要甘拜下风。
她见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也甜也恼、也羞也气,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
可有一点却是自始至终没有改变——她喜欢他,无论他知情识趣也好,迟钝无知也罢,她就爱他这番真性情。
“小秋,如果你怕打我手会痛,那……”他举起手,就要扇自己两巴掌,替她“出气”,同时安抚她受创的心。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我没有生气。”付怀秋真不知道他怎会如此迟钝?偏偏她就是爱惨了这个大傻瓜。“我们回家吧!”
她要拉着他进家门,他却痴痴愣愣地杵在原地,活生生如一根钉入地里的木桩了。
“庄敬。”她唤他一声。
他还是没有反应。
她轻轻地在他臂上拍了下。“你发什么傻?走啦,回家去。”
他依旧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庄敬,你要呆到什么时候?真是……”想起自己的大胆,又看他这副木头模样,她不觉有些羞恼。“你傻够没有?”
当然没有!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蜻蜒点水般的吻。
那几乎不算吻,只是她的唇轻轻刷过他的而已,但其中的热和甜蜜足以焚尽他所有理智。
他体内彷佛有一把火在烧,脑子昏沉沉的,一会儿觉得幸福得像要飞上云端,一会儿又怕这只是幻梦一场,她其实并未亲吻他,一切纯粹是他痴望太久,于是作了白日梦。
因此他费尽心思要回味那个吻,那个让他惊心动魄、却又轻如鸿羽的细吻。
奈何它开始得太突然,又结束得太快,任他绞尽脑汁,也记不清这吻到底是什么滋味?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他好懊恼,倘使自己的吻就这么丢得不明不白,他非呕死不可。
尤其对象还是他魂牵梦萦的付怀秋——不行,他一定要想起这个吻的滋味,要一辈子思念它、回味终生。
“庄敬!”这人发愣也要有个程度吧?哪有像他这样的,瞬间变木头,任人怎么叫都叫不醒。付怀秋不觉有些气闷,小脚在他的脚板上狠狠跺了一下。“你要回神没有?”
“唔!”剧痛终于把他的神智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委屈地瘪着嘴。“小秋,好端端的,你干么踩我?”她对他这么凶,可见刚才的温柔是假非真,令他不觉好生泄气。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差一步就进门了,可我怎么推你也不走,怎么,想杵在这里当门神?”
“当什么门神?”他悠悠地吐出一记好长的叹息。“我只是……”算了,那个梦太丢脸了,还是不说了。
“只是什么?”
“没什么。”
“喂,你是不是男子汉啊?畏畏缩缩的,一点英雄气概也没有。”
“谁畏缩啦?我……我怕说了你会生气嘛!”他处处为她着想,她不领情,怎不教人郁闷?
“好,我保证不生气,你快说。”她催促道。
“我……算了,这种事换成我都要生气,更何况是你。”他今天已经招惹过多,实在不愿再令她发火。
“你——”付怀秋最讨厌被吊胃口了,当下狠狠在他臂上掐了一记。“我命令你,说——”
“呃……”他其实也不痛,但她这么凶,他只好老实招了。“那个……就刚才,我好像作了个梦……梦梦梦……梦见……”
“梦见什么?快说。”反正他皮粗肉厚,连军棍都不怕,何况她小小的掐捏。于是,她又伸出两指,掐住他腰问一块肉用力拧了下去。
“唔!”他不痛,可他怕痒啊!“我说就是!我梦见……你主动亲了我。”
“啥?”瞬间,她脸红似霞染。
“我说,我梦见你亲了我!”他豁出去了大声说道。
“要死啦!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丢死人了。
“反正是梦,我就说着过过瘾,有什么关系……”他嘀嘀咕咕着,语气充满遗戚。如果那梦是真的,该有多好?
她噗哧地笑了出来。这傻瓜……他为什么傻得这么可爱呢?傻得教她……想不喜欢他都好难。
“笨蛋!”她踮起脚尖,又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为了不让他又误会自己在作梦,这一回她刻意吻得久一点,芳唇紧贴着他的,仔细感受他的体温和气息,一股热慢慢在她心底燃起。
庄敬先是怔了一下,待确定唇上的芳香确实是她的吻,一阵喜悦如狂涛巨浪股席卷他全身。
她吻他了……她真的吻他了!老天爷,这不是梦!他感动得几乎掉下泪来。
她的吻很温柔,她的唇很软,她的气息充满了春花般的芬芳……她的一切都让他深深陶醉。
他闭上眼,情不自禁地抱起她,加深了这个吻。
当他的舌舔过她的樱唇时,她全身如遭雷击,一股酥麻沿着背脊窜逼全身,让她不自觉打颤。
他几乎吻遍她的唇,尝尽了她的味道,很甜,比糖蜜更加甘美。
接着,他的舌小心探入她唇腔,刷过她编贝般的玉齿,然后探入其中,轻轻碰了下她的丁香。
她只觉有人彷佛在她体内点了把火,轰地一声燃起,她的理智便消散了,只有情火燃烧得越发炽烈。
一阵甜蜜的呻 吟逸出她喉间,同时,她的娇躯如水般在他怀里融化了。
适时,他的舌头勾住她的丁香,先是轻轻吸吮了下,接着便紧紧纠缠,抵死缠绵。
她用力攀住他,深深沉迷于这绝妙的快感中。
“小秋,我喜欢你,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跟你做一辈子夫妻,所以……我们圆房好吗?”她主动的亲吻给了他信心,她是喜欢他的,这是爱情,或许其间也掺杂了些许恩情,但毫无疑问,她对他确实有意。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当然是立刻捉紧她,让她永远待在自己身边,永不分离。
闻言,付怀秋眼眶一热,差些哭了出来。
她等这一刻已经等好久了,久得她真怕又来一个袁紫娟,把他抢走。
如今他说了,他要跟她做一辈子的夫妻,她开心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频频点头,温柔的眸光里散发满满的爱意。
他打横抱起她来,大步跨进家门,直入新房。
就是今夜,他们要完成那迟到许久的洞房花烛,成为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
仍是那间新房,虽然没了龙凤花烛、喜帐、喜帘等等,但桌上的油灯,爆开的并蒂烛芯,却更显喜气。
付怀秋满面羞红地看着庄敬,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害怕。
期待的是过了今夜,她便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再也不怕有人将他抢走了。
可害怕的是,她娘亲去得早,是小姑姑将她抚养长大,教她读书识字、琴棋诗画,甚至买卖营生,在她眼里,小姑姑几乎是无所不能,而她也将小姑姑的本事学了八、九成。
但小姑姑什么都教她了,唯独人伦之道——为何小姑姑没教她如何洞房花烛呢?
她躺在床上望着他,眼里有些茫然,不晓得接下来要怎么做,才算是尽了做妻子的责任?
唉,后悔啊!早知如此,她早上就不该问凌端夫妻相处之道为何?
她应该问他,洞房花烛夜,做新娘子的要如何服侍新郎官才算合格?
不过也幸好她没问,否则难保凌端不会当场吐血昏厥。
从某方面来说,付怀秋是聪明的,但就另一方面而言,她的直率和单纯绝对是杀人于无形的武器,任谁被她那么一请教,即便不死,也受伤严重。
第8章(2)
可她不懂,并不代表庄敬不明白。
他有三个哥哥、三个嫂嫂,就算他不特意询问,平常听兄弟们吹牛打屁,也知何谓人伦大道。
他吻了下她微显苍白的唇。“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知道。”他对她有多好,她比谁都明白,因此她不怕为他所伤,相反地,她怕自己做不好,反而伤了他。“可我……庄敬,老实说,我什么也不懂,若是伤害到你……那……你别客气,千万要跟我讲,我会改进。”
他瞠目结舌半晌,差点喷笑出来。“小秋,你听谁说你会伤害到我?”
“谁说的啊?”她想了一下。“我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是以前家里几个婢女就是了,她们说洞房花烛很痛苦,简直是场灾难……我不明白为什么如此难受的事,大家却这么喜欢,但……”若非要经过一番折磨才能成为他真正的妻,她甘愿。
“你没有……”他本来想问,从没人教过她人伦大道吗?可想起她母亲早亡,姑姑又早早入了宫,偌大的相府就留下付相、付大公子、她和一堆奴仆,那些女儿家的事,她总不好随便找个下人请教吧?而要指望付相或付大公子想起这妹子年纪不小,该当婚配了……那还不如指望天下红雨来得快。
因此她不解情事也属正常,他一面怜惜她这一路走来的孤单与寂寞,一边想着,至此而后,绝不放她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他们一定携手同行,永不相负。
“对不起,我……我确实有些笨,所以……”她结结巴巴地说着。
他俯下身子,吻上她的唇,也把那些自卑自弃的话全数吻断。
“胡说,你若笨,那我算什么?白痴吗?”他吻完她的唇,又吻她的颊、她挺翘的鼻、那总是泛着两汪水气的秋眸,和翠如远山般的黛眉。“其实我也不懂,但有什么关系,我们有漫长的一夜可以慢慢研究,怎么享受一刻值千金的春宵。”
“你确定是享受,不是痛苦?”在他的细碎亲吻下,她身子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有点酸软、有点麻痒,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欲望在心里燃起。
“当然。”吻遍了她的五官后,他又重新吻上她的唇。“我这么喜欢你,又如何舍得让你受苦?”
“庄敬……”他终于亲口说出喜欢她了,她感动得泪盈于睫。
“怎么哭了?”他慌忙吻去她的泪。“从我们拜堂成亲开始,我就发誓,终此一生都要守护你的笑容,绝不再让你掉半滴泪,可是……对不起,我似乎把它搞砸了。我很抱歉,小秋,一直以来委屈了你,我……”
付怀秋双手勾下他的头,吻住他更多的歉语。
“这是喜悦的泪,真的,自从嫁给你之后,我每天都过得非常开心,我很满意现在的日子,庄敬,谢谢你给我带来许多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