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嫁之事还早得很,她不着急,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恢复「自由之身」。
上了马车,苏映宁像个小可怜似的瞅着苏华安,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爹,明日开始别再来马场了,好吗?」
「敬国公府不给出明确的态度,你别想见他。」苏华安的态度很强硬。
「谁说我要见他,只是马场太无聊了,我快闷坏了。」苏映宁绝对不会承认自个儿犯相思了,以免她爹觉得委屈,女儿的心竟然如此轻易投入「敌人」的阵营,真的白养了。可是,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他好吗?见不到她,他是不是很心急?
「爹瞧你忙得很,成日画个不停。」
「若非无聊,我何必画个不停?而且,因为爹拘着我哪儿也不能去,我只能将先前打下来的底稿完成,还没机会动手画。」
顿了一下,苏华安闷声道:「云世子有什么好,你怎么会看上那个小子?」
「云世子没什么好,但也没什么不好啊。」
苏华安两眼一瞪,「不要跟爹爹打马虎眼。」
苏映宁无辜的眨着眼睛,「云世子确实没什么不好啊。」
「你至少要让爹知道他有什么好啊。」
「他有什么好都不重要,他只要对我好就够了。」一个人有多出色,或者他有多少值得夸耀的优点,一点意义也没有,若他的好不能用在自己身上,那也只是属于他的。
马车突然停住,父女俩只好暂停讨论。
朱倾儿自动自发的推开车门问:「贺叔,出了什么事?」
「前面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好像是马车坏了,我过去瞧瞧。」
朱倾儿回头看了苏映宁一眼,「姑娘,我跟过去瞧瞧。」
苏映宁点了点头,半路遇到这种事,确实很难教人不起疑心。
朱倾儿下了马车,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站在马车外面问话,「姑娘,那辆车确实出了点问题,家丁已经去附近找庄家租马车,只是,他们的夫人身子不舒服。」
「我去。」苏映宁拿起医药箱,先递给朱倾儿,再跳下马车。
两人快步走向停放在路边的马车,一位神色焦急的嬷嬷站在马车边,嬷嬷一看到她们,连忙迎上前道:「倾姑娘,这位就是苏大夫吗?」
「是,我家姑娘医术很好。」
「有劳苏大夫给我家夫人瞧瞧。」
苏映宁赶紧上了马车,一见到对方,她不由得一怔,此人怎么如此面熟?只是此刻她没有时间多想,她赶紧查看对方的情况,问清楚旁边侍候的丫鬟,最后把脉。
「夫人这是平常内伤脾胃,长时间劳累,加上气血太虚,汗出太多,使得水分流失太快所造成的。」苏映宁转头看着马车外的嬷嬷,「马车里面太闷了,请嬷嬷帮忙先将夫人移到外面通风处。」
嬷嬷赶紧请丫鬟帮忙,两人一扶一背将她家夫人送到树荫下。
苏映宁先按对方手上的少府穴,把心气先护起来,避免昏迷,接着施针,先针百会穴,将气提起来,第二针合谷穴,既解表又提振体内原气,第三针曲池穴,开始散去头顶背部的热。
三针之后,那夫人的脸色慢慢恢复,不想吐,也不再喘了。
待取针后苏映宁从医药箱取出一个白色小瓶子,交给嬷嬷,「这是我自制的解暑丸,取一颗化进温水给你家夫人服下,一日三次。」
「谢谢苏大夫。」
「用了药之后,夫人最好再歇会儿透透气,别急着上马车,还有,马车的窗子最好打开通风。夫人若有需要,明日过了未时可以来慈惠堂找我,我先告辞了。」苏映宁起身行礼,带着朱倾儿走回自个儿的马车。
「姑娘,那位夫人很奇怪,似是有话想要跟姑娘说,却又迟迟不开口。」朱倾儿低声道。
苏映宁不以为意的道:「若真的需要开口,就会开口了。」
朱倾儿看了苏映宁一眼,不再言语。姑娘是不是已经猜到对方的身分了?
苏映宁根本不必费神猜测对方身分,因为那夫人长得跟云珍太像了,而且又如此巧合的遇上她,此人想必是敬国公夫人,不过,中暑应该是意外,也因为如此,敬国公夫人原来安排的巧遇发生了一些变化,无论敬国公夫人的目的何在,她只尽自个儿的本分。
她们上了马车,对方从庄子租来的马车也来了,苏映宁透过车窗瞄了一眼,便坐好身子闭目养神。
云靳最讨厌半路拦截这种事,可是这一次娘派了最信任的易嬷嬷,又说娘病了,他连一丝不耐烦也不敢表现出来,赶紧跟着易嬷嬷去了紫霞居。
「娘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云靳真的有心对一个人好,其实不难,因为对他而言目的更重要,手段是其次的,可是面对自个儿的娘,他就是别扭,没法子,娘知道他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即便前一刻他笑得像只无害的绵羊,下一刻他也可以大刀一砍,将人家的头砍下来,这样,他还在娘面前装模作样,不是很奇怪吗?
「中暑。」
云靳唇角一抽,入秋了,娘竟然中暑,这唱的是哪出戏?他当然不敢质疑,只是关心的问:「娘今日去了哪儿?」
「原本想去庄子住上几日,半路马车就坏了,又中暑,索性折返。」
张清兰是个很重规矩的人,但不表示她不会动脑子,与其待在府里苦思为何连老夫人都靠向苏映宁那一边,还不如她亲自会一会她,证明她只是乡下丫头一个,什么医术好只是幸运蒙到的。
她安排得很好,因为马车坏了,正好巧遇从马场回来的苏映宁,没想到未见到人,她的身子就先不舒服,若没有苏映宁替她施针施药,她真不敢想象后果如何。
「这会儿娘觉得如何?」
「还好半路遇上一位大夫,她先是施针,接着施药,要不,若是娘当时昏倒,伺候的人一定乱成一团,又没有马车……你就等着准备给娘收尸。」
云靳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摸了摸张清兰的头,没有发烧,应该不是胡言乱语。
张清兰懊恼的拍开他的手,「娘很清醒,不是在胡言乱语。」
云靳难为情的一笑,「我请太医过来给娘瞧瞧。」
「不必了,苏大夫的解暑丸很好。」
「哦……苏大夫?」云靳倏地瞪大眼睛,是苏华安吗?
张清兰显然不愿意多加解释,自顾自的道:「我可以接受苏姑娘,可是,苏姑娘必须以定国公义女的身分嫁进敬国公府。」
「定囯公义女?」云靳觉得脑子快打结了,先是一喜,可是还来不及消化,娘又给了他一道难题,老定国公还想要他当孙女婿,他要定国公收小宁丫当义女,这有可能吗?
「你必须自个儿想法子让定囯公收苏姑娘当义女,当然,若是能找到其他身分尊贵的人收苏姑娘当义女也成,总之,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娘,这是何必呢?」
张清兰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男人就是男人,从来不懂女人的世界不是单靠男人的本事,有一部分跟家世背景有关。
「娘不是有意刁难,先不论敬囯公府在京中权贵的地位,单说敬国公府,若是苏姑娘背后没有靠山,你以为她能够在这儿立足吗?」
敬国公府说起来不复杂,只有三房,且都是嫡出的,可是媳妇儿全来自世家大族,拥有上百年的底蕴,一个身分卑微的敬国公夫人如何管得了这个家?
「她不是一般的姑娘。」
「娘知道她非比寻常,可是京中贵女又有多少寻常人?这个天资聪颖,那个才华洋溢,甚至有人比男子出色,不过,又有谁真的在乎她们的能力,与她们亲近还是因为她们的身分。」
云靳想反驳,小宁丫的非比寻常不同于那些贵女,可是娘不会明白,在娘的认知中,那种聪慧过人,或者是众人口中的才女,就是所谓的非比寻常,其实,这些真的没什么,她的见识、豁达,才是她真正与众不同之处。
「若非苏姑娘今日相助,娘不会让步,你可别讨价还价。」
云靳顿时明白了,娘口中的苏大夫并非苏华安而是小宁丫,是小宁丫自个儿赢得娘的让步,虽然这样的让步在他看来是多余的,但是他很骄傲,他的小宁丫就是有收服人心的能力。
「我知道娘做最大的让步了,但我想告诉娘,苏姑娘若愿意嫁给我,她最大的靠山应该是我,不是任何人。」一个男人要是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根本不配说爱。
张清兰怔愣的看着儿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娘身子不适,还是早点安置,我不打扰娘了。」云靳行礼后退出房间。
张清兰轻轻叹了口气,几近呢喃的道:「嬷嬷,苏姑娘真是令人嫉妒。」
易嬷嬷不知如何回应,索性不发一语。
「他们是父子,但是差得可真远。」张清兰躺下来,转身背对着外面。
没有人是一模一样的,就是双生子也不例外,更何况是父子。易嬷嬷终究没有规劝,只是心疼的替张清兰盖好被子,安排好守夜的丫鬟,退出房间。
第八章 重点人物悄进京(2)
同样约在竹子湖,容妃包下的是一艘两层楼的画舫,而皇上只能弄到让四、五人乘坐的画舫,由此可见,两人的财力实在差太远了。
云靳只能感触一下,可不敢说出来,皇上最没面子的事就是缺银子,尤其看到安国公府每年送上来的长春节寿礼,贵重得好像害怕人家不知道他们家银子太多无处可花,更是呕得想捶胸顿足。
他们进了船舱,周婉容已经坐在那儿悠闲的煮茶,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要迎接的是挚友。
「皇上来了,坐吧。」周婉容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专注的煮茶。
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是面对容妃,皇上就会不自觉的生出敬意,因为她不只是父皇的妃子,更是大梁立国的功臣之一。
皇上行晚辈之礼坐下,看着周婉容行云流水的煮茶手艺,不禁入迷。
周婉容倒了两盅茶,一盅递过去,一盅自饮。
「这是我最喜欢的片茶,色泽翠绿,香气清高,味鲜甘美,不过,我更中意此茶可以消暑解渴生津,助于消化,还能入药治病。」周婉容并不在意皇上是否敢喝,自顾自的品茗。
皇上当然不会不敢喝,举起茶盅,先闻茶香,再细细品茶。
「皇上想必已经猜到我当初为何逃亡吧?」
周婉容突然跳入主题,皇上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苏姑娘真的是父皇的遗腹子?」
「是,不过,这还得苏大夫说了算数……」周婉容仔细道来经过。
其实她和苏夫人的孩子都是不足月生下的,可苏华安是大夫,绝对可以养活孩子,不过舟车劳顿,一旦孩子染上风寒,可能熬不住,而情况显然如此,两个孩子最后只有一个活下来。
朱倾儿已经确认苏映宁是她的女儿,但却是苏华安将她的女儿抚养长大,若苏华安坚决否认,她不会认回孩子。
「虽说我舍弃孩子乃迫于无奈,但我的选择已经让我失去为人母亲的资格。」
「无论苏大夫还是苏姑娘,他们不会不认容妃。」在皇上看来,没有人会舍弃公主的身分当个小老百姓。
周婉容淡漠的看了皇上一眼,「在我看来,有父母用生命守护的老百姓,更胜于没有父母庇护的公主。」
云靳深有同感,可是皇上就尴尬了,赶紧保证道:「朕会代替父皇护着妹妹。」
「皇上还是将心思放在几个皇子身上,护着他们长大也不容易,至于我的女儿,相信有很多人护着她,不劳皇上费心。」周婉容轻飘飘的瞥了云靳一眼。
云靳下意识点点头,还好皇上没瞧见,否则肯定想踢他一脚,胳臂往外弯就算了,竟然还扯他后腿。
「容妃如何证明父皇留给太后的遗诏是伪造的?」皇上还是直接讨论重点。
「若能找到先皇真正的遗诏,不就能证明太后拿出来的遗诏是假的吗?」
「父皇真正的遗诏?」虽然早就猜到太后拿出来的遗诏是假的,但皇上没想到还有另外一份遗诏。
「先皇告诉我,为了确保我不会遭小人算计,他会事先写好遗诏。我知道先皇是真心的,但我并没追着先皇要先看到遗诏内容,因为先皇不过是染了风寒,并不严重,随后我便将此事放下。几个月后,我发现自个儿有了身孕,怀孕一至两个月会出现妊娠反应,我怕别人瞧出来,便经常借口身子不适躲在容月宫,没想到一个月后先皇突然病倒了,还是重病,太后下令我不能靠近先皇一步。」
皇上知道太后下令的事,但其他的事并不清楚。
「容妃知道父皇将真正的遗诏藏在何处吗?」
周婉容摇了摇头,「若是知道,我不会至今无所作为,这事只能靠皇上的人找出来了。」
皇上坦白道来,「朕发现太后一直在宫里找东西,而且恨不得将整个皇宫拆了重新建造,太后找的会不会就是父皇真正的遗诏?」
「先皇死得太过仓促,太后一定不相信先皇留有遗诏,而我若非腹中有先皇的孩子,也不能确认先皇的允诺不是一时兴起。先皇给了我孩子,必然会保护我和孩子,先皇的遗诏势必早就留下来了。当然,若太后同皇上一样察觉到苏丫头是先皇的遗腹子,很可能也会想到先皇留下了真正的遗诏。」
「但据朕得到的消息,早在苏姑娘进京之前,太后就派人在宫里四处搜寻,整个皇宫几乎找遍了,由此可知,太后在找的应该不是那份真正的遗诏。」
周婉容细细一想,有个大胆的猜测,「太后找的会不会是玉玺?」
「什么?」皇上惊呼一声。
云靳也冷不妨倒抽一口气。
「先皇为了防止太后伪造遗诏,索性将玉玺连同真正的遗诏藏起来,太后为了让我殉葬,只能弄出假玉玺伪造假遗诏。十五年前,若是我殉葬,或从此消失不见,即使有人察觉玉玺是假的,也不会为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跟太后过不去,太后可以高枕无忧,如今我出现了,万一教人发现真相,这就是个致命的把柄。」
「那朕这些年来用的玉玺不就也是……可是父皇究竟会将玉玺和遗诏藏在哪儿?」皇上苦苦思量。
仔细琢磨一番,周婉容有个想法,「若太后找遍所有地方还是找不到,只有一个可能——冷宫,那儿是太后最痛恨的地方,因为先皇有过将太后打入冷宫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