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难的就是董向濡。正所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他一来便指着严信桾的鼻子骂骂咧咧:「你说!你怎么照顾蜜蜜的?为什么蜜蜜和你在一起不久便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保护她啊!」
董向濡的话字字句句不留情的刺中了严信桾,他无可辩驳;先不谈董向濡有没有这样责骂他的资格,至少,他说的全是事实。
田蜜蜜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开口替严信桾说一两句话,接下来进门的人则是更不客气的——
「你哪来的番人啊!什么东西!在这儿大呼小叫。人家蜜蜜出了事,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担心啊?我——呸!敢情是你做的急救?敢情是你叫的救护车?全天下最没有资格骂他的人就是你!闪边凉快去,不要碍了大伙儿的眼!」尤曼萦一脸嫌恶的出现,未了还挥挥手,当真嫌他臭不可当。
「你、你你你——」董向濡则是气得说不出话。
「你什么你!舌头打结啊?刚才不是骂得挺痛快的?」摆明着一脸不屑,空有一张嘴的混蛋!尤曼萦理都不理他地自行走至田蜜蜜床前,审视了她一会,不由得叹一口气。「你啊,本来以为我们这一票朋友中最教人放心的就是你,想不到你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一鸣惊人……听说你的主治医师是予睫?」
田蜜蜜点点头。
「那就好。话说小李和小纪听到消息也吓呆了,小李她男人载她来的路上还差一点出车祸哩。」她口中的小李小纪都是她的同学,也是她们这一票大学死党之一。
「真的假的?!」田蜜蜜吓一跳。「那洁栩有没有事啊……」
尤曼萦受不了的赏她一记爆栗。「你喔,先担心自己的事吧!她OK啦,应该等一下弄好就会过来了。」
知道自己好友没有大碍,田蜜蜜松了一口气。尤曼萦神色一敛,开始提正事。「有关那个刺伤你的人,听说那个人的父母带她去做了精神鉴定?」
「对。」这次回答的人是严信桾。在他的坚持下,田蜜蜜昨天向警方提出了告诉——没办法,那个女孩子太危险了,需要法律的管束,这是严信桾说服田蜜蜜的理由。
尤曼萦沉吟了一会,这一次她说话的对象倒是换成了他。「那你的打算如何?我们这一票当中就有一个是当律师的。她说,只要你们愿意,她可以让那个女人至少吃上三年五年的牢饭。」而且更狠的,她已经在搜集资料了。
严信桾沉默了一会,不禁和田蜜蜜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见田蜜蜜轻轻摇头,于是严信桾明白了。「算了,不用了,我只要她好好接受治疗,不要再伤害别人就好。」
知道了这也是田蜜蜜的意思,尤曼萦再不甘也只好接受。「好吧,我也不希望蜜蜜好几年睡不好觉。」她叹了一口气。
「蜜蜜人太好了……」董向濡才开口,尤曼萦和严信桾凌厉的视线马上射去,吓得他只有乖乖住口。沉默是金。
田蜜蜜望着他们,不禁露出笑意。她的身边有好多好关心她的人啊。
「向濡、曼萦,谢谢你们喔。」她好喜欢好喜欢他们啊,可她知道,她最喜欢的人,只有一个。
她和那个人四目相接,漾开甜美笑容;严信桾也难得的回以一笑。尽管没说出口,可她相信,他会明白的,明白她对他的感情。
因为他们早已心灵相通。
第九章
田蜜蜜出院了。
因田蜜蜜受伤的缘故,「甜蜜蜜」不得不歇业一段时间,而严信桾为了要照护田蜜蜜的伤势,决定在她出院之后暂时住到她那儿去。
结果田蜜蜜好不容易回到自己阔别十天的屋子,严信桾却已早一步安排好一切。他拍了拍整理好的床铺,向田蜜蜜道:「来。」
田蜜蜜见状,苦了一张脸。「不要啦,我在医院已经躺了十天了耶……」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了还要躺?她的骨头会出毛病的。
「躺。」严信桾只说了这一个字。
所以田蜜蜜再如何不甘愿也唯有认了,摸摸鼻子乖乖爬上床。「好好,我躺、我躺……」呜呜呜。
见她乖乖合作,严信桾吐出一口气,两个人相偕坐在床上,他柔柔将田蜜蜜抱入怀。「汪医师说了,要你多休息的。」
趁这一次田蜜蜜住院的「机会」,汪予睫毫不客气的给她做了一个全身健康检查,检查出来的结果不外乎是过劳、睡眠不足、最好一次休息十天半个月,躺在床上狠狠睡、睡饱了吃,吃饱了睡——
严信桾一一记下,当作圭臬一般奉行,可想而知,田蜜蜜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予睫太大惊小怪了啦,我哪有那么严重。你没看我现在多生龙活虎……」
「不要动!」严信桾喝止。「你的伤口愈合不久,小心一点。」
呜。「我只是想要伸伸懒腰而已啊。」田蜜蜜一脸哀怨。
「不行就是不行。」
明白严信桾向来说一不二的性子,田蜜蜜只好认了,大气不敢多喘一口。这一阵子严信桾一直当她是易碎的玻璃娃娃,生怕一不小心哪儿碰了、撞了,伤口又复发了……唉,田蜜蜜叹一口气,哀怨归哀怨,其实心底还是很甜蜜的。
严信桾轻轻抱住她,沉默了一会,自口袋中掏出了一件事物,田蜜蜜定睛一瞧,是一个小巧而精致的盒子。
她一愣。「给我的吗?」
严信桾哭笑不得。这里除了他就是她,他不给她要给谁?「打开看看。」
田蜜蜜从善如流,只见盒子中静静躺着一枚十分秀丽的戒指,纤细的银色指环上没有多余的装饰,中间一颗莹白的珍珠微微闪动着圆润的光。
田蜜蜜望着,傻愣愣的。「这……我本来以为……我这一辈子不会有机会收到男人送的戒指……」她惊愕喃喃。
严信桾听了,实在好气又好笑,这就是她的感想?
「我用我在学校打工的钱买的,不贵,可我想很适合你。」
在学校……打工?「为什么?信桾,你钱不够用吗?」田蜜蜜傻住,尽管后来严信桾转做工读,可时薪至少一百二,待遇是比不上正职的时候,但应该不会拮据到需要在学校打工啊。
「不是。我还有存款。」实际上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凭在「甜蜜蜜」赚来的就绰绰有余了,他会在学校兼差并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因为……
「我也有我的自尊,我不想用从你那儿赚来的钱买东西给你。」套一句现在的流行语,那也未免太瞎了一点。
「可那是你的钱啊,你凭自己的劳力脚踏实地得来的不是吗?」
的确。可田蜜蜜不懂他那微小的自尊,他决定了这一辈子他会一直在她身边,但不打算一辈子仰赖她生存啊。
「工作是系上学长介绍的,协助一个教授做研究、搜集资料。工作的内容不算太有趣,可我学到很多,我想……我应该会继续那一份工作吧。」
「是喔……」既然那是严信桾的志趣,田蜜蜜自然不反对。
严信桾望着她,很久很久。这一切的想法早已横亘在他心中许久,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一个说出口的时机,可迟早他总要说出来的——
于是他深呼吸。「我希望留在学校作研究。」
「……咦?」
「若可以的话,我想要继续升学,留在学校,一边研究一边执教。」
他这样的志向一开始并不明确,可这一阵子跟随系上教授作研究,他渐渐投入,发掘了过去的文化中含有的精微深奥,也发觉这一份工作实在太吸引自己,他从前人的作品中,寻到了自己的热情。
可他想要做一个学者并不只是因这样的理由。田蜜蜜好歹是一间餐厅的老板,也算是事业有成;他希望自己和她站在同一个水平、同样的立足点,甚至……想要追上她。那不是做一般公司的小职员便可达到的。
他要成为学者,成为一个足够和田蜜蜜站在同一个点上,成为一个足以令她感到骄傲的男人——他的志愿不过如此。
所以……
「这一切或许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但……可以请你等我吗?我会让你的等待值得。」这是他给自己的诺言,也是赠与她的誓言。
田蜜蜜静静望着他,细细打量他,脑中想到了他第一次来到「甜蜜蜜」的景象。
想不到已一年多了啊……她想到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也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时,只觉得他是一个孩子,想不到……现在,在她的眼中,他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了。
她的男人。
于是,她轻轻抱住他,在他的耳畔悄悄说了:「就算要等一百年,我也会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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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要等一百年,我也会等你的。」
田蜜蜜这样说,而严信桾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她等上一百年。
在大学毕业后的两年,严信桾通过了口试和论文,顺利自M大中文研究所毕业。这一次他没有像大学时那样参加那豪华而铺张的毕业典礼,他独自到教务处办好了所有手续,拿到了毕业证书。
这一段时间,他辞去了「甜蜜蜜」的工作,专心在学校担任助教一职。过去旧的大学制度中助教是可以直升讲师的,可新制早已取消了这样的规定。所以他一取得硕士毕业证书,便向M大提出了讲师的申请,目前论文的审查已通过校内三审,剩下的便只有等外审结果了。
算一算,其间已隔了六年。
「六年啊……真的好久了。」
「对吧对吧?整整六年耶!真是不敢想像……」
今天是星期三,「甜蜜蜜」公休的日子。可严信桾在学校有事,不到晚上不会回来,于是田蜜蜜的一票大学同学难得在「甜蜜蜜」聚集,七嘴八舌,谈论彼此的八卦,聊得不亦乐乎。
不过,若要说到其中的主角嘛,自然是「甜蜜蜜」的主人:田蜜蜜莫属。
「天啊!蜜蜜,你的意思是……等了六年,那个严信桾真的一根寒毛也没有碰过你?」这……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田蜜蜜干笑再干笑。她这一票朋友一个个嫁的嫁、有男人的有男人,谈到床笫之事自是毫不避讳。唯有田蜜蜜一问三不知,三十三岁了,仍天真得像是未成年的小女孩一般。
杰克,这真是太神奇了!
说来田蜜蜜并不是太了解这一方面的事,也不知道要不要主动提起,毕竟另一半没有那个意思,她也不好霸王硬上弓吧?
「他……总不会有隐疾吧?」
不知是哪个人提出的见解,田蜜蜜听了,实在啼笑皆非。「应该没有啦,若、若有这一方面的问题……他不会不告诉我的。」毕竟这一件事有关女人一生幸福,严信桾不会自私的因面子问题而瞒她不说的。
「那……就是你有问题。」尤曼萦接口。
「咦?」田蜜蜜愣住,
「看看你,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哪个男人吃得下去啊。」尤曼萦指住她不解的脸如是指控:「你应该要自己鼓起勇气,主动一点、成熟一点、妩媚一点,他不碰你,你不会自己压倒他?!」
田蜜蜜呆住,被尤曼萦的「气势」吓到。
尤曼萦搬出「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的道理来。「大不了每天穿火辣的内衣去诱惑他,我就不信他真的清心寡欲到这样还不碰你!」那他不是柳下惠,就是「下面」有问题。
「是、是喔……」
「对啊,想一想你们在一起也六年了,六年耶,一般人早已孩子好几个了好不好!」李洁栩忍不住接口。
「是吗?可你和那个人在一起也六年了,还不是一个子儿也没有?」这一厢的汪予睫淡淡反驳了回去。
「我不是一般人行不行?」李洁栩忍不住白她一眼。「总之,蜜蜜,除非你自己不想要,否则……我也觉得你还是主动一点的好。」
「是、是喔……」
李洁栩一笑。「别的男人我不敢保证,但那个严信桾可以六年不碰你,一定是因为太珍惜你的缘故,你可要好好把握。」
六年来,那个人对蜜蜜的关怀和呵护她全部看在眼里。李洁栩也相信,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那样爱着蜜蜜了。
而蜜蜜也—样。
田蜜蜜脸红,知道李洁栩说的全是事实;她也明白,他不碰她,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没错没错,所以啊,我们一定要主动出击,就是今天了!」尤曼萦拍桌而起,颇有豁出去的架势。「来来来,蜜蜜,我告诉你……」
「喔,好。」田蜜蜜于是乖乖把耳朵凑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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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六年来没有改变的事很多,但改变了的事也不少,其中之一,就是田蜜蜜和严信桾的同居状态,
二年多前,严信桾大学毕业考上了研究所,并取得了M大助教的职位。有了稳定的薪水,他便向田蜜蜜提出了同居的要求,田蜜蜜一人独居多少有一些寂寞,加上舍不得严信桾一直住在「甜蜜蜜」那一间窄小不通风的房间,自然是马上同意了。
晚上十点多,田蜜蜜洗好了澡出来,看见的便是严信桾一脸肃穆的抱着一台NOtebOOk在工作的身影。
田蜜蜜届着膝盖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严信桾注意到她,亲了一下她的脸,接着拿起她肩上毛巾细细擦去她脸上水珠,叹了一口气。「不是说了身上水珠要擦干?感冒了怎么办?」
田蜜蜜嘿嘿一笑。「感冒了你会照顾我啊。」一副无赖的样子。
严信桾哭笑不得。「我还有报告要写,你先去睡吧,明天要早起不是吗?」
在六年间没有改变的事之一,就是严信桾不论刮风下雨,每天早上一样陪伴她上鱼市和菜市场。明明他自己另外有工作,田蜜蜜也说了不下百次的不需要,可严信桾坚持的事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人可以动摇。
所以田蜜蜜只有败下阵来,收回了白天和尤曼萦「讨论」出来的打算,一个人摸摸鼻子乖乖躺上床去。
唉,一个人睡的床真冰冷啊。
田蜜蜜如是叹息,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工作结束的严信桾也进来了。他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躺了进来,睡得迷迷糊糊的田蜜蜜被另一边突来的重量吓醒,不由得退后。「……信桾?」
「啊。」严信桾应一声,一个健臂把田蜜蜜往自己怀中一揽。「好了,睡吧。」然后闭上眼,当真就是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田蜜蜜脸一红,他身上温度太热,平日她是不会想到那一方面去的,可一思及白天和那一票朋友的对话,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他们这样一对互诉衷情的男女,二年来同睡一床竟然啥也没有发生,说来真是教人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