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褚彦刚也不过才二十六岁,进入公司才半年多,就已经进入了公司的管理阶层。
他成功得很快,意气风发;他主导的合约让公司赚进大把钞票,甚至提高了获利,让股东会开心分红。
可是纪敏秋很替他担心,找他谈过,告诉他必须放慢脚步,更要注意合作的对象。
但褚彦刚总是不以为意的回着,“你是在担心什么?担心我真的会抢走你的位置吗?你放心,我是褚家唯一的继承人,我真要争,也要争董事长的位置,只是到最后,你还能不能继续当总经理,我就不敢保证了。”
他对她有敌意,口气也显得充满自傲与猖狂,纪敏秋心里有数,尽管心里再痛,也不能表现出来,她只能叹息,祈祷着不要出事。
但他真的出事了!
就在褚彦刚出任业务经理的一个月后,他负责的合作案出了变故——对方公司的董事长与数名董事竟然联手掏空公司,连带也让创圣投入合作案的千万资金如投石入海,难以取回。
褚彦刚知道时完全不敢相信,整个人几乎全身瘫软;整个业务部内来来去去,一直在整理资料要给总经理以及特地为此赶来公司的董事们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问。
“经理?经理?”
褚彦刚醒过来,看向跟他说话的人,“有事吗?”
“总经理请你过去会议室一趟。”
心里一窒,一种压迫感涌上心头。他站起身,拿起外套,赶紧前往会议室,一路上,脑袋一片空白。
来到会议室,里头不只有纪敏秋,还有其他的董事。
他尽量维持镇静,走了进去;其他董事一看到他,立刻想要开口,但马上被纪敏秋拦下。
“各位董事,有任何情况,我都会再跟各位报告,现在请各位先回去吧!我要跟业务经理讨论一下此事。”言下之意,不准任何人在她这个总经理面前,责备她底下的人。
“纪总经理,经营团队有自己的判断余地,但这种事情不要当作没发生过,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语毕,所有董事离开,现场只剩下纪敏秋、褚彦刚和威叔。
纪敏秋看着资料,那是一份合作案中对方公司的财务报表,表面上看起来干净漂亮,但纪敏秋这种行家立刻看出造假的端倪,闻出了意图掏空的气息。
举起手上的文件,“我看的这东西,你看过了吗?”
褚彦刚抿着唇,上前要接过那份文件,但是纪敏秋没有递给他,反而是往空中一抛,任由文件散落一地。
褚彦刚愣住,威叔也愣住,纪敏秋厉声说着,“你那个时候不看,现在看有什么用?你如果要看,自己捡!”
褚彦刚握紧拳头,内心又怒又痛,却不敢说话——这一次真的是他的错。
“我说过多少遍,谈合作案不要急,没弄清楚对方底细就合作,你是想让创圣变成别人的提款机吗?”
“我没有。”
“褚彦刚,以前叔叔常说,你只是好高骛远而已,我看不只,你还好大喜功!以你这种个性,有再多功劳,闯一次祸就毁了。”
“……”他瞪着她,咬牙不语。
纪敏秋也毫不犹豫的会瞪着他,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僵硬,威叔想要缓解,却不知该怎么着手。
“你不是放大话说要争董事长的位置吗?现在你觉得你有办法吗?你觉得你够成熟吗?你觉得你扛得起这间公司吗?”
褚彦刚被逼问的无地自容,整个人喉咙一紧,觉得这真是他这辈子最痛苦、最羞辱的一刻——在她面前,被她责备、被她逼问。
他知道自己错了,真的错了,从没把她的话当话,总以为自己很行,却没想过自己终究还是有很多要学的地方,他的眼眶又湿又红,“这一次是我错,我认了,被你抓到把柄,我无话可说,我扛起来,我辞职,听清楚了,我辞职!”声音沙哑。
纪敏秋看着他,无言以对。
褚彦刚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收在手中,再站起身,“纪敏秋,我承认我输给你了……你很厉害……你是个女强人,你以看到别人痛苦为乐……我输给你了……”转身走人。
会议室里恢复一片宁静,纪敏秋沉默无语,威叔的焦急全写在脸上。
“总经理……”
“威叔,你去接任业务经理;至于彦刚……把他降做职员,但是保留他带领的团队。董事会那里,他们都很清楚,将来创圣终究会是彦刚的。”
威叔叹息,知道纪敏秋是在做坏人——她背负着老爷生前最后的期待,要帮助少爷成为企业的领导人,所以她宁可当坏人,宁可让少爷恨,也要激励、鞭策少爷。
他转身离去,去处理新的人事令——至少要赶快将彦刚给留下,别让他真的辞职走人。
现场只留下纪敏秋,她看着文件,看着看着,眼眶又红了,泪水都快要滑落,四下无人,她不再试着掩饰泪水。
被一个人恨,这感觉很沉重;被一个让自己有感觉的男人恨,更是让她难以承受。
褚叔叔,这个担子好重、好重,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扛得住?会不会在达到目标,让彦刚爬到顶峰之前,她自己就先垮了?
吞进肚子里的不只是苦,还有她的感情,她独自一人吞下,独自品尝,不足为外人道……
第4章(1)
禇彦刚原来差点就要辞职走人,是在威叔好说歹说之下,这才留了下来,接受了纪敏秋的安排,以解除他的主管职作为惩处。
他自己很清楚,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不然所有人都在说瘏彦刚是前任董事长的儿子,就算出了再大的包,也不会有事的。
威叔告诉他,现在只能忍辱负重——留在业务部找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威叔还要他别再跟纪敏秋呕气,总经理其实都是为了他好。
他其实也知道,如果纪敏秋真要整他,当天就把他开除了——出了这么大的错,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可是她没有,不但让他留下,甚至还保留了他的业务团队!
他的心里真是感到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她,是该谢她,还是该怨她?
或许也是因为这起事件的影响,禇彦刚整个人的个性与态度都变了,他变得小心翼翼,学着怎么谨慎行事,尽量要自己不再冲动。
但也是因为这个打击,让他更不服气,为了证明自己并不象纪敏秋所说的——
好高骛远加上好大喜功,他全心投入下一个合作案,几乎每天都窝在办公室,早到晚归,有时甚至不回家了。
只不过最令他觉得麻烦的是,他有自己的团队,但他毕竟不再是业务经理,无法再利用整个业务部的资源;更糟的是,这个部门里面还有另外一个派系,也就是纪敏秋在担任业务经理时所留下的人马。
那些人看着他出差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挖苦他、打击他的机会,但是他只能忍耐,也因此他要更拼,绝对不能认输。
想来这还真是难得,要是以他以前的个性,他早就反击了。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一次纪敏秋竟然出面帮他说话。
那天下午,她出现在业务部,对着所有同仁说:“公司是一体的,有人签下了合约,让公司赚了钱,所有人都受益;在创圣,所有人都是公司的人,没有必要分你、我。”
他好讶异,看着她下令所有人都应该尽全力配合各种企划案的进行,让他和他的团队不再受到掣肘,他只觉得自己迷惘了,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想什么?
或许以前他会以为,纪敏秋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大位,所以排斥他、打击他;可是现在,她又出面帮他说话!禇彦刚没时间想太多,他必须更专注的处理眼前这几笔跟别的公司的合约,这才是他翻身的机会。
曾经造成的伤害已经很难弥补,只有让公司获得更大的利益,赚到更多的钱,才能让所有人再次信任他。
那天夜里,他留在公司里加班,直到晚上九点还不打算离去。他觉得自己拼劲十足,一点都不觉得累,即便整个业务部门已经人去楼空,他还是乐此不疲的继续投入工作。
唯一让他头痛的是,那一桌子的文件资料都是他搬来的,全都是计划合作的公司的财务报表。
或许是纪敏秋对他发过那顿脾气,让他不得不承认,每次跟别的公司谈合作时,他做的准备太少,对于对手了解得也太少,他几乎都是靠着假设对方是善意的在做生意。
只是……“怎么这么多啊?怎么可能看得完。”
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几乎伏在办公桌前,埋首在那一堆又一堆资料中,时而边看边念念有词,纪敏秋看着,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她走上前,拿起一份资料,拉张椅子,也坐了下来,一起帮忙看。
禇彦刚一抬头就看见了她,两人之间一阵尴尬。“你……怎么还不回家?”
纪敏秋没有回答,从他桌上抽起一枝笔,专注的看着手中那份资料,迅速的圈起了好几笔数字,“这种资料只能拿来骗股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象这种需要靠粉饰财务报表来营造假象的公司,真要合作,只会让创圣受伤。”
禇彦刚把她手中的资料拿过来,第一次如此专注的看着,愈看表情愈是愤怒,“上次去谈的时候,他们还说自己状况很好。”
“彦刚,我们不能靠别人的诚实和善意来做生意,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我们诚实以对。”
禇彦刚叹口气,“这个我知道,只是要怎么发现这些公司是有问题的?”
“自己想办法,找资料研究,派人去调查,总之,一定要在签约之前,把对方的底摸清楚。”
“这样好麻烦。”指着旁边一大叠资料,“我找来了一大堆财报,每一家公司的都有这么厚,要到什么时候才研究得完?”
纪敏秋看着,又抽出一本,翻开来一页一页的浏览。
禇彦刚看着她,心里既是讶异,却也隐含着一丝丝佩服。“你以前都这样吗?每一个要合作的公司,都这么花时间去一家一家调查?”他不敢相信。
“当然,调查清楚对方的底细是我们自己要做的事,相信对方也会调查我们,只有弄清楚对方的底细,才能更放心的合作。”
听着她说,禇彦刚也拿起资料看着,他没发现两之间的气氛难得这么平和,他们坐得很近,肩膀几乎靠在一起,各自专心做着事,偶尔禇彦刚会茫然的抬头,因为他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我的妈啊!这样真的好累,才读完一份,我的眼睛就要脱窗了。”他把资料放在桌上,整个人坐在椅子上,颀长的身躯绷紧,借由伸懒腰来去除疲累。
纪敏秋笑了笑,“彦刚,你的能力够,也很聪明,但是你必须多磨练耐性,一个有耐性的人,才能沉得住气,才不会冲动。”
“你好爱训话喔!”他嘟啰说着。
纪敏秋快速审视过桌上的资料,拿过一份之后又是一份,速度比禇彦刚快多了。来到下一份,发现这是一份企划书,“这是什么?”
“合作案的企划书啊!我现在连企划书都要自己打,够可怜了吧?”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干嘛,竟然当着她的面抱怨起来。
就好象小时候,她还是一个他信任、尊敬,甚至是敬爱的姐姐的时候……
纪敏秋打开企划书,象是老师一样开始批阅,将好几个句子都用红笔在旁边圈画起来。
“写得还不错是不是?”挑眉,以为自己一不定期能得到称赞。
“废话连篇,读起来真是浪费时间。”
禇彦刚皱眉,“你说什么?”
“你只是用一大堆模棱两可的句子凑数、撑篇幅,我根本看不到有用的东西!而且没有实际的营利数字或预期获利做支撑,这整个企划案都是你自己在想象的。”
“我……”
“还有,同样的意思,反覆换句话说,你是词穷了还是怎样?给自己看的企划书应该要言简意赅,一句话能说清楚的就别拖成一段,不然就真的是在浪费时间,肯看是给你面子,换作是别人,老早就丢到一边。”
她滔滔不绝说着,诸彦刚则是愈听愈气,可是却不能说什么,因为她说的确实都是他的企划书的毛病,只是她的一针见血还真教人难以忍受。
本来对她的印象开始慢慢变好,现在又瞬间变坏了——这女人还是这样的咄咄逼人……跟以前的她一点都不一样。
纪敏秋将企划书还给他,要他现在就更正;他只能碎碎念,象是被处罚的小学生一样抱怨着。可是却只能听话行事。
不过纪敏秋没抛弃他,还是乖乖待在一旁,帮他看那些财务报表。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转眼来到了十一点,纪敏秋眼神依旧专注,才抬起头来,竟然看见禇彦刚在一旁睡着了,趴在电脑前面,呼呼大睡。
“彦刚?”叫不醒。
纪敏秋无奈,只能静静看着他,最后,她甚至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和笔,专注的看着他——他再也不是她记忆中那个男子了,现在的他,已经长成一个大男人,岁月让他长成这副成熟的模样。
紧闭的眼、浓密的眉毛、挺直的鼻梁、抿紧的唇,刻画出他那张俊朗的面貌,纪敏秋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他的头发。
唉!现在她最不能说的就是自己的感情。只要他醒着,她就不能泄漏一点一分;她是他的目标,是他努力的方向,她必须让自己看起来很强势,不能有任何一点小女人的模样。
可是,她终究是女人啊!
这样的自己还能伪装多久,她也不知道。
禇叔叔给了她一个好难的任务,她必须埋葬自己的感情,在彦刚的面前,纪敏秋必须永远是个女强人,永远没有感情,永远不可能示弱。
她必须去激怒他、去激发他的斗志,让他有向前冲的动力;又得去锻炼他、磨练他、打击他。
这么多年了,她已经好累了……
纪敏秋其实知道,彦刚才是将来整个创圣的主人——董事会最近已经在问她了,究竟彦刚有没有能力出任董事长?
禇叔叔去世后,董事会选了一个人临时出任董事长,这么多年来那个董事长都不管事,创圣几乎都是由她纪敏秋在主导。
现在那个董事长年纪大了,想要退休了,所以董事会私下询问纪敏秋,彦刚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
那起合作案被骗走几千万的事,到底怎么解决?
纪敏秋告诉董事会,彦刚绝对有能力,现在彦刚正负责着几个企划案,如果成功,将为公司带来庞大的获利,甚至超过那损失的几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