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换成德隆眼睛一亮。“做事?嘿嘿嘿,小子,青妹妹是把你交给老子了。你要留在这里等青妹妹?哼,你很快就会不想留了……”
“你姓骆是吧?这可是国姓呢,那咱就叫你小骆啦!嘿,小骆小骆,老子怎么有种把太子踩在脚下的感觉,真他奶奶的爽啊!”
这可不就是把太子踩在脚下吗?骆泽苦笑。
隔日,骆泽便依谌若青的要求,跟着德隆做事。不过他一见德隆那一张老实脸笑得贼兮兮的,就知道这家伙一定不安好心眼。
果然,德隆带他来到后院,指着地上的十大袋面粉道:“你今天的工作呢,就是先将这几袋面粉搬进厨房里。小心点,这东西可不轻,老子一次可以搬两包,也要搬个半个时辰,你还有很多事,自己抓紧时间吧,否则午膳就吃不到了。”
瞧着骆泽那比自己还细一圈的手臂,虽然精壮,但想来是中看不中用。德隆在心里暗笑着,又指着厨房的水缸。“这五个水缸都要填满,就用井里的水。小骆啊,井里那水桶可是漏的,所以你要多跑几趟。”
骆泽仍是面无表情,似乎这些活儿没什么了不起似的,令德隆有些不满,又转了个方向带他到厨房边。
“还有,这些柴全劈了。”原本这是德隆自己要做的,但他见骆泽那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就来气,索性全推给他,看他再怎么傲。
看了眼堆得比自己还高的柴火,骆泽终于皱起了眉。
“我不知道怎么劈柴。”骆泽老实道,他这辈子拿枪拿刀拿弓箭,就是没拿过斧头。而且他也不明白这柴为什么要劈,又要劈成什么样子。
“嘿,这么简单的事你也不会,老子教你。”终于有件事让德隆能有些优越感了。他得意地拿起一块柴薪放在木桩上,接着单手抡起一把大斧,干净俐落地往下一劈,木柴整齐地一分为二。
“瞧,就是这么简单。那儿有些劈好的柴火,就是劈成那样的大小,才能放进炉子里烧。明白吗?”德隆嘿嘿窃笑着,这么多的柴,保证这家伙劈到明天手都举不起来啊!
骆泽眯起眼想了一阵,突然问道:“一定要用斧吗?”
这家伙是傻子吗?德隆原本的窃笑都忍不住浮上脸面了。“你要用菜刀用镰刀还是用关老爷那把大刀都可以,只要你劈得完。”
沉吟了一下,骆泽突然走到那堆柴火前,伸手一卷,几十根柴薪便整齐地排在地上。接着他大喝一声,左右开弓,手刀如雨般落下,在德隆还目不暇给的时候,一堆柴已经劈好了。
德隆看得目瞪口呆,他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劈柴的,这家伙的手是石头做的吗?
反覆做了几次一样的动作,骆泽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柴劈好了。他没有理会傻在那儿的德隆,迳自走到面粉袋旁,弯下身去,一次抬起了十包面粉,轻轻松松像拎着个小包袱一样走进厨房,等他出来,面粉也搬好了。
也就是说,他在走几步路的时间,就完成了德隆花半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工作,此时德隆已经完完全全傻眼,连吱个声都没办法了。
最后,也是最猛的,骆泽要将水缸填满水。一般人都是到井里用桶汲水,接着拿桶至缸里装满。不过骆泽事先知道木桶是漏的,才懒得浪费那个时间,直接抬起水缸,用结实的麻绳绑着,接着把水缸吊进井里,盛满了再拉上来,动作简单到像是只扔了个杯子下去一样。然后他再把水缸搬回原位。同样的动作做五次,这装水的工作就完成了。
直到骆泽来到德隆面前,莫名其妙地唤了他一声,德隆才像作了个梦一样惊醒,指着他结结巴巴地道:“他、他、他奶奶的你……你那什么力气?怎么可能一个时辰就完成了咱一整天的工作……”
“我是变态,而且很变态,你不知道吗?”骆泽只淡淡地回应了以前谌若青曾赞美他的话。
恰好从厨房走出来的谌若青听到这话,表情微变,像是不知该笑还是该气。骆泽的力气和武功很变态这事,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他竟变态到这程度,她只能稳住自己的情绪,用着古怪的神情淡然地道:“既然做完了,就来帮忙端午膳吧--”
以前听到吃饭,德隆都是跑第一的,这次他不敢抢先了,反倒是骆泽主动跟着谌若青到厨房里,一人便抬出了两大盆的红烧肉,手臂上还吊了两大篮馒头。
进到食堂里时,已经坐满了人。米其林三星甜点坊很特别,中午时间是休息的,和其他店铺从早开到傍晚有所不同。根据谌若青的说法是,吃饱饭有充足的休息,才能更有精神的招呼客人,因此时间一到,店门就挂上了休息的牌子。
当骆泽把食物放下时,甜点坊的老掌柜立时就笑了。“小青,这小伙子力气很大啊?哪儿找的?”
“自己送上门的。”谌若青瞄了骆泽一眼,淡然回道。
“哈哈哈,咱们小青的魅力果然不凡,不只那知县的儿子,连苦力都自己上门了。”老掌柜话还没说完,只见骆泽搬着的那个大脸盆赫然凹下去一处。
那可是铁铸的脸盆啊!每个人都愣愣地看着脸色阴沉的骆泽,食堂赫然变得一片寂静。
“知县的儿子?”骆泽沉声问,心里头酸溜溜的。
“他不重要。把盆子弄回原样,那可是用钱买的。”谌若青淡淡地道。
骆泽悻悻然地手一施力,那铁盆又恢复了原状。
这……这究竟是什么怪力?众人的嘴张得更大了,几乎都快阖不起来。
而谌若青大概是习惯了,她是全场唯一正常的人,又示意骆泽把一盆肉和一篮馒头放到众人面前,剩下一盆肉和一篮馒头,则是留给了他。
“他们吃那些,你吃这些。”谌若青知道他的大食量。
这份量可是超过别人很多,骆泽不由感到心里一片温暖,她毕竟还是护着他的,舍不得让他饿肚子,那铁青的脸色也放松了。
“那你呢?”她总不会和一群大男人吃这些粗食吧?
不料,谌若青的回应大出他意料之外。“当然和大家一起吃。”
“我记得你喜食青蔬,这些东西应该不合你胃口?”骆泽不解。
谌若青正视着他,意在言外的道:“这家店做得起来,大家都劳心劳力,没有谁是高高在上或有特殊待遇,我虽然是老板,但总不能自己吃山珍海味,却让底下人吃白馒头吧?大家吃一样的东西,有了同甘共苦的感觉,才能齐心协力。”
“那我……”他苦笑着看着自己眼前一大盆的食物。
“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一个早上柴全劈好了,面粉搬了三天份量,水缸全浇满了,这是五个人才能做完的事。在我们这里做得多的人就吃得多,所以你吃五人份,很公平。”谌若青倒也没有偏袒他,坦然地道。
骆泽虎躯微震,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思考什么叫公平。现在的皇室吃香喝辣,乡间却是贫穷苦寒,这些事躲在皇宫里是不会知道的,她似乎用这种方式,在他面前展示了另外一种领导的风格。
而这正是当一个帝王应该要知道的事。
若青啊若青,即使你仍怨我,即使你心结未解,却愿意在这种地方帮我吗?骆泽心中柔情顿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谌若青似没看到,迳自拿起一个馒头,斯文地吃了起来。
最后,他直率地一笑,将眼前的食物往大家眼前一推。
“大家一起吃吧!”
他这举动引起众人一阵欢呼,这无疑等于加菜了。
骆泽第一次受到这种众星拱月的欢迎,与朝中那种假惺惺的百官朝拜截然不同,那样真诚的喜悦让他都有些飘飘然了。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谌若青嘴角那抹微妙的笑。
第10章(1)
在谌若青的店里帮忙了几天,她虽然还是对他若即若离,但骆泽已经很满意了。因为她叫他做的事,背后往往有很深的意涵,令他在帝王之道上有所领悟。
比如,她要他至邻城比价,买回最便宜的糖和盐,他一问才知盛海城的物价硬是比其他地方高出一大截,因为盛海城虽临海,渔获却不丰,过去主要靠海运通商为主,自从海禁之后,地方上的人失去谋生之道,物资要由别的地方运进来卖,自然价格会不合理地哄抬。
所以这里的人,穷还又更穷!
还有,在店面帮忙时,什么点心上架、整理环境、招呼客人,他一下被吆喝过来,一下被支使过去,有时候好几个人同时叫他做好几件事,根本不可能忙得过来,以前在宫里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哪里有这么灰头土脸过?但当他要开口吼人时,他才想到,自己以前在皇宫里对待那些下人,不也是呼来喝去?要是下人做不好,轻责打骂罚俸,重则逐出宫砍头,他又何曾体谅他们,检讨自己的要求是否合理?
在这里帮忙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日,许多点心没有卖完,关店后谌若青要求他将点心整理起来全拎着,带到一个破烂贫穷的小区里。这里的孩子连冬天都穿着单薄肮脏的衣服,脸上挂着两管鼻涕,双颊冻得红扑扑地,个个面黄肌瘦。
连骆泽都觉得这些孩子长得真不讨喜,身上不仅脏,还散发出一种异味,没一个比他的媛媛可爱。但当他看到这些孩子们一见到谌若青,那眼中绽放出来的欣喜与笑容中的无邪,似乎触动了他的内心,又让他觉得这些孩子其实没那么糟。
当他来不及阻止谌若青去拥抱那些又臭又脏的孩子时,他皱起了眉。然而接下来他发现那些孩子神情里流露出的满足与信赖,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印象中只有骆媛曾对他露出这种表情,其他的孩子都是对他抱持着敌意与警戒的,他开始自我质疑,凭什么谌若青做得到,他做不到?
此时,其中一个瘦小的小女孩向他伸出手,令他愣了一下,当他也伸出手抱抱她时,她露出的那抹粲笑,仿佛让他拥有了全世界,心中的暖流几乎让他鼻酸。
他终于明白谌若青为什么要这么做,来自他人无私的感谢是无价的。
而后谌若青与他开始发送糕点,每个孩子都吃得津津有味,还有的孩子只敢吃一些些,剩下的全收起来,说要回家分给父母亲人,令骆泽不禁动容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忍不住把身上的好东西全掏出来送给了他们。
什么叫爱民如子?这就叫爱民如子啊!如果身为一个帝王,他都嫌弃这天下最底层的人脏的话,还有谁会关爱他们?如此穷者越穷,富者越富,整个国家会扭曲成什么样子?这根本是动摇国本,届时必将动乱。如果他能得到百姓无私的感谢,那么才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君王!
只是简单的布施食物,就让他有这么大的感慨,也只有谌若青做得到了。
这些日子体验的一切,比他飘泊这两年的收获还多。所以,他对谌若青的感激及爱意也不断高涨,好几次他都想不顾她漠然的态度拥抱她,与她重温旧情,不过他忍了下来。
因为他隐约觉得,自己所面对的一切都是她给的考验,如果他用强,那么一辈子也得不到她。
夜晚的盛海城因为海盗而实施宵禁,这日骆泽与谌若青在贫民区发完糕点,已是月上树梢,于是他们静静地避过巡守的卫兵绕行小路,然而就在出了巷子才一步,就要回到店里时,一群人突然围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大冬天的晚上还摇着折扇,装潇洒装得不伦不类,和一样喜欢用折扇耍帅的宗穆虞一比,简直差距不只百倍!而他身后围着一群捕快,全是一脸不怀好意地笑。
“抓到你了吧,小青青?”那公子一脸淫笑,完全没有看到谌若青背后阴影处还跟着另一个人。“早知道你老是违反宵禁到那又臭又脏的地方,本公子在这里等你很久了。麻烦小青青与本公子走一趟吧!要是你听话,配合本公子,那么本公子说不定能让你的罪轻一些。”
谌若青并没有因此惊慌,从前世到现在,什么场面她没见过?因此十分冷淡地看着他,“吴公子,我记得你不是知县吧?”
“但本公子可是知县的儿子……”吴公子得意地挥着扇子,看着她的饥渴目光都像要流出油来。
谌若青冷哼一声,在这古老的时代,要论理论法,谁的词锋可以犀利过曾当过一线记者的她?“知县的儿子就代表你没有功名,没有派令,凭什么实行知县的公权力?莫非吴公子你知法犯法,妄想假扮官差?”
“你……好一个伶牙俐嘴的丫头!”吴公子完全被她堵得无法反驳,索性耍起无赖。“本公户就是知法犯法如何?总之你现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把人给我带回去!”
一群官差涌上,正想带走谌若青,此时骆泽由阴影处走出,一把挡在谌若青面前,脸色阴沉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刚才可是全听到了,什么吴知县的儿子,哼!在他眼中连只臭虫都不如。
“你是谁?”吴公子有些提防地看着他。
“我是当朝太子骆泽!”骆泽报出名号,一股气势自然流露。
想不到这吴公子是个蠢才,还以为骆泽只是高了些壮了些,才会有那种令人畏惧的威势。他根本想都没想过对方话中的真实性,便嗤笑道:“你要是当朝太子,那我就是太子他爹!”
此话一出,一旁的捕快们也全哄笑了起来,像在笑骆泽的自抬身价,不自量力。
然而骆泽冷眼淡淡扫了一圈,每个被他眼光射中的捕快都像内心被什么刺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笑声也零落而止。
一时间,空气里只剩一股绷紧的张力,没人敢再多发出一点声音。
吴公子见自家人的气势简直兵败如山倒,不由气急败坏地道:“怕什么?给我上,把小青青给我抓过来!”
众捕快先是面面相觑一阵,才鼓起勇气上前要拿下谌若青,不过动作显然比刚才慢多了。
但骆泽只是冷哼一声,一个摆手,一群捕快竟全倒飞了出去,躺在地上唉叫不停,有的甚至还昏倒了。
一拳撂翻了所有人,吴公子吓得都快尿出来了,但他土皇帝当久了,不相信这盛海城里有威胁得了他的人,硬着头皮道:“你……你……你想抗命吗?我……有种你就等着,我叫我们盛海第一高手秦捕头来,你就死定了!我非把你抓回去,叫我爹砍你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