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我再跟你算这笔帐!瞿二少爷,先前是我不明是非,对你有极大误解,我更是愚蠢得不肯听你的解释,现下真相大白,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我的过错?”黔立雄转头朗声向瞿天问赔罪。
“黔锅头,您言重了,我一直很尊敬您与马帮兄弟,这回辛管事有意造谣生事,您对我一无所知,会相信他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至于弥补的方法嘛,我希望往后
你我能继续合作,使黔家马帮与瞿家商号相辅相成,替彼此创造出更大的利润。”瞿天问说出肺腑之言,日后将会有更多地方需要黔家马帮的协助,他希望两方能够保持良好关系。
“好!虎父无犬子,既然你看得起我马帮弟兄,我也不啰嗦,今后你走的货,全包在我黔立雄身上!”黔立雄拍胸膛与他做下口头约定。君子重诺,无须白纸黑字立下契约,日后不管瞿天问的货万里千山、路途凶险,他都会负责到底。
“多谢黔锅头!”有了黔立雄的承诺,今后商号的营运将会更加顺利,他开心地与黔立雄击掌。
“弟兄们!你们还愣在那做啥?还不快将瞿二少爷的货上鞍?”在黔立雄一声吆喝下,所有人立即行动,准备将货物运进城。
辛管事见他们达成协议,张寻亦上前和黔立雄化解先前的纷争,已没人留意到他,此时不溜更待何时?辛管事不动声色,贼兮兮地准备溜之大吉。
“辛管事,您要上哪儿去啊?”华潇湘巧笑倩兮地拦下辛管事。
“二少奶奶……”
“我相公和我受到您诸多照顾,无法当面‘感谢您’,我心下实在过意不去。”华潇湘目露凶光,步步逼近。
“二少奶奶,我知道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妇道人家心软好说话,辛管事相信只要好好跟华潇湘求饶,他就能全身而退。
“原谅你?呵呵!您真是言重了!我不晓得之前大娘对您承诺过什么,想来您为了大娘可是劳苦功高,大娘还没打赏就太说不过去了。身为媳妇儿的我没啥优点,但就是懂得替长辈分忧解劳,所以就由我来稿赏您吧!”说着说着,华潇湘拔下发髻上带着尖端的凤钗。
“二少奶奶要给我凤钗?”不会吧?真对他这么好?她是不是傻子啊?
“全禄!招财!给我抓住辛管事。”在华潇湘一声令下,全禄与招财再次架住辛管事。
“啊!二少奶奶,你要做什么?”再次被架住,辛管事吓得脸色发白。
所有人都睁大眼看着眼前这一幕,瞿天问由着妻子去惩罚辛管事,黔立雄不晓得华潇湘要玩什么花样,双手环胸,感到好奇。
“我要把你的嘴给缝起来,让你往后再也不能造谣生事!只是辛管事,很抱歉呢!我匆匆出门,忘了带绣花针,只好以凤钗代替,您就委屈点,忍忍吧!”她佯装歉疚,无辜地看着辛管事。
“不要!救命啊!二少爷,救我!黔锅头,救救我!谁来阻止她啊──”辛管事惊声尖叫。
“对了,我忘了补充,我现在算的是之前您煽动张大哥来抓走我们夫妻那一回的帐,接下来还有我相公、张寻张大哥与黔锅头和他的弟兄们,他们要怎么和您算帐,我就不晓得了。”华潇湘笑得好不甜美。
“夫人,记得温柔点,别急着把辛管事弄死,不然我们这些排在后头等着算帐的人,玩起来可就不有趣了。”瞿天问跟着扬声喊道。
“是,相公,我会记得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绝不会随便把他折腾死的!”华潇湘甜滋滋地回道。
闻言,辛管事双眼翻白,“咚”一声直接昏死过去,没胆等候每个人一一跟他算总帐。
他的孬样?!来在场所有人不屑大笑,出了口气也顺利解决难题的瞿天问与华潇湘两人俏皮地对对方眨眨眼,情意绵绵。
第八章
瞿府“碧静厅”内灯火通明,路蕙兰一如往常坐在老位子上,喝她的黄山毛峰。
她对瞿天问的怨恨日积月累一再加深,起初她并没有想要瞿天问的性命,只想让瞿天问认清自己的本分,别妄想不属于他的事物,可是辛管事接二连三的失手与瞿天问的步步成功,两者不断地刺激她,使她失了理智,再也无法维持初衷,她怨恨得想毁掉瞿天问的一切,让她的心能够获得平静。
这回瞿天问找上黔家马帮运货,给了她永除后患最好的契机,一思及此,她忍不住笑了,坐等着辛管事传回好消息。
而当她看见辛管事被瞿天问一行人押回府时,挂在嘴角的得意笑容不由地一僵。
“这是怎么回事?”因过度错愕,她手中的瓷杯摔落地。
“大夫人,他们全都知道了。”辛管事对着路蕙兰摇头苦笑,华潇湘太恐怖了,一会儿说要缝了他的嘴、一会儿又说要割了他的舌头,让他往后再也不敢乱说话,再加上威胁要痛揍他一顿的张寻与黔立雄,他吓都吓死了,自然他们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所有事和盘托出,完全不敢有所欺瞒,因此众人已完全知晓是路蕙兰在背后搞的鬼。
所有人对路蕙兰私下玩的小动作感到不齿,被耍得团团转、还差点错杀好人的黔立雄,更是怒火直窜,恨不得将路蕙兰抓过来狠狠教训一顿,教她往后不敢再犯,但思及这是瞿家的家务事,路蕙兰的问题该由瞿天问亲手解决,只好忍下对路蕙兰的不满,全交由瞿天问自个儿去处理。
“你在胡说个什么劲儿?”路蕙兰心慌意乱,矢口否认。
“大娘,事实已清楚摆在眼前,难道你还想否认?”瞿天问一脸遗憾地看着她。
“什么事实?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路蕙兰挺直腰杆,口气坚决。
“听大娘言下之意,辛管事的所做所为与大娘无关?”事到如今,她竟想撇得一干二净?
“这是当然,我和他一点都不熟,他在外头是杀人是放火,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路蕙兰抵死不认。
“大夫人,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明明是你要我去煽动别人,让我编了一堆谎话来陷害二少爷,你怎么可以不认呢?”辛管事可不许路蕙兰置身事外。
“胡说八道!我何时要你那么做了?你胡乱编造这些话用意何在?”路蕙兰瞪了辛管事一眼,力持镇定。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心知肚明,大夫人,你该不会是想过河拆桥吧?”她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哼!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不过天问,你抓辛管事过来指控我,究竟想做什么?不会是想为我添上莫须有的罪名,将我赶出瞿家吧?”路蕙兰顺水推舟,反过来指控此事全是瞿天问一手策划。
“大娘,说话要凭良心,你怎能编造谎言?!”本来一直没出声让丈夫去处理的华潇湘听不下去,跳出来捍卫丈夫的名誉。
“良心?媳妇儿说的好啊!我倒想问问你们的良心何在?是否欺我无依无靠,想趁着天启不在,好将我赶出去。”做贼的喊抓贼,路蕙兰口口声声指控瞿天问与华潇湘要将她逐出瞿府。
“既然大娘与此事无关,我还是将辛管事送到官府,由官老爷判定到底辛管事是为何人效力卖命呢,抑或是他个人所为。”瞿天问淡淡一笑,示意押着辛管事的伙计将辛管事送到官府。
“不!我不能进官府!大夫人,你一定要救救我!”辛管事听见要去见官老爷吓坏了,若开堂审问,张寻和黔立雄及商号里的其他伙计都会出面作证,说他曾煽动他们违抗甚至抓走伤害瞿天问,届时官老爷会如何判他的罪?他没钱没势,被关在大牢肯定不好过,他不想进大牢啊!
“住手!”路蕙兰见瞿天问有意将辛管事交给官府心下一惊,害怕她在背后主使一事被识破,事情传遍整个京城,使她颜面尽失,不及细想,便开口阻止。
她这一出声阻止,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若她真问心无愧,何需惧怕辛管事被押进官府,何必怕官老爷开堂审问,何必怕会东窗事发,免不了牢狱之灾。
“大娘既然认定我和辛管事合谋陷害您,为何要出言阻止?”
“瞿天问,你够了,我给你三分颜色,你倒是开起染房来,你究竟想怎样?”事迹已败露,想推托也推托不了,路蕙兰干脆承认,认定就算瞿天问知道所有事都是她在背后搞鬼,也是拿她莫可奈何。
“我只是厌倦了大娘在我背后耍弄小把戏,希望大娘不要再犯。”瞿天问语气森冷不悦。
“如果我说不呢?”路蕙兰恶意问道,她就是要成为他拔除不掉的肉中尖刺。
“倘若大娘执意如此,我也只好请大娘上山入庙,好好修身养性。”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强行送走路蕙兰。
“你敢!”路蕙兰怒喝。
“假如大娘执意任性妄为,就会知道我敢不敢了。”瞿天问定定看着路蕙兰,要她明白,从始至终他不曾惧怕过她,之所以没采取任何行动,是给她面子。
“好你个瞿天问,你现下是欺到我头上来了?”路蕙兰气得全身不住发抖,又更加心生怨怼,若非天启离家,瞿天问怎会有恃无恐欺她到底。
“天问不敢。”瞿天问字字铿锵。
“口是心非。”路蕙兰反唇讥讽。
瞿天问与路蕙兰相互瞪视着对方,在气势上,理不直气不壮的路蕙兰明显不如瞿天问。
“碧静厅”内烛火摇曳,同时照在瞿天问与路蕙兰两人晦明难分的脸庞。
相互对峙的两人,一晦暗,一光明,各自盘算着。
“这是怎么着?瞿天问,你跟天借了胆是不?敢这么对我娘说话?”形色落魄的瞿天启从外头走进来,轻蔑地朝瞿天问咆哮。本来已经够乱的“碧静厅”,因为瞿天启的出现,场面更加难收拾了。
路蕙兰一见瞿天启回来心上大喜,开心地冲上前,抓着儿子前前后后打量一遍。
“天启,我的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你怎忍心一去多年,丢下娘不管,可知娘有多想你?你瞧你,在外头定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竟然瘦成这样。”儿子回来了,路蕙兰立刻感到踏实不少,总算不再是她孤军奋战,他们母子二人联手,绝对可以杀得瞿天问片甲不留。
瘦?华潇湘见突然出现的瞿天启,无法苟同路蕙兰的说法,她是没见过从前的瞿天启是什么模样,但是依现下看来,他只是黑了点,身形还有点壮,可不觉得瞿天启瘦到哪儿去。
对于瞿天启的突然归来,瞿天问也十分讶异,是有想过瞿天启不可能永远在外头流浪,终会有回来的一天,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且是在他尚未站稳脚步之前就回来了。这么一来又增添许多变数,他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我问你,你刚刚为何对我娘不敬?也不想想自己是啥出身,可以那样对我娘说话吗?”瞿天启一回来,就先对瞿天问端架子,视瞿天问为下人,摆出大少爷的态势。
“我相公会那么做,全是因为大娘欺人太甚,你怎么能不分是非,劈头就骂呢?而且你刚刚说什么?不想想自己是啥出身?你和我相公是兄弟,他是啥出身,你就是啥出身,没有任何分别。”华潇湘气得冲上前,想一拳挥掉瞿天启瞧不起人的嘴脸。
瞿天问及时单手拦抱着她纤细的腰肢,没让她痛打瞿天启一顿,引发更多事端,虽然他也很想痛揍瞿天启一顿。
“你是谁?!这里何时轮得到你来说话?还有,谁说我和他是兄弟来着?他不过是庶子,根本就不配和我相提并论。”瞿天启拧眉看她,尽管衣着褴褛,仍不改嚣张态度。
“她呀,不就是瞿天问的妻子,你瞧,两个人同一副德行,连点规矩都不懂。”儿子归来,路蕙兰的气焰又高张了,谈及瞿天问与华潇湘的口吻充满鄙夷。
“两个同样低俗的人配在一块儿,不正好。”瞿天启恶意地朗声大笑。
他们母子俩一搭一唱,无视于瞿天问与华潇湘在场,竭尽所能地批评他们。
“可恶!”她要撕烂这两张烂嘴!华潇湘整个恼火,别人怎么说她都没关系,就是不容许有人恶意批评天问,他们凭什么以恶劣的言语伤害别人?!
“潇湘,冷静!”同样大感不快的瞿天问环着她的腰肢拦阻着,不让她和路蕙兰与瞿天启起冲突。
“怎么?不服气?”瞿天启挑衅地看着她,料准她不敢动他一根寒毛。
“天启,你别跟这些低下的人一般见识。”路蕙兰火上加油。
华潇湘气得全身不住发抖,她不能理解为何天问还沉得住气,还不生气,莫非从前他们母子就是这样奚落他、伤害他的?她的心好痛!想到他曾经受过的伤害,就痛得她快喘不过气来,泪水盈满了眼眶。
可是她不想让路蕙兰与瞿天启更加得意,所以拚命忍住,硬是不肯让泪水不争气地滚落。
“潇湘,别理会他们,不管他们说了什么,我都不在意,因为他们不是我该在意的人。”瞿天问在她耳畔一字字柔声说道,要她冷静下来,不要与他们计较,她为了他这么生气,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他很感动,庆幸着能爱上她,这是老天爷对他的眷顾,不然他岂能有幸和她结为夫妻。
“可是……”她好气,真的好气。
“潇湘,有你在我身边,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伤不了我,因为我有你,明白吗?”瞿天问继续在她耳边轻喃,要她知道对他而言,她更重要,那些伤人的言语根本就不值一哂。
他的一句“因为我有你”,让华潇湘的怒火顿时消了大半,他说得没错,既然大娘和瞿天启以伤人为乐,他们又何必对他们尖锐的言词耿耿于怀,如果和他们继续吵下去,不就和他们没两样?
“什么叫出嫁从夫你懂是不懂?好好听从你相公的话吧!”瞿天启将瞿天问的不争吵当作是怕了他们,冷嘲热讽要华潇湘多学学。
“乡下来的暴发户的女儿能懂什么?”瞿天启归来,让路蕙兰更加肆无忌惮了。
“原来是乡下来的,难怪我怎么瞧她,就觉得她很俗气。”瞿天启厌恶地挥了挥手,仿佛在挥走讨人厌的苍蝇。
一句乡下来的暴发户伤了华潇湘的自尊,令她难过不已,一时间她竟词穷无法反驳。
“收回你们的话。”瞿天问不喜欢听人批评妻子,眼神寒冻似冰地扫向路蕙兰母子。