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若青嘴角有些抽搐地道:“臣妾不饿。”这臣妾二字,还是招喜千交代万嘱咐要她学起来的。
看着他这样,她还吃得下吗?她还摸不清他的性情,万一骨子里是个变态,她多吃了一口抢了他的菜,明天就被砍了怎么办?
“今日设宴,就是要谢谢你帮了媛媛。”听她不饿,骆泽吃了五大碗后,又扫光了菜肴,才勉强满意,终于说出他今天的目的。
谌若青要自己别将目光放在扫光的盘子上,回去再向招喜要点吃的好了,唉。
“这没什么。臣妾只是看到小郡主似乎很怕黄良娣,才出手帮了一把。”
“媛媛就是这点麻烦,其实她不管谁都怕。”骆泽笑着摸了摸整个人埋首在碗里的骆媛。“原以为黄良娣会好好照顾她,看来还是不行。她的毛病,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善。”
“毛病?”谌若青不解。
“媛媛老说她看到鬼。”骆泽皱起眉,无奈地看着骆媛,“可能是作梦梦到,还是自己想像的,却当成真的了。成天担惊受怕的,久了这性子就变得孤僻了。所以她会主动亲近你,还挺令我意外的。”骆泽搔了搔下巴,这才正视起谌若青,星眸闪呀闪地。
一般换成其他妃子,现在正是勾引太子的好时机,害羞地低下头,假意抛几个媚眼,说不定今晚就可以留宿了。但谌若青是个现代女性,不至于看到帅哥就昏了头,靠上床搏出位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所以即使赵于凤的外貌比谌若青在现代还漂亮许多,谌若青也不打算出卖色相。
她只是秉持着她当记者时认真怀疑的态度,无视于帅哥深邃的眼神,反而转向骆媛问:“小郡主,你真的见得到鬼吗?”
骆媛小小的身子一缩,脸蛋儿由饭碗抬起,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嗫嚅道:“看得见。不过今天父王宫里的鬼没有出来。”
“凌霄宫里的鬼长得什么样子?和黄良娣身后那个一样吗?”谌若青必须做一个厘清,这小女孩若是当真把心里想像的鬼实体化了,那么看到的永远都是同一个,但如果在不同时地却看到不同的鬼,那就真的有蹊跷了。
“不一样。”骆媛摇摇头。“父王宫里的鬼不是穿白衣,是穿绯色衣服的。那鬼眼睛大大的,眉毛细细的,头上插玉钗,年纪比洪贵妃娘娘还大,不会抓人,脸上也不凶,只会站在角落一直看父王和媛媛。”
闻言,谌若青有些惊讶地看了骆媛半响,万般思绪在闹钟转着,才长呼出一口气。“我相信你看得到鬼。”
“真的?”骆媛圆圆的眼睛一亮,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相信过她呢!
“你相信她?”骆泽则是一脸古怪。
“臣妾相信。”谌若青示意骆泽看他的头后面,“太子请看,小郡主形容的鬼,不是和你背后这副挂轴上绘的人物一模一样?无论是年纪或是装扮……这位娘娘应该过世了吧?”
骆泽本能地回头,看到挂轴,心头不由一紧。“这是母后!母后她前几年确实已经……”
“所以臣妾相信小郡主。”当记者,就是要见微知着,谌若青虽然没见过鬼,但她可不会因为没见过就否定它的存在。
骆泽陷入深思,但骆媛却是一把由椅子上跳起来,立刻扑到谌若青怀里,小脸蛋在她腰际磨蹭着。“赵奉仪我好喜欢你,而且有你在鬼都不会出现,你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这……”谌若青为难了起来,她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想为自己惹来一个小跟班的想法。
倒是骆泽难得见到怕生的骆媛对一个女子如此亲昵,心头柔软的那一部分像被人触动了。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对女人没兴趣的他,见到这个赵奉仪,不仅不感到排斥,还想多亲近她几分。
或许就是她这种冷然却温柔的气质,让媛媛也愿意向她敞开心胸吧?
“既然媛媛这么喜欢你。那么以后媛媛就由你照顾吧!那黄良娣做不到的事,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骆泽笑吟吟地,觉得眼前的谌若青越发顺眼起来。
照顾郡主?这是多么重要的工作,这骆媛还是太子唯一的女儿呢!就这么放心的丢给一个才见过一面的奉仪照顾?
“太子殿下,你怎么会……就这么相信臣妾?”谌若青很难理解。
“穆虞说,只要我一直看着你,你若一副想将我扑倒的样子,那就绝对不能相信你。但你似乎完全没这意思,所以我相信你。”骆泽理所当然地回道。他可是在她一来就做了测试了,结果他瞪到眼睛都酸了,她也没被他迷到一点。
“就这样你就相信我?”谌若青简直傻眼,她不管那个穆虞是谁,但用这种方式就想判断一个人可不可信,那个人的不是个白痴就是个天才。
“当然不止。不过你知道媛媛看得到鬼,却不感到害怕,不怕鬼的应该不是坏人吧?”骆泽摸摸下巴说着。
谌若青只觉哭笑不得,这太子会不会太单纯了一点?她不怕只是因为她看不到,哪天鬼如果突然在她面前冒出来了,估计她也会吓得屁滚尿淀。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咱们来庆祝一下。”骆泽手拍了两下,“可以送上甜品了。”
又是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几名太监送上了甜品。今日的甜品是桂圆八宝粥,太监捧来一个大金盅,替骆媛和谌若青各添了一碗后,便恭敬地退下。
太子没有吗?谌若青纳闷于桌面上只有两个碗,但随即想到或许太子不爱吃甜点吧,横竖因为刚才菜被大胃王扫光,她肚子也真饿了起来,不由拿起汤匙,浅尝了一口……
但才吃了一口,她便忍不住停下,不可思议地往骆泽看去。
只见骆泽将那大金盅拉到自己身前,揭开盅盖,双手捧起比他脸还大的盅,就像捧着个大奖杯一样,居然呼噜呼噜地就喝起盅内的八宝粥。
骆媛好似已经习惯了,仍是小口小口地吃着自己那一份,目不斜视谌若青着着实实看傻了,这家伙……这家伙绝对有送到日本参加大胃王比赛的实力啊!
骆泽三两下就把盅里所有的八宝粥喝光了,放下盅后,他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目光看向谌若青桌面上那碗几乎完好如初的粥。
“真好吃!赵奉仪,你不吃吗?”看着粥的眼,几乎都要发出光来。
谌若青都觉得想哭了,这就是真正的皇室贵族?这就是古代循规蹈矩的皇宫礼仪?她如果有机会回到现代,一定要把历史课本都撕掉重写!
“呃……刚说过了,臣妾不太饿。”谌若青硬勾起唇角说道,事实上她都快笑不出来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骆泽也不在乎她吃过一口,居然拿过她的碗,以碗就口也将她那份给吃了。
或许因为她名义上是他老婆,所以吃她吃过的东西,不拘小节的他也觉得无所谓,但是这种伴侣间的亲密感,还是让谌若青的心不由漏跳了一拍。
这太子……真是绝了!
第2章(1)
谌若青莫名其妙地成了骆媛的保母,日子也跟着好过了些。
原本好几天都不会有人踏进来的宫里,偶尔会有些公主、嫔妃们的来串串门子,明着是来拜访赵奉仪和郡主,暗里莫不处心积虑的想打探谌若青在太子面前受宠程度。
当然,曾经在现代的政治界混过那么多年的谌若青,对于这些勾心斗角是轻而易举的打发掉了,只不过个性原就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的她,对于来来去去的人,觉得有些烦就是了。
而小骆媛也在紫霞宫里过得快活无比,不知为什么,只要谌若青在附近,四周那种阴森森的气息就会散去许多,很多飞来飞去的黑影和吓人的鬼魅也不会出现,让谌若青不由苦笑,不知是前世活了二十几年的自己,还是今世只有十七岁的赵于凤厉害,居然有着生人勿近的潜力。
渐渐地,骆媛不再那么封闭胆小,会开始展现她孩子气的那一面,而谌若青也由着她去抓昆虫、采花玩水,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对谌若青而言,自己从小就没有快乐的童年,骆媛有这个机会,家底又厚,不用力一点玩怎么成?
反正谌若青也不知道怎么教小孩,扔着小孩去玩还有宫女侍卫看着,她也乐得轻松。骆泽把孩子交给她,想要教得温柔婉约是不可能,她只能保证骆媛至少品性端正,不会作奸犯科就是了。
莫名其妙成为赵于凤的日子里,就数这一段过得最像样了,之前不是被人当疯子看,就是每天和宫女侍卫大眼瞪小眼,谌若青陪着骆媛,也慢慢的更加融入了这古代的生活。反正依她现代的智慧,很多不方便的地方都可以做出替代品,更别说皇宫应该算是这个时代物质生活最好的地方了。
可惜没有天天过年的,好运到了头,坏运也会上门。当初谌若青可算是莫名其妙地硬将管教骆媛的工作由黄良娣那里抢来,这在嫔妃间可是个美差事,可以更常接触太子,所以黄良娣的不甘心可想而知。
今天,她不就找上门来了吗?
听到宫女的通传后,基于礼仪,平时懒得理人的谌若青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前去迎接,谁叫她官小职卑呢!
迎入了人,让招喜奉上一杯茶,黄良娣面无表情的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侍女便催促紫霞宫里的人全出去,之后她的人也都退了出去,偌大的花厅里顿时只剩两个人。
谌若青很无奈地想,上回她才得罪黄良娣,这下八成是找碴来了,否则干嘛清场呢?
果然,黄良梯一开口,便是话中带剌。
“赵奉仪,你藏得好深啊!想不到平时没没无闻的你,竟然也能得到太子的另眼相看。”她提的,自然是指失去了骆媛的“教养权”一事。
要换了个小妃子,可能吓得都跪下来了,不过谌若青可不是被吓大的,她只是云淡风轻地看了对方一眼,就事论事道:“黄良娣,你当初若善待小郡主,相信小郡主如今一定还在你身边,而且会更加喜欢你。”
毕竟,她可是亲眼看到黄良娣对骆媛的不耐与粗鲁,而敏感如骆媛,更是对黄良娣反感至极。
听到如此不客气的回应,平时仗着后台硬,养尊处优的黄良娣想都没想就发飙了。
“你一个小小奉仪,竟教训起我来了?”她冷哼一声,“哼!别以为巴上小郡主就能飞上枝头当太子妃了,告诉你,洪贵妃不会让你得逞的!”
洪贵妃?马上就掀底牌了?谌若青在心里摇头,这黄良娣道行还太浅,要换成她,绝对不会开口闭口就把洪贵妃挂在嘴上。有本事的人,就算是利用洪贵妃撑腰,也要利用到让别人以为这是她自己的势力,才算高招。
“飞上枝头什么的,我从来没这么想。”谌若青懒得和她多说,老实地交代了自己的心思。
事实上,在遇见骆泽之前,谌若青确实是连太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太子的事该是他自己决定,他想选谁当太子妃就选谁,这从来不是我关心的事。”
“是吗?只怕口是心非吧!”黄良娣习惯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然不可能相信她。“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自皇后去世后,这后宫里,谁不知道洪贵妃就是第一人?她若指定太子妃的人选,怕就连皇上也要退让三分。”
她不觉得自己的话里有逻辑上的错误吗?谌若青觉得有些好笑。“那你就请洪贵妃去指定你当太子妃不就好了?怎么还跑来我这里撂狠话呢?”
然而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在黄良娣听来,很显然就是讥讽于她,一个良娣当了那么多年,还不是一样没被扶正?
“你……好!赵奉仪好一张利口,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惹了我!洪贵妃的权势
是你想不到的!就算你真有太子撑腰,她就算要废了太……”黄良娣破口大骂,什么仪态都不顾了,不过在惊觉自己差点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之前,她总算是硬生生地闭了嘴。
末了,为了怕自己被谌若青气疯,又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黄良娣聪明地起身欲走,在离开前,也不忘多放一句威胁,“哼,与你多说无益!总之,我是来警告你别太嚣张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完,黄良娣便转了身,昂首骄傲地走了出去。
谌若青无言看着她的背影,只觉果然跟猪讲道理是没用的,因为她根本不跟你讲道理。若谌若青每天和骆媛躲在宫里玩也叫嚣张,那要是踏出宫门一步,不就叫做无法无天了?
不过黄良娣刚才说的话,倒真让谌若青有了几丝警惕,不由将外头候着的招喜给唤进来。
招喜一进门,就很紧张地道:“奉仪娘娘,那黄良娣好像很生气的走了?”
当然谌若青并没有被黄良娣的态度吓到,在现代她连总统拍桌都看过了,区区一个总统儿子的小老婆对她呛声,她还不放在眼里。
“招喜,我问你,洪贵妃在这宫里,真能呼风唤雨吗?”她对洪贵妃所谓的权势滔天,倒很好奇。
听到主子问的是洪贵妃,招喜双眼都亮了起来,但声音却是放小了。“奉仪娘娘,关于洪贵妃的事啊,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不过当今皇后娘娘身故后,洪贵妃就算后宫第一人,这权势比起当年的皇后也不遑多让,只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相当恩爱,在皇后娘娘死后,皇上心里头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所以洪贵妃一直没有被扶正,或许皇上因此对她感到过意不去,故而对洪贵妃诸多忍让。”
招喜吞了口口水,滔滔不绝地数起洪贵妃的丰功伟业来。“比如说,上回有个妃子冲撞了洪贵妃,洪贵妃赐她毒酒逼她自尽,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洪贵妃对于政事也很有影响力,几乎有一半的官员都是亲近洪贵妃的。像是礼部尚书韦呈大人,就是她的亲信,再加上洪贵妃很精明,对朝政总能提出一针见血的建议,帮皇上省了不少心力,久而久之在朝廷朝会的时候,皇上的身边就留有洪贵妃的位子,并任由她提出意见呢!”
这确实是权势滔天了,谌若青这才开始隐隐觉得不安起来。“洪贵妃与太子关系如何?”
“她应该是不喜欢太子的吧?因为皇上在立太子时,洪贵妃是不同意的。不过当时皇后娘娘还在,洪贵妃的权势也没有现在这么大,立嫡长子为太子天经地义,洪贵妃才没有发作。唉,毕竟洪贵妃自己也有皇子嘛,谁不会为自己儿子想呢……”
“洪贵妃有个儿子?”谌若青的柳眉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