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送来了好几车的聘礼,说是要送给与他们有婚约的苏家大小姐的。”下人又再说了一遍。
“聘礼?你确定是要给我的,没听错吗?”苏静初再次向他确认。
“小的确定没听错。”一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又说:“对了,之前曾来过这儿的苏家赵总管也在场,便是他对小的说那些东西是他们家大小姐——也就是小姐您的聘礼,因为小姐您住在这里,所以聘礼才会送到这里来。”
既然赵总管都出现了,那便表示没有听错或弄错的可能。但这是什么晴天霹雳的消息?她哪来的婚约?这些聘礼又是从何而来?苏静初觉得脑袋一片紊乱,心沉甸甸的。
“你去把赵总管叫过来。”她沉声命令道。
“他已经离开了。虽然小的曾经想阻止,但却拦不住他。”
“对方是什么人?”从听见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常柏衍终于开口。
“说是晋王世子。”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不可能!”苏静初面无血色的摇头,不相信竟然会有这种事。
“晋王吗?”常柏衍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
“我发誓在我离开苏家时,身上没有任何婚约。”苏静初迅速转头对他发誓道,脸色惨白。“当年因为外公功高震主,被疑心有谋逆之嫌而卸甲归田的事,京城里所有的皇亲贵胄、名门世家都对我避之如蛇蝎,根本没人愿意娶我。我真的没有骗你,真的没有婚约在身,真的没有。”说着,她的眼泪不禁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心慌难受到不行。
晋王世子的聘礼都送来了,这样的话,她和常柏衍还有机会成亲吗?
晋王是什么样的人物,全天兴国的百姓都知道,那是地位仅次于皇上的朝中重臣,也是当今皇上的亲皇叔、辅政王爷,权力听说比皇上还要大,被这样的人物相中为儿媳,她可还有逃脱的机会,真的逃脱得了吗?想到这儿,她便泪如雨下,完全遏止不了。
“我知道,你先别慌。”常柏衍柔声安抚她,神情镇定。
他镇定的模样安抚了她,让她收起泪意,擦干泪水,重拾冷静地开口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外头那些聘礼——”
“退回去就行了。”常柏衍毫不犹豫的说。
“可对方不是别人,而是晋王。”苏静初一脸凝重且担忧的说。
“晋王又如何?”常柏衍却是一脸不在意的表情。
“他不仅是晋王而已,还是辅政王爷,地位崇高权势显赫,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人家所送来的聘礼,我们若是把它退回去的话,那……”苏静初无法再说下去,因为那后果真的是她完全无法想象的。
得罪权势涛天的辅政王爷,别说他们两个人了,就连与他们有关系的所有人恐怕都会遭受到牵连。这件事绝对没那么简单,把聘礼退回去并不能解决事情,相反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严重,更难解决而已,她真的很担心、很忧虑。
“别担心,我也不只是寻常百姓而已,我还是常家镖局的常爷常柏衍。”他平静地对她说。
“我知道常家镖局的能耐和势力在民间都是极大的,但是民不与官斗,他们若真要找常家镖局的麻烦是易如反掌,你即使有能力可以处理那些事,但也会疲于奔命。”
“放心,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的。”他安慰她道,始终气定神闲,老神在在的模样让苏静初完全摸不着头绪。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问他。
“我在想或许岳母当年被毒害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静初猛然瞠大双眼。
常柏衍没有回答,反倒挑眉一笑的问她,“想不想重游故居?咱们到苏御医府上走一走如何?”
苏静初怔愣的看着他,神情慢慢地变得有些复杂与犹豫。
真相就要大白了吗?要去那里看爹认罪,听爹亲口承认他是如何毒害娘,以及又为何要毒害娘吗?她真的很不想去面对那残忍的一切,但是她不能让娘死得不明不白,至少要知道为什么。
于是,她毅然决然的用力点了一下头,沉声应道:“好,咱们来去苏家。”
第10章(1)
苏府因他们突如其来的到来,顿时进入一种好似全员戒备,草木皆兵的气氛之中,让一路行来的苏静初顿时有一种嘲讽外加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个地方是她自小成长的地方,住了整整十四年,虽然她嘴硬说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家,但这里处处都充满了回忆,充满了母亲生前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它怎可能在她说了它不是家,就真的成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可是没走这一趟她不会知道,原来这里真的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这里的丫鬟仆役们,一个个全拿陌生人的目光看她,没有一个是她所熟悉的脸孔。而府中的建筑虽然没变,但屋里头的摆设却全变了样,从母亲在世时的淡雅端庄变成了富贵奢靡。还有最让她震惊痛心并且难以置信的是,原本植满中庭,母亲最喜欢的白梅树竟然一棵不剩的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全是艳丽盛开的桃花树。
人是陌生的,景是陌生的,更别提早已不复存在的亲情,这里真的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再也不是了。
让下人领到大厅之后,他们俩皆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候苏府主人的到来,苏静初安静是因为沉浸在人事全非的哀伤中无法自拔,至于常柏衍则是一脸平静、沉稳的模样,莫测高深得让人看不出浅深与想法,让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人什么有用讯息都没得到。
至于苏府的主人苏光浩,就像是为了要报复前几日去常家所遭受的怠慢,既没让下人送上茶水,人也迟迟不见踪影,让常柏衍只觉得可笑。
又等了好一会儿,常柏衍的耳朵轻动了一下,听见远处传来朝这方向走来的脚步声,二个、两个、三个……好家伙,竟然一次来了九个人,其中竟然就有八个会武功,而且还不低,至于唯一一个脚步声重的未习武者应该就是苏御医了。
八个高手吗?
常柏衍嘴角微扬,嘲讽的冷笑了一下。
姗姗来迟的苏光浩终于从大厅外走了进来,原本跟在他身边的八个人只剩两个,其余六个皆在进门前便已分散四周隐藏了起来。
见他出现,苏静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但却低着头未看向他也未开口叫人,因为她已经无法再开口唤他一声爹或是父亲了。
“苏御医果然是大忙人,要见一面还真不容易。”常柏衍开口轻讽道。
没时间理会女儿,只因为必须专心对付眼前这个男人,苏光浩径自走到首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之后,这才以淡定的语气开口道:“不知常爷突然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当然有,俗话不是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吗?我看起来应该不像是个闲来无事,会到这里来串门子的人吧?”常柏衍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苏光浩忍不住轻皱了下眉头,没有应声。
“几个问题请教。”常柏衍语气一变,不仅声音变得冷凝了起来,脸上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冷峻吓人,令人胆寒。“第一个问题,晋王想要从段大将军那里得到的是什么东西?第二个问题,静初母亲当年之死是不是与晋王有关?第三个问题,静初与晋王世子的婚事是你点头答应的?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退婚,二是找其他女儿代嫁。你选择哪一个?”
“常爷未免管得太宽了?静初是我的女儿,她的婚事自然由我做主,外人无权置喙。”苏光浩瞄了静坐在常柏衍身旁默不作声的女儿一眼淡声开口,态度却是强硬而坚决的。
“意思便是没得商量,你宁愿得罪我,得罪常家镖局,也要一意孤行就对了?”常柏衍眯眼道。
“你不需要恐吓我,得罪你或是因退婚得罪晋王府,我宁愿选择得罪你,也不愿意去得罪晋王府、晋王爷。”苏光浩面不改色,淡淡地回答。
“我并没有从你脸上看出来任何一丝害怕得罪晋王府或晋王爷的神情,你们原就是一伙的,又何必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呢?”常柏衍冷笑,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缓声问道:“他允了你什么?将来事成后为你加官进爵,子孙世代承袭吗?”
苏光浩脸色倏地大变,还来不及出声否认,便听见常柏衍再度开口,“果然如此,和我想的一样。”
“你胡说八道!此等谋逆、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胡说?”苏光浩亡羊补牢的迅速骇斥。
“你不需要否认,反正你我都心知肚明。”常柏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既然第三个问题,你不愿给我答复,那么这个问题我自己解决。还有两个问题,你要先回答我哪一个?”
苏光浩再也受不了他嚣张的态度,忍不住嘲讽道:“你以为你的常家镖局有和晋王府、晋王爷抗衡的力量吗?简直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有没有要试过才知道。”
“好个要试过才知道啊!”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冷冷的笑意与怒意。
常柏衍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却在看见跨进门坎的声音的主人时,忍不住惊讶的轻挑了下眉头。他真是没想到那隐藏在大厅门外的六人当中,竟然还有一位大人物在其中。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晋王爷,还真是巧合啊。王爷别来无恙?”他似笑非笑的开口问候,但人却依旧四平八稳的坐在座椅上,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大胆!见到晋王爷,还不起身行礼?”跟在晋王身后的侍卫忍不住怒斥他的无礼与嚣张。
晋王手一伸,阻止了手下。他坐进苏光浩让出来的首座后,看着常柏衍微笑道:“本王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老朋友。常爷别来无恙?”
常家镖局遍布整个天兴国,其能耐连朝廷都无法小觑,甚至偶尔还得仰赖他们的护卫,因此在天兴国内实际掌权与钱的晋王是见过常家镖局这位大名鼎鼎的常爷的。
“咱们俩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就不需要再客套了,开门见山的说吧。”常柏衍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截了当的说。
“常爷还是这副草莽脾气啊。”晋王呵呵笑道。
“草民本来就是个草莽之人,王爷难道不知?草民还以为身为辅政王爷的晋王爷在天兴国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呢。”常柏衍冷嘲热讽道。
晋王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杀意,面上却笑道:“要说在天兴国内无所不知者,本王在常家镖局的常爷面前还得敬陪末座呢,谁的消息能有常爷的消息来得灵通呢?你说是不是?”
“王爷说的没错,所以您也不需要再藏匿着您的野心和目的,直截了当的告诉草民您想从段大将军那里得到的是什么,好结束这段期间没完没了的纠缠如何?”
常柏衍态度散漫的说,但看向晋王的目光却锐利逼人。
“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何必呢?明人不说暗话。”一顿,常柏衍突然洒脱一笑道:“草民倒是忘了王爷还真算不上是个明人,因为明人除了不说暗话外,也不做暗事。这暗事王爷做的还真不少。”
“大胆!”
这回不仅晋王身后的两名待卫受不了他的嚣张无礼,就连苏光浩都朝他怒斥出声。
苏静初脸色微微地泛白,眼中净是担忧之色。常柏衍这样触怒晋王好吗?虽然他们本就是敌对,要握手言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需要火上加油把情况搞得更加剑拔弩张吧?
“你胆子真的很大,本王都忘了有多久没遇到敢跟本王这么说话的人了。”晋王再次伸手制止属下,呵呵冷笑的看着常柏衍。
“草民是个江湖人,胆子本来就大,不大的话要如何行走江湖?不大的话就算有十条命也不禁吓,不够死。”常柏衍面不改色,仍是那副散漫的姿态,淡淡的回道。
“你以为本王在吓你?”
“草民还真没这种感觉,王爷您有在吓草民吗?”常柏衍轻愣了一下,以认真的语气问道。
晋王脸上顿时闪过一抹羞怒之色,怒不可遏的冷瞪着他。
常柏衍像是没看见他变脸般的径自接着说:“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王爷。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当年苏夫人之死虽是苏御医狠心绝情下的毒手,但这背后恐怕少不了王爷您的唆使利诱吧?还有那群冒名白华土匪在边州四处为祸为乱的也是您的手段吧?现今被您大费周章盯上、设计上的目标——段大将军唯一的亲人苏姑娘都已经来到您面前了,您何不大大方方的把您的目的说出来呢?这样咱们双方都可以省下不少力气。”
“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又何必多管闲事?”晋王沉默了一下,看着他沉声道。
“草民与苏姑娘有婚约在身,三个月后即将成亲。您说这件事还能与草民无关吗?”常柏衍不为所动的回道。
“胡说八道!”苏光浩怒声驳斥。“我是她的父亲怎会不知道你和我女儿有婚约在身?更何况我的女儿早就已经许配给晋王世子,也已经交换了八字,你胆敢在此胡言乱语毁坏我女儿的名节?”
瞄了一眼面无血色的苏大小姐一眼,晋王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地扬起,心情突然变好。只要他的儿子娶了这个护国大将军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为妻子,将她纳入晋王府的一员,他就不信那个段良玉还会用历代皇帝所传承下来,用以保护皇位之正统,防止乱臣贼子夺取皇位的神秘兵符,为那个当初因听信谣言而削夺他这位大功臣兵权的皇上大义灭亲。
那只神秘的兵符他从未见过,却在小时候曾听父皇提过,之后也听皇兄在无意间提了几次。
听说那兵符所能调动的是一支名为护龙卫的士兵,他们世代传承,隐身于百姓之中,只有在那只神秘的兵符出现及召唤下,他们才会现身,才会出动,才会为他们的主子奋勇杀敌,死而无悔。
听说这支护龙卫共有三千名之多,个个勇猛善战,以一敌十是轻而易举之事。
因为当年他的父皇在年少继位时,就曾经发生过有人想谋逆篡位之事,结果就是这群护龙卫出现平定那次叛乱的。
因此,他虽在朝中已大权在握,也掌握了京城里绝大多数的兵权,但他却迟迟不敢起兵谋反,忌惮的就是这一群人,和那只可以号令这群人的神秘兵符。
段良玉是先皇,也是他皇兄在世时最信任且依赖的臣子,他相信那只神秘的兵符绝对是在他的手上不会错,只可惜当年那老家伙卸任后离开得太快也太突然了,让他在猛然想起兵符的事情时,却再也寻不到他的任何踪影,他这才将注意力移到那家伙唯一的女儿段明慧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